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天那双美丽的桃花眼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色彩,两滴清泪从他的脸上滑落。
身高八尺的铮铮铁汉,此时跪坐在地上,无助地像一个小孩。直挺的腰杆也渐渐变得伛偻,仿佛就在那一瞬间变成了一位老汉。
黑夜之中,他如同一只折了翅的精灵,慢慢的失去了自己的光彩。
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微凉的清晨,即使身边围满了陵军,陈庆天的背影仍是无比的孤寂。
他缓缓的倒了下去,胸口再无起伏。
江父冷冷的看着城下的一切,慢慢的勾起嘴角,陈庆天死了,陵都也算是暂时保住了,而江燕林也算是死得其所吧,他这一步,可算是走对了。
他一挥手,对着身后的侍卫说,“大小姐为国而殉,三日后风光大葬!”
为了他的江山,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现在季佑已经掌握了大权,他也按照当初的约定,给了他足够的权力,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想要更多,更加至高无上的权力。
现在矿场的一切经营都是他在做,陵东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有足够的把握扳倒季佑。
天渐渐地亮了,东边徐徐升起一轮太阳。
城郊,昨夜临时搭建的军营一团混乱。
“我们何时可以攻城?”
“陈副将呢?”
“怎么不见陈副将?”
“陈副将失踪了。”
“陈副将不会救人去了吧?”
“陈副将不会遭到什么不测了吧?”
众将士们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几个千夫长站了出来,怒喝道,“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谁再胡说八道,先下去领五十军棍!”
顿时人群便安静了下来。
几个千夫长围在一起交头接耳,好一会儿才散开,脸色肃穆的看着众人。
“现在陈副将不知所踪,我们决不能乱,都听从安排,等到晌午时分,若是还不见陈副将的踪影,我们就开始攻城,现在,一部分人出去附近勘察,另一部分原地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攻城!”
“是!”
几个千夫长看到众将士们退了下去之后,脸上才露出几分颓然的颜色。
“现在虽然是将大家稳住了,可接下来怎么办?”
“要不这样吧,我们先去两个人,到陵都附件打探一下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陈副将的线索。”
“行,那就这么办吧。”
商定之后,他们便行动了起来。
他们都已经约好了,到了晌午之后,不管有没有找到陈庆天,他们都要在陵都城墙外汇合,一同攻城。
日头渐渐升高,已经到了晌午时分,依然不见陈庆天回来。而留下来的那几个千夫长,也带着一众将士,向陵都围去。
虽然少了陈庆天这个主心骨,但到了这一步,他们就算是凭着一腔热血,也要将陵都攻下。
浩荡的五万大军像一条觉醒的巨龙,向陵都直击而去。
只是,才走了十里路,就看见早上去打探消息的那两个千夫长骑着马,迎面飞奔而来。
“怎么回事?”接头之后,还没等那两个千夫长喘过气来,他们就急忙问道。
“陈陈副将,出事了。我们先撤兵,回去再说”纵使气喘吁吁,也能感觉到那千夫长语气中的愤然与悲痛。
“到底出什么事了?”其中有的人却明显的不耐烦了。
毕竟,三番五次的要攻打陵都,都被打断了,这是他们这次出兵以来从来没有过的窝囊。
“陈副将陈副将遇害了”纵然是个在战场上混迹多年的糙汉,说这话时,也不禁微微红了眼眶。
“什么?”听到这话,人群中顿时沸腾了。
另一个千夫长的嘴唇颤了颤,紧握住拳头,咬牙说道,“是真的陈副将他确实遇害了,此时,他的尸首,正被挂在陵都的城墙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其中一个没忍住,挥着手中的大刀,就朝刚才说话的千夫长劈去。
大家一起跟着陈庆天出生入死那么久,任是谁听了他的死讯,心中都受不住。
“住手!胡闹什么?你们是想陵军还没反击,就内讧得让人家不攻而破吗?”
眼看着情势不对,一个稍稍年长一些的千夫长立马出声制止。
第126章死讯()
几声怒斥之后,将士们终于安静了下来。
不过片刻,人群中又有一个愤愤不平的声音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直接将陵都踏平,为陈副将报仇。”
“对,将陵都踏平,为陈副将报仇!”此声一出,立马就有人附和,人群中再次像炸开了锅一样,沸腾了起来。
“都闭嘴,你们是要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吗?”那个年长的千夫长顿时被激怒了,粗着脖子,拔出弯刀,指着正在起哄的众人。
下面已经有不少将士红了眼,带着满腔的悲痛,反问道,“陈副将待我们如亲手足一般,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被陵东国的那些牲畜凌辱吗?”
“你们拿什么去对抗陵军?陈副将不在了,连个指挥都没有,难道你们就直接用肉身去将他们碾死吗?只怕我们还没有攻进陵都,就会折失一大半兄弟。”
“陵军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们还怕他们做什么?”
“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陵军的底细,我们并不清楚,绝不能掉以轻心。”
几番的争论下,最终还是千夫长占了上风,士兵们终于妥协撤兵。
回到军营之后,立刻派了两个人回吟凤国,将此讯息带回去给顾寒熠。
再说此时的顾寒熠,已经带着一众侍卫,顺着找到的踪迹,从悬崖底走了出来。
顾寒熠已经把搜寻范围再次扩大,但还是没有一丝楚漓的消息。顾寒熠的侍卫四处盲目的寻找着,就好像大海捞针一般,离开了悬崖底之后,希望更加的渺茫了。
但顾寒熠心中一直坚信,楚漓定然还活在世上,无乱如何,他都一定要找到她。
他对她允诺过,要陪着她一起看花开花落,日出日暮,他又怎么会让她一个人流落在外。
当消息带到顾寒熠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十五天之后了。
一直一来被不安和思念折磨着的顾寒熠,早已消瘦了一大圈。
眼眶深深凹了进去,两颊也陷进去了不少,脸上满是胡渣,一双凤眸布满了血丝,显然这些日子,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听到陈庆天的死讯时,他晃了晃神,他心中在想,是不是自己这些日子,离开陈庆天太久,所以都产生幻觉了。
陈庆天跟他一起,打仗都是无往不胜的,怎么会死呢?一定一定是他的幻觉。
他已经失去漓儿了,他不能,再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了。
回过神来,看见那士兵还跪在他面前。
他剑眉一敛,“铮”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剑,架在那士兵的脖子上,“奸细,说,是谁派你来的?这种拙劣的伎俩,难道还想来骗我吗?”
那士兵浑身一抖,颤颤巍巍的磕了个头,再次重复他之前说过的话,“启禀皇上,陈副将在攻打陵都时不幸身亡。此时我方大军已退兵,等待皇上指示。”
“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对不对”陈庆天从小便跟在他身边,武功与他不相上下,排兵布阵亦不输他,他怎么也不相信,陈庆天竟然死了。
第207章抵达陵都()
“皇上,请节哀。”士兵哑着嗓子,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顾寒熠深吸了一口气,久久地,才将心情平复了下来。
他不相信!他始终不相信,陈庆天已经死了,除非他亲眼所见。
现在,找了这么久也不见楚漓的踪影,而阵前又传来了陈庆天死亡的消息,有那么一刻,他觉得,他又回到了那晦暗不见天日的过去。
他茫然的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天儿自小与他情同手足,若他真的遭遇不幸,他自然不会让他的尸体流落异乡。
良久,他叹了口气,“接下来,我要出征陵都。你们……继续留在这里搜寻夫人的下落。一旦有了夫人的消息,马上派人通知我。”
从来,他都没把自己当成是皇帝,不管经历了多少,他的心都不会改变,他依然还是那个保家卫国,一心为民的将军。更是一个想守护自己的亲人,守护自己的妻子的普通男人。
这一国之君,更不是他所奢求的。如果天下安定,百姓安宁,他甚至可以将这帝位拱手让人。
士兵听后大喜过望,连连磕头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旁的侍卫也展眉微笑,他们的皇上终于振作起来了。
没有人知道,顾寒熠的内心,饱受着多大的煎熬,没有人知道,他有多艰难才有这取舍的决定。
一边是失踪许久的爱妻,一边是马革裹尸的手足,不管如何,他都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毕竟他武功再高强,也不会分身。
只不过,他深知,想要找到程元姬和楚漓,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但陈庆天的事情却是不能搁,为此,只好先舍弃楚漓,动身去陵都。
稍作整顿之后,顾寒熠便启程前往陵都。
陵东国除了陵都外的所有城池,都已经被陈庆天收复,此时已经是属于吟凤国的疆土,所以顾寒熠这一路走得极其顺利,连夜赶路,不过五日,就抵达了他们在陵都城郊搭建的军营。
“皇上。”几个千夫长一见到顾寒熠,就立马跪倒在地。
“恳请皇上带领吾等进攻陵都,为陈副将讨回公道!”
连日的奔波,顾寒熠更加憔悴了,他始终不能接受陈庆天已经死亡的事实。哑着嗓子问道,“本将军的副将呢?”
“皇……皇上……请皇上节哀,陈副将……已经牺牲了。”
顾寒熠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千夫长,仿佛眼里能迸射出寒冰,许久,才用比眼神更冷的语气开口说道,“既然陈副将已经战死沙场,那你们还留在这世上做什么?”
几个千夫长愕然的抬起头,不意他为何会有此问。半晌,才反应过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吾等有罪,望皇上责罚。”
“责罚你们,天儿就能回来吗?”顾寒熠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见几个千夫长一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顾寒熠才又说道,“起来吧,带我去看看陈副将的尸首。”
千夫长们一个个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千夫长一咬牙,紧握着拳头,将事情对顾寒熠一一道来,“皇上……陈副将的尸首,已经被陵军挂在陵都的城墙上二十多日,虽说现在天气不像酷夏那般炎热,但……但也禁不住……”
“好了,不用再说了。”顾寒熠摆了摆手,“你们下去整顿,稍后跟着本将军一起杀入陵都,宰了这帮畜生!”
说完,顾寒熠便转身走出了帐营,他不想任何人看到他眼中隐忍的泪水。
第208章决战()
“皇上,末将还有一事禀报!”顾寒熠身后,一个千夫长亦步亦趋的跟着。
顾寒熠低头隐去眼中的水光,哑声问道,“何事?”
千夫长行了个军礼,单膝跪下,“之前路过漠河关时,陈副将发现漠河关似乎有异样,便命我们去调查,前些时日,我们也确实调查出一些问题,只是随后出了陈副将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来得及禀报。”
“你们……调查到了什么?”顾寒熠意兴阑珊的问了一句,现在,他确实什么都不关心,满心都是楚漓失踪,陈庆天身亡的事情。
千夫长并没有因为顾寒熠的冷淡而止住话头,行军打仗,他们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若是因为他人的脸色不悦而不说,错过了最及时的消息,那才是最致命的损失。
“我们调查到,漠河关里有一处矿场,并不属于吟凤国管辖,也不属于陵东国,而是由一个商人私有。”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为了防止战乱,矿场向来都是由朝廷直接管理,有军队驻扎,眼下竟然有一个矿场为商人私有?矿场显然激起了顾寒熠的兴趣。
“不仅如此,我们还调查到,这个矿场的工人,还是从吟凤国的一个地下奴隶市场贩卖而来的。”
“地下奴隶市场?”顾寒熠紧紧的皱着眉头。
“对。末将还查到,这个奴隶市场,和矿场的老板,似乎还是同一个人。”
暗处竟然有这样强大的一股势力?不仅拥有一整个矿场,甚至将两国的脉络都掌控着。
“这人是谁?”顾寒熠相信,他们能查到这些信息,想必也已经查到了幕后之人是谁。
“皇上可知道,有一位朝廷内外闻名的商贾,名叫江永淮?”
顾寒熠沉吟了一下,“江永淮?倒是有所耳闻,传闻他拥有无数珍宝,富可敌国。”
“是的,末将调查到,这个江永淮,不仅是矿场和奴隶市场的幕后之人,更是在早些年就和人称天下第一相的陵东相国季佑,有所勾结。”
千夫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顾寒熠,见他皱着眉,没有说话,又再继续往下说。
“这其中,还牵涉到一宗陈年旧事。在这之前,陵东国的永乐侯楚洛天,也曾调查过这矿场,但就在五年前左右,楚家在一夜之间被灭门,全家三十多口人,无一生还。这件事,恐怕跟江永淮还有季佑,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全家三十多口人,无一生还?不知为何,这句话,莫名的让顾寒熠心中一动。
他突然想到了楚漓。
当初,他无意中在程元姬手底将她救下,一直都没有调查她的底细,也像身边的人所说,楚漓,确实是来历不明。
只是后来,她也跟他说过,她的故乡在陵东国。
顾寒熠想起楚漓那郁郁的目光,心中那莫名的情绪更加的强烈了,直觉告诉他,楚漓或许也跟五年前的事情有联系。
或者说,她根本就是楚家唯一幸存的人。
顾寒熠越想越觉得心惊,若真是这样,那漓儿这五年来,过得是有多苦?
而他,却一直自私自利的,将她留着身边,给不了她幸福不说,还连累她跟着他颠沛流离。
若是漓儿此时在他身边,他定要问问她,他的这些猜想,是不是都是真的……
那千夫长见顾寒熠依旧不语,又继续说道,“皇上……末将还调查到另外一件事。”
顾寒熠轻轻的望了他一眼,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那个矿场,明面是是个铁矿,但实则上,是一种我们从来都没见过的矿石,味道浓郁刺鼻。”
“从来都没见过的矿石?他们要这来干什么?”
如果是铁矿就很好理解了,江永淮富可敌国,又暗中勾结季佑,他们定然会生出不轨之心,有一处铁矿供他们打造兵器,起兵造反,篡权夺位,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偏偏,那矿场里产的却是一种从来未见过的矿石。
“他们管这种矿石叫硫矿,他们把硫矿做成了奇怪的球形,不知要做何用。”
顾寒熠依旧是皱着眉头,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江永淮已经富可敌国了,他拥有无数的珍宝,而他偷偷开发的矿场,在私底下加工的,绝不会是用在他的商业上的,他冒着那样的风险,所做的,必然是武器。
而武器……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圆形的武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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