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带我回家- 第66部分

　　今日虽然山风鼎盛，却并未有要下雨的预兆。只是他在来之前已经打听过这里常年来的天气状况，听说这里天气多变，或许前一刻还万里无云，下一瞬或许便大雨倾盆也不一定。所以为防万一，他们还是得来此等待，看看今日的运气如何。

　　“小鲤儿，若是龙门出现，你可能看得见？”

　　安鲤点点头：“嗯，虽然并不是每一个雨过天晴之日都能看见龙门，若是彩虹不足七色，也无法看见。但父亲大人说，龙门本便是仙妖之物，所以对于妖族和仙族之人，一定能够看见。”

　　“那便好。”只要能看得见龙门便好，那便有希望。如果并不是每一个雨后都能看见，那么他们就在这里多待上一些时日即可。

　　清风拂过付行之散落在肩的发丝，扬起纯白的衣袂，飞舞倾旋。付行之望着茫茫的江水，眼中如深沉的江水一般幽深，晦暗……

　　小鲤儿的父亲曾经说过，除了那些有缘的凡人，一般的凡人都看不见龙门。付行之不知道自己是否属于那种少之又少的“有缘人”，或许对他来说，也只能作为陪伴。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不能放着安鲤不管。他也会继续陪伴下去，他是不会扔下小鲤儿一个人苦苦寻找着两个人的希望。

　　安鲤不知他家恩公所想，望着这翻腾的江水，有些愣愣的。他希望龙门就在这里，这样他便能尽快跃过去，然后变成龙神，将龙鳞交给恩公，这样他便能永远和恩公在一起了……

　　各自心思地站了一会儿，付行之带着安鲤寻了处江水较为平静的位置。这一段的水被山林环绕，绿映成碧，清可见底。走近了看，甚至能瞧见水底的碎石，水草，以及水中不时游动的鱼。

　　安鲤走至江边，蹲下身伸手往江中掬了一把水捧在手心。清凉的水温柔地抚触着他白嫩的手，慢慢地自他纤细，修长的指缝间漏下，沥干，直到手心中再也没有水。呵呵一笑，安鲤再一次伸出手掬水，而水自然又再一次漏下……

　　付行之温柔地站在安鲤的身后注视着他玩水，低低一笑，看着面前的情景，他心中忽然想到：果然，鱼离不开水……

　　看着看着，他的眼神渐渐飘忽起来。想起安鲤刚来付府不久时，两人头一次的共浴。在碧清池中，这个小美人儿也如今日一般伸手接水玩儿，那憨态可掬的模样，教他印象深刻，纯洁而无暇……

　　如今，转眼又见。同样的举措，同样的笑颜，同样的憨态可掬，同样的纯洁无暇，唯一不同的是，面前的人由可爱的小娃儿变成了如今美丽的少年，只是一年之期，变化却如此不同，如今想来，都尚有些不敢置信。

　　说起来，他还从未问过其中缘由。付行之站在安鲤的身后，若有所思。

　　似乎是玩儿够了，安鲤站起身，走回付行之身边。细心地为他擦掉溅到他脸上的水渍，付行之盯着他忽然问道：“小鲤儿，本少爷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有多少岁数了？”

　　既为妖族，想必年纪不会像外表那般小吧？

　　没想到对于这个问题，安鲤忽然扭捏起来。“要是我说了，恩公不能嫌弃我哦！”

　　“为何要嫌弃？”

　　“因为我很老了……”

　　付行之：“……”付行之心中汗颜不已，小鲤儿呐，你就算年纪再“老”，也看不出“老”的样子来啊……

　　“怎么会嫌弃呢，而且小鲤儿这个样子一点儿也不‘老’不是么？”

　　安鲤盯着付行之，见他确实不像是在哄骗他的样子，才用轻若蚊吟的声音答道：“我今年正好满五百岁。”

　　“……”难怪小鲤儿会那么说，果然是很‘老’了，都快够他活五辈子了。不过比起《四方游记》中讲述的那些年纪近千岁，甚至几千岁的妖来，小鲤儿已经算是很小了。

　　付行之心中莞尔一笑，对于妖族人来说，小鲤儿果然还只是个半生不熟的少年而已……

　　见他不说话，安鲤不由得瘪下了嘴，猛地用双手手掌夹住付行之的两边脸颊，直视着他理直气壮道：“恩公，你方才说了不嫌弃我的！”

　　点点的凉意钻入付行之的脸，清清凉凉的，仿佛能拂去早秋那残余的燥热，很是舒爽。脸上推揉着的力道也不大，轻轻柔柔的，更像是在抚触。

　　双手覆上那两只在他脸上揉推着的手，付行之好笑地道：“小笨蛋，我何时说过嫌弃你了？就算你已经五百岁了，小鲤儿不也一直都很漂亮，很可爱么？”

　　手背传来的温度瞬间温暖了安鲤有些凉的手，安鲤先是面色一缓，随即很严肃地说道：“恩公，我不可爱。”

　　付行之轻笑一声，道：“哦？怎么不可爱？本少爷倒是觉得，我家小鲤儿最是可爱了。”顿了顿，付行之假意疑惑地道，“难不成是本少爷的感觉错了？”

　　“恩公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我很可爱！”安鲤眼中精光一闪，忽然瞪着眼改口道。小鱼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既然恩公喜欢他可爱，那他便可爱好了，反正一切能让恩公喜欢的，他都不介意！他可爱一些，说不定恩公就会更喜欢他一点！

　　闷笑了几声，付行之将安鲤的手拿下来，问道：“既然小鲤儿今年正满五百岁，可有过了生辰？”

　　安鲤似乎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已经过了。”小鱼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没有不满，没有失落，也没有遗憾。似乎过不过这个生辰，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反倒是付行之，他的眼中似乎有些遗憾。“是么……”随即又扬起了一抹温和的笑意，道：“这般重要的日子，想必有很多人为小鲤儿庆祝吧？”

　　付行之想起安鲤的那些友人。比如青竹，比如白珍珠，比如小甲，以及小鲤儿的父亲以及娘亲。兴许还有其他的妖族人，他们大概都会为小鲤儿庆祝生辰吧……

　　谁知却见安鲤摇了摇头：“并没有庆祝。”

　　付行之倒是诧异了：“为何？”

　　“那个时候我正在疗伤。”

　　“疗伤？”付行之一愣，摸着安鲤的头很是心疼地道，“怎么会受伤的？”

　　安鲤微微一笑，解释道：“我们妖族人五百年一小劫，一千年一大劫。那时正是我五百年渡劫之时。”

　　忽然想起了之前的疑问，付行之又问道，“小鲤儿，难道你被那两个渔人捉住的那一日正是你渡劫的那天？”

　　安鲤飞快地点点头：“嗯，那时我刚刚渡完劫，被天雷打在木堤之上，因为伤势过重，无法动弹。而偏巧那个时候，那两个渔人过来了。”

　　说到这，小鱼妖瘪了瘪嘴，有些委屈地看着付行之，道，“恩公，那两个人可讨厌了，他们看见我，就把我抓了起来，还说要把我煲成鱼汤！”

　　付行之忍不住笑起来，见安鲤更加委屈地看向自己，付行之赶紧安慰道：“好了好了，小鲤儿乖，这最后你家恩公我不是及时出手，没让他们煲成么？！”

　　想一想也对，安鲤很快又收起了委屈，重新露出一抹笑容来：“嗯，幸亏我恩公在！”

　　为了表达心中过于激荡的感激之情，小鱼妖踮起脚尖来，猛地往付行之的薄唇上亲去，“啵”地一声，清脆而响亮！

　　付行之凤眸蓦地一暗，忽然勾起唇，露出一抹邪佞的笑容。一把拉住安鲤的手，将他即将离开的唇攫住，戏谑道：“小鲤儿，你不多亲一会儿吗？”

　　安鲤先是愣了愣，随即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嗯！我要！”

　　安鲤喜滋滋地又将自己的粉唇凑了上去，两人逆着光，尽情地亲吻着，亦如这片酹江的江水一般，时而沉静时而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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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公，带我回家　１６６：等待（二）

　　放开被他吻得红肿的唇瓣，付行之意犹未尽地又在上面亲了几口。

　　因为不知道何时会下雨，所以付行之决定等到傍晚。夜晚就算下了雨也不会出现七彩虹霞，所以只要等到傍晚，他们便可回去了。

　　安鲤将脚上的鞋袜脱了，坐在岩石边，将自己白嫩的小脚丫浸到了碧绿的江水之中，清凉的水顿时将他的脚包围。

　　似乎是感到舒服，小鱼妖那两只脚欢快地在水中晃动着，时不时踢着水玩。清澈的水被他踢得溅起水花无数，又直落落地落下。小鱼妖弯眉一笑，看上去十分欢畅，就差没哼个小曲儿了！

　　付行之好笑地看着他那欢快的模样，这个时候看，小鲤儿像极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即使他并未变回鲤鱼的模样。

　　这偌大的江水之边，就只有付行之和安鲤二人。除了淙淙的水声，这里很安静，有种往日里所没有的静谧。

　　“恩公，水里很舒服哦，你也来啊！”自己舒服了，咱们小鱼妖当然不会忘记他家恩公啦，这不，玩儿了一会儿，他便回头过来唤人了。

　　“哦？若真这么舒服，小鲤儿怎的才想起来要唤上本少一起呢？”付行之转动着手中的折扇，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眼中一闪而逝的邪笑，并未被安鲤看见。

　　“我只是先来探探路，若是不舒服，那恩公不就不用麻烦得脱鞋袜了吗？！”安鲤鼓着脸，说得振振有词。其实，小鱼妖压根便是因为实在太舒服而想先泡一会儿，不过他可一点儿都不心虚，小脑袋中飞快地转动着心思。

　　“噗哈哈……”付行之未忍住，大笑起来。探探路？亏得这小美人能想得出这种理由来。

　　付行之笑着在他的身边坐下，不过他却并未像安鲤那样脱靴下水。这举动在安鲤小美人做出来兴许是美不胜收，可让他这么个大男人做来，实在是有点有碍观瞻了。所以，付行之只是随意地坐在一旁。

　　等待的时间是无趣的，两人看了会江景，付行之忽然问道：“小鲤儿，你的生辰之日是在几时？”

　　安鲤不知为何顿了顿，下一刻付行之便知道了他为何会停顿了。

　　“七月十五……”

　　“……中元节？”付行之脸上的表情变幻个不停，当真是诧异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安鲤的生辰日会如此‘特别’！

　　中元节有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唤作盂兰节。其实就是——鬼节！

　　那一日，是死去的亲人回归之日，人们将在那天祭拜死去的亲人。而且传说那一日鬼门会打开，很多枯魂野鬼会出来找替身。

　　付行之看着安鲤默不作声的样子，心中亦如江水一般，轻轻地晃荡着。他扯起一抹笑容来，道：“其实，七月十五可是个好日子！”

　　安鲤扭头望住他，眼中带着不解。他抿了抿唇，却不说话。

　　虽然他不说，但见他如此，付行之便知他不信，于是微笑着解释道：“中元节时，人们可以与死去的亲人们团聚，又有许多余兴节目可以看，可以玩，不是很好吗？”

　　“我们妖族没有这个节日。”沉默了一下，安鲤才道。可是他的心中，却不由自主开始想象他家恩公口中的那些‘余兴节目’。

　　“恩公，中元节时会有哪些节目？”

　　付行之收起诧异，微笑着解释道：“有很多，比方说放水灯，普度和抢孤等等。”

　　“那些好玩吗？”

　　“唔……本少爷未曾玩过，不过看上去似乎不错。”付行之回忆了下以往游街时所见的那些景象，觉得小鲤儿大概会喜欢。“明年的中元节，本少爷带小鲤儿一起去亲自体验一番，可好？”

　　安鲤的眼睛倏地一亮，忙问道：“那里会有好吃的吗？”

　　“……”付行之扶额，他怎么忘了，这小美人儿还是个小贪吃鬼！

　　“小馋猫～”付行之忍不住又敲了敲安鲤那小脑袋瓜子，笑骂道。安鲤嘟了嘟嘴，望着他讨好地笑笑。

　　“恩公，那一天一定要带我去哦！”安鲤扯了扯付行之的衣袖，眼神闪闪地望着他，祈盼他的承诺。

　　付行之忽然收起了脸上其他的表情，只剩下柔和。他用折扇挑起安鲤的下颚，一字一字，认真而温柔，他说道：“小鲤儿，往后你的每一个生辰，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风雨无阻，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这仿佛宣誓一般的话语，让安鲤的心蓦地一动。不知道如何表达心中的感动，安鲤猛地一把搂住付行之的脖子，将自己的脑袋埋入了他的颈间，付行之顺势将他揽住。

　　“恩公，不能骗我哦！”闷闷的声音自颈间传来，安鲤的声音有些断续。

　　埋没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付行之却能猜得出来，此时安鲤那双澄澈的眼中，一定泪水盈盈，而那张娇好的脸上，却带着高兴的笑容。

　　“小笨蛋，我何时骗过你？”付行之包容地笑笑，语气中却满含了心疼。他一手轻轻地抚揉着安鲤的脑袋，一手温柔地拍着他的背，缓缓平复着他的激动。

　　肩上的脑袋似乎顿了顿，安鲤闷闷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没有骗我。”

　　“那不就好了！？”付行之轻柔一笑，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激动的心情似乎总算平复了，安鲤缓缓地从付行之的脖颈间抬起头来，脸上果然如付行之所料想的一般，挂着甜甜的笑颜。

　　“恩公，我最喜欢你了！”

　　付行之先是一愣，心中一片柔软。随即他挑了挑眉，道：“哦？是最喜欢啊？难道小鲤儿还有别的什么喜欢之人不成？”

　　安鲤一呆，然后愣愣地点了点头。

　　付行之眼神蓦地一沉，他只是随口开开玩笑，却不想安鲤竟然真的有其他喜欢之人？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哦？那小鲤儿还喜欢谁？”

　　“嗯，娘亲，父亲大人，珍珠，小竹子，小甲，还有王爷爷……”

　　这次轮到付行之愣住了。待反应过来，他好气又好笑地敲了敲安鲤的脑袋，郁闷道：“你这小笨蛋！”唉～枉他付云卿聪明一世，智计无双，今日倒是被这小美人儿给糊弄了去！”

　　“小鲤儿，当初你来找我时为何是十一二岁的模样？难不成也是因为受伤了的缘故？”

　　“嗯。我没有彻底疗好伤，便出来找恩公了，所以只能维持那个模样。”

　　“那后来你回去一年，难道是旧疾复发？”付行之脸色微微一变，看他走得那么急，当时还未多想，如今想来，却忽然觉得心中焦虑不已。

　　见安鲤摇了摇头，付行之的一颗烦躁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因为恩公不喜欢小孩子的我，恩公说只要是大人就可以了，所以我想赶快疗好身体的伤势，变成恩公喜欢的大人再来见恩公。那样恩公便会喜欢我了！”

　　付行之此刻的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剩下一句叹息般的“小笨蛋”，伴随着那最近时常出现的扇栗子……

　　安鲤搔了搔脑袋上被打到的地方，有些搞不懂他家恩公那奇怪的表情，做甚么又叫他“小笨蛋”呢！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即使说了这么多，时间也只过去了没多久。

　　两人的肚子都有些饿了，安鲤便缠着付行之要吃烤鸡。大概是之前那次的烤鸡实在是太美味了，安鲤一想起来就馋得很。

　　耐不住他的磨，付行之无奈地去找野鸡了。当然这一次，他吩咐安鲤无需找太多的枯枝和落叶。想起之前在榆树林那次那两堆一人高的枯枝落叶，付行之的嘴角便忍不住抽搐。

　　依然没有花太多功夫，付行之便抓到了野鸡。幸得酹江边环绕着山林，找到野鸡才会那么容易，不过这一次，却没有找到蜂窝。

　　两人凑合着烤了鸡，虽然没有了蜂蜜的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