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玄飞快马加鞭,赶到岛上,一见杨帆正坐在轮椅上看着他,急忙滚鞍下马,长揖到地,大声道:“恭喜阿郎!贺喜阿郎!”
杨帆揪紧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急忙问道:“何事恭喜?”
杨帆突然身子一震,惊喜地道:“啊!可是阿奴已经生了?”
莫玄飞笑容满面地道:“是!二娘顺利生产,母子平安!大娘特遣小的来长安向阿郎报喜。”
“哈哈哈,好!好好好!嗯?是个男孩?”
莫玄飞笑容可掬地道:“是!二娘生了个大胖小子,壮实着呢,那眉眼,跟阿郎您一模一样。”
杨帆笑指他道:“你又乱拍马屁!刚出生的小孩子,眉眼都没长开,哪里看得出像谁。哈哈哈……”
莫玄飞嘻皮笑脸地道:“阿郎英明神武,小郎君子肖其父,自然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可以比的。”
莫玄飞说着,走到杨帆身边,上下打量他一番,松了口气道:“谢天谢地,阿郎气色甚好,小的回去说与大娘和二娘知道,她们也就能放下心了。”
杨帆道:“家里一切可都好么?”
莫玄飞道:“一切都好。开春的时候,大娘还遵照阿郎的吩咐,给大小姐和大郎君请了一位很博学的西席先生,如今先生每日授课,大小姐和大郎君天姿聪颖,很得先生夸奖呢。”
杨帆狐疑地道:“思蓉倒也罢了,念祖会这么乖么?那小子一听让他读书习字就逃得远远的。”
莫玄飞抽了抽嘴角,道:“大郎君一开始的确不大愿意学东西,大娘许诺说只要他肯读书识字,就带他骑马,大郎君便肯卖力气了。大娘又从古家找了两个年龄相当的孩子陪他一起读书,有了伙伴比着,大郎君就更肯用功了。”
杨帆哈哈笑道:“我就说嘛,这小子属驴的,不弄点甜头哄着,他怎么可能这么听话。”
莫玄飞笑嘻嘻地道:“大娘叫小的来给阿郎报喜,还请阿郎给二郎君取个大名儿呢。”
杨帆沉吟道:“名字么……,这个倒要好好想想才成。”刚说到这儿,远处又有一骑骏马飞快地驰来,杨帆手搭凉蓬迎着阳光一看,来人正是古竹婷。古竹婷到了近前翻身下马,莫玄飞一见,忙施礼道:“小玄子见过古姑娘。”
“小玄子,你怎么来了?”
古竹婷看见是他也颇为惊喜,但她身负重任,倒是不敢罗唆,先向莫玄飞点点头,便快步走到杨帆面前,自袖中取出一个纸团,杨帆把纸团展开一看,马上收在掌心,对古大道:“持我名贴,马上去请胡佥宪和陈选郎来一趟!”
杨帆吩咐完了,扭过头,对莫玄飞神采飞扬地道:“咱们家这位二郎君的名字有了,就叫杨吉!开市大吉,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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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侧对面巷口一棵老槐树下,一位身着青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背着双手转来转去,看他愁眉深锁的样子,似是心事重重。旁边一个小厮垂手站着,一双眼睛不时追着主人的身影转动。
“唉!”
青袍人也不知在树下转了多少圈,叹了多少口气,终于把脚重重地一跺,大步向御史台大门走去,那小厮连忙快步追上。
胡元礼接了古家兄弟送来的拜贴,马上换了一套便服,准备前往隆庆坊拜访杨帆,他刚刚走出签押房,便有一个公人赶来,对他道:“佥宪,门前有一人自称是万年县令,有要事求见佥宪。”
“哦?”
胡元礼站住脚步,问道:“他身着公服还是常服?”
那公人道:“一身常服,看他行踪鬼祟,好象生怕被人看到似的。”
胡元礼心头一动,来人若着公服,大可由时雨去接待,既着便服又行色诡秘,他的来意可就耐人寻味了。胡元礼略一沉吟,道:“马上请他来本官的签押房!”
片刻之后,那青袍中年人被人引着匆匆赶到了签押房,一见胡元礼,那人便道:“下官万年县令陈临风,见过胡佥宪。”
胡元礼拱了拱手,道:“陈县令不必多礼,请坐。不知陈县令今日到访,所为何来?”
陈临风欠身道:“佥宪肃政兰台,为天子耳目风纪所司,方正不阿,志洁行芳,清介自守,温恭直谅,乃大雅之君子;下官素来敬仰。只是下官职位卑微,一直不敢冒昧请见,今日鼓足勇气……”
胡元礼微微一晒,道:“陈县令,本官正欲往隆庆池探望忠武将军,正欲启行时得知陈县令来访,这才暂且住了车驾。陈县令此来如果没有甚么要紧事,那本官就不奉陪了。”
陈临风一惊而起,急忙躬身道:“下官此来……此来是举告少尹齐安润、国子监祭酒李剑白收受贿赂、贪墨公款,以巧取豪夺之势兼并民田!”
胡元礼先是一怔,继而慢慢露出讥诮之色,缓缓地道:“这些事,本官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一些涉案官员捉是不捉,正想请示张奉宸呢。”
陈临风身子一震,再不敢有所隐瞒,急忙又道:“他们还伙同开国县公陈恺洵私设互市,同吐蕃交易!他们不但私设互市,而且售卖之物不但有金银铜铁、丝绫锦缎,还有……还有兵器!”
胡元礼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道:“此言当真?
事已至此,陈临风什么也不想隐瞒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他用力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道:“下官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哈哈哈哈……”
胡元礼闪身离席,笑如春风地走上前去,按着陈县令的肩膀,热情洋溢地道:“陈明府,不要拘谨,坐坐坐,详细情形,还请明府一一道来!”
一个时辰后,胡元礼亲自把陈临风送出了仪门,殷殷叮嘱道:“明府此番回去,一切尽如平常,万勿露出丝毫异样。你有这番告举之功,本官一定会在张奉宸面前替你美言,不但不会追究你的罪过,还有加官晋爵的机会!”
陈临风感激涕零,连连拱手道:“但能免罪,便一生一世感念佥宪大恩!”
陈临风离去之后,胡元礼立即唤人备马,快马加鞭赶向隆庆池,这个消息真是太重要了,一路驰去,胡元礼意气风发,颇有一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
胡元礼赶到隆庆池的时候,杨帆正与先行赶到的陈东议事,两人一番拣选之后,杨帆拍板道:“还是以李剑白为主要目标吧,他的权力比起少尹李安润和司马赵昊晨来是要差了许多,但是他的人脉最广。
身为国子监祭酒,他和关中豪门世家几乎全有关联,通过他和他那些拐弯抹角的关系,就可以和这份名单上一多半的人纠缠不清了,再通过这些人顺藤摸瓜,其他那些人也跑不了,我们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呀!”杨帆话音刚落,胡元礼就兴冲冲地闯了进来:“二郎,胡某刚刚得到一个重要消息,这一下,他们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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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二章 撒网
“竟然有这种事?”
杨帆听胡元礼说明经过后,脸上微微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气。
陈东却是微微一笑,对胡元礼道:“胡佥宪,恭喜!”
胡元礼一怔,奇道:“喜从何来?”
陈东道:“你我所为要株连整个关中官场,在别人看来难免有些小题大做,这一次若不是借了天子西迁的东风,朝中一定会有人**你我要效仿周兴、来俊臣之流,欲再兴酷吏之事。如今有这桩罪名在手,谁还敢说你胡佥宪半点不是?有此功劳,来日台宪之位也是你胡兄的了,是以小弟先行道喜。”
胡元礼一开始倒没想到这一点,闻言心中一烫,马上把热切的目光投向杨帆。杨帆笑了笑,道:“这件事,与公与私,我们都没有置之不管的道理,不过,我们不能出面。”
胡元礼和陈东齐齐一怔,杨帆又道:“我是不能出面的,你们两位虽然可以参与,也得让出首功,这首功,得给张昌宗。”
胡元礼和陈东仔细一想,连连点头,陈东笑道:“好!有张奉宸领首功,女皇就更加不吝赏赐了,只可惜了二郎,偌大一桩功劳,却得拱手让与他人。”
杨帆意味深长地道:“有时候,吃亏就是**呢!长安这场风波太大了,我可没有一位女皇**在背后撑腰,这风口浪尖上,还是请张奉宸去做那弄潮儿吧!”
杨帆思索了一下,又道:“长安官绅和户部、工部官对张昌宗纠缠的甚紧,你们两个一举一动太过醒目,不宜出面,让文推官去与张昌宗联系!”
胡元礼点了点头。自从得知张昌宗要来长安,他们就让文傲远远迎出两百里,张昌宗人还没到长安,对这里的情形就已了如指掌了。张昌宗孜孜以求的是什么?是权力,而这是长安官绅给不了他的。
如果他能在长安立下大功,才能得到更大的权力。这份大功是什么?自然是杨帆等人送给他的清洗关中贪官污吏的大功。这种情形下,关中士绅权贵的拉拢之举又怎么可能奏效,张昌宗早把他们看成踏脚石了。
杨帆等人派文傲去见张昌宗,事成之后完全可以悄然离开,之所以让他在接迎钦差的长安官绅面前公开露面,是因为所需要的人证物证已经搜罗齐备,并不怕被他们看到自己,反而可以促使他们自乱阵脚。
谁知,那些官儿们大多不认识文傲这位芝麻绿豆官儿,作为杨帆一行人的一个随员,文傲早被长安官绅给忽略了,只有万年县令认出了他,结果这位万年县令并没有张扬,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反而选择了做污点证人,爆出这么大的一个料来。
……
“把她们轰走!”
张昌宗刚赴武懿宗之宴回来,今日已与武懿宗做了正式交接,接管了兵符令箭,明日就该为武懿宗饯行,送他回洛阳了。不想刚回行辕,就看到某位长安豪绅送来的诸多美人儿,张昌宗厌憎地挥了挥手,大步进了厅堂。
院子里十多个美人儿,穿着色彩艳丽的时尚新衫,冰肌雪肤若隐若现,体态婀娜勾人双眼,一个个脸蛋儿明艳清丽各具特色,但所有美人儿的眼睛都是明净澄澈如一泓秋水,分明都是年轻貌美的处子。
旁边站着一位不知何人府上的大管事,见张奉宸对这些美人儿看也不看,只得尴尬地挥挥手,带着这些美女讪然退了出去。
张昌宗大步进了厅堂,暗自咒骂了一句。
其实,他何尝不喜欢青春貌美的少女?奈何,他的一切都来自女皇,女皇对他视若禁脔,他哪敢有丝毫逾越之举。
那些蠢货以为他到了长安便天高皇帝远了?却不想想,他身边扈从如云,谁知道其中有多少是皇帝的耳目。光是他的近身护卫中就有八个内卫高手,他今日敢沾那些女人一手指头,回头这根手指头就要保不住了。
“真是一群该杀的蠢物!”
张昌宗被那体态**、容颜妩媚的一群美人勾起了心火儿,偏偏不敢染指,因之对长安官绅更加憎恶,刚刚一句斥骂出口,便有一个侍卫出现在厅口:“张奉宸,御史台推官文傲求见!”
“哦?快请!”
张昌宗容颜一霁。这个文傲惯会察言观色,马屁拍的甚是高明,自潼关至此,可多亏了此人给他解闷儿,张昌宗对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吏印象很好。
“下官文傲,见过张奉宸!”
厅口一声拜见,语气无比惊喜,还透着些孺慕之意,好象阔别故乡多年的一位游子,骤然回到故乡,见到了至亲长辈。
张昌宗一回头,就见文傲含着下巴、垂着三角眼、挑动着两撇鼠须,踮着脚尖儿跟怕踩死蚂蚁似的一溜小跑儿地进来,向他笑容可掬地长长一揖,腰弯之深,几乎要一头跄在地上。
张昌宗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道:“少作出这副恶心模样,你来做什么?本官的邀请都排到半个月以后去了,莫非你们御史台这才想起要请我去赴宴?”
文傲笑嘻嘻地道:“张奉宸到了长安,我御史台也算半个主人,该尽的礼数总要尽的,宴要请,礼也要送。”
张昌宗摆摆手道:“得了得了,宴会我是不想再去了,礼你也不要送了,本官没兴趣。”
文傲鬼鬼祟祟地左右一看,压低声音道:“这份大礼,张奉宸一定会感兴趣的。”
张昌宗乜了他一眼,道:“什么礼物这般神秘?”
文傲自袖中摸出一份行本,神情一肃,将行本毕恭毕敬地双手捧起,恭声道:“请钦差览阅!”
张昌宗满脸狐疑地接过行本,展开后只看了三行,身子便猛地一震,惊喜地看向文傲道:“这是真的?”
文傲点点头,端着腰带,洋洋得意地道:“这份大礼,张奉宸可喜欢么?”
“喜欢!喜欢!哈哈哈,这份厚礼甚合本官心意!”
文傲挤眉弄眼地道:“那……之后的庆功宴,张奉宸可愿赴会么?”
“一定去!一定去!这样的酒宴……”
文傲谄媚地道:“怎么能少了张奉宸您这位主角儿呢?”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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洮州西控番戎,东蔽湟陇,南接生番,北抵石岭,是大唐抵御吐蕃的一处要冲之地。
四山环绕之中,有一座建于北魏太和年间的城池。城墙沿山脊而建,蜿蜒于东陇山数座山峰上,犹如一条巨龙盘绕于群山之间,两百多年来,洮州百姓就一直在这个地方繁衍生息着。
大唐与西域的来往,除了“丝绸之路”,就是途经于此的“唐蕃古道”,贞观年间,唐太宗和亲于吐蕃,文成公主就是由此进入西域的。后来,吐蕃与大唐日益交恶,时常出兵袭扰边境,掠夺大唐边民,这条通道就此封闭。
但是,真正封闭的只是官方通道,民间**从来不曾中止,后来有一些贪图厚利的官员参与其中,**规模越来越大,一个非官方的互市就在这里重新形成了。
古城西南方,烟墩山下的一个大峡谷。
张大伟负着手,带着四个侍卫缓缓行走在熙熙攘攘人流拥挤的山谷中,看见他的人都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向他弯腰施礼,张大伟怡然自若,仿佛此间的皇帝。
张大伟是个传奇人物,当初他只带六兄弟远入吐蕃,千辛万苦,人扛骡驮地做些小生意,借助于中原和吐蕃间繁荣的贸易,迅速发家致富,赀财积以巨万。张大伟又在附近诸州包买了五百张织机,织造绫锦,售卖吐蕃,一举成为洮州首富。
可惜,吐蕃随后就发动了战争,中原与吐蕃的交易从此中止,而他扩张的太快,全部家产都投入其中,以致一贫如洗。
穷困潦倒之际,开国县公陈恺洵看中了他,在此私设互市,以他为代理人,张大伟东山再起,再度成为洮州巨富。而且因为这是私市,他需要自建一支武装以维持这里的秩序,权威比当初更盛。
经历过一番大起大落的张大伟对如今的一切格外珍惜,虽然这里的互市交易早就上了轨道,不需要他事必恭亲,可他每天还是会像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土似的,在这座用以互市的山谷中巡视一圈,风雨不辍。
“这是我的帝国!”
张大伟在一片矮坡上站住脚步,环顾热闹非凡的互市,捻须微笑起来。
雷声乍响,殷殷而来,滚滚而至,有鸟雀自林中惊飞,遮天蔽日。张大伟迷惑地看看晴朗的天空,再向远处看去,就见山谷尽头,一股黑色的潮水滚滚而至,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