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回身望着婉儿闪进洛城殿的倩丽身影,心中满是爱意,他真想就在这里把婉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向所有人骄傲地宣告:“这是我的女人!”
宫里披红挂彩,走出宫门,身着彩衣的盛大送亲队伍早在宫门前排列的整整齐齐,杨帆绕过列队等候的仪仗队伍,走过天津桥头,第一家店铺正是一家首饰头面店。那掌柜的听他说是郑氏府上派来取东西的,赶紧把客人寄放的包裹取了来,叫他当面点收清楚。
婉儿给杨帆准备的贺礼很用心思,在合乎杨帆身份和财力的基础上,精心挑选了几样适合贺礼。当然,她所选之物也是合乎成亲双方身份的,如果给他们送一套金质酒具,那他们除了拿去换钱也没别的用处了。
婉儿准备的礼物都很用心,头面首饰、绸缎布匹,男女袍服等等,像代表出轨的鞋子、婚姻破裂的镜子,喜事不谐的扇子等物是绝不会有的,杨帆不懂这些规矩,若真让他自己去采买,还真没准会买样不吉利的东西送去。
杨帆点收清楚,重新打成包裹背在肩上,行经太平公主所居的尚善坊时,就见坊门处业已挂起了大红的丝绸,坊门大开,有兵丁把守,不许闲杂人等出入。
大唐只有公主府,并无驸马府,武攸暨尚公主,是要入住公主府的,他只要空着两只手,搬去公主府就行了。
杨帆背着包袱,向那坊门深深地望了一眼,挺起胸膛,向修文坊走去!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婚礼
杨帆赶到马桥家里时刚过未时,马家已经里里外外到处是人了。除了街坊邻居,马家那为数庞大的亲友团悉数赶到,有城里的、有乡下的,携老扶幼,男男女女,浩浩荡荡,煞是壮观。
马家那小院儿根本盛不下这么多人,屋里就更不用说了,于是就在自家门外墙下搭了一溜儿水席,因为酒宴未开,客人们有坐着的、有站着的,呼亲唤友、交头接耳地聊天。东墙角则扎起了厨房,请来的厨子在那儿忙碌着,一阵阵肉香不时飘来。
马家的房子是一幢三间,中间是堂屋,左右是住舍。本来东屋最大,一向都是由马母住着,如今早腾了出来,拾掇的干干净净,墙壁都重新粉刷过了当作新房。马母则搬到了西屋。马桥虽然孝顺,不想老娘有半点委曲,不过在这一点上却拗不过老娘,再者新妇过门,总不好在小屋里受憋屈,也就顺从了老娘的意思。
杨帆赶到的时候,马桥已经换好了绛红色的公服,头戴梁冠,紧张得一脸汗水。绛红色公服本是四至六品朝廷大员的朝服,但是朝廷特例,新郎倌和新娘子可以破例穿公服革带、凤冠霞帔,是以马桥可以做此打扮。
看到杨帆赶来,马桥向他咧了咧嘴,脸皮子有些僵硬,看来这场婚礼,着实把他紧张坏了。好在有苏坊正和坊间几位热心的体面人物帮着他操持婚礼,凡事都有这些人安排,倒也忙而不乱。
到了下午申时,因为时值初夏,天色还大亮着,而且面片儿家离马家并不远,都在一个坊里住着,原不必这么早就去迎亲,不过亲友贺客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番鼓噪之下,苏坊正拍板决定,迎接新娘,于是一大帮人便鼓噪着出了马家。
杨帆陪在马桥身边,出了马家的院门,门外早停了一辆雇来的马车,马脖子上拴着一块红布,显得喜气精神。马桥是新郎,新郎要亲迎新娘,所以由马桥架着马车往面片儿家里赶去,到了马家,由傧相陪着马桥进了院子,先拜见岳母大人和娘家的各位亲戚,然后便接新娘子上车。面片儿家里,由花大娘和一帮老婶子帮衬着,小东姑娘和一帮坊里的女孩子则在屋里陪着一身盛装的面片儿。
依照规矩,这时该由男方念“催妆诗”,可那都是文人士子家玩的高雅玩意儿,普通百姓许多是连大字都不识的,哪会念什么催妆诗,于是,马桥带着一帮男性伙伴在外边拍门呼喊面片儿的名字,里边一帮女孩子嘻嘻哈哈不肯开门,只管出些问题刁难他们。
如果这些女孩子成心刁难,马桥想顺利接了娘子出来,怕不得在门前站上大半个时辰,还是面片儿听姐妹们刁难了几句便心中不忍,忍不住出言替马桥帮腔说话,央求姐妹们放他一马。众姐妹见此情景,这才取笑面片儿几句,打开房门,把她拥了出去。
面片儿穿着一身青色深衣,新郎穿红,新娘穿青,这是唐人结婚的装束,“红男绿女”这个成语就是由此而来。面片儿大袖、披帛,隆重、端庄,头饰金银琉璃各色钗饰,虽然都非真正的金银饰物,瞧来却没什么区别,满头珠翠的样子显得异常高贵。
只可惜,杨帆翘着脚尖儿也没看到她的模样。面片儿倒是没盖盖头,虽然盖头从汉朝时候起就出现了,不过唐朝时候盖头还不大流行,大部分人成亲都用团扇,面片儿手中就拿着一柄团扇,一柄边缘饰着白色羽毛的团扇,把她的面孔遮得严严实实,只能从侧面看到一点点肌肤。
新娘子家里也雇了辆马车,面片儿由小东姑娘和另一位坊里的女孩搀着,姗姗地登上马车,马桥充作马夫,驾车前行,车轮只滚了三匝,他就下车上了自己的马车,改由车夫替新娘子驾车,马桥则打马扬鞭,先赶回家里准备接亲了。
这种规矩叫作“反马”,若是发现新娘子不是处女,或者在此期间有任何严重不守妇道的行为,男方可以把人退回来,新娘子自备马车原因就在这里,虽然成了亲,她现在还不算真真正正的马家人。
马桥驾车离开时杨帆没有随行,他的身份最是自由,既算夫家人也算婆家人。杨帆笑嘻嘻地跟着面片儿家里一帮送亲的亲属,陪伴着面片儿的马车,一路慢腾腾地走回马家,就见马桥穿着新郎倌儿的礼服,站在门口抻着脖子已经等了好久了。
接下来,迈火盆、跨马鞍、跨米袋……,一连串繁琐的迎亲程序,好不容易忙完了这一套流程,两个“金童玉女”往马桥和面片儿身上撒着五谷杂粮,新郎在前,新娘落后半步,在众人的欢呼注目下缓缓地走进了堂屋。
进了堂屋,便该行“却扇之礼”了,“却扇礼”也就相当于后来的挑盖头,只不过这时候的新娘子还没有那么受拘束,并非到了婚礼现场就被送进新房。这个时代男方父母只是负责陪着同辈亲友聊天饮宴,操持婚礼的主角是新婚双方,所以这“却扇礼”就在堂上举行。
马桥不会说“却扇诗”,便只向面片儿行了“却扇礼”,面片儿这才把挡在面前的团扇轻轻移动。
团扇移开,她还是她,她又不是她!
面片儿眉眼盈盈,含羞带笑,那副妩媚的模样,连熟识她的马桥和杨帆都看呆了。
新娘子,果然是这一刻最美的女人!
马母含着笑,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花。
傧相高声唱和着,让新娘与新郎行互拜礼。这时节尚没有交拜之礼,也无须拜天拜地,只是夫妇俩面对面地站着,面片儿便盈盈地弯下腰去,向丈夫行礼。马桥挺身站着,紧张地受了面片儿一拜,再还一礼。
面片儿再拜,马桥再还礼,如是者四次,两人礼成,这就算做了真正夫妻,面片儿这才与马桥一同上前,以新妇的身份向婆婆行礼。
杨帆站在侧面,看着他们剪下一缕头发,用红线扎起,放入锦囊,完成“结发之礼”;看着他们拿起筷子,同吃一份已祭祀过祖先灵位的炖肉,完成“同牢之祀”;看着他们用一分为二,用红绳儿拴在一起的葫芦瓢共饮下一杯酒……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他早把马桥和面片儿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眼看着他们完成大礼,终于结为夫妻,杨帆由衷地替他们高兴……※※※※※※※※※※※※※※※※※※※※※※※※※洛阳城南五里庄。
村中静静,两个荷锄的老农从田间地头悠然而返,村中第一户人家院落里,一个妇人端着簸箕,正咕咕地唤着家里养的小鸡,把泡过的谷米向它们洒去。路口大槐树下,几个村童正在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突然,十几骑快马远远驰来,这两天没下雨,他们所过之处,溅起一地尘土,滚滚如一条黄龙。
骑士们很快就在村中一个姓仇的员外院门口停下了。
骑士们清一色的西域胡服,都穿着罗锦翻领窄袖短袍,腰系革带,足蹬鹿皮小靴,背后佩剑,显得轻捷利落,英姿飒爽。他们头上都带着“浅露”,风偶尔撩起一丝垂帷,露出一痕嫩白的肌肤,显见都是一些女子。
院门儿开了,团团圆圆的仇秋仇员外一溜儿小跑地迎出来,短胖的小腿刚一迈出门槛,还没看见人呢就抱拳连连见礼:“啊哈哈哈,七姑娘到了,仇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仇秋,这才两年没见,你怎么快胖成球了?”
随着一个清悦的声音,一位姑娘用马鞭挑起了浅露,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面孔来。
她的眼神明净澄澈,润玉笑靥,明艳清丽,俊俏可人处,又有一种西北女子的爽朗纯净,而她的神情姿态、举手投足之中,又自有一种大户人家千金的雍容气度。叫人一见便是眼前一亮。
仇员外笑脸僵了一僵,赶紧又赔笑道:“七姑娘,您说笑了,哈哈哈……”
仇秋艰难地弯了弯那如球的肚子,问道:“七姑娘,您怎么大老远的从长安过来了?”
那七姑娘不答,只问道:“我找沈沐,他在府上么?”
仇秋道:“哎哟,这可不巧的很,刚过晌午公子就出去了,还说今晚不会回来。”
七姑娘目光一凝,从马上俯首道:“他去哪儿了?”
仇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脸肥肉哆嗦着道:“公子行踪,哪会告诉在下呢。呃……七姑娘是否先到在下府中歇息一下,想必公子今日不回来,明日也是要回来的。”
七姑娘哼了一声,扬起下巴道:“那个狐狸精,是跟他一块儿出去啦还是在你府上呢?”
仇秋不直接回答,只是笑容可掬地道:“公子是一个人出的门。”
七姑娘眼珠转了转,冷哼道:“那本姑娘就另寻住处去!哼,姓沈的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出门躲我去了!咱们走,他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他么!”
这位七姑娘倒是个急性子,把马一拨,便向洛阳城内冲去。
一行十几骑快马随在她的身后猛冲出去,马蹄卷起一溜儿尘土,仇秋圆润的身子登时不见了,尘土飞扬中只看见半截树桩似的胖滚滚的东西杵在那儿,尘土中发出一阵咳嗽声。
此时,沈沐提着一盒喜饼、挟着两匹上好的棉布,笑吟吟地正踏进马桥家的大门!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风波
“请进,请进,您是……”
马家院门口儿摆了一张小几,一位请来的账房先生记账,两边两个帮忙的坊丁负责收礼,一瞧进来的这位青袍公子,刚闲下来的账房先生连忙又拈起笔。
沈沐笑眯眯地道:“在下沈沐,是杨帆的朋友,与新郎倌儿只是神交,呵呵。”
“哦,二郎的朋友啊!”
那账房也是这坊里的人,闻言忙记下他的名字,旁边又注明是杨帆的朋友。这都是人情,按理要还的。
旁边坊丁接下沈沐递上来的喜饼和布匹,沈沐道:“新郎倌儿正忙,沈某就不打搅他了。只不知杨帆在哪一席,沈某与他同坐便是。”
一个坊丁向墙边水席上一指,道:“喏,杨二在那里。”
沈沐一扭头,就见杨帆坐在水席的第二桌,同桌的都是些坊丁壮汉,大家伙儿嘻嘻哈哈地正在吃菜喝酒,沈沐微微一笑,向那坊丁道了声谢,便往杨帆身边走去。
杨帆是小辈儿,院里的酒席坐的都是些马、江两家的至亲长辈,因为院子里太小,一共就摆下三桌,就连街坊邻居里边的年长者都坐不下,需要到外面来就餐,他自然不能特殊。杨帆与旧日的坊丁、武侯正有说有笑,身旁突然站定一人,哈哈笑道:“二郎,久违了!”
杨帆抬头一看,不禁意外地站了起来,道:“哎呀,沈兄,你怎么在此?”
沈沐道:“呵呵,恰巧经过,便看见你了。我一打听,今天是你好友成亲的大喜日子,也不好空手过来,就在坊间随便买了点小礼物。呵呵,为兄可与二郎同坐么?”
“快请,快请!”
杨帆连忙让左右的人让开点地方,叫沈沐一块儿坐下来,又喊人送来一副碗筷,替他筛满一碗水酒,笑道:“沈兄,这坊间劣酒,只怕你喝不惯呐。”
沈沐微微一笑,道:“沈沐昔日吃过的苦头,未必比二郎少呢。”
“哦?”
杨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沈沐却未再说话,只是端起酒碗,轻轻地嗅了嗅,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便提起筷子挟了口肥猪肉塞进了嘴里。
靠门第一席坐的是马家和街坊一些人家,像花大娘和女儿小东,忙着张罗完了江家的事儿,也都是在这边吃酒的,因为江家人丁稀少,亲戚也没几个,女儿一嫁,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酒席实是张罗不起。
所以当初商量喜事的时候,面片儿娘与马母核计了一下,就把酒席办在了一起,这样也热闹些,尤其是他们两家都在一个坊里住着,如果分开办,许多街坊也不知道该参加哪边的婚宴才合适,总不能随两份礼吧?
喜宴办在一起,面片儿娘却不肯占亲家便宜,这酒宴她也是出了钱的,这也是穷人家尽可能把喜宴办得风光,又不至于负担太重的权宜之计。
这一桌上马家的亲戚大多是乡下来的,因为难得进一趟城,所以老婆孩子一大帮人都带了来,上午逛了逛洛阳城,下午赶来赴宴,把桌席挤得满满当当。
乡下人中那些淳朴厚道的,哪怕是大字不识,可他的为人处事就算是城里知书达礼的人都要自愧不如;然而里边也有一些喜欢贪小便宜占人好处的,比起城里的同类人也要远远不如。
因为那些城里人就算心里那么想,多少也要顾及一些别人的看法和自己的面子。他们却是今日来了,到亲戚朋友家借住一晚,明儿一早就走,跟你们这些人素不相识,以后也不用打交道,根本不顾忌这个。
那菜一端上来,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就站起来把盘子挪到自己跟前儿,妇人孩子一大帮人,如同嗷嗷待哺的一群燕雀,风卷残云一般就把那菜挟个精光,再上一盘还是如此。
花大娘可拉不下脸来跟他们一样去抢,可一连几盘菜都吃不到,她这心里就有了火气。花大娘有心发作,可她虽然彪悍,今儿毕竟是老姐妹的儿子成亲的喜日子,所以她把火气压了压,就没吱声。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盘菜炒好端上来,那几位不通情理的依旧是站起来抢,一问自己孩子快要吃饱了,已经吃不了这些东西,其中一位极品妇人竟然往怀里一掏,掏出一个牛皮口袋,把一盘子菜倒进去大半,只留一点残汤剩菜放回桌上。
那人旁边坐着一个年老的乡下妇人,因为彼此都是亲戚,都是熟识的,见她这般模样有些看不过眼,低低地说了她几句,那妇人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道:“嗨!五婶子,你要吃我就给你留点儿,旁人的事儿你理会什么。”
对面花大娘的一双眉毛慢慢地竖了起来,小东姑娘虽然眼神不好,可是已经察觉到母亲有些生气,赶紧扯了扯她衣袖,低声劝道:“娘,这是桥哥儿大喜的日子……”花大娘听了压了压火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来啦来啦,让一让让一让,小心油着!”
一盘肥肉炖菜汁水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