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满载着朋友的祝福,洋溢着兄弟姐妹们的思念,充满了所有人对未来无限的期待。
青年细柔的话语沁入人心,胸腔里缺失的一角仿佛在慢慢愈合。
勉隽这个“没有家室”人重新焕发出夺目的光彩,浪子的眸子里多了一份满溢的缱绻,“乱世遗丹青,最是少年含凤鸣。敢问兄弟名姓?”
枯瘦青年温柔地眯起眼睛:“湿水麟骨是也。”
9
9、断章 。。。
迥宵大陆分为两部分,其一为天原,其二为地坊。
老者们常说,迥霄大地最安全的地方是天原;最危险的地方是地坊。
地坊最出名的海域叫欢海,最重要的河流则为元馨河。
龟洛出战之际,大哥曾问我:“可是想用五火攻敌?”
考虑到龟洛建造在欢海狭窝,常年空气非润即靡,火攻难以取胜;
以及对方养兵多蓄于砖堡,火易发于外难待于内等原因。我提出用烟,毒,顽石攻占堡垒的想法。
然而性灵王一战,我却迟来地发现,原来火攻,也不失为一个上佳的策略。
在元馨河龟洛的开国之王非常有远见;早先预料到天下必然会有一战,于是从侧远把皇庭迁移到近水的迥宵边界。汲取元馨的养料。
此处山势高耸,易守难攻。
加诸坚固的碉堡,日夜不断训练的士兵。这里简直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琼玉珍宝。
山路曲折十八弯,然而到了中下游,却是大片的平地。池田桑榆,锦鲤潜游,垂髫欢乐,老者怡然。
比起皇权日益专横的迥宵,龟洛的实力已经不能用几年前那个四处尽是荒烟野草,全国上下也找不到一根金铁的目光来看待了。
攘外安内。
这是目前让迥宵皇帝最头疼的问题。
派出赵桓原有两个原因。
一是看重斩韫的能力,赵府一向是平反祸乱的最佳兵器;
二是为了在返途中制造悲剧,好让赵家输得彻彻底底。
早在赵桓得到王爷之位时,皇帝就想把赵家斩草除根了。
根据顾秦怡的回忆,大半个阴谋的流程是这样的:
首先用白薇记吸引住赵四公子的注意力。
然后利用邢明叔是前朝重臣的身份来要挟对方,使之留出空间让自己接近赵祈月,弄乱他的心神再将他诱骗到元馨,借以赵雅唐的嫉恨来杀掉赵祈月。
赵祈月手下的兵将们个个嘴巴硬得像花岗岩的表皮。
若问到有关赵家有多少武器、有多少库存之类的问题,无论你拿开水去烫,还是用他们的家属去威逼,这些充满血性的汉子就是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一想到那个曾冷笑着要将天下人视为鱼肉的赵某,顾秦怡的心都要冻结了起来。
偏偏是那么一个自私的人,却仍然有着大批的追随者。
出想宿郓时,顾秦怡已跟踪赵祈月许久。待听到了允和将关乎朝廷颜面的机密以暗号形式说出时,顾秦怡
就觉得对赵四小爷痛下杀手的时机到来了。
****************************蒲罗街风情点滴*************************************
巷子口的祥云医馆;和对面的邢家小铺头斗了将近十一年,虽然每天日进斗金却远远及不上对方的客源宽广久长。
前几日有个闹了场子的京都贵公子跑到自己这里疗伤,那人满嘴咕哝着粉将的坏话,更拍出三锭金子要从祥云这儿挖人去让那女人也尝尝自个儿受气的滋味。
祥云医馆的弟兄们合计一下,心道不过是骂个人,又不用动手,只一去一回便赚了三锭金子,生意很是划算,于是当家的立刻让小弟们前去装地痞。
当时梅花馆里大老板二老板都不在,只剩下机灵的小二在端茶递水。
逡巡四周,空气里满是糕点的气息,香炉的青烟袅袅上飘之际,又传来些隐隐约约的清灵香味儿。
但见一角粉荷粉莲裙自墙角闪过,祥云医馆的伙计们决定放过那个叫粉将什么的风尘女子。
喝过茶,听过小曲,心里晃悠着三锭金子,大家吟诵着打油诗,在蒲罗街上言笑晏晏。
反正今个儿来也是闹事的任务,到哪里完成不都是一样。
于是对望一眼,彼此心领神会,纷纷跑到了邢家小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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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破茧 。。。
这日阳光灿烂,幽兰飘香。
邢家小铺挤满了来访的客人。
认清了来人的司聪和司明硬是不肯开门,把一竿子祥云医馆的门生气得拦在门外哇哇大叫。
拍门声,震天响。谩骂声,震天响。踢门声,震天响。黄段子,震天响。
邢老本来不想搭理那群人,然而小馆前的吵闹实在超出了正常人的忍受范围。
起身,放开就诊病人的手,径直走到了门前,提气高喊:
“众位忙碌了一早想必滴水未沾,邢老什么不行医术却是了得的,现下里大伙儿不忙的话可否愿意进来小憩一杯上好绿顶,而不再扰了病患的清净?”
祥云馆里的伙计早年都是乡里城里作学问的生员,后来为了生计跟了个强势老板四处闯荡。一直以来喜好的文墨就这么被放下耽误了。
日子久了,都练就了荤段子说得可以下菜了,耳朵却不再长老茧的狠功。
如果此时来些个情意唏嘘,诗词长句,大家恐怕也记不起韵脚的调制了罢。
像邢老这样沉得住气的士子是越来越少了。
众人一看,面面相觑,心中的惭愧冒了出来,只好低着头,鱼贯走近小铺,老老实实地喝起茶了。
司聪这小子两眼一翻,咕哝道:“感情他们都当衙门里混的邢叔是那案板上的大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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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弟,倘若你能恢复而立之年的健康身躯,你还会有那光复苑业的梦想么?
和崇明叔生活了这么长时间,邢衷翴当然知道那日黄昏时刻老人目光的询问。
作为一个被废黜的皇子,邢衷翴心底没来由地一阵颤抖:
长久的生活一直翻覆着狂躁的波浪,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居然开始焦躁地烦恼起过于复杂的潭水来?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眼里的复国大业被称不上笑容的笑容冲淡,满眼里都是飘飘白衣屡次跌倒却又屡次站起的身影?
油嘴滑舌,涎笑嬉皮。
忘乎所以,草包内里。
这是初时那人给予自己的印象。
先是无比的鄙视那人硬闯的作风,再是被那人坚定的目光所吸引。
变化之快使得自己也不禁咋舌。
明知道崇明的话语常常是一掷千金,却总是想着法子去突破身体的极限。
他的脑袋里不仅装着美酒佳音,还装着士为知己者死的浩然正气。
“那个人一定会想,既然那个担子全世界都背不起了,那就证明他的任性已经到达众怒的边际了。自然呢,就该扛起那副沉重的扁担。
如果他还有路,他该一直往前走,往前闯。哪怕电闪雷鸣,哪怕头破血流。”
他的眸子看透了天下,看穿了人心,仿佛一盏在佛前参透了大半真理的青灯在竭尽所能地释放着热量。
【蒲罗街。软松糕。酥油饼。精茶。黄鱼煲。樱桃。】。
昔日的流水账,此刻却因为长时间的别离而显得愈发的珍贵。
以赵祈月的为人,他决不会放弃邢家这颗完美的棋子。
步有所思,行将不乱。
邢衷翴手里捏着信件,视线仍然胶着在白色大鹫远去的轨迹里。
邢崇明摊开双手,沟壑纵横的掌纹中温润犹存,携带着医者的度量与自信。
话声坚定:
“世事难料风云难测,洗冤报仇已让我们成为亡路上的幽魂。谁也想不到先皇在世时无不称赞的河璧曦到后来竟沦为了与褴褛之衣抢夺嗟来之食的乞儿。缝衣,浆洗,洗刷茅厕,为京城贵公洗浴。这些碎屑的活儿从来有哪个皇子贵胄经过受过?趋势隐忍,潜伏多年,皇子啊,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流亡许久,太妃的魂灵常常萦绕在老臣身边,日夜记挂孩儿的安康,每晚无不嘱托老臣安抚皇子,助皇子完成梦想。忠义之士血流峡谷,乘风之龙断首于台,您为何愿意脱下黄袍让与河氏那个武断专横的国王,让一众前朝亲信白白送走了性命?”
“璧曦,我尊敬的王。请重整心情,忘却赵甫,让河族世子向百姓阐明什么是君臣大义吧?”
“人尽忠厚,四方为友。皇子愿意将崇明当做亲者看待,崇明感激不尽,愿当皇子利剑,好好穿过这黑暗的迥宵大地!”
青年不语,单薄的身子站在暮光里,瘦弱宛如落下了同伴的黑色蝴蝶。
“主子,请尽快下达命令。大家的时间已然不多了,崇明无法忍心丢下皇子一人在失落的谷底中徘徊。
。。。百万的臣民都在等着皇旗飘扬在京畿上空的一天啊!”
眨眨眼睛,衷翴忽然觉得满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变得冷酷起来。
一叶一花都化作利矢,恰恰沾了鲜血,等待下一个生者的殉逝。
不期然,一只玉蝶自院外飞入,玲珑素雅,金黑交缠的翅膀轻轻地划过墙角的缝隙,拖曳出一道妩媚的风景。
恣意潇洒,蓝颜若虚。
衷翴兀自一笑,一样物事从宽大的袖子中滑落到掌心——
一株保存得及其完好的猪笼草。
声音宛如不琢的美玉,“且施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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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谁送先机 。。。
赵郗慕正和八文交战不休,两人你来我往、你枪我术,甚是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八文在迥霄整个将领系统中,年龄算得上是最小的了。
别看他今年不过十七,敏捷的身手和机动的战略却已帮助他赢得了包括平定匪贼之类
大大小小三十二场战乱。
八文擅枪,锐利的枪锋随心所欲挑刺戳勾,简直就是他本尊的最佳诠释。
赵郗慕幼而善歌,现在成了秘术师后更是将声音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高且洞穿梁柱,低且震动河山。
我忙着和性灵王纠缠,只见他们身形一闪,即刻便隐没于黑森森的人群当中去了。
大战之际,风云混乱。
天上天下昏黄一片,伸手之间沙砾横飞。
摩梭得眼睛都涩涩地疼痛。
性灵王越战越勇,那使用得愈发精湛的宝刀仿佛千斤重鼎般地当头落下。
安汤和八文直直惊呼,他是不是成为超乎了人类的存在了?
浑身酸痛,咬着牙齿把血液吞咽回腹。
一面迎接王者的直击,一面避开傀儡的偷袭。
忙得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能败啊,赵雅唐的锦绣山河还等着大家去建造呢。
想到此处心潮大动,干劲十足地抡起抢来的刀戟从斜下方穿插到对方的衣襟下。
硬碰硬很难赢。
这是上回和这男人交手时留下的教训。
脑中突地蹦出二姐在邢家为我疗伤的记忆,我摸去唇边血迹,大喝一声:
“赵郗慕——二姐——
能最后一次为四弟吟唱‘大梦一场’么(注:苏轼的西江月)?”
血缘起了作用。
赵郗慕眼角微湿,脑海里霎时浮现对方幼年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情景,顿时朱唇微启,
上好的音调流泻而出:“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夜来风叶已鸣廊?”
歪头一想,恬然天籁静静流淌,“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
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与性灵王交战
着,我还不忘轻轻地跟着二姐唱出声音。
特意用妖术处理过的声纹显得愈发的空旷。
歌声一起,傀儡大都停下了活动,八文看准机会抡紧金枪,连续几个箭步上前把后排
龟洛死士脖子上的铃铛挑落下来。侧身险险躲过敌人的攻击,八文看了龟洛大门一眼
,继而再次加入了战斗。
腹中提气,以一种寻常人不能察觉的气息引导着曲子,合着破坏记忆的法子,全都魏
森森地插入傀儡的大脑里。
这样以来,秘术再次发动的几率就会下降到百分之十五了。
战场不比儿戏,刚刚不过唱了两遍,性灵王就发现了曲调中的手脚。
冷冷一笑,覆手翻出个人影来,定目一看,竟然是我的大哥!
蓦一看去,大哥双眼无神,四肢垂软,嘴唇苍白,无助的模样像极了身边的黑影。
画面一阵抖动,大哥施施然化作了青烟。
我大惊,直呼上了性灵王的大当。
平日里我和大哥总在相互暗算,嘴里也从未给过对方恰当的鼓励,却不知从何时起,我与大哥的羁绊已经是如此之深了。
即使是假象也在瞬间让我失去了判断的方向。
后背一阵发凉,道是冷汗浸透了衣襟。
转身稍微迟疑,竟被性灵王止住了兵器。
变故来得如此汹涌,果真和狼匹作战是极度辛苦的一件事情。
宛如从地狱伸出的五指极端冰凉,性灵王死死抓住我的发髻,略一扯动,发冠跌落,
盘蛇一般的发型即刻变成顺溜的马尾。
该死。
这人什么时候来到我背后的啊?
发根吃紧,我的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向后牵扯而去。
却是反击的好时机。
猛一甩腰,借用反弹的力量使腿部狠狠地砸向那人的脖颈。
对方显然是久经历练的,眨眼的瞬间就看破我的招式,立马扎个马步,偏开头颅,空
出一只手来投放暗器,另一只手却把我的发辫抓的更紧。
劈不得,踢不到。还得避开命门的攻击。
我那个郁闷啊。。。
就在九子他们快把傀儡军团干光的同时,性灵王将我的头发贴着脑门裁下。
咳,若不是脑袋避闪的快,估计那大刀就往头顶上招呼去了。
后脑一阵冰凉,该不会是秃顶了吧。。
我一惊,赶紧退开两舍距离,小心地摸了摸后脑。
一阵凉风吹来,我愣了。。
稀稀拉拉的毛啊。。。
可最令人担心的却不是掉毛的问题,而是那根价值无限的发带的遗失!
为了掩饰曾经接触过白薇记的线索,我特意找来赤色布帛将原本收藏在书脊处的黑色
绢布包裹其中,并做成发带绑在头上。
原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料被性灵王这个人精发现了。
对立片刻,估计我怨毒的目光起了效果,性灵王那厮抬起头来,颇为玩味地抛来一个
鄙视的眼神。
手指夹着发带,上面还带着一匝带了鲜血的细黑发丝。
银白的液体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