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轻轻地“嗯”了,脸色阴晴不定。
这时上官婉儿走进来,一见团儿正扶着武则天在宫中散步,便打个招呼道:“团儿妹妹来了。”
韦团儿扭头一看是她,连忙颔首为礼,唤道:“婉儿姐姐!”
上官婉儿向她微笑着点点头,便走向武则天,问道:“大家好些了吗,怎么起来走动了?”
韦团儿道:“怎么大家有些不舒服么?”
武则天阴沉着脸色道:“是啊,朕……这两个月,一直不太舒服!”
上官婉儿劝道:“大家还是再坐一会儿吧,等沈太医到了,给大家诊视一番再说吧。”
武则天摇摇头,目光缓慢地看看殿顶的藻井,又看看四下的陈设,沉声说道:“婉儿,团儿,你们说,朕这两个月不舒服,是不是这屋子里有些什么不好的东西?”
上官婉儿呆了一呆,讶然道:“大家何出此言?”
武则天摇摇头:“朕有感应,有一种感应啊!阴森森的……,叫人不舒服!”
上官婉儿心道:“想是陛下年岁大了,所以常有体寒的感觉。”便道:“既然如此,不如婉儿陪大家出去,咱们到飞香殿晒晒太阳吧。”
武则天脸色阴沉地道:“有些阴秽之气,恐怕晒太阳是晒不去的。”
上官婉儿听出她话里有话,不觉有些奇怪,武则天目光闪动着,低头略一沉吟,对上官婉儿道:“婉儿,你去传朕口谕,叫高莹带些内卫来见朕!”
上官婉儿有些讶然,可是看武则天的神色很不好,却也不敢动问,连忙答应一声,又退出殿去。
武则天叫韦团儿扶着她回坐榻处安稳地坐定了,又吩咐道:“团儿,你带些得力的宫娥太监,一会儿随内卫的人同去太子宫。”
韦团儿忙应道:“喏!大家……叫奴婢去干什么呀?”
武则天冷冷一笑,道:“你去给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好好的翻一翻,如果有什么地方土壤有些松动的,也都掘开来瞧瞧,朕担心……”
她那双略显浑浊,但是依旧威严不减的眸子冷冷地望向窗外,缓缓说道:“朕担心,太子宫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
上官婉儿先是有些奇怪,联想到武则天刚才对韦团儿的吩咐,上官婉儿机灵一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两个恐怖的字眼:“厌咒!”
厌咒,自古以来就是广泛流传于民间的,被认为是最有效的一种诅咒手段。类似以厌咒巫术害人的传说流传甚广,甚至在宫廷中,这样的事情也是屡屡发生。而在宫廷中,最有名的厌咒故事,却是发生在汉武帝身上。
汉武帝,自秦始皇之后,例代帝王中英明神武的皇帝如果排一个座次,把汉武帝排在首位,大概是没有几个人提出异议的,可是就是这样一位皇帝,晚年时却差一点诛了自己的三族。
汉武帝时,忽有一日武帝梦见有人用厌咒想害自己,就派极宠信的酷吏江充查证此事,这江充全靠制造大案要案博得皇帝的宠信,立即大刀阔斧地干起来。
先是宰相公孙贺父子被他干掉了,然后是武帝的内侄卫元也成了用巫术诅咒皇帝的同党而丧命,紧接着武帝的女儿阳石公主、诸邑公主也因此被杀,江充杀得兴高采烈,最后竟查到了皇后和太子的身上。
太子刘据大惊,情知父皇晚年刚愎自用,根本辩驳不得,愤而带领太子宫卫士欲杀江充,武帝闻讯勃然大怒,立即发兵缉拿太子,最后太子走投无路兵败被杀,皇后上吊自缢,三个皇孙也因此丧命,受此案牵连,杀死和发配的人数逾十万。
只因酷吏江充的一句话,汉武帝逼死老婆,杀死儿子、女儿、侄子,孙子,孙女,直杀的皇室继承人空缺,后宫无主,朝纲失控,给大汉政权带来了重大的政治危机。
想到这里,上官婉儿不禁心惊肉跳,女皇心硬如铁,杀心之重丝毫不逊于汉武帝。而且她和汉武帝一样,最是相信这些神道巫术一类的东西,如果女皇所疑者就是厌咒,而偏偏找出了证据的话,那会掀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不一会儿,高莹、兰益清等一班女侍卫全副武装,赶到武成殿,韦团儿也带了静官等一大批隶属于她的心腹太监和宫女,皆到殿前听命。
高莹扶剑立于殿下,只听武则天森然道:“高都尉,你带内卫人马,随团儿往太子宫一行,凡事听从团儿吩咐便是!”
“喏!”
高莹有些诧异地看了韦团儿一眼,恭声道:“臣遵旨!”
韦团儿故作惶恐地道:“大家,那……奴婢就去了……”
武则天轻轻点点头,韦团儿躬身退下,转身走出武成殿时,眸底攸然闪过一抹得意的光芒!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 厌咒之灾
自从韦团儿带领大批的太监宫娥在内卫的保护下,对太子宫所有人员实行集中看管,然后对整个太子宫进行了一番挖地三尺般的搜索之后,太子宫上下人皆惶惶,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韦团儿带人搜索了一番,一句话都没说话就离开了,她离开不久,女皇便下旨宣太子妃刘氏、侧妃窦妃前去晋见天子,两女不敢怠慢,赶紧换上正式的宫服去见皇帝,结果一直到了夜色降临的时候,曾经的大唐皇后、如今的太子妃刘氏和德妃窦氏依旧不曾回宫,宫中上下更是心中惴惴,颇为不安。
不过如今已经改名武旦的大周太子,原大唐皇帝李旦却似没有什么感觉,夜幕降临的时候,他还兴致勃勃地捧杯饮酒,欣赏着歌乐。
大殿上烛火通明,亮如白昼,三个身着大袖绯衣,头戴鸟冠的乐伎在堂上载歌载舞,时而又以口技作鸟鸣之声,逗得太子武旦抚掌大笑。
堂上正在表演的歌舞叫做《鸟歌万岁乐》,这是他的母皇武则天命人创作的一种歌舞。武则天所养的鹦鹉学会人言后,第一句话就是“万岁”,哄得武则天龙颜大悦,于是命人做歌舞以记之,就是这曲《鸟歌万岁乐》了。
“好好好!”
待三个“鸟人”徐徐退下后,太子抚掌大笑,道:“孤酒意正浓,金藏呢,叫他给孤唱段曲儿来。”
太子自有太子的排场,虽然说如今这位大周太子连女皇身边受宠的管事太监和女官们都敢呵斥他几句,不过就算家里小富的商贾人家都难免有几个歌舞乐伎,堂堂太子总不能身边连几个乐工舞伎都没有。
虽然这位太子的用度大大缩水,但是身边还有是些侍候人的,在他身边的乐工舞伎大约有十二三人。随着李旦吩咐,极受他宠爱的乐工安金藏便走到堂上。
这安金藏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其貌不扬,身材清瘦,但是歌声嘹亮,清越悠扬,乃是一位歌喉极佳的乐工,李旦一向最喜听他演唱。
安金藏缓缓走上殿来,脸上不见丝毫欢娱,却是凄苦无限,于明烛照耀之下一览无余,眼见太子妃刘氏和侧妃窦氏被带走的太过蹊跷,直到此时仍不见回宫,只怕凶多吉少,而太子却仍歌舞不休,安金藏心中愤懑不已。
然而李旦却恍若未见,从容含笑道:“金藏啊,给孤唱一首好听的曲儿来,一佐酒兴。”
安金藏暗暗叹息一声,向他微微欠了欠身,又向堂下打了个手势,堂下的乐工见状,知道他要清唱,便停了手中的笙箫琴瑟。安金藏仰首望着殿中藻井,默默地站了片刻,忽然开口唱起来:“种瓜黄台下……”
李旦一听头一句,便不禁勃然变色,厉声喝道:“住口!”
安金藏仿佛没有听到,继续唱道:“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
“住口!住口!”
李旦气极败坏地掷出一只酒杯,酒杯在安金藏脚下裂成碎片,安金藏一动不动,依旧用他那悲苦低回的声音唱着,凄凉清越的歌声在大殿上回荡:“再摘使瓜稀,三摘犹为可,四摘报蔓归……”
安金藏唱着唱着,两行泪水便潸然而下。
这首昔年由李旦的二哥,原大唐太子李贤所作的《黄台瓜辞》在大殿上久久回荡,堂上堂下所有内侍宫娥、乐工舞伎们听了心有所感,俱都黯然垂下头去,有的人已低低地哭出声来。
李旦怒喝道:“来人!”
两个胖大的太监应声站到堂下,李旦一指安金藏,喝道:“此人扰孤的酒兴,实在可恼,把他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两个胖大太监叉手称喏,冷冷地瞟了安金藏一眼,便冲上前来,架起他的胳膊,向殿下拖去。这两个胖大太监是韦团儿调来太子宫侍奉太子的,实则负有监视之责。一听安金藏唱起被女皇勒令自尽的故太子李贤遗歌,二人早已心生不忿,如今得了太子的吩咐,自然不会客气。
李旦怒气冲冲地拂袖起身,喝道:“真是扫兴,都散了吧,孤要就寝了!”
李旦大步流星地回到自己的寝宫,眼见室中无人,脸上忽然露出凄苦之色,他无力地伏在榻上,低声道:“刘妃,窦妃,你们……如今可还无恙么?”一句话没说完,他就哽咽起来,泪水缓缓爬下脸颊。
“太子,奴婢侍候太子更衣,歇息。”
殿门口忽然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孩儿声音,李旦连忙擦擦眼泪,故作平静地道:“进来吧!”
在韦团儿一再削减之下,太子宫的使唤人越来越少了,刘妃和窦妃被抓走后,她们身边的宫娥也被抓走多人,如今这是临时从其他宫里调来伺候的人,李旦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母皇的耳目,哪敢在她面前露出悲戚之色。
小宫娥姗姗地绕过屏风,向李旦拜了一拜,便上前帮他宽衣。
李旦张开双臂,由她解开衣带,宽去长袍,灯下细细瞧去,只见这少女十四五岁年纪,头梳乌蛮髻,光可鉴人,婀娜及额,别具少女的俏媚姿态,不禁轻轻勾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她。
小宫娥只与他对视了一眼,便有些害羞地垂下眼帘,温婉地任他打量。一袭宫装,酥胸半露,虽然只是蓓蕾初绽,但是肤如凝脂,纤腰一束,那俏脸红唇,于灯下看了便叫人想一亲芳泽。
李旦脸上露出欣赏的表情,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娥羞答答地道:“奴婢叫蓝飞儿。”
“蓝飞儿?好名字……”
李旦的手从她下巴轻轻滑到她的肩头,再轻轻握住她柔软纤细的玉臂,柔声道:“刘妃和窦妃被母皇召去,看样子今晚不会回宫了。飞儿,今夜,你来侍寝吧。”
蓝飞儿张开美丽的双眸,吃惊地道:“太子!”
李旦用武令的口吻道:“宽衣!”
蓝飞儿犹豫了一下,娇嫩的脸颊上微微泛起红霞,只好赧然服从太子的吩咐。
她盈盈而立,轻解罗赏,只着一身小衣惶然看向李旦,李旦用命令的口吻道:“全部脱掉!”
这位三十岁的太子在朝廷和宫城中或许没有什么地位,却也不是蓝飞儿这样的小宫娥敢抗拒的。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咬住薄唇,闭上眼睛,把抹胸和亵衣一一宽去,将一具充满青春活力的女体一丝不挂地呈现在他面前。
玉体粉嫩可人,皮肤幼嫩光滑,虽然还有一些少女的稚气,尚未完全长开,比起唐人最欣赏的丰腴之美还有一定的差距,可那诱人的魅力却已显露无疑。
李旦看着她美丽的身体,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三把两把撕去自己的衣袍,便抱起那具光溜溜的轻柔女儿身,扑到了榻上……
两个胖大太监二十板子打得乐工安金藏皮开肉绽,挽着袖子便来回话,到了寝宫前,忽听里边传出一个女孩儿娇吟呼痛的声音,还有太子急促的呼吸声、放荡的笑声,两个胖大太监对视了一眼,一起不屑地撇了撇嘴,轻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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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寝宫,韦团儿轻轻走进殿去,在武则天面前垂手而立。
两位女官正在侍候武则天,小心地一件一件卸下她头上复杂而华美的首饰,武则天在镜中看到韦团儿走过来,便淡淡地问道:“怎么样了?”
韦团儿道:“太子妃刘氏、太子侧妃窦氏,坚决不肯认罪,也不肯招供,已经奉大家口谕,把她们活活打死了!”
武则天道:“用草席裹了,明日一早送出宫去,焚后骨灰洒入洛水!”
韦团儿躬身道:“喏!”
武则天又问:“她们身边那些宫娥也不肯招么?”
韦团儿眉梢轻轻,微微露出一抹得意之色,说道:“她们一开始是不肯招的,后来吃了板子,忍不住痛,就有人招供了。”
武则天的目光微微一凝,寒声问道:“太子……可知情?”
韦团儿迟疑了一下,武则天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看向镜中,但目中却渐渐露出寒芒。韦团儿面露惧色,怯然应道:“刘妃和窦妃在宫中大作法事,行巫术诅咒大家,太子……太子……太子自然是知道的。”
武则天看着镜中的自己,眉梢、眼角、嘴角,都缓慢地垂下来,渐渐形成一个极冷酷的表情。左右两名女官手指颤抖,其中一人惊慌失措,拔下一枚首饰时拉扯了一下武则天的头发,吓得她卟嗵一声跪下,连连叩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武则天没有理会她们,只是用冰雪一般冷诮的声音对韦团儿道:“明日一早就传下旨意,刘氏、窦氏母族,流放岭南!”
韦团儿急忙答应一声,轻轻问道:“那……太子?”
武则天拈起一枚珍珠,轻轻摩挲着,感受着它那光滑粉润的质感,低低地道:“明日没有朝会,叫来俊臣于巳时三刻来见朕!”
“喏!”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六章 芙渠伴钓山人
杨帆与小蛮刚刚作了真正夫妻,正是如胶似膝的时候,晚上回到家来,两夫妻同席进餐,说些家长里短,又饮几杯米酒,微醺之后,携手同在后花园中散步。
将至七夕,月亮不算明亮,不过两人并未掌灯,也未叫丫环相随,就在静谧的夜色中并肩漫步,柔声低语。
到了一丛绽放的鲜花丛中,只觉芬芳扑鼻,心旷神怡,杨帆便拉着小蛮在花间坐下。小蛮正要在杨帆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却被先坐下的杨帆伸手一拉,便坐到了他怀里。
小蛮对杨帆实是柔情似水,予取予求。翘臀往杨帆腿上一坐,只是忸怩了一下,便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杨帆一手揽着小蛮的纤腰,一手在她滑腻而结实的大腿上轻轻摸挲着道:“皇帝明显在等来俊臣拿出一个收拾残局的办法,可是已经好几天了,御史台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再这么下去皇帝必然不耐烦,说不定明天就得对宰相们做出一个处断,到时候,我的事情也该有个下文了,我估摸着,暂时得离开宫城了。”
小蛮有些不舍地道:“不在宫城,那就得去其他的禁军队伍,郎君身在军营,再想回家可就不太容易了。”
“嗯!”
杨帆在她薄软香甜的唇上轻轻一吻,说道:“舍不得郎君?”
他本以为这番调笑会让小蛮含羞不语,却不想小蛮脸泛红霞,微微低了头,沉默片刻,竟轻轻地“嗯”了一声,低低地道:“嗯!舍不得……”
语中情深意切,杨帆不觉抱紧了她,轻轻地抚着她的香肩,耳鬓厮磨半晌,虽然各自未发一语,温柔与情意却是尽在不言之中。
杨帆抚着她的发丝,轻声道:“若是去禁军还好,十天半月,总能回来一趟。就怕派到地方,朝廷制度,又不许携家眷,那才真的糟糕。所以……我想明天去见见薛师,请他代为活动,争取留在京里。”
“嗯!薛师虽是郎君的师傅,可也不能礼数不到。明日早起,奴去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