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师承还不都是仙楚门的弟子。
轻什不以为然,却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和韩朔争执,随口应付了两句便转了话题。
第二天中午,轻什正准备去地下室的丹房里布置东西,结果一出木屋就看到江哲正站在禁制外面,也看不出想做什么,就那么站着,发呆一样。
轻什正愁怎么接近他,当即穿过禁制走上前问道,“有事?”
江哲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轻什,开口道,“饿了。”
——靠,你当我是专职给你喂食的啊!
轻什心里腹诽,脸上也没掩饰,撇了撇嘴,伸手拿出一瓶辟谷丹,向着江哲丢了过去。
江哲却没有接,任由瓷瓶掉在地上。
“这是辟谷丹!”轻什挑眉道。
“我想吃肉。”江哲漠然答道。
轻什不由眯起双眼,将江哲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了一番,很快便嘿嘿一笑,“成啊,跟我来吧。”
说完,轻什探手抓起地上瓷瓶,转身向外山走去,没有回头,耳朵却听得仔细。江哲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了上来,不远不近地跟在轻什身后。
轻什逐渐加快了脚步。
开始的时候,江哲似没注意到这点,继续保持着两人间的距离,轻什加速他也加速,但很快就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慢了下来。没一会儿,他便又不再理会两人的距离,没有停止跟随,也不再改变步调。
——没看上去那么木讷,更不是个老实听话的。
想到江哲昨天猪一般的吃相,以及他身上来自狮虎兽的父系血脉,轻什脑子里便冒出了“扮猪吃虎”这句成语。
——呃,我别是在引狼入室吧。
再想到昨天突然冒出来的那个念头,轻什不禁有些不安。他原本想着可以把这个江哲介绍给余望照顾,一来全了韩朔“照拂”的意图,二来将自己从伺候人的活计中解脱出来,三来则是给余望找个牵挂,让他彻底没时间去想那只小鱼尾巴。
可今天这么一试探,再联想这小子昨天饿到肚子响的时机也未免太过巧合,轻什不由得重新掂量起这家伙的心智。但转念一想,轻什又觉得余望既然会喜欢于伟这种惯于装可怜的,明知他不是个好的也不愿断情,那真正纯正善良的好孩子(比如汪小波?)恐怕也未必能讨得他的欢心,反倒是江哲这种披着羊羔皮却长着尖牙利齿的才更可能合他心意。
想来想去,轻什还是决定试上一试,反正结果再糟也不会糟过余望去和陆思远拼命。
轻什和江哲来到大食堂的时候,正赶上午间饭点,来这里进餐的炼气期弟子络绎不绝。其中不少都是轻什认识的,见他过来,一个接一个地主动过来招呼。
轻什笑呵呵地一一颔首,然后将江哲安置在一个不算太显眼的位置,自己转去后面厨房找那几个相熟的厨子。
下界是有钱好办事,上界也是有灵石就好办事,何况轻什的身份也不寻常,在后面当厨的弟子们自然乐意捧场,马上拍着胸口应下加餐的要求,并承诺一定尽快做好,给轻什送到前面。
打点好厨子,轻什转身回了前面食堂,正在想今天江哲的胃口会不会像昨天一样好,别自己准备太多他又吃不下,抬起头却看到四五个炼气期的年轻弟子正围在江哲桌旁大声嘲笑。
“哟哟哟,大饭桶竟然又来食堂蹭饭了!”
“不是拜在太上长老座下了,怎么还跑来大食堂和咱们这些炼气期的小弟子抢吃喝啊?!”
“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他这饭量把人家太上长老吓到了,一气之下把他赶出来了呗!”
“喂喂,说你呢,低着头干嘛?!”
“就是,就是,赶紧抬头让大伙都见识见识饭桶长啥熊样!”
这几名年轻弟子越说声音越大,三言两语间便引发一片哄笑,勾得整个食堂的炼气弟子都朝江哲这边看了过来。只是他们说归说,却也没有敢上去动手动脚的,也不知是惧怕江哲的修为,还是家教良好,即使欺负人也懂得恪守分寸二字。轻什倒是更倾向于前者,毕竟他们若是真有那般严谨家教,就不会选在食堂这种公众场合行这肆无忌惮之事了。
而江哲却依旧是一言不发,垂着头盯着桌面,完全看不出喜怒哀乐。
毕竟人是自己带来的,轻什也不好在旁边看热闹,迈步走到其中一名弟子身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让让,好狗不挡道。”
被轻什打扰了兴致的弟子立刻因这句“好狗”转过身来,正要发脾气,却一眼看到轻什身上筑基期弟子才能穿着的青衣,立刻将到口的脏话硬生生吞了回去,“你……你有何事?”
“让路,听不懂?”轻什挑眉喝道。
旁边一名弟子似乎认出了轻什身份,连忙拉了这人一把,并朝着轻什讨好地笑了起来,“炎师叔,您怎么也到大食堂来了?”
“你认识我?我怎么不认识你啊?”轻什歪头打量了这人一眼,虽已想起他应是第三峰的弟子,却还是装作不认得的模样质问起来。
“弟子是第三峰的,我入门的第二年您便筑基离峰了,不记得我也是正常。”这名弟子呵呵笑道。
“原来你也是第三峰的——不对啊,按你的说法,你入门都十年了,怎么还是炼气中期的修为?!可别是偷懒耍滑啊,修行上最容不得的可就是懈怠!”轻什故作关怀地问道。
“弟子不敢,弟子实在是天资愚钝,无法和炎师叔您这样的天才相提并论。”这名弟子连忙答道。
“知道自己天资愚钝还不专心修炼,还有闲心在这里胡闹?!”轻什收起笑脸,冷冷警告,“江师兄可是你们前辈,对前辈不敬要受何种处罚,你们是不是都忘了?用不用去刑堂里找人好好问问?”
“弟子不敢。”几个人连忙垂手低头。
轻什瞥了旁边江哲一眼,见他还是无动于衷的淡漠模样,也懒得帮他讨什么公道,逼这几名弟子赔礼道歉,当即挥了挥手,将这几个没事找事的弟子赶走,然后径自坐在了江哲对面。
那几名弟子哪还有留下吃饭的心思和胆量,转身便飞一般地逃出了食堂。
江哲这时却抬起头,看了轻什一眼,开口道,“威风。”
“怎么,羡慕?”轻什翘起嘴角,戏谑地笑问道。
“嗯。”江哲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这威风你是效仿不来了。”轻什直言不讳地说道,“不过,你若是能进阶金丹,倒是可以比我更加威风。”
江哲没有接言,面无表情地看了轻什一会儿,再次低下头去。
——真不招人喜欢!
轻什暗暗腹诽。
后厨很快就将轻什点的饭食送了上来,江哲也不客套,端起饭碗便大口地吃了起来。
轻什早就没了口腹之欲,只在旁边冷眼看着,可没一会儿,和他相熟的厨子就急匆匆走了过来,很不好意思地贴在他耳边说道,“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呗,赵管事有事和您商量。”
轻什一怔,厨子口中的赵管事应该就是大食堂的主管赵丙清,不过他俩一向没多少来往,一时间也猜不出他找自己能是何事。
“等我回来。”轻什向江哲说了一句,然后便起身去了后厨。
请轻什去后厨的赵管事正是赵丙清,见轻什过来,连忙拱手见礼,客套了几句后便挑明了请他过来的因由。
“炎师弟,咱们这大食堂虽是免费供应吃食,可一般来说都是只供给炼气期的弟子,筑基期的师兄弟们是并不包括在内的。”赵丙清一脸为难地说道,“尤其是江哲师兄这样的……你也见识过他的食量了,那实在不是一般的大!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可若是天天过来,那用不了一周他就得吃光我一月的库存,我、我实在是供应不起啊!”
轻什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赵丙清,反问道,“他筑基之后没来这里吃过饭吗?”
“也是吃过几次的,不过……”赵丙清看了一眼轻什脸色,“经常有弟子因他的饭量以及他的年岁笑话于他,三番两次地,他就不来了。”
“这些笑话他的弟子不会是赵师兄你安排的吧?”轻什半开玩笑地问道。
“当然不是!”赵丙清连忙撇清,“炎师弟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我就是随口一说,赵师兄你也不用当真嘛!”轻什呵呵一笑,“放心吧,江师兄现在好歹也是韩长老的入殿弟子,吃饭也不是非来这大食堂不可,赵师兄大可不必这么为难。”
“炎师弟能理解我们的苦衷就好!”赵丙清讪讪笑道。
能在大食堂这种油水颇丰的地方做管事,赵丙清自然也是有着靠山背景的。轻什不想因为江哲和他结梁子,他也不可能真的天天陪江哲过来吃饭,而且就他看来,江哲也未必是真的需要天天这样大吃大喝,试探的意味倒是更大一些——就像一只刚被送到陌生环境的小兽,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试探着新主人对它的宠爱和看重,若是主人的态度让它满意,便向前靠近几步,反之,便彻底龟缩回阴影。
——一会儿就把他送给余望去养吧,我是不伺候了!
轻什笑呵呵地给了赵丙清不会再带江哲过来吃饭的承诺,打消了赵丙清的顾虑,然后便转身回了大食堂。
江哲还是继续吃着,速度倒是比昨天慢了不少。
轻什也不催促,耐心地等他将所有饭食全部吃完,这才开口问道,“回去?”
“嗯!”江哲点头。
“那就走吧。”轻什站起身,领着江哲返回了长老殿。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就像某位看官大人提到的,俺真的该好好顺一顺时间轴了。
不过,貌似一时半会用不上的说……咳咳。
俺能记住的并且已经在文中叙述过的大概是这样:三十多年前韩朔闭关,二十多年前无忧和玄子陵见最后一面,很多人猜测十多年前无忧便已经失踪。
嗯嗯,差不多就是这样,更多的就不能讲了。
总之,剧透是万万要不得的!!!
☆、60六十、撮合
回去的路上;轻什没再用行进速度的变动来戏弄江哲,江哲也没因为轻什不曾御器飞行而有所疑议。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却也相安无事,一路平和。
等进了无名谷;轻什自顾自地继续向长老殿的方向走去。江哲明显抬头看了轻什几眼,似乎期待着与他一拍两散,却又因为路线一致的原因不得不继续跟在他的身后。
轻什全然没有理会,一直挡在江哲前面,直到穿过前殿,眼看着中院和回廊已近在眼前,江哲随时可以开溜;这才突然停下脚步,开口道;“跟我来,带你去见个人。”
江哲犹疑地看了轻什一眼,但或许是逆来顺受惯了,他并没有出言拒绝,继续跟在轻什身后,任由轻什将他带到后殿一堆房舍中最大的那座正殿。
“余师叔在不在?”轻什站在正殿门口,装模作样地问道。
“进——”里面很快传来回应,有气无力的,还夹杂着些许不耐烦。
轻什推门走了进去,就见余望正盘膝坐在蒲团上,低着头看着面前的一枚玉简发呆。
“没修炼啊?”轻什随口问道,同时斜眸看了那玉简一眼,随即松了口气,是韩朔给余望的功法,不是某人捎带进来的情书信物。
“直接说你有什么事吧。”余望头也不抬地说道。
“给你份活儿干。”轻什走到余望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抬头,看看人。”
“到底干嘛?”余望不耐烦地抬起头,看了眼轻什,又瞥了一眼还在门口站着的江哲,木着脸问道,“难道是要给他定做灵器?”
“你脑子里除了灵器就装不下别的了?”轻什翻了个白眼,“韩长老发下来的活计,照顾下这位师兄,让他吃饱喝足,别被欺负。”
“哎?!”余望再次将目光转向江哲,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不由露出一脸诡笑,“你别是在拿我开心吧?这小子都筑基了,还吃饱喝足?还别被欺负?”
“别小子小子的,人家的年纪可比你大多了。”轻什撇嘴道,“反正我是把人托付给你了,以后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唯你是问——江师兄,过来拜见咱们长老殿的执事余望余师叔!”
门口的江哲明显有些犹疑,但还是迈步走了过来,默不作声地向余望行了一个弟子礼。
余望收起诡笑,看了看江哲,又看了看轻什,忍不住问道,“他真比我年纪还大?”
“我骗过你吗?”轻什反问。
余望不言语了,继续盯着江哲不住打量。
江哲似乎早已习惯了别人的异样目光,面对余望这种直白却并无恶意的注视,眼皮都没有动上一下。
轻什也没插言,笑眯眯地任这两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余望再次开口,“到底要我怎么照顾?还有,那边的器房到底什么时候能收拾好?!”
“还能怎么照顾,你当初怎么照顾小鱼尾巴的,如今就怎么照顾他呗。”轻什道,“至于器房,该收拾好的时候,自然就收拾好了,你专心练你的功法就是。”
“在这里我根本专心不了!”余望烦躁地说道,“我才在这里住了几天啊,就没一天能少了人叨扰的!刚才还有个跑来求教的,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剑修能求教我什么!”
“谁啊?”轻什不由挑眉。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让他进门!”余望回了个白眼。
轻什无奈,“好吧,我给你这里加个禁制,让他们扰不到你就是了。”
“现在?”余望追问道。
“……现在。”轻什撇了撇嘴,把江哲丢到一边不管,自顾自地拿出阵盘和相关用具,殿里殿外地忙活起来。
余望倒是没像轻什一样冷落江哲,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便主动和他说起话来。
“你叫什么名字?”
“江哲。”
“我叫余望,你要是真比我年纪还大,以后就直接叫我名字好了,用不着叫师叔,带你进来的这小子平时也都是直接叫我名字的。”
“嗯。”
“我最近都是住这殿里,你要是有事就过来找我,我能帮就帮,不过求教什么的就免了,我自己的五行法术就没怎么学好,你们剑修的东西更不明白。”
“嗯。”
“轻什那小子说要让你吃饱喝足,不被欺负——不被欺负我还能理解,门里总有些无聊的家伙,吃饱了没事干就会给人找麻烦——不过这个吃饱喝足是怎么回事,你还没有辟谷?”
“嗯。”
“都筑基了还没辟谷,你也够奇怪的。不过,你的修为也就是筑基初期吧?也是,低了点,再加上你在炼气期太久,估计吃东西都吃成习惯了。”
“……”
“对了,你住哪?也住殿里还是外面另有洞府?”
“殿里。”
“哪间屋子?”
“西边,最里面。”
“啊,最里面那间?我记得那里好像很清静,轻易没什么人过去……要不咱俩换换?你来我这里住,我搬去你边?”
“……”
余望自说自话般和江哲聊了起来,而且越说越开心,仿佛完全没注意到江哲只是在嗯嗯啊啊地应付。不过随着时间的延续,江哲每句话里的字数也逐渐多了起来,让门外旁听的轻什不禁冒出了“怪人果然还是要和怪人在一起才能正常交流”的无理念头。
布置好门口的最后一处禁制,轻什也没再进殿,直接将控制禁制的阵盘抛到余望手里,“好了,你不想见人的时候就往里放块灵石启动阵盘,至于阵盘该往哪放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是那种隔音的法阵?”余望看了眼手里阵盘,随口问道。
“隔音还不够啊,反正你只是不想被打扰,又不是防备人家来你这里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