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卫风(水遥、卫风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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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卫风(水遥、卫风无月)-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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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吓坏了……将他吓坏了……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不,是我对不住你,若是我早一些到;若是我们不分开,我们一起去;若是我没让你一个去,你不会……」
  「嘘,静一静,飞天,静下来。我没事,你看,我没有事。」
  「对不起,行云,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去……」
  「好了,别说了。要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才真。你吃了多少苦……」杨行云轻轻握住他一缕泛着银光的白发,心中痛得揪了起来。「我都知道……」
  飞天的身体慢慢暖热起来,定一定神,低声说:「行云,我不能没有你……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傻,轻易得到的东西从不珍惜,却要到失去时才知道可贵。」
  杨行云在飞天唇边轻轻印下一吻,「你哪有不珍惜我?从我们再见面以来,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很好。
  「飞天,你知道吗?我在那高台上坠下的时候,心中只想着,若我死了,你怎么办?谁来陪伴你,谁来照料你?我真的不惧死,可是……想到要和你永诀,心真的要裂作碎片一样地痛。」
  带着痛楚的声音,渐渐不闻。
  两个人相抱着坐在寝殿的地下,手臂环得那样紧,似乎要把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却不再说一句话。
   呼吸,心跳,似乎每根血脉都是通着的。是了,是通的。
  行云的体内有他的血……行云也曾经紧紧附在他的剑上,藏在他的心中。这难道还不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吗?
  太多的苦难波折,这一刻的静静相拥,珍贵得两人都不肯将手稍松一松。
  杨行云轻轻执起飞天一只手,瘦骨嶙峋,肌肤似张苍白的薄绢一样裹着指骨,血脉的颜色都浅淡凹陷着。
  这段不知道该说是生离还是死别的日子,飞天以惊人的速度消减憔悴下去。他只有一魂相随,似明非明,似梦非梦。
  最后那一剑,那一剑……
  若不是双盈剑的力量突然贯盈,飞天得以执剑而挡,飞天早就已经……
  突如其来的心慌,要失去飞天的念头像一条毒蛇,咬一口,就足以致命。
  看着飞天的他,是如此心情。那么,看着他死去的飞天,心中会痛到何等的地步。
  杨行云轻轻吻着飞天的指尖,带着淡淡的血的腥香。曾经的伤痛,失落,痛苦……一瞬间,都被滤去了,隔远了。
  「想什么呢?」
  飞天回过神来,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几更了?」
  「快四更天了。」
  「早些睡吧……」
  一早先睁开眼的反而是杨行云。虽然连日赶路,可是依然在凌晨时就醒了过来。
  飞天还睡得很沉,枕着他一条手臂,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静静合着,肌肤像剔透的水晶,枕上青丝与银发纠缠一气,杨行云带着满足的笑意,在他唇角轻吻了一下,开始耐心地拆解头发。
  等他拥被坐起身来,飞天才动了一动,呢喃着说:「什么……时候了?」
  「还早呢,你多睡会儿。」
  飞天唔唔有声,懒懒翻了个身,并没有真正醒来。
  行云悄悄下床,穿起衣裳。窗上很亮,多半是天气晴好。
  推窗却是清冷的风拂面而来,外头一片银白。
  呵,下雪了。
  杨行云推开门,欣喜地捧了一把雪,呵出的白气转眼消散,袅袅如烟如雾。雪还没停,纷纷扬扬遮天盖地,像一个迷离的梦境。
  「飞天,下雪了,快起来看!」
  「唔……」飞天撑着睁开眼,拉过皮裘披上,睡意惺忪的找鞋子,却冷不防被杨行云拦腰抱起,大步走到门外。冷风吹到脸上,精神为之一振。
  「小懒猪,你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还是轻飘飘的不长肉。」他笑着说,飞天冲他扮鬼脸,转过头去,着迷地看着漫天飞雪。
  杨行云兴起,笑着说:「来,我给你看好看的!」
  飞天不解,「什么?」
  「我的翎羽啊,又生出来了。飞天,我的翎羽回来了,你知道吗?」
  飞天眼睛一亮,「那可真……」
  杨行云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唇上,「你还记得我们族中的那个俗例吗?」
  俗例?飞天想了想,难道是那个……
  「飞天……」行云的脸上生起薄薄的一层红晕,「你看着……」
  杨行云将他放在椅上,缓缓走进雪地,卸下衣裳,雪白的身体站在纷飞的大雪中,像是玉雕冰琢的一般。
  飞天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哪还有杨行云。
  一圈薄薄的金色光晕,随即化作耀眼的光团。一只引颈傲然,长尾流金的孔雀立在雪中,目如秋水,美丽难言。
  「行……云……」飞天声音发颤,却不是为了看到异象而受到惊吓。
  记得初遇凤林,记得他说……羽族之人,只会给真心所爱之人看到原身。
  飞天轻轻踏前一步,手慢慢抬起,雪花穿过指隙而流落,一双赤裸的脚踩着晶莹冰雪,他全然不觉寒气侵人。
  光芒闪烁中,金羽褪去,雪地上还是站着那美丽的男子,清丽如画,神采飞扬,脸上带着如醉的晕红,向飞天微笑。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飞天如梦初醒,脱下长衣为他披上,紧紧拥他入怀。
  「不冷吗?」
  「冷啊……可是,你会给我温暖,不是吗?」
  飞天连连点头,喉头梗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雪阻隔重帘,远远地,有一人立在花墙下,看着这动人的一幕。
  花如雪,泪如雪,雪如梦。梦,也终是能成真的……是吗?
  风隐隐吹来那两人的低语。
  「行云,你陪我回家乡好吗?我听说,我的家乡……在一个叫隐龙的地方……那里有白江紫海,清溪流泉……」
  「好……」
  那两个人相倚偎着走远,大雪越下越紧。
  墙下那人,幽幽叹了口气。
  前尘如雪,旧恨如梦。梦终有醒时,回首处,却已惘然。
  却不知是庄生梦蝶,还是蝶化庄生?大梦一场,不如含笑且偷半日闲。
  ——全文完——

    番外《前尘》
    奔雷是被血迹引来的。应该是天人的血,妖族的血腥且味浊,而天人的血味则是有些鲜甜。
    拨开茂密的草叶,他看到一个很小的天人的孩子,两眼昏浊无神,守在一具尸体的旁边,手里死死攥着把匕首,听到他分开草丛的簌簌声,警觉地抬起头来,像是机警的狼的幼兽。
    奔雷看了地上那具伤痕累累的尸首,在心里轻轻叹息。又是被妖兽咬伤,中毒太深。只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有没有中毒。
    “我不是兽妖。”奔雷尽量把声音放得和缓,怕再惊到他,”我们是同样的,是天人。来,到我这边来。”
    那个孩子一动不动,定定瞅着他。
    “身上有伤吗?肚子饿不饿?”奔雷柔声说。
    半晌,那个孩子动了一下,手足并用地向他的方向爬过来。
    奔雷看到他肩膀上包了起来,隐隐有血渗出。“你叫什么?”奔雷把他抱了起来,他很瘦,摸上去就是一把骨头。
    那个孩子却不说话,只是无声地搂紧了他,身子不停地颤抖。
    奔雷觉得有些心痛。这些天来边界上死伤不少,他每每赶到总是遍地狼藉,这次居然有一个孩子能生还,也算不幸之中的万幸。
    那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东西,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一手还紧紧拉着他的衣角。奔雷问了他几句话,他却都没有回答,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中毒所致。奔雷沾湿手巾给他擦脸,倒吓了一跳。这个孩子脸上青紫血肿,奔雷先前以为是受伤,可是这两天来身上的伤都好了,脸上却一点儿起色也没有。
    奔雷带着他东奔西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起先他是想把这个孩子安置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可是这孩子却怕人怕得厉害,生人一走近就把那匕首拿了起来。
    奔雷有一次趁着天没亮的时候就起身离开,本想着他见不着自己,也就安安心心在人家中生活,可是到了中午歇息的时候,吃了一点干粮,却有人从身后一下子扑了上来。奔雷吓了一跳,剑拔到一半就发觉了是谁。那个孩子死死抱着他的脖子就是不松手,吃饭、睡觉都一样,简直像是长在他身上一样。
    奔雷给他脱鞋子的时候,看到他脚底不知道何时扎进了锋利的一块石片,血污凝固成一团,他就这样一直追赶着他么?这种伤怎么还能走路?也许……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也说不定。
    找不到这个孩子的身分,在那个边界上大多是千年前魔战中的遗民,大多有些罪责在身,回不得上界,妖界也是不能待。这个孩子大约是流亡的遗民之子。
    奔雷要来找的东西也已经找到,一路带着这个孩子回了帝都。那时候的奔雷不会想到,背上这个貌丑而倔强的孩子,会改变他的一生。
    “叫什么呢?”他翻著书册,那个孩子趴在膝上,手紧紧拉着他的衣角。
    “来,自己看看,喜欢哪个字?”
    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只看这样清澈的一双眼,倒真是漂亮。
    奔雷一点也不觉得他相貌丑,但是府中的下人,却常常是闪避着这个孩子。
    他人的目光,这个孩子倒像是不在乎,一门心思黏着他。他去练武场他也跟去,他去议事府他也跟着去,无论哪里都不能撇下他。
    奔雷开始手把手教他剑法,替他扎根运气。这孩子像生气勃勃的小老虎,握剑在手的时候,气势一下子就压倒禁武卫侍中有名的高手。奔雷也有些惊讶,遗民大多流亡落魄,生的下一代也都因为资质的关系,不可能有什么大的作为,有的时候连一般的天人都赶不上,寿命也总是短许多。
    想到这一点,他倒觉得有些担心。特地带他去神殿见大祭神,看看他脸上的伤毒究竟是能不能解。
    “这不是毒。”少年的辉月直起身子,微微一笑,露出晶莹整齐的如珠贝齿,”这是天生的相貌。奔雷,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孩子的?”
    “从边界。”简简短短说了这句话。
    辉月回头看了看,低声说:“午后你再过来吧。”
    奔雷午后依约再来的时候,还是带同那个孩子一起。原来预备的东漓雪酒,竟然便宜了这个小鬼头。
    奔雷只是笑,“去哪里都撇不下他。”辉月也是微微一笑。
    “说来还没有给他取个名字。”奔雷翻翻一边架上的书,“他明明不是哑,却总不开口说话,许是当时吓坏了。”
    辉月侧头想了一想,“我有办法。”
    奔雷抱着他,辉月盘膝坐在对面。两手的指尖骈起来,在自己的眉心间划落,银色的流光在那指尖交错之处闪了一闪,像跳动的萤火,冷冷的一点光并不耀眼。
    奔雷虽然对辉月的灵力有信心,却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施法。
    奔雷心里没抱什么希望,却不料那个孩子真的“啊”一声叫了出来。
    “叫什么名字呢?”奔雷抱着他,面对面地问。
    “飞……”他顿住,用力咬着嘴唇,“飞……”还是只说出一个字。
    “叫飞吗?”奔雷心中狂喜,一个字也比不声不响强了不知多少倍。
    “小飞,小飞!”奔雷一开心,把他高高举过了头,“我是你奔雷哥哥!来,喊一声。”
    那个孩子睁大了眼,还是只叫出一个字:“哥……”
    辉月坐在一边看他们一个呆一个疯,微微一笑。
    时光渐渐流过。辉月有时候也会觉得奇怪。明明那个孩子坚硬强悍,为什么他却总是觉得他脆弱。
    一直跟在奔雷脚后跟上跑的小飞,慢慢长大变成了少年,脸上扣着一个花俏的面具,一听到哪里有架可打就两眼放光。
    奔雷后来在神殿来来往往,终有一天问了一个问题出来:“你当时怎么让他开口说的话?那一年你肯定还没学会开灵窍之术。”
    辉月微微一笑,“谁说那是开灵窍?我只是给他上了封,以前的事情他都不记得,自然跟个新生的孩子,你要他怎么样就怎么样。”奔雷一惊。辉月啜了一口茶,“等他成年,那个印差不多也就消完了。想必那个时候他也不会再被往事惊吓。”
    奔雷想了一想,点头说:“你做得对。”
    奔雷的成年礼,是由当年的龙牙战将为他完成。其后有一段时日,身体变得极虚弱。小飞趴在床前一双眼盯着他看,帮他倒茶水、打扇子,整整一个月的工夫,一步都不离开。
    等他重新集起力量的时候,一纸委任书放在了面前。东战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小飞抱着他的脖子,逐字看那张纸上的字,似懂非懂。
    “要去……很远的地方吗?”奔雷抱着他,“是啊,小飞要跟哥哥去吗?”
    他歪着头想了想,“那辉月哥哥呢?”
    “他去不了。他要留在祭殿,留在帝都。”小飞忽闪忽闪地眨眼。他有非常漂亮的眼睛,像秋天的葡萄那么灵动可爱。“我、我跟哥哥走。”
    “辉月哥哥好像也有许多天没有出门了。”小飞一边擦拭心爱的长剑,一边数手指头,“我听说他也过成年礼了。”
    奔雷自是知道,辉月的成年礼帝都无人不知。
    “明天就要走了,我们去跟辉月哥哥告别吧?”
    “嗯……”小飞气势虎虎爬到他背上去,死死抱着他脖子,“哥哥,以后我的成年礼,要哥哥帮我完成!”
    奔雷笑出来,“好呀。”
    “一定哦!”
    “一定。”
    “嗯。”他趴在奔雷的背上,“哥哥成了将军了……我跟你去扫荡边界,做你的前锋官好不好?哥哥将来一定会做第一武将的吧?一定会!”
    奔雷的手覆在他的手上,觉得背上的这个孩子和他的血肉、脉络都牵连在了一起。
    那个屡立奇功,名震一方的小飞,终于凭他自己超卓的能力,成为了天城的三殿之一。天纵宽,海纵深。心如疾风,飞越长空。
    “我叫飞天哦……”他说:“哥哥,好不好听?”
    “我还没成年呢……将来我的成就会不会超过哥哥你?嘻嘻,我要和辉月哥哥住在一座城里,哥哥,你不要回帝都好不好,我们住一起吧……
    “我跟哥哥回帝都……这里没有哥哥啊,天城有什么好!辉月哥哥,我们回帝都去嘛……
    “唔唔,我还要喝!今天开心啊,哥哥,我快要……可以成年了吧!”
    这样的亲密……后来,为什么会不相信他……为什么一切都改变了呢?
    为什么会不相信他呢……早就应该知道,小飞无论如何,也不会做伤害他的事情……可是,那个时候,却没有选择相信他。
    那双悲伤的眼睛,像是两把锋利的剑刃,时时在心中层层错错地划过。
    “哥哥……”他伸出来的手,上面满是血。
    “哥哥,我不是兽……我是人,不是兽……”
    “哥哥,抱抱我……”
    辉月那个时候曾经说过,至少让他解释。但是,没有。没有来得及,剎那就变成了过去。后来,后来……
    一切终于水落石出的时候;他穿着大红的战甲攻进帝都的时候;他把枪掷在面前,奉他为帝的时候……知道他受了许多的苦,他再也不曾靠近过他。
    他到了要行成年礼的年纪。他说,辉月殿下,你可以为我成年吗?
    辉月咬着唇直摇头。
    “辉月殿下,我非常的爱你,胜过爱我的性命。”
    辉月的眼泪都要坠了下来。
    不是爱,是个错误。在动荡的年月里,怀疑,死亡,血腥,恐慌……
    其实,不是辉月的错。大祭神的交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须得将他牢牢地制在手心中,不能一丝放松。除非施法的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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