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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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嗣子-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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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这一代子孙争气,给的节礼一向是上上等,不过这几年的惯例是二太太王夫人的比琏二奶奶王熙凤多一样表礼,以示身份辈分。可是这一回,竟然是王熙凤收到的礼比王夫人厚了三分。

二房的下人压了大房的下人多少年,两代王家主母又让他们带来的王家下人压了贾家家生子儿们多少年,这次再傻的都能看出是王家女人起了内讧,哪里是主子一句话压得住的,府内一时流言四起。

王夫人听了一耳朵,倒是把王熙凤叫过去骂了一顿,又让她弹压下人,王熙凤也应了,不过也就只是应了声而已,府内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气得称病念佛的王夫人整个儿换了一套汝窑茶具。

媳妇孙子媳妇闹成一团,荣国府的老祖宗贾母又不是当真耳聋眼花,当然不会真的一无所知。

这一日招赖嬷嬷并赖大家的婆媳俩个说了半日闲话,贾母就道了乏歪在里间休息,身边只留了鸳鸯一个捶腿。

贾母心里不是不恼的。

当初老国公还在时,对林如海这个女婿那是一百个满意、一万分看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与这门来之不易的姻亲好生走动,敏儿嫁过去这些年,贾林两家关系也确实不错。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敏儿临去时糊涂了,同女婿一起过继了两个孽障,那不惜福的孽障又与老亲们起了嫌隙。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还能说是小孩子不懂事。可连女婿都犯了糊涂,为了个不是亲子的玩意彻底开罪了甄家。

那可是两位殿下的母舅,贵妃娘娘的长兄。连她也吃罪不起,只能对老二家的她们定下的釜底抽薪之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有她这个老婆子在,护一个无父无母的外孙女还不在话下。

千不该万不该,老二家的眼空心大,够狠够毒,偏偏不够精明。打蛇不死反成仇,这次没得手,以女婿的手腕,他们已经没有下一次机会了。好好的姻亲闹成这样,以后又该如何?

甄家不能得罪,可是也不能就这么跟林家成了死仇。

贾母思来想去,还是要想办法促成外孙女与宝玉的亲事,来缓和两家的关系。毕竟两个孩子都小,成亲都是几年后的事儿了。到时候要是四殿下正位,也算是她为敏儿最后尽一份心,保住女儿一点骨血,要是殿下功亏一篑,只要林如海应下来,不光现在不好寻仇,宝玉到时也能多一条退路。

只是这事情却不能再让王氏掺和了。

贾母拿定了主意,也不睁眼,低声吩咐鸳鸯去请两位老爷来也就是了。

上房里头贾母与贾赦、贾政母子三人如何商量的外人不得而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着急上火的王熙凤正要吩咐人套车去王家寻婶娘问个清楚,却被东府来人堵在了院子里。

因为东府是小蓉大奶奶秦氏掌家,秦氏又有那么个不能说在明处的尊贵身份,王熙凤一向与秦氏交情十分好,这会子只当人是秦氏派来的,便耐下性子让人请进来说话。

谁知道这几个婆子却是珍大奶奶尤氏派过来请她过府吃酒,见尤氏两个劳什子妹妹的。

王熙凤一听,眉梢都没动,自然有善解人意的平儿替她开口回绝。话儿说的也漂亮,直哄得东府的两个愚老婆子满脸笑,才又取了两匹旧年的缎子出来,让老婆子们拿着走了,权当两个外八路的姑娘的见面礼。

被这么件莫名其妙之事绊住了半天光景,王熙凤心里不可谓不恼怒,因此等守院子的小丫头再进来为人通传时,直接就吃了王熙凤一记耳刮子,纸片儿似的身子一晃,就趴在了地上,哭都不敢。

王熙凤还要指着鼻子骂两句,平儿眼尖,望见跟着贾琏出门的小厮正等在外面,忙劝止了,又帮着掀帘子传人。王熙凤抬眼一看,果然是跟着贾琏的人——两个脸上还带着伤的小厮星夜兼程,跑回来报信儿了。

这些日子日夜难安,此刻听得贾琏平安无事,王熙凤不禁长出一口气,片刻后又是大怒:“那林家小子派了几个下人,把你们二爷捆着塞到了船上?”

两个小厮点头如捣蒜。他们生为荣国府下人,出门在外一向是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何尝被人一嘴巴一嘴巴打成猪头过?几辈子的老脸都没了,这会子自然要把林家说的龙潭虎穴一般,林崖更是成了魔星转世,歹毒不堪。

而这位形容不堪的林家野小子,在威风八面的收拾了贾琏一行人之后,却也正愁眉不展,连饭都吃不香甜了。

☆、第31章

轻叹一口气,林崖眉尖微蹙;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搁下了手中的狼毫笔。

福禄寿三个小厮原本铺纸的铺纸、磨墨的磨墨、剪灯花的剪灯花;听见林崖叹气不由对视一眼;齐齐停下手上的活儿垂首侍立,静待林崖的吩咐。

倒也不是他们躲懒,实在是林崖在小书房里耗了大半日,到现在还一个字儿都没写呢;他们就是想忙,也得有活儿做才行;之前无事找事忙了这许久,已经忒不容易了。

林崖却没注意到小厮们的不对劲,他如今满脑子想的还是今儿新拜的先生。

林如海忙忙碌碌这许久;病中都惦记着为林崖延请名师;终于在昨日收到了答复,便在饭后与林崖详谈此事。说来林如海确实很有几分本事。书中为黛玉一个女儿身请来的都是正经进士出身的贾雨村,较眼高于顶的贾家人为贾宝玉请的所谓名师出身上强出百倍,这一回为林家嫡长子请来的先生名头更是大得很。

正是上一科的传胪,海宁人陈潇。

常理来说,状元乃一科魁首天下瞩目,探花乃一科容貌文章相衡最为俊秀出众者,这二人当是每届殿试风头最劲者,可上一科并非如此,竟是由陈潇一人独领风骚。

论文章论姿容,陈潇都该是当之无愧的魁首,只是陈潇之父陈侍郎当年也是科举晋身,却是二甲第一名,即为传胪。殿试当日,当今本有意点陈潇为状元,却在听总管太监禀报此乃陈侍郎之子后,赞了句“虎父无犬子”,又说“子岂能逾父”,御笔点了陈潇为传胪。

虽说一甲变二甲稍稍令人扼腕,但普天之下多少读书人直至头发花白却连个举人身份都没有,陈潇以弱冠之年金榜题名绝对是少年得志、前程似锦,一时之间沉寂已久的陈家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结果就在世人都以为陈潇会循规蹈矩,入翰林、迁六部,或者至少择一名门闺秀成家之时,陈潇却拜别老母,领着一个小僮儿潇洒离京,周游天下去了。

同样是幼年丧父、少年得志,林如海对陈潇其人颇有好感,即使对陈潇不在寡母膝下尽孝一事略有微词,却仍对陈潇之才推崇备至,特特请来教导林崖。

当然,谆谆教导免得林崖跟陈潇学了些不好的念头也是免不了的。

林崖不是古人,对陈潇被人诟病许多的行径倒没有多大感触,倒是真心佩服陈潇科举上的本事,在林如海面前再三表明心迹后几乎是兴奋的夜不能寐,只等郑重拜了先生,好学来晋身腾达的本领。

可惜一腔豪情壮志都在跟陈潇见礼的时候碎成了渣,林崖面上一直得体完美的浅笑在对上陈潇似笑非笑的眉眼时不禁一僵。

林如海怎么点评的陈潇?说他魏晋风骨、仙姿俊逸。林崖真的很想告诉自己的嗣父,这个人不是清高,他只是装的技能点高。

原来当年一次跑商,林崖不仅与四皇子楚容华互相有过救命之恩,还在归途中与陈潇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如果说与楚容华的相识还算善缘,林崖与陈潇当时可算两看两相厌了。

不是因为脾性不合,其实恰恰相反,林崖当年只一眼,就看出这陈潇同他自己实在是一种人,面上光鲜腹内黑,十足伪君子。

那时林崖正跟着劫后余生的商队诸人在一家老旧的客栈内投宿,因为付不出多少钱,林崖这样的小伙计只能在大堂打地铺。那日天色将暗时,客栈中又先后来了一个带僮儿的富家公子并一对年轻夫妻。

富家公子自然就是陈潇,那对年轻夫妻却大有文章。竟然是落魄人家的男子拐了富户的女儿私奔。

年轻小姐不谙世事,听了爱郎的蛊惑就包了点子金银细软出逃,这一路风餐露宿不说,爱郎也不复往日温柔,动辄呵斥打骂、嫌弃她无用,早就哭得眼睛都肿了。这一日不知为何,男子又打骂了她两下。

这样的世道,在外奔波的哪个不是见惯了人间疾苦,是以小娘子虽然哭得可怜,却也无人多管,只有掌柜的怕扰了旁的客人,略劝了两句。

谁知那男人一贫如洗不说,心气儿却高。他不要多掏点钱给自己与妻子要间房,非要在大堂坐一夜也就罢了,陈潇的僮儿下楼来为主子取水,不过是年幼好奇看了他一眼,他就当人瞧不起他微寒,大骂僮儿“不过一富户奴婢,也敢狗眼瞧人低”。

良贱有别,僮儿又不曾以势压人,当即垂着头跑上楼去,并没有与他争辩的意思,男子却犹有不足,骂完僮儿骂为富不仁的大户人家,中气十足的折腾了小半个时辰。

当时陈潇稳坐楼上,脸也没露,旁人都说是这位公子教养好,不跟个破落户一般见识,林崖心里却觉得不对。

果然第二日一早,南来北往的商旅还没有启程,当地的衙役就找上门来,将那男子按拐子索拿了去,又将那富家小姐也请到了衙门,只等她家人来领。

衙役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热闹的人都散了,陈潇的僮儿才低眉顺眼的从门外溜了进来。

林崖瞧见了,旁人也不是傻的。只是人人都说陈潇急公好义,林崖却倚着门闩撇了撇嘴。偏偏这副模样还叫楼上独倚栏杆的陈潇看在了眼里,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跑商途中遇到的事情太多,林崖原本都有些不记得了,要不是陈潇容貌出众,拜师礼时又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笑意,林崖还未必能记得起来。

而拜师大礼一成,陈潇就布置下的连林如海都略微动了动眉梢的功课让林崖确信了一件事:不论自己记不记得当初,显然陈潇是把他撇嘴的样子记下了。

做不出功课就要领罚,想想陈潇特意为他准备的巴掌宽的戒尺,林崖再皮糙肉厚也是头皮一麻。

在林崖真的因为写不出文章而挨了戒尺的时候,薛家一行也到了京中。

按照二太太王夫人的念头,虽说薛太太这个人并整个薛家都不争气的很,到底还是她近二十年未见的妹妹外甥甥女,是她王夫人的脸面,当然要开正门来迎。

王夫人给出的理由听着也还有几分道理:薛蟠不成器不假,却依然是薛家的家主,贾王史薛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薛家的当家人还当得起开中门迎接的排场。

可一向在大房面前十分维护二房脸面的贾母却连眼皮都没抬,直接否了,甚至亲自发下话去,说什么小辈们年轻福薄,不宜兴师动众,免得折了福气,让到时候开角门即可,很不必吵嚷的人尽皆知,一席话气得王夫人脸都黄了。

她亲妹子亲外甥来投这样大事,老不死的竟然让他们一家子锣儿不敲鼓不响、偷摸着进府,莫不是嫌他们王家的亲戚辱没了国公府?忒的看不起人!

这还不算完。原本王夫人是说动了贾政,要他当日留在府中,也好教导薛蟠一二,结果贾母一句话,就把贾政支使了出去,还在内院里话里有话的教训姑娘们,说世上万万没有长辈迁就晚辈的道理。

贾母是荣国府的老祖宗,她有意拿薛家做筏子,王夫人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于是等薛家人满怀念想的登门时,难免落了个没脸。

薛太太、薛蟠心思都在别处,进门时还没发觉不对。薛宝钗人坐在轿中却没少循着帘缝儿打量宁荣街的模样。轿子一过牌匾高悬的荣国府正门,薛宝钗心里就是一突,等到轿子转到人际罕至的小巷子里,她一颗心更是沉到了底。

她并不晓得姨妈王夫人与老太太史氏之间的争斗,不免就想左了,觉得这是贾家人看哥哥落了残疾,自己又暂时连个侍妾都不是,看轻了自家,有意怠慢。

只是来荣国府暂居可不是他们薛家央求的。姨妈王夫人如果不愿认这门亲,大可像舅母们一样,话茬儿都不接,明摆着要与他们薛家断了往来。一封封信亲亲热热接了他们来,转脸又给下马威,这么一顿排头吃下来,不是欺薛家无人又是什么?

薛宝钗心气何等高傲之人,要不是顾忌着自己大方端庄的名声,恐怕落轿时脸上还挤不出笑影子来。

她这厢已经是强颜欢笑,那边贾母还要端公侯人家老封君高高在上的谱儿。

薛蟠是已经年纪老大的外男不便在内宅久留不算,养在贾母身边的三个贾家姑娘只有探春露了面儿一事薛王氏、薛宝钗母女也不计较了,可等贾母命小丫头子端上表礼,薛家母女搭眼一瞧,就连薛太太那样经过事儿的主母一时都臊的僵了脸色。

☆、第32章

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一对镂空盘凤纹嵌红宝垂珠金耳坠子;那两颗红宝足有指肚大小;品色皆是上上成;金丝做工亦称得上是巧夺天工,别说送个亲戚家的女孩子做见面礼,就是进上都足够了。

可是,这对名贵非凡的坠子;是今年薛家特特寻来送给贾母的寿礼,薛太太并薛宝钗都是亲自过目的。

这世上哪里有拿别人家送来的东西抬手再送回主人的?就是再不喜欢;也该是转手送到别家,或者随便赏了谁也就是了。这样明晃晃原模原样送回薛家,是个什么意思?

薛宝钗心更细一些;她已经瞧出不仅坠子本身是薛家出来的东西;就连盛着坠子的百子千孙绿檀小盒,都是当初送上京的那只。

就是一品国公夫人,荣国府的老祖宗,这样慢待于她,也未免欺人太甚!真是门缝儿里瞧人,把人看扁了。

薛宝钗不是不想发作,只是想到一路上薛太太的叮嘱,哥哥薛蟠的惫懒,她硬生生忍住了。况且就算薛太太不说,她也明白,如今薛家是真的不剩什么了。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薛家是金陵四大家里唯一一个商贾人家,依仗的便是钱财并这些高门姻亲们。如今薛家的生意已经被挤兑出江南,失了根本,以哥哥的人品性子,别说现在还瘸了,就是没瘸,也不可能从虎狼一样的对头手上把铺面赢回来。薛家想要东山再起,只能等哥哥的子孙,或者是靠自己的助力了。

如此一来,这些姻亲就更不能得罪了。原本王家该比贾家更亲近些,奈何舅舅们也不知听了什么枕边风,对自己一家不冷不热的,听大舅舅心腹管家传得话,竟是要让他们薛家安心做个富家翁就好,“横竖短不了什么”。可想想当初,怎么能甘心?为了薛家,为了母亲哥哥,为了自己,这口气不忍也要忍。毕竟贾母虽然不爱出门,却与京中的老封君老诰命们熟悉的很,有了荣国府做靠山,她日后在四皇子府里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而且薛宝钗坚信就算此刻贾母为了林家与自家的嫌隙瞧自己不顺眼,等她博得了四殿下的宠爱,贾母也会回心转意,晓得与哪家交好才更有助益。至于日后,自然有贾家求她的时候。

想到此,薛宝钗若无其事的与母亲薛太太对了下眼色,便笑意盈盈的起身拜谢贾母,托盘上的表礼便由她的大丫头莺儿接了过去,薛太太也缓过神来,言笑晏晏的赞过贾母送的贡缎荷包实在是精巧惹人爱,只字不提那对最显眼的首饰。

贾母借口年老,早就在薛家母女落座时歪在了榻上,这会儿看薛家母女如此能忍,面上笑意也深了些,一双看似老眼昏花的眼睛不动声色的将薛宝钗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最终没有说出准备好的话,给了薛家母女一份体面。不然要是当众接一句“这是皇商刘家今年贡上的,到底是今年刚接手,正在兴头上”,怕是以薛家母女的脸皮都不好意思再住下。

笑眯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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