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我只是想救干爹,只是这样而已!”司浅旭怒视着它,反驳着。
黑雾没有理会,已经贴上了他的身体,弥漫的冰霜的温度低得可怕,“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博得所有人的喜爱,用光明正大的理由让养父给你学枪的机会,说到底,这么做只是为了杀人比较方便罢了……还记得你第一次被
绑架的时候么?他们都没有防备一个小孩,结果,被你拿到了枪,一个一个的,都被杀掉了。”
“五个绑匪,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最后你做了什么?”黑雾的人形笑了两声,口气幽幽,“在夜宴的救援来之前,将现场布置成了绑匪相互残杀的样子,那个扇了你一巴掌的男人呢?哦,他被你整整开了七枪,‘砰’!”
它模拟出枪声,激得司浅旭浑身一震,“七枪,全部开在脑袋上,脑桨和血液混杂在一起,脑袋都碎得拼不回来了!”
牙齿冷得在打颤,卫家三少什么都没有说,瞪着他,瞳仁里火光颤动。
“还有什么呢?噢,我们说说在意大利的GAY吧里调戏你的那个男人吧,其实你的身手足够撂倒他的,可是你怎么不动手?啧啧,因为那是你二哥管理的辖区,你要装出那恶心人的乖孩子的样子……这件事被夜宴的属下汇报上
去,你知道那个男人的下场吧?断手,断脚,喂狼……”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要和他纠缠,我什么都不知道!!”
“身为卫家的三少爷,难道不清楚自家二哥的辖区在哪里么?”
“你给我闭嘴!”
“不喜欢听?那我们就换一个你感兴趣的,比如说,你的情人,百里梦鄢。”
“给我闭嘴!不准你提他!!”司浅旭怒吼着,胸口剧烈地起伏。
心魔交缠上他的身体,笑得张狂:“你怕了吗?怕那些被自己掩埋起来的黑暗的本性会曝光?怕被他知道?”
“你不要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了!”
“就算我不说,那些东西还是存在的啊……自卑,惶恐,不安……还有,丑陋的不能泄露的妒忌。”
司浅旭的瞳孔骤然一缩。
“在妒忌什么?暗儡的强大,他的耐心,百里梦鄢对他的包容,忍让,就算暗儡曾经想要杀你,百里梦鄢也会记得暗儡对他的好……”
“还有呢?妒忌亡羁吧?他才是和百里梦鄢相依为命十几年的人,他有和百里梦鄢定下了契约,几乎同为一体,他知道百里梦鄢的一切,百里梦鄢重视他,依赖他,甚至可以为了他对你动手……”
“闭嘴!闭嘴!!闭嘴!!!”司浅旭歇斯底里地吼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是挣脱开那黑色雾气的束缚,蹭着地面后退,随即踉跄着站起来,却还是跌倒在了小河浅滩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袍服的下摆,浅褐色的长发黏在了苍白的脸颊上,显得无比仓皇而狼狈。
明明已经是炎炎夏日,淙淙流过的水却冷得彻骨寒心,让泡在水里的他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得连那鬼魅都想退避三舍。
被搅散了的黑色雾气重新聚拢成人形,在他面前飘飘荡荡,笑声尖厉:“你在心虚什么?还是在害怕什么?”
正文 第二卷:菊殇(49)
“你!你!……”司浅旭气得说不出下话来,狠狠攥紧了拳头。
“我是心魔,以黑暗为食,能长得这么大,还要谢谢你呢,”黑雾再度靠近了他,“谁也猜不到吧,一个连穿着黑色都能穿出最纯粹干净的感觉的人,其实深藏的本性有多么的丑陋,污秽……”
“不是的!不是的!!”他反驳的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空洞。
“压抑着自己内心的黑暗,还要用一张温和的面孔对着整个世界,用华丽的外表包装着你的样子,却连自己都没有去看,里面的那具皮囊已经腐烂成怎样恶心的东西了。”
容颜灵静的男人拼命去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那个魔鬼的声音依然一字不漏地钻了进来。
“一味地隐藏,掩埋,将腐烂葬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却不记得,那些黑暗会在暗夜里主动冒出来。”
心魔的语气嘲讽无比,恶毒得令人心惊胆战。
“就像,你在睡梦里诅咒暗儡,诅咒亡羁,诅咒他们不会回来,诅咒他们永远无法和你抢夺百里梦鄢!!”
诅咒……
诅咒……
诅咒……
心魔的话化作两个字不停地在脑子里回荡,司浅旭惨叫一声,惊恐得整个脸庞都扭曲了起来:“我没有这么做!我没有!我才没有这么做!”
声音尖厉得可怕,已然失去了理智。
“是的,你没有说出口,但是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你内心的渴望了,在所谓的担心,大度下,你真实的愿望,其实只是想让他们消失吧!”
“司浅旭,你爱百里梦鄢,你爱他爱到发疯了,可是你在自卑,自卑自己力量的渺小,你在害怕,你害怕他会不要你,你在妒忌,妒忌暗儡,妒忌亡羁,甚至妒忌伊武千慕和单非,可是,你能做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的发展,你根本无能为力!”
“我、我……”司浅旭的瞳仁失去了焦距,依旧掩饰不了其中排山倒海的痛苦,疼得撕心裂肺。
无能为力……
没有什么比这四个字更让他绝望。
“所以,把你的身体给我吧!我帮你得到百里梦鄢,我帮你达到你的愿望,把你的身体给我,给我!”心魔大笑着,丝丝缕缕的雾气钻入了神色痛苦的男人的身体里,钻向他的五脏六腑,钻入他的脑袋。
“不要……我不要……”司浅旭挣扎着,犹如食肉寝皮挫骨扬灰一般的疼痛纠缠了全身,生不如死的感觉让他又是一声惨叫,黑暗的羽翼铺天盖地笼罩了他眼中的世界。
最后的意识只化作一句话:
梦鄢,救我!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要那个男人呆在自己身边。
……
……
遥城,街头。
梦鄢,救我!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响彻脑海,百里梦鄢猛然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心口剧烈的疼痛感让他一瞬间变了脸色。
“阿鄢?”在街道另一侧搜寻的红衣花妖雍沉血急忙奔了过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担忧不已,“怎么了?”
百里梦鄢心口止不住地泛起了滔天的恐惧:“浅旭出事了,浅旭他……他在向我求救,他出事了……!”
天穹,云遮艳阳,依旧未散,带着格外阴翳的气息。
……
正文 第二卷:菊殇(50)
遥城,城外。
“终于,等到这个东西出现了啊……”一声不甚明显的慨叹从柳树后传了出来。
一个两个手掌大小的令牌状物体旋转在小河浅滩上那个昏迷的人影上空,那些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如同被猎食的黑洞捕捉住了一般,惨叫着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吸了进去,化为无形。
那银黑色的令牌散发着沉重而冷然的气息,变小之后飞到了不远处,被一双修长的手接住。
随即,手的主人从河边的柳树背后走了出来,他的身后是一个黑洞洞的空间裂缝,正缓慢地收缩,化作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个容颜儒雅的男子,出色而不强势,带着一身书卷的温文尔雅的气息,金色细框眼镜下的眸子终年弥漫着浓浓的没有尽头的雾气,装束和这个时空的人截然不同,他身穿一件银白色套头毛线衫,咖啡色长裤,举止优雅
而从容。
而在他的身侧,站在另一个男子,一身纯白色衣衫,耀眼的金发及腰,黛眉,长睫,金眸,蔻唇,搭配起来的容颜完美得令人不敢直视,气质圣雅,高贵,凛然,无从亵渎。
ichael难得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淡淡的口气:“星六坠上亡者的怨气,你一直没有净化么?”
“是我一时疏忽了,”Perpetual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所以等我发现的时候事情已经变得有点棘手了。”
亡者的怨气侵蚀了生者的身体,腐蚀了他的内心……
“总之,解决了就好。”
“还有一波诅咒的反噬,不知道他们挺不挺得过去……”Perpetual看着手里银黑色的天罡令,“那个女人给宿命带来了很大的变故。”
“原来应该发生什么?”容颜圣雅的男子突然问道。
Perpetual略一皱眉,顿了顿才回答:“天罡令,他们应该拿到了天罡令才对。”
宿命的运转,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间了啊……
男人雾气弥漫的眸子里闪过一瞬的恍惚。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这场盛大的残酷的轮回已经走到了最终的结局了呢?
未亡人,你也快要,出现了吧……
然后,来亲手结束你犯下的罪孽吧。
……
司浅旭身上的气息因为星六坠的关系所以比平常人都要淡得多了,当炙双祭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距离他和雍沉血、百里梦鄢分别出门的一个半时辰之后了。
看到河面上飘浮着的那个黑色人影,一衣墨绿的竹妖男子心下一沉,飞快弹指化出一个纸鹤燃烧成灰,随即便踏上水面去捞那个失去了意识的男人。
百里梦鄢和雍沉血来得很快,那时候炙双祭才正抱着一身湿透的司浅旭往岸边走来。
那张灵静的容颜惨白得可怕,没有血色,甚至已然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这一眼,就将年轻的术士惊得魂飞魄散,眼前一晃,险些就一脑袋栽了下去,之前那剧痛的感觉再度袭击了心脏,疼得血液倒流。
“阿鄢!”雍沉血见势不妙,看了看百里梦鄢后又瞥向自家竹妖爱人,“双祭,这……”
“只是呛了水,不要这么紧张!”炙双祭急忙避重就轻地解释道,将司浅旭放在岸边,手里蓄了一道绿芒按在他的胸口,没一会儿,司浅旭就咳出了几口污水,连带着也有了微弱的呼吸。
百里梦鄢看着他,忽地虚脱一般闭了闭眼睛,片刻后才挪动步子走到炙双祭面前,跪倒在满是石头的河岸上,紧紧地将司浅旭抱入怀中,埋首在他的肩弯上,久久没有说话。
怀里的身体是冰冷的,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寒气,不过,只要人是真的就好。
感谢上天,只要人没事就好……
炙双祭没有打扰他们,无言地走到雍沉血身边。
天空上的浮云不知何时被吹散开了,艳阳高照,挥洒下温暖的阳光,映花了人的眼。
雍沉血抬起头,仰望苍穹,金色的光线在他雍容华贵的容颜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晕,柔和了那逼人的美丽。
只是,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晴天,艳丽得有些不真实。
在那浮云飘荡的地平线上,是否还有黑色的云层正蓄势待发,等待着在一场暴风雨中兴风作浪?
……
百里梦鄢不知道司浅旭为什么会跑了出去,又是遇到了什么东西,才会把自己弄得几乎被淹死这么狼狈,而且还元气大伤,对于本就是极阴体质的历史研究者来说,身体里大量元气的丢失,无疑就是把自己送到鬼门关前去走
了一圈。
“阿鄢。”宅院,厢房的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墨发高束,长衣水红,容颜倾城,神色微凝。
给床上躺着的正在发烧的司浅旭绞了一条新毛巾敷上,百里梦鄢回头看他,凤眸里漾着淡漠的神采。
“你还记不记得雷大哥提过的那个从太原找到的知道逆耳米珥黛帝国一事的那个人类?”
男人没有回答,静静听他的下文。
雍沉血字字轻如微风,“他死了。”
百里梦鄢动了动眼帘,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脸庞上却是没有一丝波动。
花妖男子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掩盖了七彩琉璃眸中的神色,口中的低语像是自言自语:“是大前天晚上死的,连同雷大哥手下的一个兄弟一起被杀了,那边的捕快说怕是遭了贼人所以被灭口了,今个早上才把尸体运过来。”
百里梦鄢直直地望向他,雍沉血第一次在那双深邃冰冷的丹凤眼里察觉到了那么深刻的悲哀。
“沉血,这个诅咒最可怕的就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连累怎么样的人,”窗外,紫竹苍翠,绿影丛丛,透射过的光斑在他眼里融化成了冰雪一般的华芒,掩盖冻结住了某些东西,“抑或是,连爱都成了负担……”
“负……担?”那双七彩琉璃眸里有瞬间的诧异。
“沉血,”百里梦鄢低低的笑了一声,却听不出轻松之意,反而带着淡淡的伤感,“我知道吗?我最怕德尔就是,他说后悔遇见了我……”
给读者的话:
票啊砖啊……
正文 第二卷:菊殇(51)
伤感之下,是波涛汹涌的疼痛。
他明明在笑,眼底却是一片苍凉。
雍沉血怔了一瞬,目光移至了司浅旭身上,片刻之后默不作声地带上了房门,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床上的人儿高烧依旧,脸颊烧得通红,百里梦鄢将自己的手在冰水里泡了一会儿,才靠过去,轻轻贴在爱人的脸上,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浅旭……”低低的唤声,如此叹息而难过。
为什么受罪的偏偏总是司浅旭而不是自己呢?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百里梦鄢注视着那张温顺却苍白的容颜,那眉目之间还沾染着些许的惊惶。
他再度叹了一口气,给司浅旭喂了药之后,折腾了大半天的百里梦鄢也抱着爱人入睡了。
睡梦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哭泣着问他,梦鄢,我们到底怎么了?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绝望而悲伤,像是钉子一样,一枚一枚地扎进人的心口,疼得撕心裂肺。
他想回答,却怎么也说不出答案,喉咙被铺天盖地的哽噎覆没,视野里只剩下那双黑色的瞳仁,里面盛载着无穷无尽的如泣如诉,在暗夜里,清晰而无助。
心口,疼痛的近乎窒息。
……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留人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
竹笛声悠扬而凄凉,流水一般淌在了宅院之中,不怕阳光的精魅跃上了树木的枝头陶醉静听,仿佛要将那些旋律化作实体收藏入自己的手中。
长廊上的红衣男子驻足听了好一会儿,七彩琉璃眸里流转着炫目的流光溢彩,含着淡淡的缅怀。
青石堤,绿柳岸,少年温润如玉,翩如谪仙,初见的情景历历在目。
那是这场华美的梦境的开始,美好的令人无从前去猜疑它的结局会有怎样的不如意。
一回首已是百年身,第二次见面是在妖界繁华的大道上,妖群滚滚,那人高高站在飞檐之上,折扇化了笛,奏起一曲乌夜啼引他回头。
茫茫人海,四目对视的刹那,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定格了下来。
也是在这一刻,彼此都明白,对方是自己的一道劫。
命中注定,是缘,还是孽?
雍沉血算不出来,但是藐天蔑地如他,也不在乎。
而炙双祭……
那个温柔强大的男子,其实也是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的脾气吧!
淡色如水的唇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红衣花妖笑了笑,随即才走到长廊的尽头,推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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