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正传+番外 by水月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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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红尘正传+番外 by水月华-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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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宏的大殿,一时静寂如死。 




      “要人?魂都没有了,还哪来的人啊。”樱重雪似乎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禁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突兀的笑声打破了死寂的气氛,却让墨尘脸色一变,手中长剑一振,只听一声尖锐的嘶鸣,剑气从剑尖逼射而出,在前方冲开一道白痕,剑光奇寒彻骨。 
      樱重雪侧身躲过,倚着玉柱肆无忌惮地笑着:“杨筝早就被我丢进冥河的弱水中了,你要找他,去奈何桥上往下一望不就见到了。哈哈哈……” 




      “樱、重、雪…………”墨尘一声厉喝,全身的衣裳霎时被罡气鼓起,乌发在锐利的剑气中狂乱地舞着,那双眼,幽黑一片,沉暗得可以吞没一切光亮,“樱重雪,今日我要用你的血祭杨筝!” 

      杀意顿起,手中长剑也毫不留情,冰寒的剑光化为长虹,追击着殿中飞掠的红影。 
      一个侍卫挡了上来,眼前一花,还没做出反应,头颅已骨碌碌滚落了地,留下身躯犹自手舞足蹈往前扑了过去。 
      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利剑劈下了前面一个的手臂,剑势往侧面一扫,旁边两个齐齐被斩成两截。血花一时在殿内飞溅如雨,墨尘身上剑气激荡,血竟一滴也未能沾上他的身。 

      樱重雪一路在人群中闪躲,墨尘的剑光一路追了过去,一路哀鸿声起,遗下肢体遍地,血流成河。 
      停住杀戮的步伐,墨尘振了振剑锋,甩去沾在上面的一串血珠,对着樱重雪冷冷一笑:“怎么,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所以让手下过来替你送死?” 
      回头,森冷的眼光扫过吓破了胆的侍卫,逼得他们齐刷刷又退了一步,十殿阎罗和十八狱狱司早已不知去向,殿中一片狼藉。 
      “不想枉送性命的就给我让开,否则不要怪我出手狠辣。〃墨尘沉声警告,而后飞身而起,长剑舞出一连串剑花,罩住樱重雪的退路。 




      樱重雪俏脸含煞,银牙一咬,仗着玲珑短剑迎了上来。两人在空中闪电似过了几招,叮当声不决于耳。落地后,墨尘稳稳站住,樱重雪却噔噔噔一连退了好几步,肩头的衣裳被血染了个透。 

      “好你个狐精!”樱重雪捂住受伤的肩膀,愤愤地瞥了墨尘一眼,骤然向皇座上方掠了过去。 
      墨尘冷哼一声,衣袖一敛,整个人如一羽墨蝶,紧追着她前去。 
      刷!刷!刷! 
      一排怒矢冷不防从墨尘身后射来,只见他去势不变,头也不回地用剑往后一断,一划,银光如新月,剑气如惊虹,几十羽箭就像断了翼的鸟儿一样纷纷落下。一眼望去,箭尖都被齐刷刷削断了。 

      真是骇人的剑法! 




      就在樱重雪将要冲入帷幔之际,墨尘的剑光已追到她身后,剑上的寒意透背袭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回身掷出手中短剑,想要挡他一挡。 
      墨尘无视迎面而来的剑光,头微微一侧,在短剑险险擦过自己脸颊的瞬间,手中长剑已刺入樱重雪的胸膛。 
      长剑挟着去势,继续带着二人向前飞去。众人只听得头顶一声凄厉的惊呼,抬眸望去,樱重雪竟被墨尘的剑高高钉在玉柱上。 




      猛咳了一下,血从唇角溢了出来,樱重雪脸上浮现出诡秘的笑意:“就算杀了我,你也永远见不着杨筝,告诉你,杨筝……不过是个影子……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他了……” 

      她一笑,血就从口中喷涌而出,衬得那张娇美的脸恐怖如夜叉。被长剑贯穿的胸膛也在创口周围渗出血来,不一会便沿着柱身上淌下几道蜿蜒的血痕。 




      墨尘松开握剑的手,从柱顶飘身落下,神情恍然若失,一时还沉浸在樱重雪的话中。 
      杨筝……是个影子……怎么可能?奈何桥下,又究竟有什么…… 
      难道,我千辛万苦闯进黄泉地府,任双手沾满血腥,却还是抓不住你一缕幽魂么? 
      杨筝啊…… 
      墨尘仰头,痛苦地阖上双眸。一时间,心头泛起浓浓的凄凉和倦意,对生,对死,对这份执着万年的相思…… 




      帷幔后忽然一声轻咳,墨尘倏地睁开眼,这才惊觉,由骚乱开始到樱重雪被杀,有一个人一直没有现身,仿佛对殿上的血腥厮杀视若无睹。 
      那个隐藏在轻纱帷幔后的冥皇! 




      像劲风忽然吹起了帷幔,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后面飞掠而出,宽大的衣袂扬起,像一羽苍鹰展开它硕大无朋的翅,投下浓重的灰影。 




      也不见他的速度有多快,但众人眼前一花,那个修长的影子已经到了墨尘面前。 
      宽大的衣袖悠悠探出一只苍白的手,向墨尘胸前拍来。 
      墨尘的剑已脱手,匆忙间只得扬起衣袖接招。身影交错,电光火石之际两人已经互相拆了几招。 
      墨尘被一股强大到骇人的力震退了几步,恰好那人一旋身,衣袂翻飞,遮住脸庞的衣袖随着招式变换拂了开来。墨尘一抬眸,就对上了那张脸…… 




      白发如霜,扬了在空中,清秀的眉眼,描绘出刻骨铭心的容颜,一切仿佛昨日初见,那眉,那眼,那唇都是梦里思念到心痛的根源…… 
      ………杨筝? 
      墨尘张了张口,却因为惊惧过度而发不出一丝声音,整个人就那样怔怔地矗立在那里。 
      惊讶、疑惑、狂喜、不解……一颗心被各种各样的情感充斥着,几乎麻痹了视听,忘记了天地万物,直到…… 
      一阵剧痛震醒了呆住的他,慢慢地低头,慢慢地看清胸口上那一只苍白的手,十指已深深没入自己的胸膛…… 
      “杨……杨筝……”难以置信的眼神,难以置信的声音,话一出口,血就不受控制地从唇际溢出…… 
      杨筝……你……为何要杀我…… 
      震惊过后的绝望,深深填满了那双幽深如海的眼睛,墨尘竟无法说出这句话,他竭尽全力看着他,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看着他,几乎想把眼前这个置他于死地的人的样子,狠狠揉进灵魂深处…… 





      “错了……”淡淡笑了笑,那人又是一声轻咳,狭长清冽的眼睛迎上那两潭哀艳的墨色,静静说道:“我的名字是重华,樱重华。” 
      洞穿他胸膛的手指随着话语猛地收紧,墨尘禁不住发出一声暗哑的呻吟,衣袖用力挥开了那人的手,霎时,血雨洒了漫天,点点殷红惨烈如花,他的身形晃了晃,踉踉跄跄退了三尺,脸上褪尽了血色,纸一样苍白。 

      捂住胸口的手可以清楚感觉到拳头大的伤口,狰狞着,心脏几乎就裸露了出来,而那伤口处汩汩涌出的鲜血,无论他怎么捂都捂不住…… 




      “我的狐珠……” 
      “是这个吗?”摊开的掌心,血淋淋地托着一颗墨色琉璃珠,五彩流光在他掌中滟滟地亮着,衬着血色,有种凄绝的美。 
      很想再次唤出他的名字,很想问他,为何一见面就对自己痛下杀手,可惜已没有力气…… 
      那样疏离冷淡的眼神,还有唇际若有若无的,仿佛玩味着他痛苦的微笑,这个人,真的是杨筝么? 




      ……杨筝早就被我丢进冥河的弱水中了,你要找他,去奈何桥上往下一望不就见到了…… 
      奈何桥……杨筝……奈何桥…… 




      墨尘混沌的意识忽然闪过一线清亮,他摇摇晃晃走了两步,猛一顿足,用上自己最后一点法力,化成一道玄影飞出了大殿…… 




      冥皇瞥了一眼手中的珠子,空着的另一只手往虚空中招了招,嗤地一声轻响,钉住樱重雪的剑从柱子上生生拔起,落进了他掌心。 
      绯红色的纤影也随着禁锢除去,从柱子上滑了下来,软软瘫在地上。 




      “陛下,救救我……痛死我了……” 
      樱重雪还没有死,一恢复意识,便挣扎着要爬过来。 
      冥皇没有搭理她,手中长剑因为法力消退,骤然亮起一团银光,变回一根梅花银簪。 
      他仔细端详着,陷入沉思。 
      “陛下,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啊……陛下……”樱重雪匍匐在地,哀求着,竭力伸出手要拉住他的衣摆。“为了您,我逼走了杨筝……为了您,我把他的魂投进弱水中,让他再也不能来扰乱您的心……我一直爱慕着陛下啊……” 

      轻叹了口气,冥皇把目光投在她身上,有些怜悯,也有点无情:“阿雪,我想我过去是太放纵你了,让你忘记了……自己不过是……” 
      樱重雪忽然露出惊惧的神色,即便方才被墨尘的长剑贯穿时也没有的恐惧表情:“陛下,重华……饶了我……” 
      话音未歇,那娇好的容颜便开始消融,肌肤迅速剥落腐蚀,很快白森森骨头都露了出来。 
      白骨红颜,不过须臾之间。 
      哀语连连的血肉之躯转眼就只剩了一具惨白的骷髅,骷髅的肋骨处插了一朵嫣红的曼珠纱华,两个黑洞洞的眼眶还朝着冥皇大睁着,细瘦的白骨手指离他的衣摆只差了一寸。 





      “……你不过是一朵彼岸花罢了,长在腐肉和白骨之间,借了我的法力才化成人形。”冥皇有些怜悯地说着,又摊开手指,眯起眼睛看着掌心那颗光华滟滟的墨色琉璃珠。 

      “真是漂亮啊,像他那双眼睛,仿佛可以湮灭红尘……”他端详着,刹那间仿佛想起了什么。 
      募地,一阵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收起珠子和银簪,觅着血迹掠了出去。 




      一路血流如注。 
      暂时封住的伤口因为不要命的狂奔又裂了开来,血一直淌着,淌着……连他自己都以为要流干了。 
      远方隐隐望见了奈何桥的影子,如沧桑老树孤独地横卧在水面。 
      桥下,弱水三千滚滚流逝。 




      在桥上大口喘着气,伤口处已经痛得麻木了,没有了狐珠庇护的身体,甚至还抵挡不了冥河上的冷风。 
      从桥上望下去,黑得像墨汁一样的冥河水,几乎照不出自己的影子。 
      借着冷冷的月光,他看见一簇青绿在水中载浮载沉。 
      是一株青莲。莲茎挺出水面,几片苍绿的叶片上托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弱水中的芙蓉,带着几许孤绝和寂寞,顽强生长着…… 
      河风吹来,它轻轻摇着,莲瓣微微绽开,刹那间,墨尘仿佛看见那个人温和怜悯的笑…… 




      它……难道它便是杨筝? 
      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墨尘全身抖如落叶。 
      “杨筝……杨筝……”他在桥上唤着,桥下死水微澜,青莲慢慢绽放,绽放…… 
      风掠过莲房,莲心处忽然一声叹息,隔了千万年,墨尘再次听见那沉柔的音色:唉,你还是寻来了么……我的痴儿…… 
      一瞬间,心痛欲死! 
      酸楚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眼睛。 
      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绽开的莲瓣中,又一滴,一滴,一滴,如断了线的珍珠…… 
      不自觉用手一抹,原来……泪已披了满面。 
      墨尘哀然阖上眼帘,任眼泪潸潸而下。 
      杨筝,我日日念着还你一滴泪,而我从未想过是这个样子的…… 
      你在冰冷的水里等了我很久吗?抱歉,我这就下来陪你,我这就下来了…… 




      黑色的身影摇晃了几下,如同断线的风筝,一头扎进沉暗的河水中。 
      剧毒的弱水漫进他的眼睛时,他瞥见那莲花已开到了尽头,隔着水看去,宛如绿莹莹的灯火。 
      “生平不会相思,才懂相思,便害相思……” 
      原来,相思这种毒,也早已侵入骨髓,日夜揪心地痛着呢。 
      杨筝,你可知我想了你很久,很久了? 
      我这一生,只为你流过眼泪…… 




      第十六话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像恍然做了一场大梦,醒来时,龙帝第一眼看到的是水晶宫透明的天顶,上面有浅蓝色的水波荡漾,偶尔,几尾色彩斑斓的鱼儿嬉戏着、追逐着游过。 
      十八年的人生如梦境,一朝醒来,身边什么都没留下。 
      织锦的死,九炫的痛,虽是昨日事,但在脑海中也有些不清晰了。 
      然而,谁能忘记失去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呢? 
      龙帝揪着雪白的衣襟,久久不能言语。 
      莫名的空虚感占据了他的心,他恍然若失,以至于身边的龙女一声声唤着:“陛下、陛下……”他都没有去在意。 




      沉眠在深邃海底的龙宫向来很静,外面四季更替,里面波澜不兴。 
      以前龙帝都很享受这份寂静和安宁,现在,却觉得这里静的有些寂寥。 
      有时在繁花处处的庭院中散步,心头也会掠过烦躁的情绪,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只是莫名地郁闷起来。 




      回想当日,在人间那小小的水阁上,织锦抚琴,墨尘醉酒,还有九炫在身边说说笑笑,何等畅快惬意。 
      后来,织锦不在了,九炫走了,又从狐族那里听说了墨尘的消息,却是失落在了黄泉深处。曾经相聚过的人都寻不回来了,龙帝心里空空的,仿佛缺了一块。 




      天界已经很久没去了,龙帝连最近一次的天翔祭都没有参加。倒是听回来的龙将说,下界有个地仙给天帝呈上了一株长于蓬莱仙山的兰,那花舒展着翡翠色的叶,连花色也是晶莹的绿。姿态有说不出的清丽高雅。 

      天帝当时见了,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就掩面而泣,泪洒在白玉阶前,惊得庭上众仙面面相觑。 




      月昭,也想起织锦了吧。身为天界最上位者,手里掌握着世间多少生灵的命运,同样留不住身边一个最亲近的人。 
      龙帝黯然徘徊在潺潺的水榭中,衣白如雪,长长的衣袂逶迤在地,随着他的脚步拖曳着。 
      逝去了的人是永远回不来的,轮回也是仙人的禁忌,没有人知道,元神消散的青帝会在何处安息,也许他早已化为一阵清风,一场细雨,或者那开在山坡上的白色雏菊。没有人知道,即便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天帝也如是…… 





      但是,总有什么是自己可以把握的吧?摊开双手,再收紧,总有什么留在了掌心中,像那忘不去的记忆。 
      和九炫道别的时候,偷偷从云层中往下望,发现他还怔怔地站在那里,凝视着天际,脸上泪下如雨。 
      开始不明白他为何哭得那么伤心,后来想想,渐渐明白了他眼里深藏的痛苦的含义。 
      墨尘以前也多次说他不懂,原来,自己真的不懂,九炫对他的那片心,是现在慢慢回味起来才知晓的。 
      明明学会了的剑法,却总是骗他不会,而到了晚上就自己一个人起来练剑,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剑气的锐鸣声足以吵醒任何人么? 
      每次下雨都傻乎乎地撑着一把伞到处找他;后来自己走了,留言说不要找还一路锲而不舍地跟过来;在画舫上拼着受他三掌也不愿打消跟来的念头;冒冒失失地问他有无喜欢的人,却一脸痛苦无助地等待他回答;帮断臂的他换衣服时,那脸呀,红得就像一只煮熟的大虾…… 

      龙帝不由微微笑了,而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傻气的炫儿,这样执着认真的炫儿,为何以前从不曾明白他的心呢? 




      摊开手掌,空无一物的掌心有着细细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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