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杜衍了然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问的了，如果楚修士还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奉送一次提问的机会。”
楚云险些脱口问出“你就只想知道这么多吗”，但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要是真这么问了，那可就要把这个提问的机会浪费掉了，于是马上换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你有杀人灭口的打算吗？”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觉得没有那样做的必要。”杜衍坦然一笑，“你我之间并不存在利益冲突，我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把柄被你握在手中，倒是你……呵呵，其实现在应该担心会被杀人灭口的是我而不是你，不是吗？”
“鉴于混乱角的规矩，我就算有那样的心思，也不会在做那样的事。”楚云意有所指地说道，“至少，不会在这里做。”
“这就是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本就无冤无仇，倒还算是点头之交，何必用你死我活来收场呢？”杜衍的笑容得越发愉悦轻松，“楚修士只当我今日不曾来过就好——哦，不对，应该是务必当我不曾来过——若是我来过的事被戚修士知道，混乱角的信誉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这算是请求吗？”楚云挑眉问道。
“是的。”杜衍一本正经地点头，“按规矩，在确定屋主死讯之前，我是不该擅自进这个大门的，但我今天实在是好奇心太盛，这才坏了规矩，还请楚修士代为隐瞒，莫要让戚修士知晓。楚修士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奉上一份大礼，权作酬劳。”
楚云扯了扯嘴角，没有应声。
“戚修士一时半会儿恐怕是不会回来的，楚修士大可慢慢斟酌。”杜衍也没有强求他同意，笑容不变地继续说道，“楚修士应该也看到我那摊子了，若还有什么疑问，直接在白日里去广场找我就是。说起来，我那摊子的游记杂文可比在天玑门的时候多得多，楚修士要是有兴趣，我可以继续给你折扣哦！”
“我会考虑。”楚云不置可否地答道。
“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杜衍再次微微一笑。
楚云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刺向他的双眼，本能地眨了下眼，等他将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杜衍已经消失不见，只有窗边的帘子还在摇摆着，明显受到了风的吹拂。
——这房间里肯定有密道！
看到还在摇晃的帘子，楚云否定了杜衍是通过传送魔法阵进来的猜测，传送魔法阵不会引起风的流动，门窗开阖之类的事情才会。
但杜衍明显对他使用了幻术，卧房里也没有圭表漏壶之类的东西，这使得楚云无法确定杜衍到底花了多久离开，只能根据帘子的停摆时间，判定出密道的位置不会距离这间卧房太远。
这么一想，楚云便再次迈动脚步，在房间里重新搜索起来。
但一直到戚一轩带着小狐狸和狻猊回来，楚云也没能找出那个肯定会有的密道所在，倒是发现了不少之前不曾注意到的法阵，大大小小地，几乎无处不在，让楚云对这间屋子越发地没了好感，恨不得马上就从这里逃开。
听到楼下门声响动，楚云也没下去迎接，一屁｜股坐在这间卧房的床榻上，等着他们自己上来找他。
很快，脚步声就从门外传了进来，敲门声随即响起，而且一直到楚云不耐烦地叫了一声“进来”，房门才被推开，戚一轩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摇摇晃晃的小狐狸。
“怎么了？”楚云不由生疑。
“只是给他喝了点酒。”戚一轩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骗我喝的！”小狐狸一下子扑到楚云怀里，告状一般地抱怨起来，“他说那里的酒可好喝了，结果一点都不好喝，跟老猴子酿的猴儿酒根本没法比！”
“猴儿酒不过就是些带酒味的果汁，根本算不得真正的酒。”戚一轩把食盒放在旁边桌上。
“我才不管！总之，就是……你……骗我……”小狐狸说着说着就闭上了眼睛，趴在楚云怀里，就这么睡了过去。
“你到底给他喝了多少酒？”楚云抱起小狐狸，想要把他移到床榻上。
“他把这里的酒壶当酒盅了，一口气灌下去一壶，然后还跟我抱怨难喝。”戚一轩一边无奈地解释，一边伸手将小狐狸接了过去，“送楼上去吧，让那只猴子和牛照顾一下，没准半夜要怎么折腾呢！”
“狻猊呢？”楚云没有拒绝，放手让戚一轩将小狐狸抱走。
“直接去楼上了。”戚一轩说完，便抱着小狐狸转身出门。
楚云起身走到桌子旁边，打开食盒的盖子，发现最上面放了两只海蟹，再继续向下拆看，又看到了一盘海虾和一盘鲜贝。
楚云随手捻起一块鲜贝，放嘴里尝了一下，感觉味道还不错，便又拽下一只蟹爪，咔嚓咔嚓地咬了起来。
楚云正吃得有滋有味，戚一轩已从门外走了回来，见楚云吃得欢实，不由勾起嘴角，“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按照小狐狸的口味选了几样，看起来还真没选错。”
“他喜欢的，我肯定都会喜欢。”楚云想也不想地答道。
“看出来了，你们的喜好一模一样。”戚一轩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改口说道，“不，他对楚涵阳倒是没你这么喜欢。”
楚云不明白戚一轩为什么提起这个，于是也没回答，转而说道：“杜衍——就是你说的那个书贩子阿三，他来过了。”
戚一轩愣了一下，马上收敛表情，追问道：“你开门放他进来的？”
“你觉得我有打开那扇铁门的本事吗？”楚云回了一双白眼。
“那他又是怎么进来的？”戚一轩越发狐疑。
“这个你得去问他了。”楚云耸了耸肩，“我在这屋子里翻找了几个时辰，也没找出他进出的秘密。”
戚一轩眯了眯眼，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他说了什么？”
“这个还真不好说，得你自己判断了。”楚云摊开双手，把杜衍出现后的一言一行向戚一轩复述了一遍。
听楚云说完，戚一轩没有马上给出自己的判断，反倒是疑惑地挑眉，“既然他不让你泄露他来过的事，甚至许以大礼，你为何还要将此事告知与我？”
“我为什么要帮他守密？”楚云不解地反问，“他所谓的好处只是许给我，又没有真给我，若我不告诉你，而他却转过身来就算计我甚至陷害我，那我岂不是吃亏吃大了？”
戚一轩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楚云竟会这样答复，但很快就欣然一笑，“看来，与他相比，你倒是更信我呢！”
“这是必然的吧？”楚云撇嘴答道，“至少我知道你是谁，而他呢？天晓得到底是哪个！”
“你倒是通达。”戚一轩失笑，抬手拭去楚云嘴角边的油渍，柔声说道，“难怪楚涵阳这么喜欢你，你的妙处，确实不仅仅只是一张面皮而已。”
“你今天干嘛总提楚涵阳？”楚云直觉地疑惑起来。
“你不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吗？说起你，自然就会联想到他。”戚一轩笑眯眯地答道，“放心吧，我明日会主动过去拜访，将事情和他们说个清楚明白。至于阿三，你就像他希望的那样，权当他没来过。”
“你和他们的关系，好像比你昨天告诉我的更……密切？”楚云皱了皱眉，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词语形容，只能随便找了一个凑合。
“我承认。”戚一轩点了点头，“当年他们找上我的时候，我虽没加入他们的宗门，却也没和他们断过联系，直到我去了昆仑，这才疏远了一些。此次过来，我也有向他们求助的打算，只是不确定他们是否会出手相帮，所以才没有马上和他们见面。”
“想让他们帮你，得付出代价吧？”楚云蹙眉问道。
“这是必然的。”戚一轩笑了笑，“我就是担心付不起这个代价，所以才犹豫不决。要知道，这帮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所谓的公平交易，也只针对那些有能力与他们交易的人，对于那些没有能力的，他们可就要露出吃人本性了。”
“我明白。”楚云又掰下一只蟹爪，一边吃一边说道，“若不是我的元神抗住了他的幻术，我大概就已经被他‘吃’掉了！”
“我倒是不知道阿三擅长幻术，我经常打交道的是阿五，他最善符纹，平日里也常以制符师的身份出现。”戚一轩说道，“说起来，今日倒是借了你的福泽，有了阿三这次试探，明日我去拜见的时候，底气就可以更足一些，也不必再担心他们过河拆桥，把我悄悄做掉。”
楚云一愣，不明白戚一轩在暗示什么。
“很简单，我虽然失了肉身地位，却还有你这等盟友，这就意味着我这个丧家之犬还有利用价值，可以产生更多利益，不必急着宰杀吃肉。”看出楚云的疑惑，戚一轩主动解释。
楚云顿时明白过来，扯了扯嘴角，有心嘲讽两句，又觉得没必要落井下石，于是干脆不再说话，低下头，专心应对剩余的海蟹。
“我让他们准备蟹八件了。”戚一轩伸手从食盒的最底端拉出一个装着剪刀、锤子、长签、小勺等工具的盘子，“会不会用？”
“不用这么麻烦吧？”楚云掰开海蟹的壳子，随口说道。
“你那么吃才叫麻烦。”戚一轩把楚云手里的海蟹拿了过来，转而用镊子夹出里面的蟹肉，然后又将其送到楚云嘴边。
楚云下意识地张开嘴，把蟹肉咬了下来。
见楚云顺从地吃了，戚一轩便将镊子收了回来，继续用其他工具刮下壳子里的蟹肉，一口口地喂到楚云嘴里。
楚云不由想起了上一世的时候，他第一次跟戚一轩来混乱角，戚一轩也是这样给他剔蟹肉，教他如何用凡人制作的工具，以优雅的仪态品尝海蟹。可惜那时的他一点都不领情，吃了几口便嫌麻烦，直接抓起硕大的海蟹，用牙齿和手指将其送入肚腹。
“想到什么了？”见楚云明显走神，戚一轩挑眉问道。
楚云立刻回过神来，却没法跟戚一轩讲实话，迟疑了一下，倒是想起了另一个话题，于是开口问道：“你和我爹爹……楚涵阳……到底是什么关系？”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戚一轩反问。
“好奇。”楚云含糊地说道，“一直都很好奇。”
“先说说你为什么好奇吧。”戚一轩微微一笑，“楚涵阳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
楚云犹豫了一下，终是摇头，“你不想说就算了，当我没问。”
“其实你也不必多想，我和他之间，倒是真没有什么。”戚一轩笑了笑，“就算曾经想要有点什么，也早在开始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你这样一说，我反倒会更加多想。”楚云撅起嘴巴。
“我再说的直白点好了。”戚一轩又挖下一块蟹肉，喂到楚云嘴里，“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和楚涵阳确实很是亲近，但也正因为太亲近了，很多平日里看不到的缺点和毛病便也跟着原形毕露。他发现我根本不像他期待的那样完美，我也觉得他不是我以为的那样包容；我不想为他改变什么，他也压根就不稀罕我的改变，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拜谢紫辰殿看官、洵看官、gezidu看官打赏的地雷！
PS：看《HP之异乡》看得不可自拔，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这就是迟更的原因。（顶锅盖遁逃）
☆、九八、真亦假
“说得楚涵阳好像负心郎一样。”楚云撇了撇嘴；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根本就没把心交出去过，哪里会有负心一说。”戚一轩自嘲地笑了起来；见楚云明显没有听懂，只好苦笑着继续解释，“放心好了；他喜欢的就是你这种干干净净、痛痛快快又有点野性的雏儿；像我这种已经熟透了而且还脏掉了的家伙；就算皮囊再好；他也不会稀罕。”
“你才是雏儿呢！”楚云习惯性地回嘴。
“在楚涵阳的眼里，你不就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雏鸟吗？”戚一轩放下已经空掉的蟹壳，转而拿起另一只海蟹；“话说回来了，你还真打算给楚涵阳当一辈子儿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云皱眉反问。
“我的意思是；你就没给自己想过后路？若是楚涵阳知道，你其实是只吃了他儿子魂魄的狐妖，并非他以为的完美宝贝……”
“我才没吃！”楚云马上打断，“我进入这身体的时候，那家伙的魂都已经碎掉了！”
“谁能证明？”戚一轩挑眉问道。
楚云顿时噎住。
“当然，你可以一直瞒下去。”戚一轩继续说道，“只是这样一来，你身边的那些妖兽就得全部剔除，否则的话，没准哪一个在哪一天说错了哪一句话，你的事就会被暴露出来，将你陷入绝境。”
“你是在鼓动我把包括你在内的知情人全部杀掉？”楚云扯了扯嘴角。
“这是最稳妥的法子。”戚一轩微笑着说道，“反正我们只是一些‘妖兽’，就算死掉，楚涵阳也不会放在心上。”
“我倒觉得，就算楚涵阳知道我是狐妖，他也未必会把我怎样。”楚云嘴硬地说道，“我们在幻境里合作的很好，你也看到了，不是吗？”
“此一时，彼一时。”戚一轩用小勺挖下一大块蟹肉，递到楚云嘴边，“他终究是个人修，而你，是妖兽。”
“不对。”楚云抬起手，把戚一轩递过来的勺子推开，“现在，你才是妖兽，而我，是人。”
戚一轩微微一怔，很快便笑着放下手里的海蟹和勺子，“要不要打个赌？”
“不要。”楚云想也不想地拒绝。
“你还不知道我想赌什么呢！”戚一轩似笑非笑地看向楚云。
“猜也猜得出来，无外乎就是鼓动我去和楚涵阳摊牌之类的。”楚云冷哼一声，“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戚一轩眨了眨眼，“莫不是……你心仪之人其实是我，你之所以成为楚涵阳的儿子，也是为了与我接近？”
“喂，你别睁着眼睛说梦话好吗？”楚云顿时满头黑线。
“难道我说得不对？”戚一轩迈步走到楚云面前，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难道，你对楚涵阳还真是一往情深，宁愿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也要与他相好？”
楚云被戚一轩看得头皮发麻，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戚一轩问的事，他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什么一往情深，什么相好，他也全都听得云里雾里的，似懂非懂。
戚一轩却是步步紧逼，“你到底看中楚涵阳什么？还是，图谋他什么？”
“什么跟什么啊，别说的我好像不安好心似的！”楚云恼火地瞪起眼睛，“我夺舍的事不过就是个巧合，我当时都已经想一走了之了，是你和楚涵阳硬把我抓回去的，你忘了？”
“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在这具身体里了？”戚一轩目不转睛地看着楚云。
“那之前就在！”楚云话一出口就察觉到不对，马上再次瞪眼，“你在套我的话？！”
“怎么是套话，难道我问得不够光明正大？”戚一轩勾起嘴角。
楚云被挤兑得无话可说，只能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察觉。
戚一轩却神情一转，正色问道：“不过，我确实不明白，以你的修为阅历，为什么竟会愿意认楚涵阳为父，甚至还雌伏于他的身下？”
“这有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的。”楚云扯了扯嘴角，脸上有些发烧，“反正和他做那种事不痛不痒的，还……还挺舒服，就算……就算雌伏，也什么大不了的吧？”
戚一轩微微一愣，接着便双眉一挑，“你真的这样想？”
“要不我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