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城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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坛城有多远-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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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嘎回头,看到顿珠从寺里回来以後又忙个不停,看见他走进厨房从厨房里端来了两碗满满的白饭,回过头,一边钩织鞋子一边忍不住喃喃起来:“你也很累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请人来照顾他好了。”
  顿珠在顿月的身旁坐下,把顿月喜欢吃的菜都换到了他的面前,听到养母这番话,不禁看了看顿月,问道:“阿妈说的,你愿意麽?”
  顿月低著头,脸上写满了心里的情绪,不乐意道:“当初就是因为你说的要照顾我,我才肯活下去……”
  “唉……”宗嘎叹息了一声,哝哝:“以後你娶了媳妇儿,生活上还要你哥哥照顾,那媳妇儿还拿来干什麽啊……”
  顿月不敢回话,那一句‘我从来没打算结婚’的老实话哽在喉咙里,最後,他把它咽进了肚子里。
  顿珠没什麽大道理可说,只讲了一句安慰的话,“娶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就等於找到了活下去的目标,顿月会在那一天习惯由别人照顾的。”
  顿月低著头,没有说话,但头发遮掩下的脸色不太好看。

作家的话:
写这篇文时,听的黛青塔娜的‘寂静的天空’专辑,尤其是专辑里的这首‘雪山’,大推荐!




坛城有多远 4

  第四章
  
  像往常一样,到了晚间的时候,他们一起洗澡。
  顿月坐在椭圆形的木盆子里,两条腿伸直著,回头看了看顿珠的後背,又回过头,低著头直直盯著泡在温热洗澡水里的不能动弹的双腿,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对他一个人坦白。微微张口,低声道:“我不想要一个女人来照顾……”
  顿珠正在弯著腰洗自己的脚,因为这句话而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停下来,一边洗一边平静地回答:“长得壮实的漂亮女人有很多,你不用太担心她们没有力气。”
  顿月的脸上立刻浮起一片阴郁,嘴边喃喃:“我当初没有想过你答应照顾我只是几年而已。”
  顿珠往身上洒水,和他说话时,语气依然不变:“你的腿会很快治好的,我当初是这麽想,现在也是。”
  盆子里的水渐渐变凉,顿月却一直没有动,没有抓紧时间用它来清洗身体,只在乎眼下自己与顿珠的话题。
  “你喜欢什麽样的女人?有幻想过这样的女人麽?”他忽然这样问。
  这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问题,男子之间都会提起这个问题,不过,对於顿珠来说,这句话是从顿月口中说出的,在他心里,就觉得不平常。
  垂眸,他央求道:“顿月……别说这个,好麽?其他的事,说什麽都行。”
  顿月的眉心微微皱起,只道:“你既然希望将来是女人来照顾我,我也有权利知道以後你想娶什麽样的女人当我的嫂子。”
  顿珠没有回答,把毛巾拧干水,擦干了身体,穿了裤子,然後缓缓走到顿月身边,蹲下来,与顿月高度保持齐平,抬起一只手轻揉他的头,对他道:“别太关心我的事情了,你比较重要,毕竟,你是阿爸和阿妈的亲生儿子。”
  顿月一直低著头,现在,把唇抿得紧紧的。
  顿珠把手伸进水里,试了试水温,赶紧催他:“赶快洗了,水都要凉了。”这句话说完,就立起身,转身,拿了一件上衣穿在身上,边穿边说:“洗好了叫我一声。”
  门轻轻吱的一声开了,他走了出去。
  顿月把双手放进水里,仍是漫不经心的状态,没有动。
  晚上过得很快,转眼间,黎明就来临了。
  吃过了早餐,宗嘎推著顿月的轮椅,把他带到了葛莎其其格的家。
  今天,除了顿月,家庭里其他成员每一个都很忙碌,宗嘎要赶在秋天到来之前,把羊身上长长的羊毛减下来,然後卖到纺织厂,她的丈夫才旦升格要赶犛牛群出去放牧,而顿珠必须要完成仁波切交给他的任务──跟随著行医经验丰富的喇嘛,去给牧民诊病。
  顿月很不乐意去到葛莎其其格家,见到葛莎其其格,只是那一眼,他就马上嫌弃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腿部的问题,他早就转身跑掉了。
  “你家里不忙吧?”宗嘎在门口,这样问道。
  “阿爸和阿妈出去了,去蒙古人的村子,那边的亲戚有人生病了,今天只有我在家,大概不会出去吧……”葛莎其其格回答。
  宗嘎不由高兴起来,“那太好了。你知道,我今天忙不开,没有办法照看顿月,就先把他交给你了,你不介意的吧?”
  葛莎其其格看了看顿月一眼,顿月微微皱眉并且是满脸嫌弃,还把脸别过一边去,不与她的目光相接触。
  葛莎其其格随即又平静地迎上宗嘎的眼光,大方起来:“嗯,只要他不吵吵嚷嚷的,我可以勉为其难照顾他一下。”
  宗嘎放下心了,微笑起来,客气道:“那太谢谢你了,那麽,我就回去开始工作了。”转身,缓缓走了。
  顿月看著母亲远去的身影,心里有些著急。
  葛莎其其格走到轮椅背後,握住把手,把他推进了屋里。
  才一分锺而已,顿月立刻反抗起来,嚷了一声:“我要回家去!你最好让我回去!我告诉你,你照顾不了我的,只会给我带来麻烦!”
  葛莎其其格停下来,微微张口:“我照顾不了你?喂,起码我比你早出生三年,你对我来说就像小孩子一样最容易照顾不过了。”
  顿月不服气,脱口道:“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一会儿我要上厕所,你要怎麽帮我?”
  葛莎其其格很镇定,并没有被他难倒,一说话,就一腔不以为然,缓缓道:“需要我每说一句话都要提醒你‘我是医生’麽?男人的下半身我又不是没有见过,早就看麻木了,还会在意你的大小尺寸?”
  顿月就像哑巴吃了黄连说不出苦,理屈又词穷,对付不了她,只能不甘心。
  葛莎其其格故意凑近他,在他耳边,故意用暧昧的语气对他说:“我今天一大早就见到你哥哥了,跟他约好了约会的时间──就是他空闲下来的时候!”
  顿月一点也不知道这是故意刺激他情绪的话语,立刻有了大反应,用食指指尖指著她,气道:“你!你故意这麽干的是不是!我告诉你,你离顿珠远一点!不准靠近他!”
  葛莎其其格直起腰,两只手放在身後,眉眼间略显得意神色,然後,镇定道:“不可能的,他是我理想中的男子,我不可能不去见他。”
  顿月早前就怀疑过她那样缠著顿珠的原因,因此,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他想不到她今天会这麽老实地坦白。
  沈默了几秒锺,他坚定地脱口:“有我在,只要有我在,任何一个女人都别想嫁给顿珠!别想!”
  葛莎其其格看著他怒急的表情,依然保持著那样的平静,唇角微微扬起,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好天真。我要嫁给你哥哥并不难,只要我怀上了他的孩子,嫁进你家,让你叫我做大嫂是很容易的事。”
  顿月的情绪越来越激化,怒瞪著他,破口:“你休想乱来!顿珠才不会被你迷住!”
  葛莎其其格觉得这样逗他很有趣,又故技重施,用暧昧的语气忽然问他:“呵,你觉得我够漂亮麽?”
  漂亮啊,这样的美貌,在全村的年轻姑娘里是数一数二的!
  顿月心里这样想,但,正是因为这样的客观事实,他再一次理屈词穷,只有咬牙干恨著的份。
  因为受不了她一次又一次的言语挑拨,顿月索性转动了轮椅的轮子,掉头,向屋外快速移动。
  葛莎其其格愣了一愣,赶紧追了上去,两只手抓住轮椅背後的把手,使出力气拉住,不让轮椅往前跑。
  “放手!别妨碍我!”顿月回头,破口一声。
  葛莎其其格拿他没有办法,笑道:“你这个人啊,动不动就乱发脾气,医生最难去侍候的就是像你这种脾气的病患了……”
  她把他再度推回到屋里,态度变得很温柔,关怀道:“你想吃什麽?水果还是饼干?我看看家里有没有。”
  经过刚才的那一阵闹别扭,顿月心情很不好,脸色也不好看,心里哼了一声,淡然地回答:“别费心了,我什麽也不想吃。”
  葛莎其其格问他:“那你想干什麽?离晚上还有很长的时间。”
  顿月别过脸,淡然道:“我想回家睡觉。”
  葛莎其其格面无表情,不说话,只是在他面前弯下腰,用指尖自作主张地扒下他的眼皮看了看。
  顿月的情绪反应很大,立刻挥开葛莎其其格的手,微怒:“干什麽!?”
  葛莎其其格垂手,直起腰,镇定地答道:“看看你是不是睡眠不足啊。”
  顿月淡淡道:“不需要你来管!”
  他发起脾气时,很精神,一直有力气斗嘴,从这几点来看,葛莎其其格确定他很健康,并且确认他前一晚的睡眠质量很不错。
  没有再打算与他拌嘴,葛莎其其格从他身旁缓缓走过,走了出去,还不忘记嘱咐他:“你在这里乖乖等著,我去厨房拿点东西过来。”
  顿月再度嫌弃起来:“哼,我肯乖乖听你的话才见鬼了。”
  葛莎其其格回头,无可奈何道:“那好吧,既然你是个不听话的‘小朋友’……”话落,她立刻把门关上了,并且在外面反锁。
  “这样你就乖了吧?”喃喃著,她迈步缓缓朝不远的那间厨房走去。
  顿月想不到自己会被她关在屋里,看到门猛地关上,立刻转动轮椅轮子,移动到门背面,使出力气拉门却怎麽也打不开门,这个时候,他知道外面一定是被她锁上了,不由恨恨地嚷了嚷:“把人锁在里面这麽狠毒的事情是医生该做的吗!!?”
  外面,很安静,没有人语作答。
  顿月气得发疯,可又不知道该怎麽办,只能移动轮椅轮子往後退一退,然後平静地呆在那里,生著闷气。
  过了一会儿,门在闷而低沈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葛莎其其格提著金属茶水壶进来,放在桌子上的一个金属圆形茶托里。
  顿月看了一眼那只壶子,淡淡地脱口:“我又不口渴。”
  葛莎其其格又拿了一只干净的金属小水罐,拎起茶水壶,把热茶水灌进去,只灌了大半瓶,就放下了,又拎起桌子脚下的一只开水瓶,把凉开水也灌进去,灌满了,才旋上盖子。
  她把小水罐挂在轮椅背部的把手上,扶著把手,把轮椅缓缓推了出去。
  顿月闷闷著,一张口,态度很不好:“……干什麽?”
  “出去见光,转一转。”葛莎其其格只这样回答。




坛城有多远 5

  第五章
  
  顿珠下午的时候就回家了,比最近这几天提早了不少。
  家里没有人,大门是紧紧关著的,但顿珠还是开了门,进到里面去,上楼,在家里一阵乱走,一边走一边对空气说:“顿月,在不在?”
  没有声音回答,他才肯十二分的确定家里的确是没有人,包括顿月在内。
  他喝了一口白开水,就又出门去了,去了母亲宗嘎工作的地方。
  羊圈里的羊群在温柔地咩咩叫,齐齐看著圈子外面的情况,每一个目光都透著担忧。而圈子外的宗嘎,正在和几个帮手忙著剪羊毛。
  被剪毛的羊,被几只手摁在地上,没有反抗的力气,更没有反抗的机会,只能喘气著,两眼直直的注视著圈子中那些同伴。
  顿珠一个人来了,见到手持大剪子正蹲在地上剪羊毛的母亲,一张口就直接问:“顿月去哪里了?跟阿爸出去了?”
  宗嘎回头只瞥了他一眼,又继续埋头工作,一边忙碌一边回答:“没有啊。我带他去其其格那里了,叫其其格看著他。”
  “那我过去看看。”顿珠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妨碍她的工作。
  宗嘎忽然又回头,扯著嗓子问他一声:“你今天怎麽回来这麽早?仁波切允许你可以回来?”
  顿珠回头,只回答一句:“嗯,今天事情不多。”
  不久,他来到了葛莎其其格的家,大门一样也是紧紧锁著。
  这很明显地表示著葛莎其其格并不在家。
  宗嘎说,她把顿月交给她临时照顾。而现在,这个姑娘并不在家。顿珠按照这个,是这样猜测──她一定是带著顿月出去了。
  他们去了哪里,这是重点。
  牧区很大,到哪里都是草原,最远的东边有神山阿尼玛卿,最远的西边有姐妹湖泊(扎陵湖和鄂陵湖),牧民们闲下来的时候,都喜欢去这两个地方转一转。
  顿珠不可能一个人在一天之内跑往这两个地方寻找顿月和葛莎其其格,他思考了一回,决定先去神山碰碰运气,毕竟,那里是这个牧区的医生最喜欢去的地方,在那山脚乃至山腰树木丛生且潮湿的地方,生长著许多珍贵的药材。
  顿珠回到家里,到屋後的马棚里看了一看,刚好,那里正拴著一匹马,年纪已经很大的藏獒巴图也伏在马棚外,一面休憩一面看著马匹。
  顿珠从它旁边轻声走过,把马牵了出来,即便是这麽小心翼翼,还是把这只岁数大的藏獒吵醒了。
  它突然睁开眼,圆瞪著眼睛,四只脚立起,摇晃著尾巴扑了过去,嗅了嗅顿珠腿部的气味,才由凶猛变回了温柔,蹭了蹭他的腿部,明朗地叫了几声。
  顿珠半蹲,一只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大脑袋,然後把马牵到屋前,骑上马背,握好了缰绳。
  巴图奔跑过来,朝他汪汪汪地叫,似乎在表达也想跟随著一起出去的意愿,顿珠听得明白,命令道:“巴图回去,好好看家,你年纪这麽大了,不需要为我这麽辛苦。”
  巴图有些沮丧,垂下头,低嗷了一声,呆在原地。
  顿珠拍了一下马屁股,驾驭著马儿开始往前跑,一直赶向阿尼玛卿所在的方向。
  马是一匹年轻的马,富有体力,跑得也很快,经过大半个小时的奔跑,阿尼玛卿美丽圣洁的雪峰就赫然跃入眼帘。
  迎面而来的风,将他及耳垂的头发一个劲地吹向脑後,却没有使之凌乱。在高原豔阳的笼罩之下,这股风显得很干燥,吹到他的脸上,只会让他的脸庞紧绷干燥一层又一层。
  可是他一点也不在乎,心急占据了他的内心,不到阿尼玛卿,他绝不会停下来。
  他的坚持,很快地让他抵达了这座巨大神山的山脚之下。
  大片裸露的有些干燥的泥土混合著粗糙的大小碎石,看起来似乎让人很难前进,顿珠仍然下马,牵著马儿大胆往前走。
  穿过这样的狭长山谷,他很快就看到了密林的入口,牵著马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到了里面,就宛如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有些潮湿,空气也很清新,比外面凉快几分,地面也稍微滑一点,须小心行走。
  走过一段路,顿珠就在草木之间发现几株自己熟悉并且常见的草药,不过,他并不需要将它们采摘,大大方方地走过,此时他心里只急著找人。
  前方,一块斜坡,没有茂密树叶的遮挡,充沛的阳光轻而易举地就将它霸占,那里有一男一女的身影,他们没有动,也没有谈话。
  顿珠看到其中一个坐在轮椅上,立刻加快了脚步走上去。
  可当他就要靠近他们时,在五米的距离,静静发生的那一幕,让他停了下来,怔怔地看著那两个人。
  男方没有回头,但顿珠确定那就是顿月,而女方的身份,她的侧面对著顿珠,那样的长相和打扮,毫无疑问是葛莎其其格。
  她站在轮椅旁边,两只手扶著男方的肩膀,按住他,脸庞和他的脸庞贴得很近,顿珠就算没有看到他们的嘴唇贴在一起,心里也已经很明白了。
  突然,男方的声音扬了起来,是顿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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