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堤坝上看去,一条大江横贯而过,轻风拂面,水流悠悠,渔船整装待发,真真应了那一句“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大气却又不失了温婉。
忽地,人来人往之中,一抹绚丽的红影赫然跃入了其中,艳色惊人,格外地夺人眼球。
那是一个欢快得像是花蝴蝶一般的少年,约莫着是十一二岁的模样,一身水红双襟宽袖水红彩云逐月纹绣衣,一头墨发垂直如瀑,笔直地落入了腰间,七彩琉璃眸流光溢彩,淡色双唇盈润如水,脖颈之上系了冷玉,脚下软靴踏地无声,雍容华贵的容颜,带着一抹英气和桀骜不驯,漫不经心之中夹杂着神采飞扬,若是再长大一些,必定是个翩翩贵公子,一笑便是倾国倾城,不知煞了多少人的心。
少年欢快地在人群中穿梭,墨色的发上下翻跃,水红锦衣飞扬之间带起一片恍了人眼的水光潋滟,配合着灵活轻巧的身姿,亦犹如那不知忧愁的飞鸟翔雀。
眉目顾盼流连之间,红衣的少年不知撞上了什么,“哎哟”一声跌在了地上,左脚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估计是崴了脚。
他眉间一蹙,咬着唇,七彩琉璃眸子中浮起一片迷蒙蒙的白雾,看起来煞是委屈。
头顶有一个温柔而心焦的声音响起:“真是对不起,这位小公子你没事吧?”
少年端着迷蒙蒙的眼睛抬头看去,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一片沁了人心的绿色,那绿,苍翠如墨。
看清了眼前这个害他崴了脚的人,红衣少年的脑子之中霎时间只剩下六个字:
君子温润如玉。
似乎没有什么比这一句话更适合这个和他年岁相仿的少年。
墨绿的锦带将一头及到了腰下的黑色长发束在脑后,他俯身下来,清幽的竹香扑面而至,那发顺着他的动作垂落,在光线的折射下,泛起了薄薄的绿色微光,弯弯的柳眉,一双杏眸色如晕墨,一点朦胧一点迷离,顾盼之间,涌动着比月色更温柔的淡淡流光,圆润的鼻,薄薄的朱色双唇微微上挑,像是时时刻刻在笑,修长的身形,温润的轮廓,出尘绝美的容颜,介于男子的俊朗和女子的柔美之间,还稍稍带着一点稚气,是那种柔和而不让人心神窒息的美,翩翩然如九天谪仙,悠悠然如水中明月,一身墨绿卷草印金罗绢双襟圆领长袍,衣袂翻飞,白绫袜,黑皮履,手环翠镯,腰间别着一把墨绿的折扇,锦绶随风飞扬,太过温润的气质,太过脱俗的气息,太过精致的容颜,在一瞥之中就已是惊为天人,仿佛这人在眨眼的瞬间就会乘风踏云而去,到了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瑶池仙境中。
青石堤,绿柳岸,少年温润如玉,宛若谪仙,悠似明月,是他华美而盛大的梦境的源头。
亦是,关于雍沉血和炙双祭永世纠缠的源头。
一身水红双襟宽袖水红彩云逐月纹绣衣,雍容华贵的少年只是一个恍神,随即眨了眨泛起迷蒙蒙的水雾的琉璃眸,咬了咬唇,摇头,“没关系,我还好……”
温润少年见他明明痛得额头渗汗,却依旧没有哼出半句软话,禁不住心底有些赞叹和怜惜,立刻去扶他起来。
身体相触之时,两个人俱是一愣。
原来,竟是同类啊……?
看上去,彼此都不像呀……
他们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同时笑了一下,没想到他们居然都没看出来啊!
知晓对方也是同道中人,温润出尘如谪仙的少年便不再耽误,手上施了法术,轻轻松松地扶住对方,朝最近的客似云来的聚仙楼走去。
“小二,一个雅间。”墨绿长袍的少年抛了一锭银子,薄薄的朱色双唇微微上挑,柔声道。
接过银子的小二盯着两个绝色更甚女子的少年,几乎看直了眼,好在训练有素,飞快就回神过来,立刻前去引路:“好的好的,二位小公子这边请嘞~!”
他扶住一身红衣的华贵少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进了雅间,随意点了些菜,打发客小二,便俯身去查看对方的伤势。
少年的肌肤是漂亮的葱白色,吹弹可破似的,可惜脚上因为崴了,整个脚踝都红肿了起来。
他略为诧异,“为什么不用治疗术?”
莫非真的打算等着他来弄么?
墨发华衣的少年摸摸鼻子:“我不会……”
另一个少年扬了扬眉, 朱色双唇微微上挑,无奈一笑,动手施了治疗术,一边问道:“第一次来人界吗?”
“是啊!挺热闹的。”大概是疼痛褪去客,少年微笑起来,有着和优雅雍容的外表截然不同的神采飞扬,跳脱而不无知,烂漫而不天真,他托了托下巴,磨娑着,“就是力量有点弱了,很简单的事情都被弄麻烦了。”
倒不是批评或者讽刺,只是单纯地感慨罢了。
一身墨绿的少年温柔一笑,明明看似十一二岁,却是谈吐不凡:“他们是凡人,有些事情自然是无法像我们这般借助法力,但若是遇上太平盛世,想安安稳稳过一生那却甚是容易,虽说我们是妖,享尽岁月无数,还不是要五百年经历一次天劫么?躲不过的,一样要尘归尘土归土了。”
前者抚掌而笑,“我们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啊!在下百日菊花妖一族沉血,交个朋友吧!”
他拱手一礼,眉目流转之间意气风发,敛了一身的漫不经心,英气竞出,优雅高贵如那丹青画中走出来的王侯将相。
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啊……
温润如玉的少年轻声笑了,杏眸之中如同一点墨迹晕染而开,淡淡的朦胧,淡淡的迷离,凝视久了,仿佛能将整个人都会被醉了进去,“竹妖一族双祭。”
不说全名,是妖类的一种自保的方式,因为在某些时候,名字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暮来风。
胭脂泪,
留人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青石堤,绿柳岸,大江东去,温润如玉的少年将腰间别着的墨绿折扇化作了一支竹萧,一曲《乌夜啼》,惊了春日的姹紫嫣红。
雍容华贵的少年合着曲轻轻哼唱,一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煞了一江平静的水面。
他微笑如悠悠明月,温柔得几乎可以渗出水,墨绿衣袂翻飞如摇曳的飞鸟,“有缘再见。”
他抿唇,一身水红桀骜不驯,眉目含笑之间倾城倾国,“呐,双祭,下回见面,我还要听《乌夜啼》。”
少年点头应允。
这一个“有缘”,却是一等就等了到百年之后。
彼时,当年还有一些稚气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双十模样的男子了。
却依旧在惊鸿一瞥之中,于滚滚人流里捕捉到彼此的身影。
对视一笑,霎时间便是醉了芳华无数。
……
路,很长,很长。
仿佛都看不到尽头在哪里。
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都如此陌生,他怎么寻都寻不回那些熟悉的身影。
连路,都是陌生的。
他走了多久……?
好久好久了……
累得想倒下去不再醒来了……
这样的感觉是什么?
怎么又是熟悉又是陌生的呢?
哦,对了,在遇见那个总是一脸淡漠的孩子之前,他就是这样走了数个百年啊。
太过漫长的旅途,太过灰色的世界,他找不到自己的归宿啊……
他停了下来,仰头去看那渐渐西下的暖阳,薄薄的光线射入那双琉璃一般却在此时失去了光彩的眸子里,带起一片隐隐的刺疼。
雍沉血死了……
所以他找不到炙双祭了……
呵,那个看起来温柔无比的男人其实很小心眼呢,若是找不到他了,那个家伙肯定就会躲起来生闷气了吧!
所以,要赶紧找到他……
要赶紧……
只是……
双祭,你在哪里呀?
我想你了。
很想很想。
想到快发疯了呢……
百里梦鄢说,老妖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天曳说,沉血已经死了,亡羁是不会倒下的。
雍泠音说,沉血,是你害得双祭魂飞魄散的么?
艳阙斓说,祭儿死得那么惨,你怎么可以比他活得好?!
炙双祭一直唤着他的名,沉血,沉血,沉血……
温柔如水的,无可奈何的,纵容的,爱恋的,难过的……
一声又一声,组成了一曲盛大而动听的靡曲,听着听着,就足以让他落下眼泪,凄哀了容颜。
双祭啊……
很痛呢……
你死得那么惨,我怎么可以苟延残喘?
一生一世的山盟海誓,如今却成了最极端的一生一死。
无数次看见死亡在面前招手,我都在想……
可不可以,带我一起离开?我的双祭啊……
你若是不肯,就换我去找你好吗?
十指相扣,一生厮守。
如此美好的誓言,怎么忍心辜负呢?
双祭,等我。
等我好不好……
即使只是幻象,即使是万劫不复,我也甘愿在有你的世界里……
就此沉沦。
……
沁泉路,市,一处小型工业区。
一栋废弃的大楼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完全陷入了地底,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压了下去一般,看得人心惊胆战。
现场已经被欧洲如今最大的黑手党夜宴的人和警方协商好后控制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
一辆纯黑色的法拉利从远方急速驶来,刹车时在瓦砾遍地的地面上扬起一阵厚厚的灰尘。
前座有两个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飞快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个修长纤细的身影踏步出来,灵静的容颜,黑色璀璨的瞳仁,及到腋下的薄薄的浅褐色长发,原本温和的轮廓绷得紧紧的,一身黑色夹克衬衫,紧身黑裤,整个人一如既往的干练利落,惟有眸子里泄露出了斑点的隐忧和焦躁。
“旭少爷!”波赛波澳快速迎了上来,夜宴的弟兄们纷纷行礼。
“什么情况?”司浅旭也不像废话了,径直朝前走去,一边肃容问道。
耶安斯和克阿瑟急忙跟上。
“鄢少爷应该是遇到敌人了,估计是偷袭,否则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出事的。”波赛波澳回答道。
卫家三少眸色一暗:“梦鄢呢?”
波赛波澳欲言又止。
此时,一行数人已经走到了事发地点,司浅旭还未来得及问下去,就被视线所及之处看到的被不可思议的力道压入地底的废墟震撼了一下,喉咙里一时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耶安斯和克阿瑟也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
这并不是普通的大楼坍塌,而是加注进了法力,压下去的力道之大,即使是一个异能力者,都无法轻易承受。
许久。
司浅旭仿佛才找回自己言语的能力,艰涩地咽了咽口水,开口:“波赛波澳,你想告诉我,梦鄢他……在下面?”
此话一出,现场倏然安静了下来。
艾诺安排过来控制这里的都是夜宴手下的异能力者,不同于被封印了半妖力量的司浅旭,他们的灵识和灵力可以清楚地感觉出下面埋着一个还不知道生死的人。
而当时和百里梦鄢在一起的波赛波澳很清楚,零度冰焰的确在这栋废弃大楼里遇到了麻烦,他赶过来的时候,这一切却都已经尘埃落定,为时已晚了,他只能联系夜宴亚洲主要负责人艾诺派人过来了。
“对不起,旭少爷,是我办事不力,没有保护好鄢少爷。”
司浅旭淡淡地看了波赛波澳一眼,指着那个匪夷所思的废墟道:“挖他出来,立刻。”
太过波澜不惊的语气,反倒让在场的人均是后背一凉。
那轻描淡写的话语背后,隐藏着怎么样的暗潮汹涌……
卫家三少执意要留在现场,耶安斯让人拿来了一张椅子,让他坐在一旁看着夜宴手下的异能力者各展所能,将生生被压下去的大楼废墟一点一点地挖出来。
日头渐渐西移,司浅旭单手撑着下巴,手肘靠在扶手上,维持着这个姿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现场,一动不动的,被风撩乱的浅褐色薄发在那张灵静的容颜上落下了大片大片的阴影,惟有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光芒璀璨得惊人,偏偏又带上了一重晦暗的色彩,在柔和的轮廓上,显得格外的凛冽。
比起看到爱人遇险而坐立不安的普通人,司浅旭实在是太有耐心,也太过平静了,平静得有些吓人。
“旭少爷……”克阿瑟突然站到了他的侧边。
年轻的卫家三少没有动,只是抬了抬眼帘,仿佛是很随意地道:“查到了?”
“是的,”克阿瑟点了点头,“我们的确有找到一些黑色的皮毛,初步判断应该是猫类动物,而且上面鬼气,看来是一只鬼宠。”
“鬼宠?”司浅旭顿了一下,把这个词语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但是没有相关资料,“是什么?”
克阿瑟解释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有些人会将已经死去的动物收集起来,点化它的神智,或者将一个被控制人鬼妖魔的灵魂注入动物的身体里,然后操纵它为其主人做事,这样就相当于得到一个乖巧的宠物,所以被称之为鬼宠。
司浅旭的指头在扶手上叩了叩。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百里梦鄢被偷袭了,他的第一感觉就是那天那只黑猫以及那个有着少女银铃一般的声音的“人”,而照克阿瑟调查的结果看来,似乎这个猜测并不离谱。
之前在去市警察总局见重案组组长Perpetual的时候,百里梦鄢也略有提过黑猫的事情,那么,这就是说……
恐怕这件事和暗儡失踪的事情脱不了什么干系了。
亡羁同样还不知所踪,百里梦鄢被压在废墟下生死不明……
阴影斑驳了他的容颜,卫家三少看着那个越挖越深的大坑,抿平了唇。
百里梦鄢,你一定不会出事的,对不对……
一定不会出事的……
他攥了攥拳头。
“克阿瑟……”现在亡羁那边还不知道有没有危险,司浅旭正打算让他告诉伊武千慕和单非,让他们帮忙先去找一下,不过话还未说完,那边组织着大楼废墟挖掘工作的波赛波澳和耶安斯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旭少爷,找到鄢少爷了!!”
声音之中明显得松了一口气。
面容灵静的司浅旭虽然神色未变,但是整个人已经霍然站了起来,整个脊梁都挺得直直的,似乎有些僵硬的模样。
他握住了扣在腰上的天丝结,那是一个由五色丝绨系着的白色环结状玉佩,折射着柔和的微光,四分之一巴掌大小的玉佩表面光滑,没有一丝纹雕,却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意。
司浅旭迟疑了一会儿,才大步跨了过去。
克阿瑟急忙跟上。
踩着一地的碎石瓦砾,卫家三少近距离瞥了瞥那些完全就像是夹心饼干一样被挤压在了一起的石块钢筋,心底有些寒意升了起来,让他立刻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废墟的边缘,朝那个深深的大坑下面看去。
石块与石块的缝隙之中,明显可以看到一个浅蓝色的蜷缩起来的格外熟悉的身影,一身浅蓝色衬衫加白色西裤,外加一件薄薄的休闲式西装,黑色柔软的披肩发;的确是百里梦鄢本人没错!
而在他的身边,悬浮着一根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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