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旋即拱起一团挺翘惊人的浑圆,仿佛那里藏着一枚甜美多汁的蟠桃。
她那双大眼睛也水汪汪湿漉漉的,像沁了蜜汁一般睨着杨帆,娇嗔道:“你现在本事真大了呀,从前刚到刑部时,你什么都对人家讲,现在可好,只让人家讲给你听。男人,真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杨帆嘿嘿一笑,举步欲走,一手已经掀开舱帘,忽又停下脚步,扭过头,好奇地问道:“对了!你为什么把这里装扮成这副样子,只是邀我船上相见嘛,还需要把这里布置成闺房一般么?连你穿的衣服都是……”
太平公主恨恨地道:“我就是想诱惑你,怎么样?”
杨帆一笑不答,随即帘儿飘荡,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帘笼之外。
片刻之后,船头传来杨帆的声音:“靠岸,我要离船!”
太平公主坐在榻上,扭头看看螭纹铜镜中那张春意盎然的娇美容颜,一口细白的牙齿轻轻咬了咬红润的樱唇,扑嗤一笑,未曾言语俏脸先红,很是张牙舞爪地说了一句:“神气什么,早晚睡了你!”
※※※※※※※※※※※※※※※※※※※※※※※※※※※河东道箕州府近几日出了一位奇人。
这奇人是一位邋遢道人,龟形鹤背,大耳圆目,形貌甚是古朴。
此人初到箕州府时,背着一个破旧的包裹,手持一根竹杖,貌似是从远方来的一位行脚道人,他之所以在短短几日内便在箕州府声名大噪,却是因为这道人算得一手好卦,所算之卦无不灵验。
他初到箕州府时,恰有一村夫家里所养的两头肥猪被人窃走。此时朝廷的“禁屠令”已经下达很久了,可是因为禁止天下人食肉,人人都跟着她武老太太吃素的要求实在匪夷所思,因此遭到了上上下下由官至民的一致抵制。
这条禁令只是在最初一段时间,而且只在天子脚下严格管制了一阵,之后就不了了之了。如今肉食和牲畜的买卖只是不那么明目张胆而已。
这个村夫家里所养的两头肥猪是全家人一年的开销所寄,如今被人偷走,对他而言无异于苍天塌了个大窟窿。村夫号啕大哭之际,恰被那游方道人撞见,一时动了慈悲心肠,便起了一卦,对那村夫指点了一番。
那村夫领着亲友,按那道人所说寻找,果然找到了偷猪的那户人家,那户人家在后院里悄悄宰杀了两口肥猪,还没把肉驮到城里去卖,就被人家失主人赃并获了。
自家养的牲口,都是极熟悉的,从那剥下的猪皮,村夫就认出了确是自家丢失的那两口猪。再加上偷猪的那户人家本是乡里无赖,平素招摇撞骗,根本不事生产,人人都知道他家里没有养着牲畜,欲待辩解也无法解释这两头猪的来路。
那道人卦相灵验的名声,因此一炮而红。
道人在箕州玄妙观挂单落脚后,当地恰有一暴富之人想给父母迁坟,听说这桩奇事,就去请这道人帮着看风水、选吉日。其实“穷不改门,富不迁坟”,既然家中暴富,可不正说明祖坟的风水好?
可这暴发户连这道理也不懂,骤然暴富,只觉祖坟埋在荒山,未免太不气派,于是就找到了这位道人。道人收了钱,自然用心帮他选了一块风水上佳之地,又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安排迁坟事宜。
那富人听道人卦辞之中“吉时迁坟,出门见水”之句,水者财也,迁坟之后更将大富,对这道人的神通不免有些将信将疑,因为他家的祖坟葬在一片荒土坡上,从那儿一直到道人为他新选的风水佳地,一路上都根本没有湖泊河水。
没有地上水,本来无根水也算水,可是这时已是深秋时节,雨水稀少,碰到下雨的机会也是渺茫之极。谁知道就在迁坟那天,土坡下那条也不知道已经干涸了多少年、早就长满杂草的土沟突然出现滚滚水流,足足流淌了一天才停下。
那富人又惊又喜,事后一打听,却听说是邻县刚刚下了一场秋雨,原来山中的河道因为当地村民挖土烧砖给破坏了,山洪便蔓延到了这条古道,结果一直流到他家祖坟前面的那座山坡下。
如此这般的各种奇事接踵发生,那张道人的名声在当地也就越来越响,很多人都不惜重金找这老道算卦,顾客的身份地位也越来越高,渐渐的,这老道的名声便传到了箕州别驾刘思礼的耳中。
刘别驾平素最信这些东西,他还弄了许多龟甲,时常捧着《易经》进行推演,虽然他推演的卦象十之**都不灵验,他却依旧乐此不疲。如今本地出了这样一位奇人,自然有人投其所好,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刘别驾对这道人甚是好奇,便专门挑了一天,身着便服,只带一个小厮,扮作自家子侄打扮,赶去找那张道人算命。
不料那张道人一见他的面,便已识破他的身分,惊呼贵人到了,连忙对他以礼相迎,弄得刘思礼疑神疑鬼的。那道人也不问他生辰八字,只是摸骨相面,之后便肯定地告诉他,他这一生大富大贵,远的且不提,近日便有一桩大喜事:他将荣升箕州刺史。
刘别驾听了,本已对这道人存了几分信服的念头登时又淡了,只当他是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连卦资也不付,便大笑而去。
原来,别驾虽是刺史佐官,距刺史只一步之遥,但是从别驾而刺史,从佐官变主官,在官场上是一道极难爬的坎儿。
刘思礼虽是大唐开国元勋刘义节的侄儿,但是就算刘义节本人也早在贞观初年便因收受贿赂而被贬为庶民、流放岭南,如今早已过世。刘思礼的家族中现在并没有什么得力的长辈在朝为官。
他这个别驾已经做了很多年了,熬资历倒是够长的,可是距当刺史却还差着一截,更何况本州刺史林锡文不但任期未满,而且还有极强硬的后台,他是魏王武承嗣的门下,这箕州一连几任刺史,都是魏王的人,他刘思礼这颗臭鸡蛋拿什么去跟人家这么硬的石头碰?
没有人知道刘别驾今日来算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张神仙给他算出了什么。刘别驾不会蠢到让刺史大人知道自己觊觎他的职位;张神仙也不会蠢到让刺史大人知道自己预言他将卷铺盖滚蛋。
候在张道人住处之外等着算命的人,只看到刘别驾大笑而出,满脸不屑,房门大开处,张道人却端坐案后,捻须微笑,不愠不恼。引得众人十分好奇,一连猜测了几日,才不再有人议论。
洛阳城里,杨帆已走马上任,成为天官郎中。
杨帆自到天官府上任以后,尚书大人果然安排他处理南疆选官事宜。南疆许多官员现在都是待参之身,需要及时补充官员替换,那里路途遥远,就算这边马上安排妥当,新任官员全部走马上任差不多也得到明年开春,是以任务十分紧急。
杨帆正埋头整理卷宗,拿起一份看了看,忽然便是一怔,这份公文竟然不是南疆候选官员的履历卷宗,而是箕州刺史林锡文突患重疾不能理事,请求辞官回乡歇养的报告。
杨帆心中生疑:“这份公函,送错了吧?”
(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三章 放狗
杨帆自上任以后,塞条子的、送拜贴的、递手札的络绎不绝。
有往他家里送的,也有往衙门里送的,往家里送的大多都是平级或者下属,求他帮忙的,自然免不了要有一份厚礼相随,好在这样的人胃口都不大,要求的官职也不高,杨帆来者不拒,一一笑纳。
往衙门里递手札的自然都是位高权重之辈,自觉能镇得住杨帆,让他给自己办事就是给他面子的人,诸如李昭德、武三思之流,这些人的手札递过来,杨帆自然更没有拒绝的道理。
天官郎中的属官胥吏们已经筛选了大量官员和候选散官的履历资料,杨帆按图索骥,按照礼单手札列了一份名单,叫胥吏把名单上的这些官员的履历率先抽出来,光是这些人的资历就把他的公案堆得满满当当。
这几天杨帆处理的全是候选官员的履历,根本不曾涉及其他,如今里边贸然出现一份这样的公函,自然令他满腹疑惑。杨帆开口唤道:“李令史!”
令史李征虎是个四旬上下的清瘦文人,闻听郎中呼唤,连忙搁下毛笔,翘着一蓬山羊胡子迎过来,拱手道:“郎中!”
杨帆把那份公文递过去,说道:“老李,你看看,这份公文递错了吧?”
李征虎接过那份公文,匆匆浏览一遍,咧嘴笑道:“是挟杂进来的,呵呵,不过也不算送错!您是考功郎中,虽然现在主理南疆选官一事,可是其他官员的升迁任命各项事宜,一样有权处理啊。您瞧,陈员外都已经做过批处了,您只要圈阅一下,走个程序就是了。”
“哦!”
杨帆恍然,笑道:“本官刚刚上任,于吏部诸般事务还不甚了了,有劳指教了!”
李征虎赶紧摇手,惶恐地道:“可不敢当,可不敢当,卑职只是把多年来在吏部当差的所见所闻,禀与郎中知道罢了。”
杨帆笑笑,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
李征虎欠身退下,杨帆重新打开那份公文,见上面赫然有吏部员外郎朱然的批复:“建议准予林锡文辞官荣养,由箕州别驾刘思礼继任刺史一职。”
杨帆提起笔来正想圈阅上去,笔尖在手本上稍稍一捺,刚刚涂下一个黑点,心中忽地一凛,忙又凝住了笔尖。
不对!就算是一个小小的计史,一个小小的掌固,都有人削尖了脑袋去钻营去争抢,这一州刺史是多么大的一个肥差,居然没有人来争来抢,这些官儿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高风亮节了?
吏部衙门在六部之中,可以说是最好干的衙门,也是最难干的衙门。说它好干,是因为户、礼、刑、兵、工各部都是很专业的衙门,主持大典、科考、接见外宾、统计户口、计纳钱粮、刑名诉狱、建筑工程、训养兵士……哪一件容易办?哪一件不是千头万绪?
而吏部是干什么的,吏部只是一个管官的地方,有什么难度可言?有没有政绩、有没有过失,履历考课上一目了然,如果全都无功无过,那也好办的很,论资排辈,按序升官,谁也没话说。
可是,真能这么简单?事实上,六部里头最难干的衙门就是吏部,不管是升、迁,还是贬一个人,那都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各个层面的关系全都要考虑要到了,各种干涉、托请、压力,那都得长袖善舞,调济平衡了。
如今一州刺史易主,居然像换一个门房那么简单?
杨帆微微错了一下眼神儿,侧厢一张书案后面,李令史拈着狼毫正假意看着什么,可那双眼睛却分明在瞄着他的动作,杨帆虽然还不明白这份公文有什么蹊跷,却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古怪了。
杨帆暗自一晒,轻轻搁下毛笔,顺手将那份公文揣进了衣袖。
李征虎一见杨帆抬头,便赶紧低下头去,在公文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小楷,只是写的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正瞄着杨帆的动作,一见杨帆起身往外走,赶紧站起来道:“啊!郎中有什么事,差遣卑职去就是了。”
杨帆似笑非笑地道:“本官要出恭,李令史也可以替本官去么?”
李征虎啊地一声,一张山羊脸臊的通红,讪讪地道:“卑职,卑职……”
杨帆没再难为他,举步出了公事房,便向后衙走去。
天官府身为六部之首,位高权重,所以配有两个侍郎的职位。
巧的很,这两位侍郎都是兼职,一位是凤阁舍人兼天官左侍郎王勒,一位就是天官郎中权知天官右侍郎杨帆了。左侍郎本就比右侍郎要高半品,再加上王勒是正牌侍郎,而杨帆是代理侍郎,因此王勒就成了杨帆的顶头上司。
对于王勒,杨帆并不熟悉,不过对王勒的兄弟王勃,杨帆倒是久闻大名。这位写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等千古名句的大才子王勃,就是王勒的胞弟。
不过这位大才子才高气也傲,先是因为戏作《檄英王鸡》得罪了高宗皇帝,后来又因为擅杀官奴犯了死罪,幸遇朝廷大赦得而不死,却连累了他老爹被贬为交趾令,万里跋涉远赴安南。
后来王勃南下探望远在交趾做官的老父,过海时落水惊悸而亡。王家三兄弟,剩下两人论才气远不如他,却也远不如他心高气傲,这两兄弟兢兢业业,勤勤勉勉,如今都做了大官,兄长王勒贵为凤阁舍人兼天官侍郎,弟弟王助也做了监察御史,清贵的很。
杨帆直接赶到王勒的公事房,王勒的公事房里字画琳瑯,书香气甚浓,案上也没有什么堆积的公函。杨帆走进他的公事房时,这位已经年过五旬的老者正挥毫泼墨,绘着一副丹青。
一副墨竹刚刚现出雏形,王侍郎正聚精汇神地描着竹叶,忽见杨帆匆匆走入,不禁微露赧然之色,赶紧扯过一幅纸将那绘了一半的画遮住,热情招呼道:“杨郎中来了,坐坐坐,快坐,可有什么事吗?”
杨帆也不客套,从袖中将那份公函取了出来,递与王侍郎道:“侍郎请看!”
王勒展开公文看了看,抬头问道:“怎么?”
杨帆道:“下官正在筛选才德兼备之士,以充南疆官府,不意在堆积如山的公函之中发现了这份卷宗,所以特意给王侍郎送来,请侍郎处置。”
王勒打个哈哈道:“杨郎中不要客气,你现在权知天官侍郎,这样的事务是有权处置的。这只是一份正常的请辞和任命,圈阅之后照章办理也就是了。”
杨帆正色道:“天官府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此为朝廷选士之根本所在,下官岂敢大意?这一笔下去,可就决定了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啊,可下官刚到天官府不久,对各地官员是否德行昭显、清慎明著、公平可称、恪勤匪懈并不了然,虽然权知侍郎,却也不敢草率处理,这份卷宗,还是请王侍郎亲自批示吧!”
“这个……”
“下官案头还有许多履历要看,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杨帆谦和地向他笑笑,转身便走。王勒一只手僵在空中,眼看杨帆大步离去,再低头看看案上那份公函,不禁摇头苦笑:“这个杨帆,分明就是一只狡狐!魏王殿下,你想一石二鸟,难!难啊!”
※※※※※※※※※※※※※※※※※※※※※※※※※※魏王殿下武承嗣此时正在飞香殿上见驾。
武则天现在与张昌宗、张易之两个美少年朝夕相处,出则同车;入则同室;食则同席;卧则同榻,情洽意笃,如胶似膝,这已是满朝皆闻的一件事。很多时候,武则天召见近臣也不避讳让他们在身边侍候。
可是武承嗣毕竟是她的亲侄子,武则天总不好在至亲晚辈面前让自己的面首堂而皇之地露面,所以特意移驾飞香殿来见他。
这时,武则天正坐在椅上,兴致勃勃地看着案上所摆的三口长匣,三口长匣皆以小叶紫檀制成,内垫柔软丝帛,里边分别盛着一棵人参、一株何首乌和一棵灵芝。那人参与何首乌俱成人形,尤其那何首乌,似乎连眉眼五官都栩栩如生。
武承嗣站在武则天背后,轻轻给她按捏着肩膀,细声细气儿地道:“这三棵人参、灵芝、何首乌,年头最短的也有三百多年了,这都是来俊臣费尽心机淘弄来的,以助姑母调养龙体。来俊臣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同州参军,哪有资格把三宝直接递呈宫中呢,亏得他心思灵敏,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转而把三宝送到侄儿府上,让侄儿代呈与姑母。”
这几年,来俊臣时不时的就弄点东西想送进宫去,以求唤起武则天的怜悯,可惜宫里有上官婉儿在,来俊臣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