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个怪人能轻松撕开人的皮肤,能捏碎骨头,却始终没有让沙左受到致命的伤,以他的力量,甚至没有能捏断沙左的脖子。
这当是万幸的事,可却也的确让杰修震惊,没有普通人的身体能扛得住这样的进攻。
一片混乱中,空中传来了一声尖啸,震得人耳膜发疼。
一只德拉库从山谷的裂缝中飞了出来,在湖上盘旋,发出一声声尖啸。
这种只尖啸和盘旋并不马上进攻猎物的德拉库,岛上的所有人都能马上认出来,这是纳伽的德拉库。
树林里冲出来一个黑影,杰修不用想就知道是纳伽,这一瞬间他猛地松了一口气,他没有能力把沙左和这个怪人从疯狂状态中解脱出来,但纳伽一定可以。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崖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程侃已经不在那里了。
纳伽手里的银链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链子顶端的小刀擦着沙左的脸飞过,绕在了那个怪人的脖子上,紧紧地缠了两圈。
接着就看纳伽手一扬,链子猛地抽了回去,怪人的头在同时被生生从脖子上割了下来,飞进了湖里,溅起一片水花。
失去了头的怪人就像是扯线木偶失去了牵引线,僵硬地在原地定了几秒钟之后全身一软,倒在了地上。
疯狂进攻着的沙左突然失去了目标,跟着也愣了一下,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在了湖边,手撑着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杰修终于放心下来,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沙左的情况,但还没有等他动,纳伽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要出来。”
虽然没有主语,但杰修还是立即判断出了纳伽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他对纳伽会知道他在这里并不奇怪,纳伽就像个雷达,身边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感觉,只是他不是很明白纳伽让他不要出去的原因。
这种情况下,他选择了老实听话,没有贸然出去,继续藏在岩石之后观察。
本来低着头喘息的沙左听到了纳伽的声音,猛地抬起了头。
纳伽手里还拿着那根银链,他看不见沙左现在的模样,也不想看,对于眼下的这种场面,他太熟悉。
沙左一蹬腿向他冲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吃了一惊,速度太快。
他手里的银链轻轻晃了晃,最终没有挥向沙左,但只是这一瞬间的犹豫,沙左已经冲到了他面前。如果说这时他躲,并不是躲不开,沙左现在的进攻完全不受大脑控制,没有计划,没有策略,只是疯狂地袭击一切他看到的能移动或发出声音的物体。
纳伽没有躲开。
沙左迎面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他胸口上。
纳伽被踢得向后飞出好几米,摔进了湖里。
空中的德拉库发出尖啸,低低地掠向湖面,贴着水面靠近了纳伽落水的地方。
纳伽从湖水里窜了出来,一把拉住了德拉库的腿,手里的银链也在他跃出水面的同时飞向了沙左。
链子在沙左的胳膊缠了几圈,纳伽手一挥,沙左被拖离了地面,几秒钟之后也摔进了湖里。
湖水顿时被他搅得水花四溅,炸开了窝似的。
纳伽等了一小会儿,松手跳进了湖里,在水里脱掉了外套,看到了在距离他十几米已经沉到水里,但还在不停挥动胳膊的沙左,也不知道是发疯的劲头没过,还是在挣扎。
他慢慢游了过去,从身后搂住了沙左,迅速把他挥动着的手臂扭到身后,沙左的力量已经小了很多,虽然还在反抗,但却没能挣脱他的控制。
纳伽捏住他的鼻子,把他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时,还能看到沙左瞪着发红的双眼,没有焦点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很小心地挨过去,碰了碰沙左紧闭着的嘴唇。
也许脑子里还有上回在水里呼吸的记忆,沙左很快地张开了嘴,拼命地吸了几口气。
纳伽还能感觉到沙左全身的肌肉都处于紧绷的状态,他不确定现在把沙左弄上岸会不会再次受到攻击,于是又把沙左往拽到了湖底。
沙左大口地吸着气,几分钟之后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再使劲挣扎,像是很疲惫。
纳伽抱着他开始往上游,刚游了没两下,嘴里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停了下来,看着沙左。
沙左没有看他,眼睛半眯着,还是很疲惫的样子,纳伽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沙左会把舌头伸进他嘴里,他没有再继续向上游,松开了沙左的胳膊,但没敢离开他的唇,怕他呛水。
沙左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舌尖轻轻地在他嘴里搅动。
纳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沙左柔软的舌尖在他嘴里轻舔翻搅让他觉得很舒服,他下意识地开始回应。
这种感觉,很……棒。
因为这种感觉,他发现自己身体也产生了一些变化。
但沙左搂着他纠缠了一会之后突然停止了动作,身上也同时失去了力量,整个人都开始往水下沉。
纳伽赶紧从之前有些兴奋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拉着沙左快速地游戏向水面,沙左晕过去了。
“为什么回来。”常飞的胳膊上架着单手弩,瞄准了程侃的眼睛。
“醒了就回来了,很奇怪么?”程侃笑笑,手里的枪没有放下,但很显然他也没有机会举起枪来。
常飞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他都没有发觉,沙左的机体反应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
“那个人是城堡的奴隶,”常飞皱了皱眉,“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跟我没关系,”程侃靠到身后的岩石上,想了想又把枪垫在了屁股下面坐到了地上,“队长,这个事要去问庞卡大人。”
“我现在问你。”常飞垂下了一直举着的单手弩。
“我真的不知道,”程侃笑了笑,“不问庞卡是因为你知道他不会告诉你吧。”
“是的。”
“那你要杀了我么?”
常飞没说话,盯着程侃的脸看了一会,转身离开了。
沙左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疼,像是骨头全都散架了一样,而肩上就像火烧似的疼得让他无法忍受。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照明器昏黄而温暖的光线。
他眼前有些模糊,像是被人在眼睛上打了一拳似的,看东西都带着重影。
身边坐着个人,他费力地眨了几下眼睛,看清了是纳伽,没有穿外套,也没有戴帽子,只是用手遮着光线。
“我在哪里?”沙左发现他正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下垫着厚厚的毛毯。这既不是第一次那个隧道里的山洞,也不是德拉库的窝,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身上每动一下都会传来巨大的疼痛,他只好咬着牙躺回了毯子上。
“很疼?”纳伽问他,声音很柔和,这种声音让沙左心里平静了很多。
“嗯,疼死我了,”沙左用手抓着自己的胳膊,“关掉照明器吧,现在不需要。”
纳伽把他身边的几个照明器都关掉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他轻轻碰了碰沙左的手:“哪里疼?”
“骨头,”沙左吃力地回答,这种从身体深处弥漫到全身的疼痛让他忍无可忍,他反手一把抓住了纳伽的手,“你不是有止疼的什么草么?给我吃点吧,要疼死了。”
“给你吃过了,”纳伽坐到他身边,“没用的。”
这个回答让沙左很绝望,没用?身体里被一点点撕裂的感觉让他无论怎么躺都难以忍受,他痛苦地翻了个身趴在毯子上:“好疼……这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怎么了?”
“晕倒之前的事还记得吗?”纳伽的声音一直都很平静。
“记不清了,就记得很疼,疼!疼!”沙左猛地从毯子上跳了起来,又抱着胳膊蹲下,最后倒回了毯子上,痛苦地呻吟着,“纳伽,打晕我行么?受不了了。”
“过几天就好了。”纳伽拉过毯子盖在他身上。
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打晕你了,除了挨过去,没有别的办法。
沙左本来在毯子上蜷缩成一团,听了这句话之后他再次跳了几来,几天?这样的痛苦还要好几天才能过去?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沙左觉得自己身体像是要爆开了一样,无路可去的痛苦让他彻底爆发了,他猛地转过身,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了纳伽的位置扑了过去。
“上回的那种草!”沙左把纳伽按倒在了地上,一只手压着他的肩,一只手往纳伽腰上摸了过去,“给我,我要疼死了。”
纳伽被他这一按,肩上一阵酸痛,现在的沙左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AS来的废物,他的力量让纳伽有点吃不消。
“说了没有用。”纳伽狠狠地把沙左掀到了一边,跳了起来。
沙左倒地的同时一脚踢在了纳伽腿上:“我要试试!”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纳伽感觉到疼痛了,沙左这一脚踢得他差点摔倒,火气一下窜了上来,他一拳挥了出去,打在沙左脸上:“别烦我。”
沙左倒在了地上,但手却一把揪住了他的裤子,把他用力地往下拉了一把,纳伽被他拉得一条腿跪到了地上,撕扯了半天也没能把自己的裤腿从沙左手里抢回来。
他一直没敢太用力,但沙左现在半疯狂的状态让他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怒火,他扬起手往沙左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又抓着他的手猛地往下一扳。
沙左的手腕发出了“喀”的一声,声音不大,但沙左的手马上无力地松开了。
纳伽把他往地上一推,跨过他腰,死死地压住了他的身体,把他的手按在身侧:“别再惹我,我打不晕你,但我可以让你死。”
沙左挣扎了两下没有再动,过了一会,纳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杀了我吧,太疼了。”沙左的声音带着鼻音,他哭了。
纳伽从来没见过人哭,按着沙左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27、第二十七章 止痛良药
杰修走出树林的时候,胡森和队员还在山谷里等他,看到他出来,胡森冲过来在他胳膊上腿上捏着:“怎么这么久!有没有受伤?”
“没有,”杰修跳了两下,“纳伽来了。”
“我们听到他的德拉库叫了,”胡森看了一眼树林,脸色有点发白,“发生什么了?沙左呢?”
“沙左被纳伽带走了,那个人死了。”杰修隐瞒了沙左的变化,虽然他并不确定沙左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暂时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他还不知道程侃的态度。
“沙左有没有受伤?”胡森有些不放心,纳伽到的时间跟他们跑出来有一定距离。
“受了点伤,但不严重。”
“那先回去汇报情况了再看,”胡森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声音低了一些,“杰修,以后不要再这样冒险。”
“嗯?”
“如果纳伽不来,你和沙左都得死,以后不要这样,没有意义。”
“明白了。”
牧师在听完了胡森和杰修的汇报之后没有多说什么,他一直坐在自己屋子里,等着程侃过来。
程侃没过多久就到了,进屋的时候往他床上一躺,闭着眼没有说话的意思。
“你之前跟我说过,沙左很重要,”牧师拿了张椅子坐到床边,“今天他身上一定发生了点什么,杰修自然不会跟我说实话,但是,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吗?”
“你不是想要猎狼岛最初的地下通道图么。”程侃枕着胳膊,闭着眼慢慢开口。
“是,那个秘密入口和通道分布的图。”牧师点了点头。
猎狼岛和另两个岛并不是孤立的,三个岛屿之间在海床之下有着可以通行的道路,甚至有可能直接通到AS,这是联邦政府最早在这三个岛建立监狱时的设计,真正成形是在把监狱改为流放地时。
但出于某种原因,联邦政府不再让几个岛和AS之间有任何双向联通,最早的图纸已经是绝密,能查阅的人只有几个,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海床下的通道已经成为了一个越来越虚无的传说。
牧师并不能百分百确定程侃的身份,但作为一个用冷冻的方式让自己活了一百多年,流放地设计者之一的程侃,无疑会是知道海床下秘密的人。
“你说你不记得了。”牧师看着和侃的脸,这个男人就算是闭着眼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并没有完全放松。
“我的确是不记得了,你知道,在我睡着的时候,动动手脚不是难事,”程侃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睁开了眼睛,“但沙左,他的脑子里有地图。”
“你在沙左脑子里植入记忆?”牧师有些吃惊。
“不算是记忆,”程侃慢慢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确切说,是一些符号,密码。”
“符号?只有你自己才能看明白的东西吧。”
“是。”
“内容不止是通道吧。”
“那当然。”
牧师笑了起来,笑了很久才叹了一口气:“程侃,你把秘密藏在沙左的脑子里,把沙左弄到了岛上,一直等他有了某些变化让我们无法再轻易控制他之后才告诉我这件事,我不知道在沙左不愿意的情况下,还有谁能从他脑子里取出那些信息?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能信得过的人吗?”
“信得过的人?当然有,你应该知道,”程侃笑了笑,靠在床头,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按着,“我不把事情告诉杰修是不想让他卷进来,他是个好孩子,就该单纯过完他这一辈子,对么。”
牧师没有说话,杰修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聪明正直,心地单纯,他跟程侃有同样的愿望。
“我也信任你,”程侃看着牧师,“因为你的野心只在这里,只为了在这个岛,或者这三个岛上让你的势力进一步扩大。”
“没错。”
“也就因为这一点,你的野心不大,却太直接,”程侃眯缝了一下眼睛,“沙左这辈子没得选择,注定要走到这一步,但在这件事上,谁也不能强迫他,所以,现在没人能强迫他了,如果他不愿意,哪怕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那些东西,也永远不会再有人知道。”
程侃说完这些,拿过牧师的杯子喝了口水,转身准备离开。
“说到野心,”牧师在他身后说,“你觉得庞卡呢?”
“庞卡没有野心,”程侃打开门走了出去,“他只是在享受这个过程。”
牧师笑了笑,没错。
纳伽跨在沙左身上,按着的他的手,听着他在黑暗中因为身上无法忍受的痛苦哭泣。
纳伽没有哭过,在他记忆里也没见过别人的眼泪,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听到有人哭,沙左的声音很低,但还是听得他心里很不好受,他抬手在沙左脸上碰了碰,摸到了湿润的泪水,他把手指放到嘴里尝了尝,咸的,像海水。
他喜欢海水的味道,于是又低下头在沙左脸上舔了一下。
“好吃么。”沙左被他弄得有点莫名其妙,吸吸鼻子问了一句。
“嗯。”纳伽点了点头。
“你神经病,”沙左扭了一下身体,“我的手疼死了,你是不是把我手拧断了……”
“没有,”纳伽拉过他的手,轻轻又拧了一下,沙左的手腕发出细微地“咔”的一声,“脱臼了。”
“我快死了,”沙左低声说,他已经被这种疼痛折磨得只希望自己能失去知觉,“你弄死我吧。”
“忍着。”纳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能让沙左好受一些。
“啊——”沙左很烦躁地用力推开了他,从地上跳了起来,在山洞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停下靠在岩壁上大口地喘着气。
纳伽没有动,静静地坐在黑暗里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