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兕子哥哥不是让陈敏找人吗?
其中有个人,与老牛头认识,我便借了老牛头的名义把他打昏,然后便混了进来。“
“你,你,你……”
杨守文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指责幼娘。
他指着幼娘,良久后无奈的一声苦笑:“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我们这是行军打仗。”
“怕什么,我又不是没杀过人。”
幼娘说着,把背在身上的弓箭取出。
杨守文顿时无语……是啊,要说起来,幼娘杀的人也不少,论手段怕比他还高明。
可刺杀与战场搏杀,可是完全不同。
一个高明的刺客,未必就是一位了不起的战士。
杨守文很像立刻下令,让队伍调头返回射洪。可是……他嘴巴张了张,指点幼娘两下,最终还是发出一声长叹,“你跑出来,有没有和家里人说?“
“若是说了,他们怎会同意我来?“
“你可真的是……“
杨守文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见他一脸的怒色,幼娘便跑上前,抱着他的胳膊,好像撒娇道:“我想为兕子哥哥分忧,我能上阵杀敌……兕子哥哥你别担心我,我能自己保护自己,你别让我回去。“
说到这里,她撅起了小嘴。
“我不想回去……你不在的话,那里根本没有我熟悉的人,也说不得话。
跟着你,我不会成累赘的。再说了,兕子哥哥你也见过我的身手,我真的可以的。“
幼娘苦苦哀求,也让杨守文最后无可奈何。
“跟着我,不得自作主张,不得擅自行动,不得胡言乱语,不得离开我身旁半步。
如果你敢乱来,我拼着取消这次行动,也要把你送回去。“
“我知道,我知道,不乱说,不乱动,兕子哥哥,我会很乖。“
唉,你要真是乖的话,便不会给我出这样的难题。
杨守文很想臭骂幼娘一顿,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只伸手轻轻拍打她的脑袋。
“茉莉,照顾好幼娘。“
“嗯,茉莉知道了!“
杨茉莉也很开心,可能是感觉有了伙伴。
一直以来,杨茉莉在队伍中,没有什么朋友。他性子憨直,脑袋也不甚灵光,再加上笨嘴拙舌的,普通人不愿意和他说话。至于欺负他?倒是没人有这种胆子!一来杨茉莉甚得杨守文的喜爱,另一方面,杨茉莉的凶悍,也会让人望而却步,怎敢找他的麻烦?
所以,杨茉莉其实很孤独。
而今有了幼娘陪伴,他很开心。
因为在他心里,幼娘始终都是那个在虎谷山下陪他玩耍的小姑娘,就如同他的姐姐。
“小娘子,请你吃饼。”
见杨守文离去,杨茉莉咧开嘴,从口袋里取出一块糯米饼,递给幼娘。
幼娘当然不会嫌弃,接过来咬了一口,满脸幸福的笑容。
她陪着杨茉莉说话聊天,可是一双眼睛,却跟在杨守文的身上,一刻不愿离开……
正如杨守文猜测的那样,铜山变成了一座空城。
涂山鹰在凌晨时分,和从青石岭走出来的杨守文汇合一处,汇报了他打探来的情报。
“阿郎,铜山城内,已经没有叛军踪迹。
我们在铜山城外抓到了几个散兵游勇,据说孟凯在伏击了李清所部之后,便立刻率部夺回铜山。留守铜山的官军,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已不见了踪影。孟凯在夺回铜山的第二天傍晚,便率部开拔南下,据说是撤往飞乌县城……而今,铜山已是空城。“
涂山鹰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亮,看着杨守文。
复夺铜山,管他是否是空城,那都是大功一件。
他看着杨守文,等待杨守文一声令下,他就会带着本部人马,第一个冲进铜山城。
可是,杨守文却显得非常冷静,似乎对占领铜山兴趣不大。
“阿郎,不若我们立刻攻占铜山?“
涂山龙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
毕竟,若能兵不刃血的夺回铜山,绝对是一桩功劳。
不过,涂山虎却看出了杨守文的心思,忙伸手拉了涂山龙一下,轻声道:“阿郎,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杨守文看了涂山虎一眼,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涂家四兄弟中,涂山龙持重,涂山虎聪明,涂山豹勇猛,而涂山鹰则是野心勃勃。
他沉吟片刻,轻声道:“此次行动,所为并非要夺回县城,而是为了拖住飞乌蛮。
所以,铜山空虚与否,其实对我而言关系不大。
我准备继续追击飞乌蛮,孟凯万余兵马撤退,速度绝不会很快。虽说他们比咱们多走了一个晚上,可是我觉得咱们追过去,到今晚时,应该可以追上飞乌蛮大军。”
“只我们这些兵马?”
涂山鹰闻听,顿时被惊吓住了,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杨守文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浅笑。
“怎么,怕了?”
“阿郎哪里话,只是我们并不过六百,如何能抵挡得住飞乌蛮那么多兵马?”
未等杨守文开口,涂山虎厉声喝道:“四郎,闭嘴。
阿郎当面,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阿郎想必已有了打算,你我只管听命便是。“
“可是……”
涂山龙这时候也看得出,杨守文有点不高兴了。
也难怪,换做是谁,被人这么反对,心里怕也不会痛快。
杨守文深吸一口气,看了涂山鹰一眼,“若你害怕,便去占领铜山,我预计最迟明日傍晚,就会有援军抵达,到时候你夺取了铜山,自当是首功,却要先恭喜你了。”
涂山鹰不是傻子,到这时候,那还能听不出来,杨守文话里有话。
他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阿郎休怪,小人并非害怕,而是不太明白阿郎的心思。”
他对杨守文到底是什么身份,到现在依旧不清楚。
老牛头不愿意说,只说等将来到了洛阳时,他们自然会明白。越是如此,涂山鹰心里就越是有些嘀咕,所以便想着能尽快立功,以期为日后的前程,增添一个砝码。
可如果他现在触怒了杨守文,便是有了功勋又能如何?
杨守文那是来自神都的贵人,若没有了贵人扶持,哪怕有功劳,他也是无根浮萍。
涂山鹰野心大,但同时也聪明。
这年月,如果没有靠山的话,想要前程,绝对是一件难事。
杨守文没有理他,而是目光扫过眼前四人身上,“我也不妨把话明说,此次飞乌蛮造反,牵扯不小。而今他们并非是要撤退,而是企图南下……若这支叛军逃离剑南道,什么功劳都没有用处。所以,我们必须拖住他们,将他们消灭在剑南道治下。
我们追上去,也不是要和叛军正面交锋,而是想方设法,拖住他们的速度。
我想,三天,只要我们可以拖住叛军三天,援军便会抵达,到时候可以将之一举消灭。
那时候,功劳会远比占居一座空城大百倍,而你们日后的前程,就在此一搏!
现在想退出了,我不阻拦……但尔等若想要仗三尺青锋博取功名,便随我继续追击。“。
第六百七十六章 追击(四)()
♂,
长安,雷雨。
忽明忽暗的夜空中,银蛇忽隐忽现。
狂风卷裹雨滴,噼啪敲打着宫城屋顶的碧瓦,忽而急促,忽而又缓慢,节奏变换不停。
武则天身穿一件明黄色的单衣,坐在大明宫中,翻阅从洛阳送来的奏疏。
她已经离开神都快三个月了,但是却一直关注着神都的一举一动。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太子李显做的还算不错,只是有些时候很拘谨,略显刻板。
不过,这已经让武则天非常满意!
李显资质不高,说句难听一点的话,若放在乱世,绝对是亡国之君。
但在盛世,他那温和的性子,倒也算是正好。
只是,他太温和了!
一个强盛时代,不仅仅要懂得怀柔,更要有强硬的手段。纵观这三个月来,李显摄政还算让人满意,只是在某些时候,他缺少一丝丝强硬,也使得他有一些尴尬。
比如,那个宋璟!
武则天非常看好此人的才干,也希望李显能够将他收入门下。
但由于宋璟此前更亲近相王李旦,所以对李显的招揽,一直都保持着一种拒绝的态度。为此,武则天把李旦从洛阳带到了长安,就是希望李显趁机,将之招揽。
但结果……
那宋璟对相王还真是死心塌地啊!
武则天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心中也颇为无奈。
远离朝堂十五载,李显确实长进了。可是在某些方面,似乎还是有些比不得李旦手段高明。
毕竟,李旦留守中枢八载,隐忍而坚韧。
他收买人心的方法,可谓是润物细无声,在不知不觉中,令人归心。
在这一点上,十个李显,也比不得一个李旦。
想到这里,武则天就有些头疼。李显压不住李旦,早晚会酿成祸事!可偏偏,李显重返中枢不过三年,又如何能比得上李旦卧薪尝胆在神都的十载经营?这绝对是一个麻烦。
长此以往下去,李显就算是坐上了皇位,怕也把控不住朝堂。
武则天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把李显扔到庐陵太久,才使得李显的根基变得如此薄弱。
如果,如果怀英尚在人世,该有多好?
武则天很清楚,当初狄仁杰的意图。
可惜狄仁杰走得还是早了些,如果能晚上三年,不!哪怕两年也好,李显的局面就会得到改变。而现在,李显只能依靠自己的帮衬,但能走到哪一步?说实话,武则天心里也没底儿。没办法,李显身边没人啊!哪怕武则天把张柬之等人召到了洛阳……狄仁杰生前对张柬之极为推崇,但在武则天看来,却始终比不得李旦手下。
姚崇、宋璟……
只这两人,便胜过东宫一系的总和。
谁,又能帮衬得李显?
大明宫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武则天也有些心烦意乱,于是把奏疏放到了一旁,侧卧在凤榻之上,凤目微合,思忖将来。
“母亲,母亲!“
就在这时,大明宫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走开,我有急事要见母亲,尔等哪个再敢阻拦,休怪本宫手下无情。“
吵闹声,惊动了武则天。
她从凤榻上坐起身来,沉声道:“大年,让太平进来吧。“
敢在大明宫中如此肆无忌惮者不多,除了太平公主之外,武则天也想不到有别人。
伴随着她一声令下,太平公主便闯入了宫殿。
“母亲,可曾看到东都送来的邸报?“
“嗯?“
武则天招手示意太平公主坐下,柔声问道:“今日的邸报尚未来得及看,怎么了?“
“母亲,剑南道乱了!“
“朕知道……不就是那悉勃野人作乱吗?
放心,悉勃野人攻势看似凶猛,实则后继乏力,不必担心。鲜于燕更非庸才,相信用不得太久,就可以扭转战局。太平若是为了这件事来打搅朕,未免大惊小怪。“
“母亲,不是悉勃野人。“
“那是什么?“
“飞乌蛮,是飞乌蛮。“
武则天愣了一下,沉声道:“飞乌蛮的事情,不是已经有了安排吗?
那区区蛮部,难成气候。朕听说,鲜于燕已经抽调人马,相信很快就会平定叛军。“
“可是女儿却听说,飞乌蛮再次攻打射洪。“
“嗯?“
“是青之六百里加急派人送来书信,言飞乌蛮很可能另有图谋……甚至与安南的蛮部有勾结。“
“你是说,杨守文?他送来的消息?”
武则天当然清楚杨守文的去向……所为越狱,本就是太子李显的安排,只是没想到李裹儿会跟着翘家。一开始,大家都很担心。但随着杨守文不断秘密传信回来,所有人也就松了口气。若李裹儿和别人出去,他们可能会担心,但是和杨守文……
更何况,就算把李裹儿抓回来,依着她那性子,难保不会再生事端。
倒是跟着杨守文,会老实一些。
武则天道:“青之有何消息?“
太平公主道:“青之言,飞乌蛮三番五次挑衅,绝非意气用事。
而且他还得到消息,自年初开始,飞乌蛮与安南都护府治下的和蛮部往来甚为密切。
所以,若不予以重视,很可能会闹出大乱。“
“取地图来。“
武则天站起身,绕过长案,沉声喝道。
不一会儿的功夫,内侍张大年带着几个小太监进来,把一副地图悬挂在大明宫内。
武则天走上前,太平公主则连忙举着烛火凑过去。
两人在地图前看了几眼,武则天便返回书案,从一堆奏疏中,翻出了从东都送来的邸报。
她在邸报上,找到了关于剑南道的事宜。
一双蛾眉浅蹙,凤目微合,她看完后,把邸报啪的摔在案上。
“太子处置,过于谨慎。
如今事情到这一步,岂能用‘尽快平定’四字处置?剑南道豪酋众多,宗族林立,势力庞大。朝廷一直没有好的借口进入剑南道,而今正是机会,岂能就此错过?“
武则天在大殿上徘徊,许久后停下脚步,向太平公主看去。
“太平,你怎么看?“
“以女儿之见,朝廷应当立刻派遣一人入川,都督平定叛乱。“
“那,你可有合适人选?“
“这个……“
太平公主沉默了!
剑南道现在这么乱,普通人过去,怕是很难解决。
因为,她听得出武则天话里的意思。平定叛乱是小,趁机削弱当地豪强宗族的力量,才是真正的目的。可这种事情,又岂是一般人能够解决?没几分真才实学,没有些手段,去了那边也难有作为。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剑南道,就是一个大坑。
太平公主手下当然也有人才,可是她却不愿意,让她的人跑去西南受罪。
武则天看了她一眼,突然把张大年喊来。
“传朕旨意,天亮之后起驾返回神都。“
“啊?“
张大年闻听,不禁措手不及,当时就呆愣住了。
而武则天则怒道:“怎么,听不懂?“
“听懂了,听懂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母亲,要马上回神都吗?“
太平公主露出疑惑之色,看着武则天。
武则天道:“太子行事太过谨慎,而且威望不足,难以震慑朝堂。
这是朝廷掌控西南的最佳时机,朕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太平,过来代朕拟旨。“
“是。“
太平公主这一回,也有些慌了。
她想不明白,武则天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于是连忙绕过书案,做好了准备。
“西南动荡,百姓流离,乃朕之过也。
剑南道经略使鲜于燕,抵御悉勃野人,有功于朝廷。然,鲜于燕经略剑南道十载,坐视飞乌蛮做大,却毫无察觉,其责难逃。朕自登基以来,有功者赏,有过者罚,功过分明。
故,暂罢黜鲜于燕经略使之职,敕令都督兵马,平定悉勃野之乱军,不得有误。
任敬晖为西南典客,行军事,招抚归义蛮夷。
若有居心叵测者,刺史以下可推案处决,无需呈报朝廷。
任杨守文西南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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