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一定要找到幼娘!”
杨守文一把抓住杨承烈的手,激动喊道。
他这一激动,身上的伤口再次破裂,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绷带。
杨承烈吓了一跳,连忙道:“兕子你放心,就算是把昌平掘地三尺,我也会找回幼娘。”
杨守文松了口气,慢慢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问道:“我的腿……”
“你的腿没事,先生说你腿上中了贼人的暗器,上面涂抹了麻沸散,以至于你当时失去了知觉。等那麻沸散的药力过去之后,你的腿也就恢复了知觉,没有大碍。”
杨守文点点头,挣扎着要站起来。
杨承烈连忙把他搀扶住,“兕子,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看婶娘,还有菩提!”
“菩提,已经收拾妥当,我打算战事结束后,就把它埋在虎谷山脚下,你看可好?”
这个时候,就算是杨承烈,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了杨守文。
杨守文眼中闪过一抹哀色,他推开杨承烈,慢慢往外走。
门外,阿布思吉达和盖嘉运守候着,四只小狗看到杨守文出来,立刻跑上前,围着他打转,口中不断发出悲鸣。特别是悟空,几次立起来,用前爪抱住杨守文的腿。
它呜呜的喊叫着,似乎是在询问杨守文:妈妈呢?幼娘呢?
杨守文的眼中有泪光闪动,慢慢蹲下来,把悟空抱在了怀里。
“菩提呢?”
“放在前院的堂前。”
杨守文点点头,把弯腰把悟空递给青奴,“去弄些吃的,想必小家伙们已经饿了。
幼娘不在,青奴要照顾好它们。”
杨青奴虽然年幼,性子也有些刁蛮,可秉性却是好的。
她和幼娘交往时间不长,一开始甚至还有冲突。可这些日子下来,她却和幼娘成为了最好的朋友。泪珠夺眶而出!阿娘此前提醒过她,让她不要流泪,以免刺激到杨守文。可是当她抱着悟空,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幼娘那娇憨可爱的面容……
“大兄,你会把幼娘找回来,对吗?”
心中一痛,杨守文强忍着悲伤,伸手在青奴的脑袋上揉了揉道:“当然了,我当然会把幼娘找回来。在这之前,青奴要好好照顾它,否则幼娘回来就会难过的。”
“嗯!”
青奴已经哭成了小花脸,连连点头。
杨守文则转身往杨氏的房间走去,只见杨氏躺在榻上,双眸紧闭,眉头紧锁,一动也不动。
不过,她的气息还算均匀,脸色虽苍白,但看得出,并无生命之忧。
“杨家妹子是为了阻拦贼人,被贼人所伤,好在救治及时,已经没有危险。”
杨守文没有说什么,走出房间后,躬身一揖道:“阿娘,请找人照顾好婶娘,一定不要再有差池。”
“这是自然!”
宋氏连连点头,把房门关上。
杨守文有趣前院祭拜了老胡头,据宋氏说,那些黑衣人突然冲进杨府,老胡头上前阻拦,被对方所杀。幸好当时管虎路过这边探望,才把那些黑衣人阻拦下来。
天,还没有亮。
距离杨守文昏迷过去,也不过两个时辰。
杨府院中,灯火通明。
十几个衣装各异,闲汉模样的青壮在大门口走动,一个个神色凝重,格外警惕。(。。)
第一百三十六章 岁寒三友勾魂香(中)求订阅,订阅,订阅!()
尸体,也都被搬走了。
青石板铺成的石径上还残留着血迹,空气中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昨晚,除了老胡头之外,还有六名快手战死。如果不是管虎恰好带人来府中探望,说不定就真的要出大事。庭院里,摆放着老胡头的尸体,已经用一副棺椁装好。菩提则用一张锦缎做成的被子包裹着,静静的躺在客厅门外的门廊之上。
这是菩提最喜欢的地方,而那床锦被,则是杨守文使用的被褥。
宋氏似乎很了解杨守文的心,菩提生前最喜欢两件事,一个是趴在杨守文身边打盹;另一个就是喜欢在杨守文的那床锦被上打滚。为了这个事情,杨守文还训斥过它。可往往过去之后,菩提就会把他的训斥抛在脑后,偷偷跳到榻上屡教不改。
杨守文在门廊上坐下,就坐在菩提的身边。
他没有打开锦被,只是静静的坐着,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它的身上。
“父亲,城上情况如何?”
“叛军已经退兵,不过咱们的瓮城失守,被卢子山下令摧毁。
今天晚上,咱们死伤惨⊕︽,重。民壮三个队正战死两人,朱成和沙兹里都死了,马思道被砍断了手臂,正在那边救治。除此之外,张超战死,三百民壮而今只剩下一百二十人,老军派来的死士,也折损了大半。而卢子山的手下,已全军覆没。”
杨守文闻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战,未免太惨烈了吧!
他抬头看着杨承烈。“那岂不是没人守城了?”
杨承烈深吸一口气道:“老军给我补充了两百人……此外。昨夜一场动荡之后。城里那些缙绅也怕了,所以抽调了一些仆从和家丁过来,东拼西凑也有五百人。”
两百,五百,再加上一百二……
也就是说,城上如今有八九百人守城,比之昨日的人数,似乎要多出了很多。
不过也别乐观。这八百人除了参加昨日守城之战的民壮之外,可称得上是乌合之众。能有多少战斗力?杨守文不太能确定。只是,这昌平的民心似乎堪可一用。
“那贼人……”
杨守文神色平静,看着杨承烈。
杨承烈说:“昨夜出动的贼人,约有百人之多,不过已经全部伏法,尚有几个活口。
卢子山正在审问他们,相信用不得多久,就能得到确切消息。”
“审问个屁!”
杨守文呼的站起来,扯动腿上的伤口。令他身体一晃,险些瘫坐下来。
那麻沸散的效力虽然已经过去。但却还有些残留。要想彻底消散,恐怕还要等一等。
盖嘉运连忙扶住了杨守文,露出紧张之色。
他此时看上去有些虚弱,但是在他发怒的一刹那,就连杨承烈,都感到些许恐惧。
“还问什么?”
杨守文吼道:“这昌平县城里,还有谁会和叛军勾结?
宝香阁,除了宝香阁还能有谁?别忘了,之前那些刺客,曾出没宝香阁。我不相信,卢永成的事情他们没有参与。卢永成是卢家子弟,卢家既然牵扯进来,我就不信宝香阁的屁股能有多干净。父亲,他卢子山是卢家子弟,自然想要维护。
可幼娘被人抓走,正身处危险之中,你怎能由着那卢子山?”
“可是,没有证据。”
“我要他妈的证据,杀进去自然能找到证据。”
杨守文再也无法冷静,怒视杨承烈。
“父亲,你已经不是杨家的人,请不要用杨家子的方式考虑事情,好不好?
这些年来,杨家没有给过咱们任何关照,咱们和卢家,更没有一丝一毫的交情……在他们的眼中,咱不过是一门田舍汉,一群粗鄙之人,你又何必在这里纠结?”
“可是……”
杨承烈的确是有些纠结,感到棘手。
不管怎样,他曾是弘农杨氏子弟。
哪怕弘农杨氏早已经把他父子出名,可骨子里,杨承烈还是会把自己视为世家子。
杨守文看着他,片刻后突然厉声喝道:“吉达。”
阿布思吉达立刻跑过来,躬身一揖。
“随我去宝香阁。”
“兕子大哥,我陪你去。”
盖嘉运突然开口,同时冲着门外喝道:“兄弟们,打起精神,陪大郎去走一遭。”
“二郎,你这又何必?”
杨守文看着盖嘉运,轻声道:“这件事,和你无关。那宝香阁背后,可是范阳卢家!我要救幼娘,便是豁出去这条命也在所不惜。可他们以后,还要在这里生活。”
盖嘉运笑了!
“兕子大哥,以前我敬你,是因为你是县尉公子。
现在我敬你,是因为你是杨兕子,说出‘仗义多是屠狗辈’的杨兕子。只你这句话,就值得我们跟你搏上一回。兄弟们,你们可愿意跟随杨兕子去得罪那卢家?”
“狗屎的卢家,怕他个鸟。”
“没错,杨兕子义薄云天,我等亲近还来不及。能为杨兕子效命,肝脑涂地又有何妨?”
门外,那些衣着朴素的汉子们,哄然大笑道。
杨守文也没有想到,他在城门楼下那句‘仗义多是屠狗辈’,竟然会阴差阳错的得到昌平泼皮们的敬重。那时候,他考虑的是昌平安危,所以也没有考虑太多。
仗义没从屠狗辈,是明代诗人曹学佺的一副对联。
下半句是‘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原本是曹学佺在天启二年,于桂林断案时的一句判词。杨守文当时也是一急之下,说出了这句话。可没想到,这句话所带来的收获,让他也感到颇为吃惊。
杨守文朝众人拱了拱手,“杨兕子,谢过兄弟们。”
“听到没有,杨兕子叫咱们兄弟。”
“哈哈哈,有杨兕子这一句话,便是今天死了都快活。”
“杨大哥休再客气,有甚吩咐只管说,上刀山下火海,我等兄弟也绝不皱眉头一下。”
前日,杨承烈在县衙前躬身感谢,虽然让他们感动,却并没有什么认同感。
可是杨守文不一样,只凭他那一句‘仗义多是屠狗辈’,足以让这些个平日里生活在底层的混混泼皮们感到尊敬。一个被他们尊敬的人,他的感谢自然效果不同。
杨守文看了杨承烈一眼,“父亲,城上公务繁忙,你就别管这些了。”
话音未落,阿布思吉达提着两杆枪便跑过来。
他把虎吞递给杨守文,然后握紧拳头,砸了两下胸口,咧开嘴冲着杨守文笑了。
笑容里,同样带着一丝归属感。
此前他为杨守文效力,是因为阿姐的吩咐。
要说阿布思吉达对杨守文有多敬重,还真说不上,了不起因为他的身份,还有他的身手。
可现在,阿布思吉达觉得,杨守文和他是一种人。
杨守文接过枪,转身朝杨承烈躬身一揖:“爹,孩儿杀人去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岁寒三君勾魂香(下)()
天,快亮了!
杨守文觉得,这恐怕是他两世以来,感觉最漫长的一夜。
这一夜,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参与了一场冷兵器时代的大战,失去了和他从小一起,也许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杨暖,杨幼娘,同时还失去了一个最忠诚的伙伴,菩提。
这一夜,他又得到了很多人的尊重,虽然那只是一群微不足道的小虾米。
夜,还没有过去。
昌平,弥漫着浓浓的雾气。
行走在长街上,口中哈出一股白色的雾气,很快和浓雾融为一体。
在他身边,是阿布思吉达和盖嘉运;在他身后,则跟随着二三十名混迹街头的闲汉泼皮。
如果在后世,这架势就是妥妥的古惑仔!
杨守文并不责怪杨承烈的反应,到了他这个年龄,思想固然成熟了,但顾虑也会增多。比如他们的未来,比如卢家的反应……诸如此类的想法,会让杨承烈束手束脚。
但杨守文相信,杨承烈对他的父爱绝没有半点减弱。
如果杨承烈真要反对的话,大可以把他拦住。从36,头到尾,杨承烈都没有说话,甚至在杨守文告辞的时候,杨承烈也只是用沉默来表达他的异议。两世加起来,杨守文比杨承烈的年龄还大。但是在缠绵病榻十余年,突获新生之后,杨守文实际上还保持着当年刚从警校毕业的那份冲动。这是唐朝,是气象万千,拔剑长歌的大唐。
他已经受够了各种拘束,他想要放纵那份激情!
至于范阳卢家,杨守文还真不怕。
了不起就离开昌平,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凭他脑子里的前世记忆,总有能让他一家老小快活过日子的地方。卢家就算是庞然大物,但还无法做到一手遮天。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长街上突然间变得很安静,杨守文一行人一路走来,人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许多正在巡街的闲汉得知杨守文要去砸宝香阁,二话不说就跟了过来。
等到了宝香阁大门外的时候,杨守文身后已经跟了五十多人,浩浩荡荡,颇有声势。
宝香阁,坐落在青山坊。
原本颇为热闹的坊市,如今却冷冷清清。
一幢雄伟的宅院。临街是一个院落,里面则有一座楼房,分上下两层。大门紧闭。
“兕子,这就是宝香阁。”
盖嘉运走到杨守文身边,轻声道:“接下来怎么办?”
杨守文眼眉一挑,提枪紧跑两步。麻沸散的效力似乎已经完全消失,杨守文在奔跑的时候,已感觉不到难受。不过,他的速度不快,脚下也格外沉稳。每一步迈出。落地时会发出蓬的闷响。刚开始,那声音还不大。可是跑出十步之后,那声音如同巨雷。
在他身后,宝香阁门前用青石板铺成的台阶纷纷碎裂,形成一个个如同蜘蛛网般弥补的裂纹。眨眼间,杨守文已经到了大门前,一口金蟾气流转四肢百骸。口中发出‘咕’好像金蟾吞月般的如雷巨响。虎吞大枪猛然探出,砰的一声刺在门上。
那大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给人一种很沉厚的感觉。
门上还包着铁皮,但是随着杨守文这一枪刺出。那扇大门顿时砰的碎开,木屑飞溅。
杨守文迈步,跨过了门槛。
这巨响声,自然惊动了宝香阁里。
当杨守文才一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呐喊。
“什么人,敢来宝香阁闹事。”
两个小厮冲上前想要拦住杨守文,可杨守文根本不理睬,抬手运转大枪,把两个小厮当场刺杀。
“杀人了!”
宝香阁的人,想必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一个个都停下脚步。
杨守文沈着脸,目光扫视院中众人。他们一个个衣装整齐,手持兵器,还举着火把。
有男有女,大约有二三十人之多。
杨守文冷笑道:“谁是管事?”
“你是什么人,竟敢来我宝香阁闹事?知不知道,我宝香阁可是……”
“我知道你宝香阁姓卢,用不着拿来吓唬我。我今天既然敢来,就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再问一遍,谁是管事?”
杨守文说完,大枪在地上重重一顿,杀意蒸腾。
这可是在经历了昨日血战之后凝聚的杀气,院子里那几只正冲着杨守文狂吠的恶犬,嗷呜一声夹着尾巴,溜到了角落里。那杀气,更让之前说话人,噤若寒蝉。
“我道是谁,这不是杨大郎吗?”
从院子里那座两层楼里,走出一个人,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仆从。
“不知杨县尉公子光临,小老儿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那人的年纪,大约在五十上下,生的干瘦,但眉宇间可以依稀看出年轻时的俊美。
“小老儿卢挺之,见过杨大郎。”
“你是这里的管事?”
“正是。”
“把幼娘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卢挺之露出愕然之色,笑着道:“大郎说笑,我这里可是正经的生意,哪里来的什么幼娘?”
“我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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