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总管但笑不语,把提盒拿到桌子上,嵌满宝石的盒子晶光灿烂,揭开内里的红色绢纸后,内里露出一个小巧的玉瓶,以及一份艳黄的文牒。
公主面上一滞,即刻捂住口,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了心底的不安,“皇兄他。。果真要动手了么?”
我。。我还不想死。。。
后面的话不敢说出口,忽如其来的死亡阴影笼罩了一身。
乔总管的眼睛黑洞洞的,完全猜不出心中所想。只听得他道,“公主千万安心,圣上吩咐公主看完牒书再说。”
皇家的教礼不允许自己做出有失大体的行为,即便心底再恐惧,公主还是微微一笑,如获至宝般的接过了文牒,强
迫嘴角牵出一个柔软的弧度。
淡薄的云层下,头顶仿佛裂开一条缝,“咔咔哒哒”一阵乱响后,像鱼面娃身妖怪一样碎了一地。
日光下泻,地上黑乎乎的投射出三团影子。
看完黄色文书,公主猛地抬头。黝黑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空气里充斥着紧张的气氛,四下里异常安静,公主的呼吸起伏不平,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将目光定在了乔
总管的身上。
待公主看完信件,心中仿佛有十五只兔子在上窜下跳,目光犹豫不定,手中紧紧攥着信纸,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将信件交给我。
接过信件,我只觉太阳穴一阵突突的跳疼:
精美的纸张上列举了一堆赵府的过错,说得条条是理谈的头头是道,大到通敌卖国,小到闷死一只蛐蛐。
大臣们的签名黑压压的一片,全都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信纸的最下端,好一个联名上书!
文书的倒数几页,夹杂着赵桓状元及第、刚上任礼部头子时的官书以及皇帝御笔亲批、血斑似的检阅心得。
随手翻了几翻,装订得不太好的文件跌落在地。
浅黄色泽的纸张在晴空中甚是醒目,我再一看,眼珠子都差点儿滚出眼眶——
竟然是赵桓他老人家亲手书写的罪己书!!!
——皇帝终于开始动手了。
35
35、与乔说 。。。
随手翻了几翻,装订得不太好的文件跌落在地。浅黄色泽的纸张在晴空中甚是醒目,我再一看,眼珠子都差点儿滚出眼眶——
竟然是赵桓他老人家亲手书写的罪己书!!!
——皇帝终于开始动手了。
不得已,我努力调整面上的表情,试图让慌张不太明显,“乔大人,这就是答案?”
乔总管将手掌一翻,手心向上,手背向下,手心之上有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齿痕。
看着撕裂后而无法完好修复的伤口,我道:“藏獒。”
目光悠远,老人呐呐道,“我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群红衣,开始在京畿中各大臣的府邸寻找魂草的种植圃。”
迥宵的官级分七等。
由上自下分别为殷红,墨蓝,藏蓝,深紫,蟹绿,豆绿,驼灰。
能穿红衣的,有丞相、大将军、鹰夫。
丞相管文,大将军管武,而夹杂在中间地带的鹰夫职称暧昧,本属于皇帝的私人近卫,却在两百年间演变成皇帝的地下暗杀工具。在迥霄历史里,少有软弱皇帝,然而鹰夫落到软弱皇帝的手里,除了要维护帝位,还要肩负起暖床的责任。
鹰夫是吃力不讨好的职位,贵族们为了讨好皇帝于是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帝王的床上,贫苦人家为了谋出路于是把儿子带到皇帝的身边。
少年玉脂可胜雪,家家乌发赛新墨。
一时间,宫中充斥着大量美貌而城府深厚的少年。
而今圣上不喜男色,故而将鹰夫和一般侍卫同等看待。
特别是在薪金问题的处理上,皇帝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的。
在职期间的薪金只及得上一般的皇宫侍卫。不过鹰夫的训练要比侍卫辛苦多了。
当棋子是最后的出路,如果稍有违反廷规或有不满廷规的情绪出现,下场不用说,当是凌迟三千。
相反,若是尽职尽责为皇帝服务,退役后的鹰夫可以享受将军一行的待遇。
鹰夫的忠诚在当今皇帝在位期间达到全新的高度。
为了丰厚鹰夫的实力,鹰夫首长还引进二十八条藏獒,作为打斗时的助力。
朝中能养狗的地方除了几个贵妃院,别的就只有鹰夫所在的禁所了。
能狠下心让犬类在自己身上咬这么一大口的乔总管,当时的内心究竟在想着什么呢?
思绪从鹰夫的历史中抽离,继而转到魂丝上面。
乔老口中的魂草就是千母魂丝,一种相当烈性的毒药。
当年宇文龙默奇毒之术冠绝天下,被天下逼迫无奈之余妄图自弃,却因歹徒袭击挚爱后研究出奇毒魂丝。
云王登基之后,曾下令灭绝魂丝。不料秘术师的出现打乱了皇庭阵脚,故而对朝中重臣种植魂丝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儿边疆大战刚刚告捷,皇帝居然立马开始了整顿内朝。
看来五个月内全国都要面临动荡了。
当着公主的面,乔总管拿捏分寸依然游刃有余,“公主,亭子里有本《尚涯》,是老夫特地为你寻来的礼物。这本册子会把第一个翻阅它的皇族作为尊主,并让主人在新年中许下的第一个愿望即时成真。”
公主露出孩子气的一笑,轻轻旋了旋裙摆,“乔大人想要支开我,直说就是,何必拐这么大一个弯子呢。女人家啊,本来就不懂你们男人的事。皇兄是十分爱惜人才的人,他对乔大人的信任可不是一般的深呢。”
婀娜的身影从高墙旁边消失,乔老头转了几转眼珠,若有所思。
丫头几日不见,却是愈发的聪慧了,竟然几句话就将君臣大义表达得清清楚楚,并且不轻不重地附加一些皇庭的提示。
恐怕没有皇家的精心保护,这个少女都能在广阔的天地间一展宏图吧。
对于云王之乱年间遗留下来的人事物事,真的要、、、斩草除根么?
作者有话要说:看官们,留言吧~
36
36、倾巢之下 。。。
对于云王之乱年间遗留下来的人事物事,真的要、、、斩草除根么?
公主婀娜离场,剩下的两个大男人一时间有些浑身不自在。
眼见太阳渐渐变得火热。
心道时间不早了,多一刻耽误赵家便多一分危险,于是低垂了眼,鞠躬道:“还请乔总管和我走一趟。”
言毕,一个反手点了老人的穴位,快速上了路边的一辆马车,就此行色匆匆地离开了龟洛。
路上颠簸,乔总管稍作小息,随后睁开眼睛,笑得一脸深邃,“赵家出事是迟早的事,难道赵小少爷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因有车夫在前,乔总管隐去了话中皇帝要清洗权臣一事,转而用“出事”这个词来代替。
我挥挥手,把头往车窗靠了靠,继续装睡。
见我不语,乔总管的神色黯淡了下来。
“殊不知上头想的可否与咱家想的一样,这天是越来越暗,这地将会更加的鸡飞狗跳了。”
“。。。。。。”
赶了两夜马车,又转了三趟水路,最后终于踏上迥霄的土地。
一种久违的亲切感由此而生,然而未知的恐惧愈发的笼罩全身。
赶到京畿,一刻不停即刻快马回府。
×××××××××××××××××××××赵府×××××××××××××××××××
禾决名被反剪着双手,跌跌撞撞地往大门的方向跑了出去。
“老爷——四少爷——你们在吗?你们在吗?!!赵家蒙冤,你们快来澄清吧——老爷?少爷?你们在吗——”
在花房的禾羡如听到这声嘶鸣,赶紧从小门穿到大院,却是赵府一派混乱,无数的箱子倒在地上,书籍翻倒,珍贵的画卷被弄脏弄残,本来置放于厅堂的红木家具也被大肆拆卸,陪嫁的珠宝散落一地,满目所见尽是尘埃四扬。
忽地瞥见妹妹脸孔苍白头发散乱地和官兵们纠缠,羡如惊得花容失色,拎着水壶就冲了上去。
“小名别怕,姐姐在这!!!”
“畜生!放手!!你们放了我的妹妹!!”
水壶还未碰到官员的头顶即刻“啪”地一声掀落在地。
“启禀大人,这儿还有个逃犯!”
老爷,赵家即将颠覆您可感知?
目子欲裂,满目血丝,禾羡如冷冷一笑,张口一咬就将禁锢她的士兵咬出血来。
那个士兵喝地一声大叫,一脚将羡如踹倒在地,随后一个火辣辣地巴掌便跟上了左脸。
“啧啧,这娘们的皮肤还蛮好的嘛。”
扇巴掌的士兵一脸谄笑,拇指和食指不断地摩挲,女子滑腻的感觉仍残留在手指上。
但见面前人玉脂般的肌肤呈现五道钝厚的指印,男子身下一热,即刻头脑发昏地扑了上去。
“放开我姐姐!!你们这些混蛋!!”
看到昏迷过去的姐姐正被人上下其手,禾决名不断在男子的臂弯间挣扎,全然不顾自己的衣襟早已被撕扯成了碎片。
厅堂里,楚月娆定定地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位歌姬出身的女子身着碧玉双开襟锦袍,袖子上有灿烂的金线勾成的凤凰。
夫人梳着着初见赵桓时的盘桓髻,三支做工精细的钗子随意插放。
分别装饰着展翅而飞的喜鹊、游于云层中的金龙,以及含苞待放的百合花。
钗身鎏金,中有镂空穿枝菊花纹式,额前斜斜饰了一套银色宝莲头链,优雅尊贵不失芳华。
如此佳人可称得上是般般入画。
小厅的门禁不住鹰夫的踢踹,终于在“轰”的一声巨响中终结了性命。
厅里很干净,但木门倒下的同时扬起了细散的灰尘,木屑纷飞,有些微粒都倾洒到夫人的眼眸里。
夫人两眼眨都不眨,内里亮得似那晨曦中的明光。
一向懒散傲慢的鹰夫在进门的一瞬两眼昏花,以为进了什么人间仙堂,屋子里本混沌无光,面前的绿衣女子面色凌厉,鹰夫们对陡然亮起来的厅堂不禁心生畏惧。
“这。。。”
“这不是赵大夫人吗?”
半响,从摄人心魂的美中醒来,士兵们又恢复了流氓般的调调。
“各位大人别来无恙,月娆有一事不明,还望各位大人指教。”
鹰夫们个个色心大起,脑海中不住幻想着美人被自己欺在身下辗转呻/吟的场景。
面红耳赤算什么,鼻血横流算什么,舌干口燥算什么,待会儿美人儿就会俯爬在自己双膝之前,用红润的唇舔去嘴角的死皮,用细腻的双手抚摸脸上的红晕,用娇俏的玉腿缠/绕精壮的腰杆。。。。。。
“夫人请问~”
鹰夫们咧着嘴角,纷纷放下刀棍,半痴半傻地卸着身上的官服,充分享受着美人嘤咛的天籁。
待会儿,天籁就会变成最为□的呼叫,那是一幕多么震撼人心的祭典啊。
一群莽撞青年恶意地笑出了声,言行中尽是纨绔的遢拉。
只听得夫人一声宛如玉石碰击锡锣的嗓音从正前方响起,鹰夫脑中的粉红色妄想即刻被冰冷的溪流替代——
“敢问行譖2年,诸位大人的父亲都是怎样捐生的?”
鹰夫们额流冷汗,不约而同觉得女子的声音不似珠玉而似刀锋,毫不留情地直插胸膛最为脆弱的地方。
此刻小厅寂静,隐隐约约竟是传来伶人的歌喉——
“说的是潜龙捉威虎,八万柄金鸾藏云路。
他笑坐那马上得得呼,他按揉那牡丹嗬嗬呼。
他手拿红鹤装玉露,他想到紫绶关上封。
呔个咿呀哟,呔个咿呀哟。
他手拿红鹤装玉露,他想到紫绶关上封——”
倘若此刻史官在场,他一定会惊讶于迥霄国史上最为浩大的一场弑兄命案:
冬秋霜冷;朝纲动荡;云王隻因弑兄杀帝夺得政权;天下易主;年号鸿祯。
那一年,云王只有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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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逆鳞 。。。
一路快马飞奔,我和乔总管终于到达了京城,却在北门被人拦下。
放眼而望,四周并没有巡逻的士兵,安全起见,乔总管和我决定不予理会对方的发言。
然而马匹行不出两米,那人忽地扯高了声音喊道——
“赵大人!乔大人!等等——”
来人高额阔面,五官扁平,若非眼角流出的一丝精湛光芒,恐怕扔到人海里就会消失不见了
。
思维运转一周,我终于通过这宛如炸雷一般的声音弄清楚了来人的身份。
是张自周,鸿帧7年成为翰林院的典薄。
此人精通文史,善于修书。
翰林院的经书典籍常常由他摘抄编撰,一手簮花小楷甚是精妙,在皇宫里度过三年以上的人都能有幸欣赏到他那清雅婉丽、谨慎笃实的字体。
“张大人面色严峻,可有要事发生?”
顺了口气,张自周绷紧的弦再次收缩,他弓起的身子就像一只警惕的黑猫。
“大事不妙。京里五万农户停止进献米粮,二十八家古玩店不再出售窑烧器具,所有当铺取消了银票的兑换。
属下曾派人员前去调查幕后的主使,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袭塨付大人。昨天皇上下令查抄袭府,袭大人则被直接送上了断头台。”
迥霄全国共有30500万人口,仅京畿就占了两百分之一。
整个京畿约有一百五十二万五千的人口,士、农、工、商所占的比例分别为10:30:40:20,所有的农户加起来不过五万多一点,这五万农户的米粮是政府存仓、全城渡过寒冬必不可缺之货,而今竟有人能煽动几乎全部的农户停止上缴税款,可想而知其中的恶性影响有多严重,如若逮到罪人便一定面临处死的律例。
然而所有的罪状都指向袭府!
袭老爷身首异处,袭家女眷发配为奴,男丁大都充为辅军。
而正被严刑拷问、看押在大牢深处的,不是袭家的三个公子又是何人?
耳朵嗡嗡直响,心里万顷巨浪。
就在我以为自己将因为故爱的潦倒而要晕倒之时,张自周又说出了更加惊爆的消息;
“赵大将军重伤不治,雅唐公子借机骤然挑起军团民兵围住了皇上所住的长松殿。目前两军对垒,雅唐进入殿内已有八个时辰,不知双方协议如何。”
张自周的眼角本就上挑,如今加了慎独的幽光更显突兀。
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太阳辣得可以蒸干体内所有的水分。
腰上忽地一痛,却见乔总管将一把大约五十厘米的短剑插到我的后腰。
白色的剑身反射着凌厉的光芒,银色的血染在上面,添加了别样的晶莹。
正因为血液是银色的,全神贯注于政事的张自周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只道我紧蹙的眉头全部来自消息内容的
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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