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勖官拜司宫台寺人,从七品。
从品级和职能上而言,这并非一个实权职务。因为从职权而言,寺人负责皇后出入平安,执御刀冗从。但杨思勖这个寺人,与传统的寺人还是有着很大区别。
他隶属小鸾台,只这一点而言,就比其他寺人的权力大。
而他在宫中虽然很低调,却能得到上官婉儿的重视。真要调查一个人,非常简单。
杨守文之所以调查高力士,是因为感到奇怪。
这个历史上李隆基的心腹内侍,在玄宗一朝可谓是权势熏天。为什么会出现在东宫之中是一个巧合,亦或者另有蹊跷杨守文觉得,最好还是调查清楚。
因为他知道,那相王府呵呵,里面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辞别杨思勖,杨守文返回长洲。
等他抵达长洲县城的时候,天色将晚,已经昏暗下来。
听闻杨守文要回洛阳,狄光远倒是没有挽留,只说晚上在县衙设宴,为杨守文送行。
但杨守文还是谢绝了狄光远的美意,准备连夜动身。
此去洛阳,时间非常紧张。
他要在八月十五之前赶到洛阳,然后还要想办法,救出李过十天时间,就算是日夜兼程,也未必能及时赶到。所以这时间是片刻耽误不得,必须马上启程。
对此,狄光远也没有再挽留杨守文。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高力士是东宫内坊局典直,千里迢迢从洛阳赶来长洲找杨守文,一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这种情况下,狄光远又怎能挽留
他准备了二十匹快马,以供杨守文使用。
毕竟,杨守文可不是孤身返回洛阳,除了他原有的四名随从之外。如今还增加了十三个江湖人跟随。除此之外,还有一应行李,也满满当当堆放了两大车。
这些行李,大都是本地缙绅所赠礼物。
虽说杨守文从来没有讨要过。但正常的人情来往,加起来也是价值不菲。
杨守文没有再拒绝狄光远,向他道谢之后,就带着人匆匆离开,驶出了长洲县城。
一行人趁着夜色疾驰。在天亮时分,已经经过吴县,抵达一处名为泰伯渎的地方。在这里,他们要乘船渡河,而后再继续北上,如果顺利,天黑前可抵达芙蓉湖。
只是,这泰伯渎一大早,就排起了长长队伍。
吕程志过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因为这条河流的上游渡口被山洪冲毁。以至于原本从其他渡口渡河的旅人,纷纷转到来泰伯渎渡河。这样一来,渡口自然也就变得拥堵起来。
“阿郎,怎么办”
吕程志沉声道:“不行的话就强行过去,抢船渡河。”
杨守文跨坐马上,看了一眼渡口前那长长的人龙,不由得有些心动。
说起来,虽然杨守文现在已有官身,可这骨子里,却依旧保留着前世的一些习惯。
就在他感到为难的时候。从渡口方向跑来一人。
那人一身船夫打扮,远远的就高声喊道:“前面可是洛阳来的征事郎”
他这一喊,自然就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人群中有一个青年,见此不由得心头一动。然后叫上了身边的随从,快步走来。
杨守文道:“我是杨守文,你是谁”
“啊,我家阿郎听说征事郎要回洛阳,担心征事郎在这里耽搁了行程,故而备好船只。在渡口等待。”
“你家阿郎是谁”
“这个征事郎过去就知。”
看起来,那位阿郎就在前面的渡口。
杨守文见状,不禁有些愕然。他在苏州不认识什么人,那又是谁在前面等他
“前面带路。”
杨守文想了想,翻身下马。
杨茉莉上前,抓住了大金的辔头。
大玉则从空中落下,问问停在了马鞍之上。
一行人来到渡口,就见一艘中型画舫停靠在渡口码头。码头上,站着几十个身穿黑衣,形容彪悍的家仆。他们霸占着渡口,旅人虽然不满,却不敢表达出来。
“青之,你这就要回洛阳吗”
杨守文来到码头上,正打算开口,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明老四”
杨守文看清楚了船上的人之后,顿时拉下脸来。
明秀笑嘻嘻,从船上下来,走到杨守文面前道:“你这家伙,回洛阳也不告诉我一声”
“咱们,交情一般吧。”
“嘿嘿,看你说的,好歹咱们也曾并肩作战过不是”
杨守文其实挺恼火明秀,因为这家伙把他当猴子耍,换做谁,心里面都不会痛快。
可说句心里话,他对明秀并不讨厌。
他喜欢明秀那种很懒散,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生活态度,感觉着悠闲自得,非常快活。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洛阳”
“嘿嘿,看你说的,我可是明秀。”
“你特么真不要脸。”
杨守文忍不住骂道,不过骂完后,又忍不住笑了。
明秀这话还真不是吹牛,别看八仙客栈被烧毁了,可他明家在长洲地下世界的统治地位,恐怕不会有任何动摇。毕竟,这可是一个执掌江左地下世界数百年的庞大家族。
“你不留在长洲,跑来这里作甚”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以后不会再留在长洲那屁大的地方,怎容得下我这种高人”
明秀说笑两句,一指身后的画舫。
“走吧,咱们上船再说。”
“我等渡船。”
明秀闻听,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会如此。”
说着,他压低声音道:“昨夜我让人把渡船给弄坏了,估计修好要一整天难不成,你要在这里等一整天吗”
做人,原来还可以这么无耻吗
杨守文瞪大了眼睛。看着明秀。
好半天,他竖起了大拇指,恶狠狠道:“算你狠不过我先说明,别以为我上了你的船。就还了我的人情。林銮这笔帐咱们以后算,之前你戏弄我的事情,也要好好清算才是。”
明秀闻听,露出一脸的嫌弃模样。
“我堂堂明家四公子
,犯得着这样讨要人情吗
走吧。上船再说。”明秀说着,拉着杨守文往画舫上走。他一边走,又一边道:“咱们直接从泰伯渎转道官塘河,然后再经练湖北上,可以直接抵达丹徒渡江。
由于上游山洪暴发,北上的几个渡口,都是人满为患。
到时候你左右都要等候,还不如乘船来的方便。如果顺利的话,后日一早咱们就能到达江北。”
杨守文愕然看向明秀
明秀道:“你不用看我,你昨晚连夜离开长洲。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怎可能如此匆忙。说真的,这里是江左,河道纵横,走陆路的话,你少说要浪费一天光阴。
走吧,我这次真不是戏弄你,是想帮你而已。”
明秀一脸真诚之色,让杨守文也有些弄不清楚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也罢,权且再信你一次
杨守文想到这里。当下点头,摆手示意身后众人上船。
他和明秀站在码头上,轻声道:“怎样,你明家这次得到了海图。什么时候行动”
明秀翻了个白眼道:“怎可能那么快此事必须要谨慎,一个疏忽就会惹来灭顶之灾。我们要先弄清楚从勃泥到狮子国的海路,这至少需要一两年的光阴。
好在现在到勃泥的海路已经打通,加之广州市舶使的设置,整个涨海都在我大唐掌控之下。我们先慢慢向勃泥转移,待海路确定之后。再一举夺取狮子国。”
明秀口中的涨海,也就是后世的南海。
自隋唐以来,南海就被华夏所掌控。特别是随着广州市舶使的设立,大唐对南海的控制,可谓达到了空前。只可惜,这时候的华夏人,还没有意识到南海的重要性。
杨守文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而在这时,吕程志匆匆走上前来,轻声道:“阿郎,那边有一个士子,说要求见。”
“士子”
杨守文从沉思中清醒,不免感到诧异。
怎么突然间,自己就变成了名人
他顺着吕程志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在不远处,有五个人站在那里。
为首的是一个青年,看上去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大。在他身后两侧,站着一男一女,一老一少。那老者显然是管家之类的身份,而那少女却明眸皓齿,颇有姿色。
再后面,则是两个随从,体格健壮,一看就知道不太好惹。
“让他们过来。”
杨守文可以很笃定的说,他不认得这五个人。
但看那青年读书人的模样,也让杨守文不敢轻易怠慢。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青年在少女的陪伴下走过来,向杨守文拱手一揖,“学生韶州张九龄,拜见征事郎。”
“你认得我”
青年一怔,旋即笑着摇头道:“并不认得。”
“那你找我作甚”
青年脸上,露出了一抹赧然,搔搔头道:“学生排队等候渡河,已经等了很久,却始终不见渡船。方才见征事郎要渡河,所以厚颜恳请,能否带我等一起渡河”
哦,是个蹭船的
杨守文眉头微微一蹙,向明秀看去。
明秀则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是未等他开口,却见杨守文突然转过身来,看着那青年,沉声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一怔,忙开口道:“张九龄,韶州张九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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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行卷()
在唐代的历史长河中,杰出的人物可谓是层出不穷。
张九龄,绝对是其中不可忽视的重要一员。
贞观有房杜,开元有二张。张九龄,也就是那‘二张’之中的一个……其政治生涯不复赘言,单就其在文坛的地位,同样不容小觑。他是岭南诗派的开创者,一首‘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流传千古,成为在无数人口中传唱的佳句。
杨守文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泰伯渎遇到张九龄。
此时的张九龄不过双十年华,但在言谈举止当中,已经流露出了一种别样风姿。
唐玄宗时期,每当任命宰相时,都会问一句:他的风姿比之张九龄如何?
“若征事郎为难,那我再想其他办法。”
张九龄见杨守文迟迟没有回答,于是便准备拱手告辞。
杨守文这才醒悟过来,忙拦住了张九龄,笑道:“张先生随我登船吧,反正船很大,多几人倒也无妨。不过呢,我们可不是简单的渡河,而是准备乘船转入官塘河,直奔丹徒。”
张九龄大喜,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我们北上,也要在丹徒渡江。”
杨守文点点头,示意吕程志带张九龄等人上船。
“那是我的船。”
明秀在一旁,忍不住抱怨道:“青之你也太不客气了,至少应该问问我这个主人才是。”
“哦,时辰不早了,咱们也登船吧。”
杨守文翻了个白眼,便毫不客气的直奔画舫而去。
对于张九龄,杨守文很好奇。
这个在历史中曾留下浓浓一笔的名人,说实话杨守文并不是非常熟悉。
他对张九龄的了解,更多还是那一首‘海上生明月’,除此之外,也就不清楚他的事迹了。
这是开元名臣,辅佐唐玄宗开创了开元盛世。
张九龄死后。就是李林甫接掌了相位。巧的是,这历史上的一忠一奸,居然都和杨守文产生了交集。这让杨守文感到很有趣,同时也想对张九龄多一些了解。
不过。杨守文不会表现的太过热情,那反而会让张九龄生出警惕之心。
他登船之后,就被明秀引到了甲板上。
那船首的甲板上,摆放着瓜果酒水,两人坐下来后。画舫就缓缓自泰伯渎驶离。
“四郎,你姑姑呢?”
杨守文没有看到明溪,感觉有些奇怪。
明秀吃了一口酒,笑道:“我姑姑是五斗米教弟子,不可能跟我四处游转。她之前在厥妃观,是为了帮我们看守游仙宫。现在游仙宫事毕,她已经返回龙虎山。”
“龙虎山?”
“嗯,五斗米教张天师府邸。
如今,江左天师世家渐趋没落,倒是那张天师一支。逐渐撑起了天师一脉的传承。我明氏一族当年授封上仙百五十将军箓,本为鹤鸣都功。今张天师得了正统,我们也许奉诏。我姑姑自幼入道,需前往龙虎山受戒,而后才算得了道统。”
“哦?”
杨守文对五斗米教里的那些科仪并不是很清楚,所以兴趣不大。
他笑了笑,轻声道:“你姑姑不惜在厥妃观苦修,后又冒险进入游仙宫,怕不单单是为那《佛国记》而去吧。”
明秀闻听,沉默了!
他看了杨守文一眼。突然把话锋一转,举杯笑道:“来,吃酒,吃酒!”
哼。我就知道……
杨守文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这里面可能牵扯到五斗米教之中的一些事物。他可不想自找麻烦,之所以说起这件事,也是因为明溪的缘故。和明溪认识不久,接触也不是很多。但不知为什么,杨守文对这个清冷的女冠非常好奇。
可明溪毕竟是明秀的姑姑。问的太多,说不得会被误会。
龙虎山……那岂不就是后世正一道的道场吗?
这宗教事务,最是复杂。
杨守文想了想,还是决定置身事外为好!
……
天,已经大亮。
可是却阴沉沉的,不见阳光。
仲秋时节的江南,天气变幻莫测。昨日还是晴空万里,可今早已变成了乌云密布。
到晌午时,细雨靡靡。
杨守文和明秀不得不撤了酒席,返回船舱。
“等了你一夜,我快困死了……先去补个觉,你也休息一下,咱们还要走两天水路呢。”
明秀和杨守文道别,返回自己的房间。
杨守文也有些困了!
说起来,他也有两天未曾合眼。从前日在常熟得了消息,日夜兼程赶回了长洲,而后又急急忙忙启程动身,披星戴月的赶路。虽则他修习金蟾引导术,精神比之普通人强盛许多。可这样子连番的消耗,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承受不住。
“征事郎留步。”
就在杨守文准备返回房间休息,却被人叫住。
找他的人,竟然是张九龄。
杨守文感到颇为诧异,疑惑看着对方。他和张九龄是今日才认识,他找自己,又有什么事情?
“敢问征事郎,可是那总仙会上,醉酒诗百篇的杨青之吗?”
“哦,正是在下。”
“啊!”张九龄脸上顿时露出了激动之色,那表情活生生,好像后世粉丝遇到偶像时的模样。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忙不迭躬身一揖,“学生在广州时,就听说征事郎大名。今日能够在此相见,实在是,实在是……还请征事郎受学生一拜。”
杨守文先一愣,旋即恍然。
他连忙拦住了张九龄,诧异道:“我的诗,已经传至了岭南?”
“是啊!”张九龄脸发红,显得很兴奋。他激动说道:“学生是在前些时日,在广州刺史府中听闻征事郎的事迹。府尊更对征事郎的爱莲说赞不绝口,也经常在学生面前提及。学生此次北上,是因为两年后的科考,故而提前去洛阳准备。”
杨守文闻听。不禁上下打量张九龄两眼。
“张先生要参加科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