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是诛杀功臣,也不是贬官降职,而是赐封为王。
如果张柬之等人不恋栈权位的话,这个赏赐应该是他们求之得的结果,那就是君臣皆大欢喜了。你想,冒着杀头的危险扶保太子登基,换来的不仅仅是一世的荣华富贵,而是生生世世
只要大唐不灭,他们的子孙后代就永远承庇余荫,与国同休,这样的赏赐还不算隆重么?天下百姓也只会认为皇帝知恩图报有功必赏,挑不出半点错来,如果功臣党还想搅什么是非,天下人心是不会站在他们一边的。”
杨帆道:“天下人心,那都是虚的,说到底,起作用的还是庙堂上的那些人。皇帝加封相王五子,又封沉太平公主的子女,凭此莫大恩惠,就拢住了相王党和太平党在此紧要关头按兵不动了。
而且,皇帝用这样平和的手段免去张柬之等人的兵权,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也不至于刺激相王和太平公主,迫使他们发生激反应,这才是皇帝得以顺利罢免五大功臣的关键。”
沈沐叹了口气,道:“是啊。不过梁王是没有这种心机的,有高人帮他。”
杨帆道:“这个高人……应该就是崔湜吧,据我所知,他已投到梁王门下,如果是他想出此计,我并不觉得意外。”
沈沐略一沉吟,缓缓道:“或许是他又或许是郑愔……”
杨帆眉尖一挑,道:“郑愔?这人是谁?”
沈沐摆摆手道:“是谁都无所谓了,他们只能献计献策,最终还是要梁王来采纳执行,否则他们就空负屠龙之技,全无用武之地。如今武氏比则天女皇时势力还要庞大,后党又迅速崛起,我看,这天下会更不太平了。”
杨帆目光一凝,道:“你是说?”
沈沐道:“相王和太平不会坐视他们崛起,他们也不会让相王和太平挡了他们的前程,你看着吧,这庙堂之上,必将掀起更多风雨。”
杨帆皱了皱眉道:“我们当然是站在李唐一边。”
沈沐微微一笑,道:“则天女皇时才有李唐与武周之分,现在谁不是李唐呢?不管是后党、梁王党、相王党亦或太平党,谁不是李唐之臣?坐天下的可就是姓李的皇帝。”
杨帆被他点破心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公是公,私是私,我不会因为和太平的关系,就拉着兄弟们不管死活地站在她那一边。不过,后党梁王党与相王党、太平党之间如果产生争斗,我们一定会站在相王和太平一边,这没错吧?”
沈沐道:“不错!我们的背后是世家,而世家和皇室即便是斗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的关系却是越来越纠缠不清了,旁的不说,皇帝和相王都有子女与世家联姻,这就注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可武家不同……”
沈沐徐徐地道:“昔曰太宗、高宗皇帝虽有意打压世家以抬高皇权,但所用手段却还温和,而武周时大为不同,因之世家与武周也就有了解不开的仇恨。崔湜投入武三思门下,真是有些利令智昏了。”
杨帆警觉地道:“你是说,这很可能是崔湜的个人主张,而非崔老太公授意?”
沈沐道:“很有可能。所以,崔老太公那里,我会让人透露点风声,如果这不是崔老太公的主意,也许可以迫使崔湜离开武三思,至少……不会让他再死心踏地的跟着武三思走。”
杨帆慢慢吐出一口浊气,道:“如今崔湜是否离开武三思,对梁王党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凭梁王党自身的势力就足以在当今朝堂搅起漫天风雨,更何况如今又有后党与他们狼狈为歼。”
沈沐转了转眼珠,道:“从则天女皇成为太后时候起,她就盯上了帝位。也是从那时起,武氏开始成为朝中最重要的一支力量,这么多年来,它已树大根深,轻易扳不倒它了。
现如今,则天女皇都倒了,而武氏依旧屹立于朝堂,他们把持着的军权依旧水泼不进,说实话,功臣党的确有些狂妄了,他们以为这次是中了梁王党的歼计,却不明白其实最想把他们轰下台的其实是皇帝。
如果这次皇帝把他们赶下了台,而是让他们从容布署对付武氏的手段,他们也对付不了武氏,到时候只怕下场比现在还要凄惨。而如今后党崛起,说不定反是一件好事?”
杨帆道:“此话怎么讲?”
沈沐道:“后党一旦崛起,必定也要插手军队。他们是梁王党的盟友,对他们梁王党反而不会那么戒备,也许这削弱分化梁王党军权的事情,就要着落在他们身上了。”
杨帆道:“后党与梁王党狼狈为歼,有着相王和太平这个共同的敌人,他们之间是不会产生严重冲突的,即便是武氏一族把持的军权分润一部分给后党,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沈沐深沉地笑了笑,道:“一旦涉及到利益之争,就很难保证有永久的友谊了。后党和梁王党未必始终亲如一家。他们和相王太平之间,也未必就永远泾渭分明。
到那时,如果有人专门对付后党或者梁王党,焉知另外一派不会像今天的相王和太平坐视功臣党垮台一样袖手旁观呢?二郎,未来的事,现在没有谁说的清?”
杨帆咀嚼着沈沐的这番话,越想越是意味深长,不由想的痴了。沈沐慢慢站起来,若有深意地望了杨帆一眼,道:“我该走了。今天来,一是探望探望你,了解些不为人知的情况,二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杨帆回过神来,忙道:“哦?你说。”
沈沐道:“你们显州的人在涿州一带和我的手下闹了些不愉快。为了确保不是我的人有意启衅,我已经先行做了些了解,确信不是我们的责任才来找你,我希望……你能过问一下。”
杨帆皱了皱眉,诧异地道:“你是说涿州?我早就说过,西、北两面既然是你隐宗早有布局的地方,我是绝不会插手的。我的人,怎么会跑到涿州去了?”
沈沐一直紧盯着杨帆的目光,看他目光神光,确信他不是作伪,便欣慰地笑了笑,说道:“这些事,你还是通过你的人来了解一下吧,若从我嘴里说出来,对他们有些不公平。”
杨帆蹙着眉头想了想,颔首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很尽快查个明白,给你一个交待。”
“嗯!”
沈沐点点头,用力拍了拍杨帆的肩膀,慨然道:“二郎,为兄希望能和你永远做朋友。不过,你我不是布衣白丁,在你我背后都有一股庞大的势力,所以有些事是由不得你我个人意愿的。
我希望显隐二宗之间能够按照你我二人的设想,保持一种唇齿相依的亲密关系,而非势不两立。可要做到这一点,前提就是,不要损害对方的利益,最好能够互惠互利!”
沈沐离开了,阳光下,他的步伐依旧是那么漫不经心,轻松随意到了极致,可杨帆却因他临行之际的那一番话而有些心情沉重。沈沐坐进车里,卷起车帘,微笑着向杨帆挥了挥手,扬长而后。
杨帆满脸阴郁地唤过任威,沉着脸吩咐道:“马上派人查一查,我们的人在涿州与显宗发生了什么纠葛!记住,我不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那些废话,我只要事实,不得有丝毫隐瞒!”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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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作戏
大雁塔顶,杨帆和宁珂曾对坐饮酒的所在,卢宾之负手站在窗口,任由长空吹来的风;把他的衣袂吹得猎猎飞扬。
他喜欢站在这样的高处,站在这里,可以把棋盘似的长安城包括那座恢宏壮观的宫城一览无余,所以近来他常到这里,一个人站在这里静静地思考,每当他站在这里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和亡兄卢宾宓融为一体了。
卢宾之一直很崇拜他的大哥,他并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少年时候他和哥哥卢宾宓一样聪颖,只是当他渐渐懂事,知道家族所有的一切将来都要由他大哥继承,他就开始驾鹰牵犬,嬉于学业了。
这并非出于沮丧或妒嫉,他对他的兄长非常崇拜,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相信有兄长在,家族的任何问题都能解决,不需要他为家族再做什么,所以他放纵自己,耽于享乐。
而现在,他必须要振作起来,继续兄长的遗志。所以,报仇绝非他唯一的目的,也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因为他知道亡兄念念不忘的是什么,亡兄最希望的是让卢家站到七宗五姓之首的位置上去。
所以,到长安这么久,他从未试图对杨家或杨家采取什么措施,杀死杨帆只是他此来捎带着的一个目的。他的目标非常长远,就像他站在这里所看到的,很远很远……
两腮无肉的青袍中年人慢慢地爬到了最高一层,在进入卢宾之所在的塔顶前,他站住了,站在那里努力调匀呼吸,直到觉得呼吸再无一丝急促,这才轻轻走进去。
卢宾之没有回头,但他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他眯着眼望着眼前那张巨大的“棋盘”,望着“棋盘”之上的芸芸众生,悠然问道:“事情办妥了?”
青袍人恭谨地垂手道:“是,属下安排了人,通过很巧妙的方式,已经和他拉上了关系,依着公子吩咐,不曾向他透露任何目的,目前只求接近并取得他的信任。”
“很好!”
卢宾之微笑了一下。
青袍人沉默了一下,说道:“公子,咱们在这个人身上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属下觉得没有什么用处啊,还不如在杨帆身边多下点功夫,把那个人早点收买过来。”
青袍人知道卢宾之同他兄长一样,不喜欢别人进谏,他也无意进谏,他说这番话的目的只是想给卢宾之一个机会,让他卖弄自己。
卢宾宓很高傲,高傲到听不进人言,也不屑向人解释他的任何行动,卢宾之也很高难,但是在这一点上卢宾之和他的哥哥不像,他喜欢卖弄,作为属下自然要投其所好。
卢宾之果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说道:“现在看来,这个人确实是一步闲棋,可未来的事又有谁说的清呢?杨帆,我只要他死就行了,显宗的归属,又不可能由他来指定。
说起作用,一旦这个人能发挥作用,那杨帆的作用将远不及他所能发挥的作用。你要知道,这个世上没有无用的人,只看你是否能把他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再给他一个合适的机会。”
青袍人不解地道:“可是天子正当壮年,此人就算在其位,又能有什么用呢?”
卢宾之竖起食指云淡风轻地摇了摇,道:“首先,我们要把他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上去。接下来,如果需要的话,我们还可以为他创造一个时机,那时闲棋就会变成必杀之子了!”
青袍人垂首道:“是,卑职明白了。那么我们接近武三思,也是为了这一目的吧?”
“只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这个……”
卢宾之沉吟了一下,矜然道:“我是不会把所有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武三思是个看着比较结实的篮子,但是说到底,他终究还是个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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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会后的第五天,又到了皇帝每旬率领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拜见则天皇帝的时候了。李显率领皇亲国戚、勋贵公卿,乃至三品以上文武官员赶到了武则天幽居的上阳宫。
武则天自从被赶下皇位,尽管各项规格待遇没有削减,可精神上的打击却给她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她的头发掉落的更加稀疏了,脸庞憔悴的令人不忍直视。
但是每当皇帝率文武百官觐见的时候,无论她是否不舒服,她都会努力挣扎起来,叫人花上至少一个时辰为她梳妆打扮,再为她换上鲜艳的礼服,哪怕觐见之后她要疲惫两天缓不过来。
她不想让这些昔曰在她膝下顶礼膜拜的臣工看轻了她,不想让他们或怜悯、或轻蔑、或者看她的笑话,她现在惟一剩下的就只有尊严,惟一可以用来维护的也只剩下它了。
当太监朗声高宣皇帝与百官觐见的时候,武则天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为了掩饰她的苍老和憔悴,她还在身前挂起一道珠帘,她就隔着这道珠帘冷冷地看着在她面前作戏的皇帝和百官。
皇帝说话了,武则天厌恶地瞟了他一眼,懒得听他老生常谈的关怀呵护,而是把不屑的目光投向群臣,然后,她愣了。
武则天像一只衰老的兽王,牙齿已经迟钝脱落,但她的嗅觉依旧无比灵敏,她老态毕露的脸上,一双眼睛透出与年龄不相称的锐利,透过珠帘紧紧地盯着百官。慢慢的,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诡谲的冷笑。
李显其实挺不耐烦这样的作戏,多年以来,这对母子之间的感情早就淡漠到了极点。对于这位生身母亲,他只是由于为人子的职责来奉养,他不会弑母的事,也不会虐待生身母亲,但他实在无法表现出对母亲的敬爱与依恋。
可他还必须得表现出孝子模样,因为他是皇帝,是天下人的表率,这场戏不仅要表演给大臣们看,还要表演给天下人看。
李显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不厌其烦地询问着母亲的饮食、休息、生活的各个方面,武则天一概以低沉的嗯啊声作为答复,自始至终没有回答他一句话。
终于,这场让母子俩都觉得无聊的慰问结束了,又换上韦后继续装模做样一番,之后就是相王、太平等一众皇亲国戚,最后轮到文武百官;探望至此就接近尾声了,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等到众文武向则天女皇问安之后,李显毕恭毕敬地道:“母亲,儿还有国事待办,这就告辞了。”
“嗯!”
武则天依旧低沉地回答,李显拱了拱手,转身向殿外走去,武则天突然开口道:“显儿!”
李显愣了愣,愕然回身,俯首道:“母亲。”
武则天沉默片刻,用嘶哑无力的声音道:“显儿,让令月留下吧,陪娘说说话儿。”
“呃……”
李显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太平公主,又与韦后勿匆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勉为其难地道:“是,那么……太平,你就留下陪母亲说说话吧。”
太平公主也很意外,但她迅速镇定下来,向李显点了点头。
众人潮水般向外退去,只留下太平公主一人仍旧站在殿上。
“母亲!”
太平公主向武则天欠了欠身,武则天道:“来,令月啊,咱们娘儿俩到园子里走走。”
太平公主连忙掀开垂帘,武则天盛装之后隔着帘笼面目五官就朦胧起来,觐见众臣时看着依旧威严如初,这一走近,才发现她衰老的厉害。太平公主与母亲虽然有诸多恩怨,可是看见母亲这副模样,还是眼圈儿一红,险险掉下泪来。
她赶紧上前,亲手搀起武则天,武则天吃力地站起来,厌恶地对那些凑上来的宫娥宦官道:“滚开!老身与女儿说说体己话儿,还用你们看着?你们那位皇帝不会连他的胞妹都不信任吧?”
众太监宫娥俱都面有难色,可武则天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太平公主又在旁边,他们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好唯唯喏喏地退到了一边。
太平公主扶着步履蹒跚的武则天走到后面的小花园里,武则天眯着眼睛打量着满园鲜花,忽然问道:“张柬之、崔玄晖那几个人哪儿去了,今天怎么没见他们来呢?”
太平公主这才明白母亲留住自己的用意,她瞥了母亲一眼,用冷淡的语气答道:“母亲只管颐养天年,朝中大事就不必过问了。”
武则天“呵呵”地笑起来:“女儿呀,你这姓子,真是最像为娘。为娘问你,不是还妄想复辟。娘已偌大年纪,还费那个力气做什么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