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回过神来,转过身娇声吩咐:“你们都散了吧。”
四皇子妃的奶嬷嬷闻言看了楚容琪一眼,见这位对自家王妃颇有些凉薄的殿下没有任何不愉,急忙堆出笑脸把三位侧妃送出了门。刘侧妃原本并不甘心,有意无意的妩媚一笑,恰巧把自己娇羞的模样送到楚容琪眼里,却发觉楚容琪恍若未觉,不得不按捺下诸多心思,跟在何侧妃身后走了。孙侧妃心中抑郁,也出门看膝下的儿子去了。
三位侧妃一走,愈发显出了薛宝钗的尴尬。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人们有意为之还是单纯疏忽,四皇子妃的嬷嬷亲自送了侧妃们出去,偏偏就没人招呼薛宝钗一声,就那么把她一个人撂在了那儿。
薛宝钗一见楚容琪确实有片刻的失神,之后回过神来有心告退,可是她站得太靠里,中间隔着四皇子伉俪,根本不可能跟着几位侧妃出去。四殿下和四皇子妃两个人又深情款款、无暇他顾,她要是这时候上前,那也真是没眼色到了家。
其实薛宝钗要是愿意放□段与随便哪位下人搭个话,跟着人退出去,也不必不尴不尬站在这里,奈何她犹豫片刻,没能立刻放□段,结果现在人都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现在想改注意也来不及了。
究其原因,无非还是存了一分不能说出口的心思。
楚容琪和四皇子妃当然不会真的看不见薛宝钗,这会儿眼看着依然做闺阁姑娘打扮的薛宝钗鼻尖上都沁出了汗,楚容琪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薛宝钗的雪肤花貌,心底倒是有了几分怜惜,一边握着四皇子妃的手轻轻捏了下,一边对薛宝钗挑了挑眉:“来人带薛氏下去。”
即便四皇子妃屋子里的下人确实存了看薛宝钗笑话,借机给她排头吃的心思,这一会儿楚容琪都说了让薛宝钗下去,他们也不敢再继续装死,自然有人领了她出去。
等薛宝钗走了,四皇子妃才收了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亲手为楚容琪脱靴宽衣,等候已久的内侍们也鱼贯而入,低眉顺眼的给四皇子妃打下手。不多时,楚容琪就换上了家常衣裳,惬意的倚在榻上任由四皇子妃为他通头。
为了讨楚容琪的欢心,四皇子妃的这一手功夫是特意找嬷嬷们教过的,果然没多一会儿就听到了楚容琪舒服的轻哼声,四皇子妃这才有了点底气,似嗔似怒的发问:“殿下可是一眼瞧上了薛氏?要是她当真能入了殿下的眼,我这就去安排可好?”
至于到底都安排些什么,就不足为她们的好殿下道了。
楚容琪撇撇嘴,眼睛都没睁,直接回手拍在正妃手臂上,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几分不在意:“又乱吃醋。你一向大度,怎么独独瞧不上薛氏?可是她有什么不好?薛氏有不妥当,你只管教训就是,我难道是宠妾灭妻之人?咱们都说好了的,莫要瞎出主意。”
他是堂堂龙子凤孙,几乎板上钉钉的下任帝王,区区一个薛氏,就是容貌略微生的好些又如何?比她强的多了去了,若不是王子腾不肯送王家女孩儿来,薛家又诚心孝敬,他还真没把一个小小的薛氏放在眼里。今日一瞧,果然年纪还是小了些,不懂得进退,徒惹他的心肝们不快。
不过教导妾室们是皇子妃的职责所在,楚容琪相信自己的发妻之前能把府里搭理的妥妥当当的,开导个薛氏也不在话下,只怕她存了别的心思,倒有几分不好办。
想到此处,楚容琪蓦然抬了抬头,慌得四皇子妃急忙松了手,生怕自己揪痛了他,惹得好不容易过来一趟的丈夫生气。万一楚容琪拂袖而去,她做为大妇的颜面也就丢尽了。
“薛氏如何无关紧要,只管教她懂得女戒女训即可,但是薛家连着王家,本王前次跟王妃说的话,王妃可千万莫要混忘了。闹出点什么来,本王可是不依的。”
楚容琪面容肖似甄贵妃,十分阴柔,偏偏双唇生的与当今一模一样,十分的薄,此刻板起面孔说话显得格外刻薄,四皇子妃看的心里一个激灵,慌忙恭敬应声,楚容琪这才满意颔首。
王子腾军功彪炳,是朝中有数的几位大将之一,又领京营节度使一职,统领京郊兵马,十成十是甄妃一系的肱骨之臣,楚容琪对王子腾是一万分的看重。如果不是王子腾推说王家没有适龄的女孩,楚容琪根本不会特意纳个连皇商名头都丢了的薛宝钗。
可惜楚容琪如此倚重王子腾,王子腾心里却早早就把楚容琪当成了一枚弃子,暗地里与六殿下楚容璧勾结已久,只等把楚容琪推出去吸引当今的注意,让他做个替死鬼。
京城王宅。
王子腾的心腹管事李百福步履匆匆的从外头赶回来,在王子腾书房外头守门的小厮们一眼望见李百福就麻利的让到一边,恭恭敬敬的请“李爷爷”进去,又尽忠职守的一齐退出五步,把个书房护卫的密不透风。
书房里,李百福几十年如一日的跪在王子腾脚边回话:“回老爷,薛大姑娘已经进了忠安王府。”
四六两位皇子都拿金陵四大家当卒子,却不知道王子腾心高气傲,如何肯甘心受两个无才无德之人的摆布。无论是楚容琪还是楚容璧,王子腾是一个都不服,只不过衡量许久,他还是觉得楚容璧稍胜一筹,最终把宝压在了楚容璧身上。
至于示意薛宝钗进四皇子府,不过是个外甥女,他要成就偌大事业,又怎能拘泥小节?
“起来吧,西北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是番外,情节上接45章,此系列番外记录薛宝钗入王府的支线,以后会在章节名标出,造成了误解,十分抱歉
☆、第53章
昔年宁荣二公不过屠户出身;却心怀大志、纵横疆场;立开国之功勋;更因数次援救本朝太祖之功位极人臣。一门双国公之荣耀,连四大异姓王府都不敢小觑。
可惜时移世易;不过传承三代,自从荣国公贾代善过世之后,就已经颓态必显,皆因子孙不肖。
不提别的;只说两座国公府邸都是敕造,当年贾公代善还在世时还常有大开中门迎奉圣旨之事,值得贾家开中门相迎的高亲贵友也不胜枚举,可是最近七八年里;相对而居的宁荣二府竟无一家有能够大开中门的喜事。
上至贾氏一族的老祖宗贾母,下到宁国府当家大爷贾珍对此都颇为心忧,甚至不惜放手一搏,早早掺和进了皇家夺嫡之争,惹来一身腥骚,到如今,宁府里的小蓉大奶奶秦可卿还静待发落。
谁知这一日,朝中明明风平浪静,天使却突然大驾光临,大管事赖大得着消息连忙一路小跑冲进去报信,鞋都跑丢了一只。这会儿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大太监戴权的干儿子小喜公公。
当今身边的两位总管大太监,夏秉忠一向深居简出,与朝中勋贵人家少有接触,戴权则是荣国府的老相识,荣国府这些年没少帮戴权处置些他自己不方便出面的琐事。远的不说,戴权在郊外的一处别院还是贾琏拿着荣国府的名帖帮忙打点的关系。
听说是戴总管的干儿子小喜公公,贾母这颗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才算落到了肚子里,琢磨着多半不是什么坏事,却又想不起自家近日做过些什么值得天家旨意的好事,只能恭恭敬敬的带着媳妇邢王二夫人、孙子媳妇李纨王熙凤,并一干孙女们跪在了后院,心急如焚的等着前院的消息。
而在前边领着一干子弟跪听圣训的贾赦贾政兄弟俩都已经目瞪口呆,丝毫想不起还要让人到后边报一声,一向千伶百俐的贾家奴才们也都让晴天霹雳惊得丢了魂。
什么叫琏二爷行止不端,圣人金口玉言打了琏二爷的板子?又革了琏二爷的监生?琏二爷行止不端却降了二老爷的职位?大老爷做为琏二爷的生父却得了圣人的赏赐?
这一连串的消息炸的人晕头转向,院子里一时之间静的落针可闻。
小喜能巴上炙手可热的大太监戴权,成为戴权第十六个干儿子,绝对是人精里的尖子,眼界手腕都是上上乘。虽然戴权失宠被罚的事情极其隐秘,小喜天天伺候戴权也不是一无所知,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至少荣国公府是导致他千辛万苦才巴结上的干爹差点丢掉老命、失了恩宠的祸首之一,小喜心里还是明镜似的,看阻碍了他青云路的贾家人当然是怎么看都不会顺眼。
这会子贾家人如此呆傻,连个懂事点的过来接旨的人都没有,小喜的脸色就愈发难看了。
虽说戴权失了圣人的欢心,可圣人留着他还有大用,明面上一丝儿都不显,小喜这个戴公公的假子还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巴结对象。有靠山的小喜公公皱了眉,自然就有那自诩善解人意,做梦都想着向上爬的小内侍替小喜开口。
“贾老爷,接旨吧。”
一个高挑瘦削的内侍缩着肩膀向前半步,恰恰好站在小喜与随行的其他小内侍们中间,阴阳怪气的看着贾赦贾政二人,声音里呆着说不出的嘲讽,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小喜的神色,只盼着这神态语气能用进小喜公公心里。
小喜果然没有开口训斥,贾家众人的脸色就更加好看了。
二老爷贾政一向认为自己比不学无术、纨绔浪荡的大哥强百倍,不过是因为生的晚了两年,才不得不将祖上传下的爵位拱手相让,任由无能的兄长败坏先人声名。至于侄子贾琏素日里更亲近自己这一房的事情,贾政直接归因于贾赦德行不足,不能够能晚辈信服,他这个做叔叔的代替兄长管教儿子,也不算是有悖人伦。
可是现在,贾琏背着家里闯下好大祸事,无德无才的兄长平白得了圣人的赏赐不说,自己一个做叔叔的反倒要被连累的丢了官职。圣人说是只降职一级,可他现在已经是工部员外郎了,再降下去就是工部主事,让他还有何面目出门行走?
贾政一张面皮涨得通红,身子止不住阵阵颤抖,嗫喏了半天,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才强逼着自己低下头去。谁知还没等他叩首行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罪臣接旨”,跪在他身前的贾赦就一声大喝谢过圣人鸿恩。
贾政惊得一个哆嗦,等到贾赦接过旨意,亲自摘了个玉扳指塞到小喜公公手心儿里,才觉出了不对:贾琏挨了五十大板,这会子恐怕人都昏过去了,可是贾赦这个亲老子的口气里连一点儿伤心都没有,反而透着些许开怀之意。
贾赦的心情确实好得很。
贾琏是他怀念至今的原配发妻留下的儿子没错,是他贾恩侯唯一的嫡子也不假,可是那臭小子何尝还知道自己是谁?天天给二房当牛做马,上次吃了那样大亏都不知道回头,现在更是上了王家的贼船,给旁人的荣华富贵卖命去了。贾琏不当他贾赦是老子,他又何必心疼这个儿子?
不孝子挨了五十大板,接回来好医好药养着也就是了,大不了再赏他几个美貌丫头,自己能得圣人的赏赐这还是打从出娘胎起头一回,老二丢了官更是大快人心。要贾赦说句心里话,琏二这板子挨得不冤。
别说圣人赏赐的还是御制文房四宝,就是赏块瓦片,贾赦也要好生供在书房里,气也气死了老二,羞也羞得他不敢出门。
再往长远里想,二房这是糟了天家的厌弃,反而是自己得了圣人的青眼,此消彼长,再过些日子,就是老祖宗也不能再偏心眼,让二房一家鸠占鹊巢住着荣禧堂。换句话说,他堂堂袭爵老大爷,贾赦的好日子不远了。
贾赦越想越美,亲热的送了小喜公公一行人出去后,就随口吩咐个管事的让派车去接贾琏回来。然后看也不看脸色灰败的贾政一眼,随意拱了拱手就如获至宝的捧着赏赐走了,还是周瑞灵醒些,惶然跑去后头传话给他婆娘。
贾母左等右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等到的竟然是这么一个消息。老人家原本年事就高,此时气血上涌竟然直接晕了过去,慌得一众女眷不知如何是好,还是王熙凤强压下心底的恐惧吩咐婆子们扶了贾母进去,又派人去请老爷们和太医。
贾赦已经回了西院,见都没见报信的小子就说自己身上不好,怕过了病气给贾母反而不美;贾政素来孝顺,听了信儿就赶了过来。贾母不过是一时急怒攻心,这会儿醒了见床前只有一个贾政不由又是勃然大怒,一叠声叫人去把忤逆的贾赦绑来,还是贾政苦劝拦住了。
贾政仁爱孝悌,贾赦不孝不悌,贾母心里一番比对不免更加为贾政抱屈。只是贾赦刚刚得了宫中的赏赐,贾母也不好明着责罚于他,只能与贾政抱头痛哭。
这一回流泪贾母确实是哭得真心实意,不过却并非全因贾政受罚贾赦小人得志而起,实则是为了整个贾家。
与真正不太过问俗事的贾政不同,贾母对府中的风吹草动一直十分关心,贾琏今日出府所谓何事她当然不是真的一无所知。与初时有些担心还深陷林家泥潭的外孙女不同,圣旨一下,贾母的心思就转到了别处。
金陵四大姓这一代的子弟里,早逝的史侯不算,个中翘楚首推王家王子腾。说句不客气的话,其余人加在一起也不如王子腾一个手指头,那真是拍马也及不上。过了这么久,贾母还记得老国公贾代善说过,能够与姑爷林如海一较长短者,唯有王子腾一人。因此当王子腾飞黄腾达,隐隐执四家之牛耳时,贾琏成了王子腾的马前卒一事贾母虽然不太乐意,却也默默承受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王子腾如此轻易的就失了手。王家的过失却要让贾家的子孙的来承担,贾母只觉得再也无颜去见故去的丈夫。贾母甚至怀疑,王子腾是不是早就料到今日之事,才不肯让王家独苗王仁参与其中。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贾母哭得十分哀伤,贾政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却还撑着安慰老母。贾母心中熨帖之余,自己就收了泪,反过去宽慰贾政,无非是勉励贾政放宽心,他日必能起复之语。
贾政听得连连点头,静静侍立在旁边的王夫人却恨得咬牙。
老国公去了多少年了,中间少说有四五次地方进献祥瑞、当今龙心大悦的时候,就是那等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小穷官,也能靠着这几次机会晋升几级,贾政背靠着荣国公府的大树却当了这么多年的工部员外郎,每日里不过带着清客们吟诗作对,他日到底要到哪一日?
苍天无眼,大房那个东西眼瞅着就要骑到她们娘儿们头上了,身边却连个依靠都没有。自己还好说,宝玉还这样小,启蒙都没有结束,将来岂不是要被失了圣心的父亲拖累?
都怪贾琏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王夫人不愿意去深想丈夫贾政的无能,更不愿意让自己有一丝一毫怨怪娘家的念头,只好把一切都算在贾琏头上。如果不是贾琏人还没回来,王熙凤又躲得快,王夫人这会子指不定会做些什么。
虽说王夫人强忍着不出声,贾母却忘不了她,谁让王熙凤随便指了一事跑的飞快,屋子里只剩下这么一个王家女了呢?
贾母也没有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太过打王夫人的脸,毕竟以后贾家仰仗王家的时候还多得很,只是说自己想吃粥,让王夫人去把库房里那套荷叶莲蓬样子的模子拿出来用。
她自觉这是为向来偏疼的小儿媳妇留一分颜面,却不想在王夫人眼中,让一个掌家太太亲自去取模子就是一种羞辱,婆媳间嫌隙更深。
荣国府里正闹腾着,去宫里接人的管事小厮们也把昏迷不醒的贾琏接了回来,引得之前不晓得跑去了哪里理事的王熙凤一场痛哭,秋桐平儿也跟着泣涕连连,秋桐更是因为哀恸甚深昏了过去,爆出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这样一颗惊雷连正在西院里摇头晃脑的大老爷贾赦的赏赐都炸了来,其他人的反应就更不必说了,接了贾琏回来的管事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一个空隙把另一桩消息报了上去。
姑老爷林如海刚刚接了旨,加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