“所以,想要依靠三晋的军队驰援商丘,并且将来势汹汹的楚军击溃,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苏秦的这番话激起了群臣的议论,他们之前都没有看到这一点,如果不是苏秦指点出来的话,可以还要蒙在鼓里,以为可以凭着韩赵魏三国的援军打退楚军的进攻了。
是啊。现在魏国本身没有了多少可战之兵,精锐全都在盐氏、石门山跟秦军作战,能支援宋国多少兵马?只怕几千人都没有,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的。
至于韩国,韩国倒是能出动近十万的兵马支援商丘,但是依照韩王康那欺软怕硬的性格,还有韩国与宋国并没有什么交情,仅仅是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有重金贿赂,只怕也于事无补。韩国也出不了多少兵马的。
赵国呢,赵国倒是和宋国是坚定的盟友关系,可是赵国也没有多少可战之兵了!
赵国受到大梁的求援,已经派出五万人的军队进兵石门山,正在与秦军激战,胜负未分。还有齐国的军队一直在攻打中山国,而中山国可是赵国嘴边的肉,自然不能让齐人抢了去,于是赵国也是倾国之力,帮助中山国抗击齐军的入侵,也无力南顾了!
“那么,苏秦大人你有什么高见呢?”子干问道。
“依我之见,商丘城还是要集中一切力量死守的,韩赵魏三国也还是要派出使者向他们求援的。但是这还远远不足,君上,还有各位大人,你们都忽略了一个当前最有力的势力!这个势力一旦加入我们的阵营,便可以令战局顷刻间扭转,使楚国不败而败!”
“越国?”子偃出声道。
“正是!”苏秦的话语抑扬顿挫的,极具渲染力地道,“越国经过这两年的改革,已经大不一样了。越人善战,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现在正是联合越国击楚的大好时机!君上,臣愿意出使会稽,请求越人出兵攻打楚国的重镇广陵,同时驰援我商丘,如此必可击退楚国的大军,更使得楚国无力北伐而收复失地!”
“大善!”宋君偃觉得苏秦苏秦说的很有道理。
越国现在跟宋国的关系还可以,却与楚国势成水火。若是楚王再度征兵,必将从广陵抽调兵马,而这个时候就是越军攻克广陵,攻略楚地,同时北上驰援商丘的时候了!
睢阳城。
夜如白昼。
高大的青石城墙在一堆堆篝火的映衬下,象极了一樽巨大的噬食怪兽。
白天金鼓交鸣的战场此时一片寂寥,经过数天的撕杀拉据,就连坚固结实的城墙都已残破不堪,更别说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了。城外的断壁残瓦间,到处是折断了的弓弩箭矢,穿着褐布衣衫的十来个的老卒正在清扫战场,他们一边吃力的将战死的同伴集中到一处,一边点起堆堆篝火准备焚烧尸体。
片刻,呛人的浓烟弥散在空气中,其中夹杂着死尸焚烧后的一股股恶臭,让人闻之作呕。对于已经死了的士兵来说,战争的枷锁终于解开了;但对于还苟活于世的士兵,死亡的阴影却是无处不在。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
楚将于劲奉命统率两万人的军队攻克灵丘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进攻睢阳城。若不是睢阳城的守将孙烈临危不惧,调度有方地征发守军和青壮戍卒死守城池,只怕睢阳城早就被一战而克之了!
现在楚军与睢阳的守军已经激战了五个昼夜,宋军以微弱的兵力还在坚守着城池。
而此时,昭阳已经带着七八万的楚军兵临城下,睢阳城将面对整整十万楚军的进攻!
伐魏之战,楚军总共出动了十七万的军队,除了还在灵丘抗拒宋军驰援的三万楚军,历次的大战,楚军已经折损了将近四万的兵马。
偃旗息鼓之后,昭阳在众将的簇拥之下,开始绕着睢阳城观察。他拿着马鞭指着遥遥在望的睢阳城,说道:“这睢阳城的守将是何许人也?竟然能挡住我们楚国大军连日来的不遗余力地攻势,果真了得!”
昭阳是不随便夸赞别人的,虽然睢阳城的守将是自己的敌人,但是昭阳也不得不出声表示赞叹了。
宋国倾国之力援魏、伐楚,国内已经没有多少可战之兵了。而且根据他得到的情报,现在睢阳城里还能一战的只有五千人的守军、衙役,这些兵马比正规军还要弱上一筹,即便再加上近万的青壮、厮徒和戍卒守城,这些力量在兵多将广的楚军眼中,还是微不足道的!
可是,睢阳城偏偏能坚守那么久,每次都快摇摇欲坠的时候,总是被一个敌将带着那些他昭阳看不上的兵马给打回去了。
于劲颇为惭愧地道:“将军,末将无能。这睢阳城中真正训练有素的兵马不足五千,其余的衙役、戍卒等民夫近一万人却是临时征召,协同守城的。按理说末将拥两万精锐之师应该很快就能攻克睢阳城的,但是偏偏被阻挡了五六日而不得寸进,实在是有罪!”
“不过末将已经打探清楚了,这城中的守将乃是孙烈,睢阳县县尉,平日里声名不显,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是现出了大将之风!将军,请你让我组织一支敢死队,我一定踏破这睢阳的城池,不破城池终不还!”
闻言,昭阳又凝视了睢阳城片刻,说道:“善。于劲,你即刻组织敢死队,从刚刚抵达的锐士营里抽调三千悍卒,从城西的缺口方向进击!凡敢死者,每人给予钱五百铢,布帛五匹,抚恤从厚!天黑之前,务必将睢阳城给我拿下来!”
“诺!”
于劲很快就从大军当中抽调出三千锐士,在吃了一个七成饱之后,他将敢死队集中到一起,站在高台上准备训话。
在场的每个楚军悍卒都能获得一张欠条,上面赫然写着五百铢铜钱以及布帛五匹的字样,这样的奖赏已经足够优渥的了。由于大军还在外作战,自然是不会带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奢饰品的。
但是军队里可以打欠条啊,即便战死了,也有军中的将尉搜集他们身上的东西,根据这个士卒的户籍找到他们的家人,将抚恤和他们的遗物带回去。
“弟兄们!我军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于劲捧着一只盛满了酒液的陶碗,望着高台下一样捧着酒碗的三千悍卒,慷慨激昂地道,“想要扭转战局,想要兵临商丘城下,威胁宋国,睢阳城是必须要攻克的!现在,我们的身上已经被赋予了一战定乾坤的神圣使命!不破睢阳终不还!”
“不破睢阳终不还!”三千悍卒齐声高呼了一下,旋即跟着于劲将酒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把陶碗给摔到了地上,摔了一个四分五裂!
这时,一个五大三粗的士卒将手里的欠条撕了一个粉碎说道:“这欠条俺不要了!俺就算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宋狗垫背!”
“对!什么欠条俺们不要了!有足够的抚恤金俺们已经心满意足了!”又一个悍卒将手里的欠条撕了一个粉碎。
“杀宋狗!杀宋狗!”很快,在楚军的阵营里就发出了这么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多少年了,楚国的大军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被逼到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宋人的紧逼、强悍,也激发楚人心中的血性,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第216章 玄鸟()
睢阳城下,尸体横陈,死气弥漫。
踏着战友们的尸骸,还有早已干涸的血迹,排列有序的盾牌手组成一道固若金汤的“墙”,拱卫着三千悍卒亦步亦趋地向前推进着。
“杀!”“杀!”“杀!”煞气凛然的呐喊声冲破云霄,不是无惧,只为壮胆!
睢阳城上下,死一般的沉寂。这种沉寂不是外在的声音的沉寂,而是来自心灵的内在的沉寂。
看着城下的敌军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声势,城楼上的宋军将士们不禁为之胆寒。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
龙旂十乘,大糦是承。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
四海来假,来假祁祁。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睢阳的城头上开始回荡着这一首历史悠久的诗歌《商颂。玄鸟》。这首诗歌就跟秦人的《有无衣歌》一般,属于宋风的一种,广为流传,一直以来都被宋人传唱着,是为国粹!
当此危急存亡的关头,城内的守军在孙烈的激励之下,也已经舍生忘死。唱起这首《玄鸟》并不是抱着那一种悲戚的心情的,而是满怀虔诚、庄重,一如朝圣的信徒,是那样的肃穆,心无杂念的肃穆。
每个民族的神话,都不可避免地要解决民族起源的问题。中原地区的女娲造人、苗族的伏羲兄妹结婚、藏族的猴子和魔女等,其文化含义,都是在解释一个民族的起源问题。
殷商民族认为自己的祖先名叫契,来历不凡,是上天借助玄鸟蛋使之降生人间的,因此殷人无比自豪,他们就用玄鸟作为自己民族的图腾。
《玄鸟》被称为商民族的“民族史诗”,里面记载了殷商民族的起源和发展,重点歌颂了商民族最伟大的三位先祖——契、商汤以及武丁。
殷商民族对于自己民族的起源,也有美丽的神话传说。
怎么说的呢?
这就是《玄鸟》第一段的内容: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据《史记》的说法,商民族起源非常早,可以追溯到五帝之一的帝喾时期。帝喾有个妃子,叫作简狄。
那时候,澡盆澡桶还没有出现,河流湖泊也都没有被污染,所以人们就去河湖中洗澡——正因为如此,牛郎等人才有机会娶到仙女。
有一次,简狄和伙伴去河边洗澡的时候,突然看见天上飞来一只鸟。那鸟浑身乌黑,长得像燕子一说这里的玄鸟就是燕子,生下一个漂亮的鸟蛋,然后就飞走了。鸟蛋可是美味啊!简狄就捡起那颗蛋吃了。估计是生吃,因为要是煮熟后再吃,蛋就不可能再产生生命,就肯定不会发生后来的故事了。
没过多久,简狄居然因为这鸟蛋而怀孕了。于是生下了一个男孩子,取名叫契。殷商民族就这样诞生了——这个契,就是殷商民族的祖先。
契长大后,非常能干。当时,统治天下的是舜帝,洪水为害天下,大禹正急急忙忙治理水患。契就做了大禹的助手,帮助治水,并且还立了大功。
水患平息后,契就被舜封赏了一个大官。
《史记·殷本纪》记载,舜让契做了司徒这个官职,负责教化百姓,并且被封在商之地今河南商丘,赐姓子氏。《玄鸟》中所谓的“宅殷土芒芒”,就是指的契受封土地,“芒芒”形容土地广阔无边的样子。
从此,开枝散叶,繁衍生息,伟大的契宽厚爱民,使得百姓安居乐业。殷商民族,就是这样起源的!
殷人认为,自己的祖先契来历不凡,是上天借助玄鸟蛋使之降生人间的。因此殷人非常尊崇玄鸟,他们的图腾就是玄鸟。
“杀!”随着楚军的悍卒冲到了城下,在孙烈的呼喝之下,麾下的将士们纷纷站立起来,紧紧的攥着手里的武器随时准备作战。
打了这么久的仗,城中本就不多的箭矢已经消耗殆尽了,所以当楚军的步卒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内,进入一百步的时候,城头上根本没办法张弓搭箭。
终于等到城头上的宋军冒头了,在盾牌手的掩护之下,前排的弓箭手纷纷支起长弓,张弓搭箭地将利箭仰射,“嗖嗖嗖”一阵破空声穿响天际,穿过了厚重的女墙、垛口,纷乱的箭矢就这样飞了进去,不时地还能射到几个倒霉催的宋军士卒。
当然了,已经下蹲的人他们是射不到的。之所以这样不计代价地仰射,是因为想要火力压制,迫使城头上的宋军将士不敢随便冒头反击而已。
“冲啊!”
“杀啊!”等到了城墙底下,盾牌手的掩护还是十分有限的。这不,悍不畏死的敢死队已经在于劲的统率之下飞一般地抽出了云梯,开始往城头上垂了下去,架好云梯就开始攀爬了。
宋军也不笨啊,尤其是有孙烈这么一位出色的将领。他们集中了一切可以利用的杀伤性的武器,包括擂石、滚木、沸水、油锅水等一切可以阻挡敌人攻城的势头的东西,即便是砸锅卖铁,把屋子拆了也不在乎了!
等到楚军的敢死队开始攀爬云梯了,孙烈第一个站了起来,呼喝着手底下的将士忙活起来,冒着敌人的箭雨开始泼洒油锅里滚烫的水。
“滋啦”的可怖的声响,这是油锅水撒到人的身上发出的刻骨铭心的声响!
“啊呜!”杀猪一般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更为凄惨。
这油锅水可真是要命,平常被热水溅到都会烫伤了,现在可是沸腾的油锅水啊!杀伤力更为强大,这油锅水撒到身上,即便是身穿衣甲,被撒到的时候还是传来了钻心的痛楚,那皮肤都烧焦了一般,又青又紫的,是个人都忍不住发出了哀嚎,然后坠落云梯之下,不说活活摔死,至少也要伤筋动骨,有的家伙被烫伤,活活疼死的都不在少数!
城下的楚军弓箭手见到这种情况,在长官的授意之下,顿时整齐划一地张弓搭箭,向着城头上发射一波又一波密集的箭雨。
孙烈也是早有准备,他举起了右手,在贴着城墙边缘的一群将士顿时站了起来,手里还举着一面又一面木牌!
这个木牌可不简单,是由两块木牌夹着棉絮、布匹、沙袋等这样的杂物,混合着可以有效地抵御箭矢的穿透力。这不,偌大的木牌就这样转瞬之间插满了敌人的箭矢,然后他们又在孙烈的手令旗语之下,蹲了下来,又有另一群人举起了大大的木牌,又吸引了一大波箭矢的攻击。
让城下的楚军气急败坏的是,这些卑鄙的宋人竟然把那木牌上的,他们射出去的箭矢马上拔了下来,让他们的弓箭手射杀正在爬着云梯的己方将士!
“啊!”
“嗷呜!”楚军的敢死队的悍卒纷纷倒地,后背或者是胸口都插着锋利的箭矢。
这样一来,城下的楚军弓箭手就不敢随便放箭了。
短兵相接,毕竟敢死队还是凭着满腔热血冲上了城头。不过孙烈勇武,又胆识过人,在他的带领之下,城头上的宋军将士又展开了一轮绞杀。
于劲是一员有勇有谋的大将,在有惊无险地冲上了城头之后,立即挥舞着长矛挑飞了三四个想要杀死自己的敌人。他暴喝了一声,迎面而来的是五六柄冲击而来的长戈,于劲一劈长矛,就排开了几个敌人的长戈,欺身而上,一下子凭着腋下夹住长长的铜戈。
长矛挥动之间,几个宋军的士卒顿时毙命,血液飞溅,宛若残花凋零,洋洋洒洒地倒在了血泊里。
这个时候孙烈也看出了于劲是敌军的大将,他一身是胆,所以挥着青铜剑,就这样凌厉地如游龙一般劈了过去。
“呛啷!”长矛的矛头与青铜剑的交击迸发出了一阵璀璨的火花。
孙烈跟于劲战作了一团,孙烈首先挑起了一个剑花,短兵相接,迅疾如雷一般劈了过去。于劲上下格挡了两下,仗着长兵器的优势又反击了回去。
在千军万马之间,他俩一个迅疾,一个势大,竟然斗了一个不相上下。
“杀!”于劲暴喝了一声,一震手中的长矛,挺之而出,冲着孙烈整个人就是一阵疾风骤雨一般的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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