袒露在外的肩部皮肤一刹变得透明,几乎可以清楚地看见这个男人的肱骨、动脉和喙肩韧带。诡异的橘红色液体很快随着清晰分明的血脉流往全身,痛感也随之得到缓解,始终蹙眉阖眸的空军少校慢慢睁开了眼睛,而那个一直把脑袋埋在他心口的年轻人也恰于此时抬起了脸。
那是一双毫无雾霾的眼睛,瞳仁金碧,眼神天真又稚气。但他的眉心微微拧起,眼眶红得像是刚刚哭过,似也在为自己揪心。
也许是强烈的药效让霍兰奚一时有些恍惚,他盯着这张咫尺相距的脸孔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你是谁?”
听见对方问话出声,年轻人蓦地就开颜笑了。像个失而复得最心爱之物的孩子。
“在天空我就是鸟,在海中我就是鱼,”他又把脸贴上了对方的心口,用还有些古怪的音调一字一字地回答,“在你身边我感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感觉真好,谢谢。”
于是空军少校想起来了,这个年轻人曾和自己并肩仰望浩瀚星空,也曾和自己一起跳入暴风雨中无垠的海洋。
霍兰奚感到狼川抱得自己很紧,几乎把结实的骨骼和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身上。他们一个赤身裸体,一个也衣衫大开,肌肤亲密无间地互相贴合,下体牢牢压迫在一起。水仍未关,沥沥溢出浴池,空军少校身处下方,背脊已然凉湿一片,但他却莫名感到周身的温度正在不断提升,心脏也难以名状地加快了跳动。
霍兰奚轻喘一口气,提醒压在自己身上的年轻人,说,“你该起来了。”
谁知道那家伙非但不肯起身,反倒又张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这回力道不重,没有见血,从肩膀咬至脖子的一路更似吻触。狼川本还想狠咬一口在对方的嘴唇上,可后来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了。他让一点舌尖探出自己的齿间,只探出一点点,软软的舌舔舐着两片冰冷的唇,描画着那棱角分明的唇线,小心又轻柔。
对于对方的种种出格举动,空军少校神色冷峻全无反应,倒是年轻人的两颊渐渐浮起了彤云,自己停了下,问:“我们……这是在做爱吗?”
两个人靠得极近,鼻尖相擦,嘴唇相贴,就连彼此的睫毛都交错相织。霍兰奚直视着那双一瞬不瞬的金绿色眼睛,刚一打开紧阖着的两片唇,对方齿舌间那温暖又暧昧的湿气便蹿进了他的口中,“不是。”
“那么……”狼川懵然地眨了眨眼睛,问着最明目张胆的话,神态却天真至极,“你想要我吗?”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谁也想不到,连接不上魏柏伦的靳娅重又出现在浴室门外,却当场怔了住。
一直面无表情的霍兰奚一下翻身将狼川压在了身下,粗暴地堵住了他的双唇,将舌头送入他的齿扉。手指潦草地在小巧的胸前凸起上掐弄两下,就滑过腰身,滑向了对方的胯间。
冰冷手指握住了已半勃的热棒,激得狼川狠狠打了个颤,还未张口呼喊,自己的舌就被对方的舌狠狠绞缠了住,在彼此的口腔里来回推送。
两个男人浑身湿透,可迸发的情欲却淬过了火。空军少校一手摁着年轻人的后脑,一手则极其粗野地在他下身摁弄,并渐渐移至了臀缝之间。身体的隐秘之处遭受暴力侵犯,狼川先是感到了一阵尖锐的疼痛,但这种很快锐痛就被更强烈的快感取代了,反倒令他不由自主就张开了两条长腿,挂上了对方的腰。
“唔……”一两丝快乐的哼吟从紧密纠缠的四片唇间渗了出来,被对方吻得几近窒息,狼川无意识地将手臂向后伸摆,谁知竟触发了隐藏于浴池旁的摁钮——突然间,一阵暴雨似的水注便从天而降。
似被冰冷的水注一下浇醒,霍兰奚渐渐恢复了清醒的神智。灰蓝色眼眸消退了狂热迷离的气息,重回一片望不到头的深湛,他皱着眉头看了看身下的狼川,然后站起了身。
“对不起。”说完这句,空军少校就离开了浴室。他看见了怔在门口的未婚妻,没给对方一句解释便上了楼。
一切来得措手不及又消失得不留痕迹,同样怔住了的还有躺在地板上的年轻人。他神态空茫地站起了身,将自己重又投入宽大的浴池。
池水覆没过头顶,束手束脚地躺平于浴池底部。一双金绿色的眼睛愣愣睁大,除了偶或冒出嘴角的几个气泡,这家伙看来就和死了一样。
十余分钟后,狼川才从这种心跳趋于静止的假死状态里活了过来。他霍然离开水面,将湿漉漉的、遮挡眼帘的黑发拨向脑后,随即大笑起来。
第二天清早空军少校就离开了家。几乎一夜未眠的女主人走下了楼梯,看见那个年轻人正和大狗“闪灵”面对面地趴伏着。
“闪灵”该是动了怒,它的喉间发出骇人的低吼,高耸脊骨,呲着尖牙,仿佛随时要向对面的狼川扑去。而狼川也不甘示弱,甚至比一条发怒中的狗表现得更为粗野——学着对方的样子四肢着地,低腰弓背,将一张俊俏脸庞扭曲出瞠眼龇牙的怪模样。
“闪灵”朝他吠一声,他就面相更凶恶地吠还两声;“闪灵”作势欲扑,他就一下把脸凑上去,生生把那大狗又吓回去。
一人一狗如此荒唐地对峙了好一阵子,终究还是大狗败下阵来,整具身子伏在地上,举旗投降般晃动起了尾巴,喉咙里还发出“呜呜”的乞饶声。得胜了的年轻人孩子气十足地手舞足蹈,满面熠熠神采。上前摸了摸“闪灵”的脖子,他就打个响指,带着这已然屈从于自己的大狗到海滩上玩去了。
踩着拖鞋下楼的费里芒也看见了适才一幕,抓了抓满头的乱发,打了个呵欠说:“看来它接受了狼川,视他为新主人了。”
靳娅一言不发,默默退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失神地在床头坐了半晌,最后接通了给弟弟靳宾的视讯。
“靳宾,我是姐姐……”眼泪止不住地滑落脸颊,女人乞求地说,“求你……求你把那家伙带走……”
☆、22、天空奏鸣曲(1)
全科医生将橘红色的针剂注入空军少校的肩部,因为万众瞩目的奥利维尔第三次模拟试演即将开始。
“这种止疼剂会在镇痛的同时,将一种特殊形态的5…羟色胺和一种类似于多巴胺的神经传导物质迅速传递至你的脑干。如果大剂量使用,它极有可能会毁坏你的中枢神经,对你的肌体产生不可撤销的伤害。”魏柏伦收起细小的针管,冲霍兰奚笑了笑,“那物质和爱情相似,所以在刚刚接受完注射的时候,你看这世界会很容易动情。”
为了防患于未然,他提前注射了一针止疼剂。霍兰奚动了动肩膀,扣上衬衣扣子,又将空军制服穿在身上。他有些无可奈何地朝魏柏伦摇了摇头,语气倒也不算责怪:“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从空军少校的表情里瞧出了些许端倪,一直一本正经的医生先生也不由开起玩笑,“这两天你都住在训练基地,难道是为了逃避对哪个漂亮姑娘的真心,不想对不起靳娅?”
霍兰奚还未答话,一个穿着军装的女人就走进了屋子。
大眼睛、直鼻梁、圆润俊俏的下巴,一头褐色的长卷发被收在女人的军帽之中,硬挺的制服却无法收住那身玲珑有致的曲线,皮带、军靴和“大校”肩章令她倍添一份英姿勃勃的气质。武烈是军中军衔最高的女人,但除此之外,她也是个缪斯女神般的美人——无需刻意卖弄风情,风情就已浑醇得如同烈酒。靳娅的纤细柔弱或许令人怜惜,但这个女人却敢于手持铜矛怒视敌阵,单凭这点,便更值得旁人肃然起敬。
她还有一个身份是童青的未婚妻,也就是说,她差点和卫队长童原成为一家人。
武烈看见霍兰奚眼前的药品和针剂,担心地皱了皱眉,“少校,你旧伤复发了吗?”
霍兰奚为从未碰面的俩人作了简单介绍,魏柏伦不无恭维之意地说,“我对您的芳名早有耳闻,人们都说,奥德赛号的武烈是罗帝斯特最优秀的女舰长——”
全科医生的话音未落,眉眼俊美的女人已经轻挑眉梢,提醒道:“不,我是最优秀的舰长,和性别无关。”
魏柏伦微微吃了一惊,旋即立刻大度地为自己的失言向对方致歉。
武烈朗声大笑示意自己也只是玩笑,又转身对霍兰奚说:“待空军阅兵式结束后,将会由我会送你和奥利维尔去第十九太空训练基地。”
霍兰奚不解地问:“空军阅兵式?”
“总指挥官临时决定,让驻守各个区域的空军部队派出精英,驾驶他们的战斗机参加奥利维尔第三次模拟试演。对了,说到奥利维尔,刚才我见到了他,那个总是对人微笑的机器人——我开始喜欢你的面无表情了,”恰到好处的一个停顿后,女大校促狭地笑了,“少校,你笑起来实在算不上好看!”
初识的俩人又聊了一会儿,魏柏伦问:“舰长,为什么要把你的战舰命名为‘奥德赛’?”
“因为即使触怒了神明,它也总能返航。”打算告别的女大校敬了一个礼,“祝你凯旋,少校。”
霍兰奚也立得笔直还了一个军礼给武烈,却突然面露惑色地微微皱了皱眉——令空军少校深感奇怪的是,即使面对军中最美丽聪慧的女人,刚刚接受针剂注射的自己也毫无心动之感。
那么,那一夜的失控更显匪夷所思。
“费里芒,快些!”
一个年轻的喊声响了起来,很快又被周遭嘈杂的人声湮没了。
赶来参观空军阅兵式的人很多,大多想找个好地方——既能望见风驰电掣的战斗机,又能看见高台之上俊美如神祇的元首之子。人们摩肩接踵,推来搡去,将整个顿河广场挤得水泄不通,孩子必须紧紧攥住母亲的裙角,否则一不留神就有走丢之虞。而街道两旁的树木和房屋上也爬满了人,那一个个费力探身而出的人影,简直随时都可能坠在地上。像断线的风筝。
身材挺拔的年轻人灵活得不像话,他挥动着拳头,一边大笑,一边怪叫,一边又回头催促着同伴跟上自己的脚步,像个浪迹四方的游吟诗人,在人群中左钻右闪,总算如愿让自己和不比地鼠高出多少的科学家占得一个好位置——让竖立于广场中心的旗杆作为落脚点。
连续几天的强暴风雨干扰了陆基雷达。可今天是个大日子,不止罗帝斯特的子民,没有获准进入帝国中心的人群也通过巨大的全息显示屏,全程关注着这场盛事。
国防卫队队长童原出现在高台上的元首之子身边。不远处的安德烈朝他露出一个温雅微笑,他则幅度极小地向对方点了点头。
在空军阅兵式的垫场游行之前,罗帝斯特的人不被允许有别的娱乐项目,可想而知日子过得有多乏味。所以当一大群身穿艳丽短裙露出大腿的漂亮女郎经过人群中央之时,整个广场都沸腾了,口哨声此起彼伏。
“靳娅真该一起来看看,这可太热闹了!”没有等来狼川接话,费里芒自己又说,“不过她总嫌战斗机飞行的声音太吵,我记得有一次她还被霍兰奚飞行时的场面吓得哇哇大哭,后来还想劝服他退役……”正巧一个金发女郎走过身前,朝他挑逗似的眨了眨眼,还抛掷了一个红唇香艳的飞吻。费里芒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高耸的双峰,眼睛发了直,舌头都打起了颤,“总之……靳娅注定与天空无缘……”
“敬礼!”他们旁边有个不断喝着小瓶子烈酒的胖家伙,看来不过五旬,圆头大耳,又高又壮,长着一只肉乎乎的酒糟鼻,右眼眉骨上方还有一枚环形的红色胎记。每看见一个路过自己身前的漂亮姑娘,他都会立得笔挺地向对方敬礼,一脸垂涎三尺的猥琐模样。待所有垫场游行的美人都走远了后,那家伙看来沮丧之极,朝身旁的年轻人喷出一口臭烘烘的酒气,“我爱这些骚娘们!我愿意扬起我的雄鞭,为她们赴汤蹈火地战斗!”
所有人都很兴奋,驻守帝国各个边侧的航空兵旅团都参加了第三次奥利维尔模拟试飞前的阅兵式。靳宾想在安德烈面前展示人类在飞行史上获得的成就,演讲的最后,他对着广场上的民众高声说:“即使没有翅膀,也不能遏止人类对天空的渴望!”
广场上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费里芒四下看了看情绪已达沸点的人群,努了努嘴,“我们的元首之子就爱哗众取宠,但很显然,所有人都吃这一套。”
垫场游行的美人压根没被狼川瞧进眼里,靳宾的话倒引去了他的注意力。
没人搭理自己的搭讪,胖家伙揉了揉肚子,又说:“我不是骗你,我真的可以战斗!我曾经也是一名飞行员,差一点点就能飞上太空……就差一点点。”
听见这话,金绿色眼睛转了过来,反倒把那胖家伙吓了一跳:“嚯!你的眼睛可真吓人!”
见对方撇撇嘴又要把脸转回去,胖家伙赶紧昂起脖子灌了口酒,接着说:“这两年最受空军长官们青睐的就是俾斯系列的战斗机,高速、高升限和无极限的航程,它们在地球上空和在宇宙中的表现同样出色,不过我不太喜欢那种紫色和绿色相间的条纹,简直像发霉了的菜皮。”
仿佛是自己的拿手绝活被人抢了似的,费里芒不甘心地接口说,“‘沙鹰’金黄色的外形非常抢眼,最适用于中低空制空作战,‘飓风之影’虽然可以同时胜任太空作战和长空作战两者的任务,但它的操控性能比不过‘俾斯’系列,自然也不如对方受关注。还有,不得不提的就是‘塔甘罗’,它是所有战斗机中机动性能最好,但也最难操控驾驶的机型,可以说全帝国里敢于驾驶这种战斗机的人最多200人,而其中只有不到100人能操控得得心应手,而这些人全都编排在霍兰奚的V17——”
“霍兰奚根本不算什么!”胖家伙无礼地大喊起来,“我当兵的时候,比他厉害的飞行员多了去!”
狼川不爱听这句话,趁那胖家伙仰头喝酒的时候,突然把一张瞪眼吐舌的怪脸逼近对方眼前,呛得他连咳不止。好容易缓过了劲儿,胖家伙扶了扶自己的肚子,毫不介意地继续自我吹擂,“我当兵的时候,前十名可以进入太空预备队,可我偏偏是第十一名。整整二十年,我都驾驶着运输机往返于罗帝斯特和其它几个工业重区之间,然后遭遇了梅隆星人的空袭,丢了一条腿,不得不退了役。”停了停,他忽然撩起裤管露出金属义肢,恶声恶气地骂出一声,“妈的!我将生命全部的热忱献给了天空,最后却只换来一条假腿!”
狼川细细打量了一眼这个长有环形红色胎记的胖家伙,发现他的胸前居然挂着霍兰奚也有的战斗勋章——这么看来,这人根本不可能是战斗机运输员。
“这老东西是个疯子,成日醉醺醺地胡言乱语!”一个等待观赏阅兵式的路人看来认识这家伙,插嘴说,“他一准儿是喝得烂醉如泥,在上茅坑的时候摔断了腿。”
大伙儿哄然大笑。瞧见没人相信自己,胖家伙又要叫嚷,可费里芒已经先他一步大叫出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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