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离没有再看他，而是紧盯北冥翼：“打什么赌？”
轩辕天烬眼神变了变，笑答：“打的是一个无聊的赌，太子殿下没必要知道。”
端木离不依不饶：“不说是吗？那你呢？北冥太傅？你可有什么话可说？”
北冥翼微微敛眸：“臣无话可说。”
“轩辕天烬，今日起，你被免职了！”端木离一直压抑着怒火。
轩辕天烬双眸微眯，轻笑：“这恐怕不是太子殿下说了算的。其实也没什么，太子殿下若想听我就告诉你，方才我与北冥大人打赌，看他能不能在我离他那么近的情况下，使劲盯着他，然后将他看得动摇，然后……”
说到这里，北冥翼制止道：“不要再说了！这与太子殿下无关。”
端木离则追问：“然后怎样？”
“然后看他会不会禁不起诱惑，主动吻我。”轩辕天烬耸耸肩，自动认输，“看来臣的魅力不够，北冥大人心如止水。本来听闻北冥大人喜欢的是男人，心中还很憧憬，希望能跟他发展一下，结果，他的眼里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人。”他已经，心如止水。那样的眼神，他见过，所以才懂得。
端木离小脸已经惨白到不忍再看，他咬着唇，转向北冥翼：“是这样吗？”
北冥翼点头，状似波澜不惊：“是……因为——”
解释的话还未出口，端木离解下小书包朝北冥翼狠狠砸过去：“我讨厌你！”
看着小魔头掉头就跑的身影，北冥翼心中被揪紧，他下意识地踏前两步，想要追出去，只是余光扫到饶有兴致打量着自己的轩辕天烬，脚步硬生生止住，他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的，又耍性子了。”
轩辕天烬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北冥翼。
北冥翼抓紧手上的小书包，抿紧了唇。面具下的眼睛似乎多了抹担忧。
“太子殿下？”要冲出书院门口的时候，王侯将相家里的公子少爷们零零散散走来，看见端木离出来，纷纷打招呼。
走在最前面的是大学士家的公子赵敬阳，他年岁十二，个头比之同龄已经高出半头，相较不会长大的太子殿下，高出了足足两个头。
“阿离？不上课了吗？”赵敬阳好奇问道。
端木离一把推开他，怒道：“走开！别挡着我的路！”
赵敬阳毫无防备，他本就是个柔弱的公子哥，虽然个头高了些，但是身形却是瘦削无比，弱不禁风，被端木离一推，蹬蹬蹬倒退两步，一下子没站稳，摔倒在地。
端木离趁机从他旁侧跑过去。
赵敬阳伸出去拦他的手颓然放了下去，他眸光微动，满是诧异——太子殿下怎么哭了？平日里不都是他这个小魔头欺负别人吗？难道有人欺负他了？皇宫内外，朝堂上下，哪个不知皇帝宠爱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还有谁敢欺负他呢？
平日里看惯了那张小脸上嚣张跋扈的表情，方才因为蹲坐在地，恰好能看见端木离哭花的小脸，心里有根弦，轻轻地颤动着，颤的他在地上坐了半晌也没想到要站起来。
其实，太子殿下也不过是个被大人宠坏了的小孩子而已啊……他欺负人，想必就是为了让大家陪他吧？
赵敬阳身为大学士之子，自然听说三年来太子殿下孤身一人在皇宫斡旋，他那么喜欢捉弄人，就越发表示他心中的孤独寂寞……
“大阳！大阳！”旁边的孩子们见他迟迟不起身，还傻愣愣看着那个小魔头消失的地方巴望，都出声叫他。
赵敬阳回过神来，爬起来，抓起地上的书本，然后拍拍身上的土，下定决心般对身边的男孩子道：“子昂，帮我向太傅请假，就说我拉肚子，今天不去上课了！”
说完抱着书本匆忙跑远。
“哎——大阳！”名唤穆子昂的男孩眼瞅着是叫不住了，耸耸肩，招呼大家，“哎，他大概是憋不住去出恭了，我们去上课吧，待会该迟到了。”
众人哄笑一声，三三两两进了书院的门。
穆子昂走在最后，他迟疑地看着方才端木离和赵敬阳离开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
端木离一直跑到御花园，气愤地站在一片花海里，伸出小手摧残：“可恶可恶可恶！鬼面人叔叔，太可恶了！”
拳打脚踢了一阵，累得气喘吁吁，胸口烦闷，端木离捂着胸口慢慢蹲下，没过多久，将小脸往膝盖一埋，放声哭起来。
赵敬阳追了半天，后来失去了那小家伙的身影，正急的团团转，忽然听到一声爆发的哭泣，心中一紧，朝御花园跑来。
有孩子们进出皇宫来上课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就算是路过有守卫的地方，他们也并未阻拦，大学士家的公子，谁人不识？
据说，赵敬阳还有个绰号，被人称为‘灵祈小才子’。所以，时常被大学士带着进宫参见陛下，宫里的人就是这样认识他的。
摸索到花丛，看那小小身影蜷成一团哭得好不伤心，赵敬阳放轻了脚步，一时之间也不敢过去打扰。
端木离哭够了，擦擦眼泪，站起身来，岂料蹲得太久，哭得太凶，起得太猛，眼前一黑，身子朝下栽去。
“小心——”赵敬阳一个箭步冲上去，环住他小小的身体，紧张问道，“你没事吧？”
端木离大口地呼吸几下，恢复过来，看着抱住自己的人，冷声道：“你怎么不去上课？跑这里来做什么？”
赵敬阳见他又恢复不可一世的小魔头样，心中不知怎么一松，但同时更加心疼，于是放轻了声音：“我见你从书院哭着跑出来，有点担心，所以就跟来了……”
端木离推开他，摇晃了两下，勉强站稳，怒道：“谁让你跟着我的！唔！”最忌动怒，端木离捂着胸口剧烈喘息起来，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阿离！”赵敬阳情急之下，喊出了他的名字，扶住他，紧张道，“你别生气，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担心你而已，你若不喜欢看见我，我离开便是，你别气坏了身体，我这就走，真的，别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松开端木离，又怕他站不稳，只得慢慢后退。
端木离却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可怜兮兮道：“陪我一会儿吧！”
赵敬阳仿佛得了特赦令，点头称是，上前扶着端木离慢慢坐下，然后让端木离靠着自己，他则伸手帮他顺气。
端木离偎在他怀里，虽然赵敬阳的怀抱很小，可是，毕竟是在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出现的，现在端木离多少有点脆弱，于是即便是很小的怀抱他也很满足了。
胸闷平定下来，出了一身大汗，端木离蜷成一团，窝进赵敬阳小小的怀抱中，竟沉沉睡去。
赵敬阳忐忑不安又隐含满足地抱着端木离比他小很多的身体，唇角渐渐露出笑意。
反正也闲来无事，赵敬阳开始数端木离的眉毛，以前从没发现，太子殿下的眉毛竟然这么长，此刻带了点泪珠，让人看了既心疼又怜爱。纤细的眉毛皱起，仿佛在想什么不开心的事。
赵敬阳微微一低头就能碰到端木离的脸，抱了半晌，确定端木离睡着，而他也不知不觉盯着端木离很久，鬼使神差地低头，将端木离睫毛上残留的泪水舔去……
端木离睫毛微颤，吓得赵敬阳忙坐正，心跳中擂鼓，脸也红得不像样。
可是，端木离并未醒来，赵敬阳又忍不住去看他精致的小脸，眉毛很细，睫毛很长，鼻子很小巧，唇很可爱。
微微嘟起的樱红的唇，更加诱人。
赵敬阳咽了口唾沫，慢慢凑近，不知道，这样的唇碰一碰会是什么感觉呢？
刚刚鼻尖相碰，端木离竟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赵敬阳心跳得几乎要跳出来，端木离微微皱眉，不解地看着赵敬阳，看着看着，恍然大悟，现在他们两个的姿势，是不是和北冥翼与轩辕天烬之前的姿势很像呢？只不过是由圈在墙角改为抱在怀中……
赵敬阳慌忙抬头移开眼神，支吾道：“你醒了……”
端木离盯着他：“你方才是不是一直盯着我看？”
“……嗯。”声如蚊蚁。
“你想吻我？”端木离继续追问。
赵敬阳吓了一跳，不过看端木离的神色不像生气，于是大着胆子点点头。
“盯着我久了就想吻我，是不是？”端木离狡黠的大眼睛闪过一丝了然的光。
赵敬阳继续点头。
“谢谢你今天陪我！”端木离刚要从他怀中跳出来，远远看见北冥翼东张西望地走来。顿时找准时机，捧着赵敬阳的脸颊重重亲了上去——
北冥翼恰好看见，他止住脚步，愣愣地站在那里。
心中天人交战了很久，终于上前，抱起端木离，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赵敬阳，施展轻功飞离。
一路到了他的寝殿，北冥翼刚要开口说话，端木离率先伸出小手堵住他的嘴，神秘兮兮道：“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离儿，今日是轩辕天烬太缠人，所以我才——”北冥翼还是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所以才找了来，然后跟他解释。没想到这小家伙学这些歪门邪道倒是学得快，竟然找了个人随便乱吻！
端木离唇角勾起，打断他的话：“我只问你敢不敢打赌？”
“……什么赌？”北冥翼皱眉。
“赌你的吻。”端木离邪邪一笑，“你盯着我看，不准侧目，一刻钟之内，看你会不会吻我？”
卷四 第三十章 亲吻的时候被端木尧撞个正着
北冥翼听着端木离自信满满的话，愣了一下，尔后摇头：“我不赌。”
端木离步步紧逼：“你不敢。”
“这没什么好赌的。”北冥翼侧身，准备离开。
端木离哼了一声：“你知道你会输，所以你才不敢赌。”
“……”北冥翼半侧着身停下，不知去留。
“你都已经吻过我好多次了，别以为我不知道。”端木离胸有成竹地环着手臂，小大人一样笑道，“这次我是清醒的，你难道不想吗？”
北冥翼解释：“那是因为你失去呼吸，所以我才……”
“是吗？”端木离目光黯淡下去，“原来你们都不是真的对我好，你们都是怕我死了才会对我好……”
北冥翼听着那萧瑟的声音，心中顿时一紧，回头看时，端木离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大眼睛里的光寂寥而受伤、茫然而无措、委屈而控诉……
灵魂一下子被击中，顿时无处可逃，北冥翼鬼使神差地走上前，轻轻拭去端木离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阿离你多想了，我们对你都是真心的好。别哭……”
端木离不说话，被他一碰，哭得更凶，泪水一滴滴滚落脸庞，他哽咽道：“父皇是真的对我好，可是你就不一定了……我偷听到父皇他们说话了，你对我好是因为你心里愧疚，他们说我小时候被人一剑穿心是你纵容一个名叫拓跋颜的人而造成的，后来勉强捡回一条小命，可是却落下病根。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你肯定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北冥翼心中一震，帮端木离拭泪的手微微一顿，再次听到那个名字，涌上心头的不再是愧疚，反而是烦乱。
没错，一开始他的确是存了赎罪的心偷偷潜到皇宫来看望眼前这个惹人怜爱的婴孩，后来每隔两个月来一次的习惯渐渐养成，便忘记了最初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想看到他、想陪着他；想督促他吃药，想跟他说话，想听他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叫自己‘鬼面人叔叔’……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心境已经变了？他是他的长辈，是他父皇的结拜大哥，是他兄长的义父，现在又是他的老师，怎能存了不纯的心思？
可是、可是，看他哭得这么伤心，痛得竟然是自己的心，不能控制，不受控制，只能越陷越深。
北冥翼大手捧着小人儿梨花带雨的脸，慢慢凑近，一点点吻去他眼角的泪，口中轻声呢喃着：“阿离，别哭，别哭……我不是因为那件事才留下的，我是真的想要每天都见到你，想要每天都陪着你才答应你父皇留下来当你的太傅，这样你上课的时候也能看见我，下课了我们可以一起回寝宫，一起用膳，一起午睡……无论走到哪里，我希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你……”
一番话低喃出来，北冥翼才幡然醒悟，此刻他已经慢慢吻上了端木离因惊愕而微张的小嘴，软软滑滑的唇那么小巧，含在口中那么舒适，令人舍不得放开……
已经有多久不曾亲吻旁人了呢？十年吗？没想到现在一个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吻竟令他颤抖不已、激动不已，这种久违的心跳久违的悸动，便是他苦寻了近三十年都没有得到的爱情吗？
当年离斩情太霸道，拓跋颜太阴狠，而他自己太优柔寡断，才导致三个人爱得遍体鳞伤。谁也没有得到过谁，空留无言的恨，深入骨髓，夜夜随着血液流淌，每流一个轮回便会痛上一次，那时候太过年轻了么？
如今离斩情已故，留在自己心中的只剩一份深深的遗憾；拓跋颜自被自己挑断手筋脚筋之后便不曾再见面，想来即便好了，也会跟废人差不多；自己筋疲力尽地支撑到现在，倘若没有那一剑穿心，想来他的确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一想到这里，胸中烦闷不堪，但同时又有几分庆幸，或许，这便是缘分吧……他与眼前这小小孩童的缘分，有悖常理，无视伦常，却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理不断，剪还乱……
端木离双手攀在了北冥翼的脖颈上，也学着他的样子啃咬对方的唇。
原来醒着亲吻是这样的感觉……好奇怪啊……怎么跟睡着半昏迷时的吻不太一样呢？啊，舌头还要相碰？！唔……怎么自己的舌头够不到对方的牙齿呢？讨厌讨厌，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啊……呼呼呼……我使劲的呼吸……唔……
攀附的小手改为捶在北冥翼胸前，拍打着让他放开自己，北冥翼却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舍不得松开唇，但也渐渐放轻了动作，如羽毛轻扫，柳絮微落……
没多久端木离就放弃挣扎瘫软在他怀里了……他轻轻呢喃：“鬼面人叔叔，你输了……现在还没到一刻钟……”
北冥翼迷离的眼神紧锁小人儿樱红的唇，轻轻一笑：“那便凑够一刻钟吧！”
“唔——”
“天哪——”一声低低的叹息从窗边传来，北冥翼和端木离忙着亲吻并未听见。这声叹息正是的亲亲父皇端木尧发出的，他本来想绕过这里然后从正殿进入，因为好奇就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结果发现自家皇儿正被结拜大哥抱在怀里吻得七荤八素……
“尧——你在看什么？”离斩轩的声音比端木尧的叹息要大声许多。
北冥翼身躯一震，慌忙松开端木离，忐忑地看向窗口，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落荒而逃的明黄色身影。
惨了，被看见了……
离斩轩被端木尧一把捂住嘴巴，连拉带拖地拽到一旁的花丛里蹲下。
“嘘——你乱喊什么！”端木尧压低了声音怒斥。
离斩轩倒是没有多愧疚，甚至还趁机伸出舌头舔了舔端木尧的掌心，惊得端木尧忙松开他，顺势瞪了他一眼。
两个帝王窝在花丛里四目相对，一个窃喜，一个嗔怒，一时之间倒忘了是为啥跑到这里躲起来的了。
“尧，你怎么了？想跟我亲热等不及了？所以想在这里解决？”离斩轩坏笑道。
不得不说，跟离斩轩的厚脸皮相比，端木尧还差了许多，他暗自掐了一下某人腰间的肉，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亲热你个大头鬼！”
嘶——离斩轩装模作样地发出这样的声音，端木尧松开他，凑到他耳畔道：“你猜我方才看见了什么？”
离斩轩被他扑到耳边的气息弄得心猿意马，含糊问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