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卫风(水遥、卫风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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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卫风(水遥、卫风无月)-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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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舟接着说:“行云此时,却与上面两种都有些不同。他肉身固然是毁了,魂魄却也不全……”
    飞天心中一揪,呼吸乱了一拍。
    “行云留在神殿的翎羽上,还有一魂一魄。那天的夜里……”辉月顿了一下,“趁他离魂的剎那,又聚合了他八成的魂魄,就储在我的青松古镜之中。还有一魂一魄,但却不清楚去向。
    “灵界虽然人多,但会『借灵术』的却只寥寥数人。现在天城被困,无法立时派遣人手去寻找道师来。而行云的那一缕散失的魂魄……只怕得你去找了。”
    飞天眨了一下眼。平舟说道:“要召魂,自然是至亲之人来行才可以。不过……行云最亲最爱的人,只怕就是你了,所以说,要你来找。”
    飞天深深闭了下眼,再睁开时轻声说:“那……去何方找?”
    辉月垂下眼:“这个,就要你自己去寻。魂之所向,心之所系……他可能会去什么地方,你须自己去将行云找回来,魂魄离了肉身,能存时日不久,也格外脆弱……”
    飞天心中一紧,“时限有多久?”
    辉月顿了下,”有八十一天。”随即起身离开。
    飞天握紧了手掌。
    平舟轻轻把一枚玉饰放在桌上,低声道:“这块玉能凝魂聚魄,还有些别的妙处。你带着,对你总有些帮助。辉月让你收着……”转身走了出去。
    飞天拿起那块玉仔细端详,晶莹剔透,雕琢细腻,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佩。行云,你在哪里?最后那一刻,你还想同我说什么?
    飞天松开手来,因为握得太过用力,玉的纹理印在了掌心,一片绯色的纹路,也没来处,也没去向,浑然不知道始末。就如同现在的自己一般。行云,会在何处?
    这屋子,飞天只来过一次,一夜也没有住过。
    城里到处都是流民乱窜,兵祸迫在眉睫。飞天却好像置身事外,一身素衣从荒凉不复旧观的街上穿过。他还记得那间院子,行云的屋子。
    飞天推开门,不过前后三天,院落依旧,却人事全非。刷好的茶壶、茶杯还好好地放在桌上,被褥那天晒过,胡乱地卷了收放在炕上没有整迭。榻边掉了本书,还翻在那天他看的最后一页上。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书,句子似曾相识。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行云,我情愿与你生别,生别还有思君的余步,可是死别,却千山万水形影渺,魂魄茫茫无寻处。该到何处去找那一缕散失的魂魄?
    八十一日,已经过了三日。还有七十八天。
    行云,你在何处?有什么地方,你会留恋,会喜爱,会不惜跋山涉水,也要行去?是你不忘的故乡,梧桐城?还是你曾经游历过的妙山湖水,天光月影?是我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还是你独自流连过的所在?
    行云,行云?
    飞天迷惑困苦,抱着头慢慢在榻边坐下。那些模糊的曾经过往,梦里依稀可见,可眼前却是一团雾,什么也瞧不见。
    忽然胸前微微一热。飞天僵了一下,伸手去颈子里掏出那块贴身挂着的凤形玉佩。玉仍是那块玉,上头却有淡淡的莹光微微闪动。
    这是因为什么?平舟只说这玉有妙处,却没有说出来是什么妙处。这光……是怎么一回事?是行云给的讯息吗?能看出他的魂魄散失何处?可是,究竟要怎么看出来?这光该怎么解释?
    飞天紧紧攥着玉,霍地站了起身来。
    辉月,辉月该知道的吧?他大步向外走,一脚踏出门,又回过手来扣门。院门一响,飞天一回头,一人娉娉婷婷,走了进来。
    飞天一怔,”楚……姑娘?”
    那人点个头,脸上并无笑意,“许久不见。”
    一瞬间飞天有些恍惚。
    犹记得他在这里第一次出门,在酒楼里见到楚姿和杨行云,明明是前尘尽忘的相遇,却有不能自制的心悸。
    “我家空儿听说是你带了出去。他现在身在何处,还盼见告。”
    飞天吁了口气,“这事是我妄为,真是万分的对不住妳,听说还累得妳又流落吃苦……楚空他现在身在羽族的梧桐城,有羽族族长凤林公子照拂,前程无忧。楚姑娘倘若惦记,可以去将他接回。”
    楚姿点一下头,盈盈躬身,“飞天公子不用自谦,其实空儿跟着我只有坏处没有好,他既然现在有容身之所,我放下桩心事。知道他安好,倒不必去领他回来。”
    飞天无言以对,沉默地看她。
    “行云的事,我已经听说过了。”她说完这句话,下面也缄默了。停了半晌,又说:“你……别太自苦。”
    飞天忽然心中一动,无尽黑暗中像看到一盏亮灯,“楚姑娘,我有件事想问妳。”
    楚姿面露惊讶之色,“飞天公子有话尽管请说。”
    飞天又慌又急,一伸手:“请坐下听我说……就是这么说。”明明是端坐,飞天却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情急一把握住了楚姿的手。“我是身在事中,当局者迷,前事又是记一段忘一段。妳和行云曾经患难与共过,妳可知道……他有什么一心不忘的去处所在?”
    楚姿沉思端凝,飞天眼睛眨也不眨,紧紧盯着她。“飞天公子……我和行云一起流落过,患难相扶,确实曾经说过不少的话语。可是他很少提及前事,人也清傲,从来也没有提起过有什么难忘的地方和事情。”
    飞天提了半天的一口心气陡然一散,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辉月要平舟给我这块玉,说是能助我一臂之力。这玉刚才还微微发热发光,可恨我却怎么都想不透。”
    楚姿伸手将玉接过去翻着看,“这玉我见过,行云曾经佩过几天。”想了一想又问道:“刚才这玉热起来时公子在做什么?”
    飞天脱口说:“我正想他。”
    楚姿眼睛一亮:“这就是了。行云他从那次辉月殿下宴后,常独坐出神,有时还恍惚发笑,这在他之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要他快乐留恋的事,那一定是和飞天公子你相关的。你如今要找,就从你们再遇后想起,都做了些什么事,他最快乐的是哪桩。又有些什么地方让他最是难忘。”
    飞天灵窍顿通,长身而起,恭敬之极地一揖,“楚姑娘,多亏妳一句话点醒我,真不知如何谢妳!”
    楚姿起身还礼,“飞天公子言重。空儿得一个可靠的去处,我正该谢你。行云也是我的好友,旧时蒙难,他就如我兄长手足一般。今日他横遭不幸,我也盼你能够成功,好令他复返人世。”
    楚姿告辞出去。门边一人静立相待,那人衣饰整洁,面相良善,一团和气。楚姿指着那人说:“这是刘齐……”
    飞天虽然心境如灰,却还勉强一笑招呼。
    楚姿说:“你要事在身,我不多耽误你。我们……先去看看空儿,飞天公子若有了好消息,可记得让我知道。”
    送走楚姿,飞天坐下身来,潜心静思他和行云再相遇之后的经历……
    在辉月殿前说了第一句话,行云嗔他忘忧却恨,一个旧愁难消,一个懵懂无知;辉月生辰之时是第二回,那时说不上话……及至成人礼后,行云温言安慰,那是在辉月殿里。可是才刚从那里出来,倘若行云他真的……那辉月必定会知道。
    殿门前,就更不会了。那里现在刀兵遍布,行云怎么会停留在那里?这屋中,应该也是没有,否则照平舟说的,这玉该能凝魂聚魄。现在虽然发光发热过,可也并没有什么其它异样。
    那……就是其后深夜相逢,和他相约塔上相见。飞天远远东望原来飞天殿的殿角一隅,塔尖在雾霭中隐隐可见。
    飞天一路疾奔几乎是脚不沾地,路上并非没人,却哪里有余暇去顾。塔顶上风大雾沉,却沉静安寂,并无什么异样。想必行云没有来过这里……
    那天夜中和他在这里说话,行云教他习剑,可是飞天却还是记不起他来。那之后,他就随辉月出巡,去了枫城……拐了楚空落跑,遇到凤林,到梧桐城和行云重聚。是了,就是那里!一定是梧桐城!飞天精神一振。那里是他们重遇定情的地方,又是行云的故乡!一定是那里没错!
    天马飞驰,耳旁风声呼啸作响,景物一闪即过,半点也不入飞天的眼。飞天心中像油煎火烧一般。快些,再快些,行云等不得,时间等不得!飞天路上连换了几次马,日夜不停。梧桐城啊梧桐城,为什么会这样遥远,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到了极困的时候,就随地窝一夜,哪里不能躺人?树杈上,草窝里,和衣就能倒下,只是……一合眼,他就看到行云。
    他笑如初阳,衣若白雪,悠悠然踏波而来,乘风而去。自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行云,行云,请你不要走,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向你倾诉。请你不要走……
    等飞天终于站到凤林面前,已经形销骨立,憔悴得让人认不出来。
    凤林虽然心中诧异惊疑,却还是那副调调,“你怎么有空回来?”
    飞天回过一口气来,嘴唇干得起了一层皮,满面尘灰,声音嘶哑难听之极,“我来找行云。”
    初遇时的街市,那似笑非笑,分开人丛,缓步而来的少年公子……
    楚空扯飞天的衣角,“爹爹,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飞天心中悲苦难抑,声音颤抖,“他就在这城中,我总要找到他。”
    楚空昂起头拍胸,“爹,你放心,有我和凤哥哥帮你,总会替你找到人的!”
    飞天点一下头,却觉得眼眶酸热,悲从中来。行云,你在这里吧?请你回我身边来。说好了永远在一起的,你忍心离我远去吗?请你回来……行云,请你回来。
    那个他们情欲纠缠、互吐情衷的小花圃,长风空旷,四顾无人,不在此处……
    这里行云流过泪。记得他曾经带泪的话语,“给我……全部都给我……”他的声音像是很压抑,又像是很歇斯底里,急切的爱抚,伴着细碎的话语。
    “你这个骗子……把什么都破坏了,可是转个身却忘了一切。我不许你忘,给我想起来,全部都想起来。为了你我什么都没了,你怎么能忘了我?你怎么能……”
    不,没有忘记你,以后也不会,再也不会。在这里他并不开心,所以不回这里来也是应该的。
    曾经在练武场里,小花厅里,还有那间曾经缠绵无数的厢房。
    飞天原来赶路只恨不得能胁生双翅飞起,现在却慢下步子,一处一处地访过寻过。
    熟悉的一窗一门,一花一草,似乎还有那人的气息萦绕其上。练武的小瀑布,水声轰鸣,白浪如练,绿枝低垂,被水浪冲得摇晃不休。行云曾经立在树巅,任凭山风吹袭,却屹然不动,行止潇洒,岂是一言能述。可是自己却顾着练剑,抱怨他,和他没说过两句话。飞天脚踏在水中,腿脚尽湿,大风吹得头发飘舞。
    行云,行云……飞天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却没有回应。你在不在此处?你回来,请你回来。行云,请你回来。
    楚空在瀑布下等待,看飞天清早上去,太阳已经西沉才慢慢地走下来。
    “爹,没找到吗?”
    飞天无力地揉揉他的头发,“大概是这里太冷清了,他不喜欢。”
    楚空睁大眼睛,“那爹就去个热闹的地方找他啊。”
    “是……”应该去一个热闹的地方找他,那个族会的台子。是了,是那里!飞天重又振奋起来。
    他们在那里定情,他唱情歌,行云吹箫。那一时情景的醉人……对,应该是那里!
    街道依旧,圆台依旧,连台上唱歌的女孩都似曾相识。
    原来才过了不久。可是,却觉得已经隔了重水层山,隔世之远。那曾经的甜蜜,两心相许,风轻水柔,恍如一梦。行云,这里定是你牵念不忘的地方了,对不对?
    飞天坐在台边茫然四顾。旭日东升,晨雾四散,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这里这般美景,民风淳朴。行云你可不要流连忘归了。
    一天,两天。一夜,两夜。飞天坐得发痴,夜雾在衣上凝成了露水,又在晨曦中渐渐消没,徒留满襟潮湿。
    楚空拉他衣角,“爹,你再去别处找一找。”
    飞天呆滞地望他,“没有别处了……只有这里。他想必是贪玩不知返……我多等等,他就会回来了。”
    楚空疑惑地看他,却聪明的不发一语。
    凤林远远看着,鬼神之说终属渺茫,他虽然心中怀疑,可是飞天的神情已经几近疯狂,他又怎么能说出一个字来?
    “爹,你吃点东西,喝口水也成啊。爹,你看着我,行云公子不会来了,你看看你自己啊,你还等得下去吗?你都快要死了!”
    飞天面色铁青,两眼却出奇地闪亮,“他只是贪玩……他一定会回来我身边……”
    楚空叹口气,老气横秋地拍一拍飞天的肩膀,拿出粒丸药来,撬开他嘴硬塞进去,盯着他无意识地吞咽。
    凤林哥说这个药吃下去补元气,也勉强可以支撑。可是若那行云公子不来,爹这样子要到何日何时?若他终究不来,那爹该怎么办?
    还记得那时候,虽然他觉得心里发刺,却还是能够看得出,那两个人之间浓得拉不开斩不断的牵扯。那个行云公子,到底会去了哪里?他看到爹爹如此,怎么会忍心不回他身边来?
    又一轮红日升起,楚空累得站也站不住,声音发哑,“爹,你歇一会儿好不好?”
    飞天无力地摇摇头,手指着东方,“小空你看,这太阳昨天落下去,今天却又升起来了。人生总是这样,月升月落,月亏月盈,行云他只是暂时跑开,他肯定会来……”
    他最后几个字已经气若游丝,听也听不清。楚空担心忧怕,伸手去扶他手臂。
    飞天身子一晃,眼前发黑,两耳轰鸣着,颓然向后倒下,楚空啊一声叫,张臂相抱。可他人小力弱,抓是抓住了,却哪里抱得稳,被扯着一起向下倒。
    忽然后颈一紧,身体牢牢稳住,楚空一回头惊喜出声,“凤林哥。”
    凤林红发张扬,一手擒着楚空,一手扯着飞天,深深叹了口气。
    一个情字,利比刀剑,甜似蜜糖。有多少人一脚踏入情关,再也不得回头抽身。行云,你究竟在何处?这个人已经快要死了,难道这是你所想见的吗?
    “你也睡一会儿去。”
    “我睡过了。凤林哥你要去忙只管去,我看着爹爹,有事我就叫人,你别担心。”
    凤林点了点头,“这两天城里有些不太安生,府里人手添了,不过你自己要当心,剑不要离身。”
    楚空点头,凤林幼盯着他喝了一盅奶,才转身离去。
    刚才请来的郎中说飞天是太劳心耗力,虚脱得厉害。看飞天沉沉躺在榻上,整个人瘦得只剩皮包骨,脸颊都凹了进去,倒显得颧骨高出。
    楚空虽困倦难耐,还是强打精神陪了半,不时取布巾沾水替他擦拭嘴唇。但他也熬了几天,夜里睡不了,白天去圆台那里陪伴,只觉得眼涩头重,想着靠在榻边,只靠一下子。才起了这个念头,便一头睡过去。
    楚空随凤林习武,又得灵丹妙药相助,虽然疲累沉睡,却还有一分警醒。睡梦中忽然觉得背脊生寒,不及睁眼回头,反手袖中剑便撩了上去。
    “当”一声响,楚空失声惊呼,短剑被格得激飞脱手,虎口震裂流血。他大惊呼叫:“来人!来人!”一面抵挡两式。
    那闯进来的人剑法极高,两下子将他踢飞,一剑又朝床上斩下。楚空心胆欲裂,尖叫出声:“爹——”
    飞天闭目沉睡,眼看剑将及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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