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因为卸任的关系…?恨绝离以指尖帮男人将被冷汗沾湿的黑发自额前撩开,看著那张在昏迷之中仍忍著痛楚的苍白脸庞,他不禁感触复杂地心想著。
希望不会因为他选择继承了,反而让江楼活得更疲惫……
作家的话:
真的交接啦=口=”
☆、行舟23【迟顿】
江楼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後,等他睁开眼看见面前的景象,思绪顿时有些茫然,过了一会才想起这是云舟的房间。他很少躺在这床上,以至於一时之间只觉得陌生。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在,江楼慢慢地回想著最後的记忆,就边坐起身准备下床,当脑海里最先浮现恨绝离继承的画面时,他忽然有种虚幻的错觉。
真的已经交接了?江楼静静地试著转移自己的所在地,发现确实一点力量也使不出来後,他虽然不太习惯,不过倒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不习惯归不习惯,恨绝离继承的这件事依然值得他高兴,心里彷佛放下了一颗大石头般地轻松。
弯腰穿好了鞋,江楼正打算下床出去看看,却在站起身的瞬间发觉自己的右脚无法正常施力,谅他反应再快,及时抓著一旁的墙面不让自己前倾摔个彻底,但也难免跌坐在地,背部更直接撞上了身後的床角,引起阵阵疼痛。
江楼的思绪里才刚闪过什麽,就听见房门外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当下他连迟疑的空隙都没有,一手握著右脚脚踝、另一手抓著鞋尖,下一刻那只脚掌就已经往不自然的方向一扭,他却连吭都没吭一声。
碰!「江…」恨绝离边喊边急如星火地打开门,一看见不甚优雅坐在床下的男人,愣了下,才疑惑地问:「你干麽坐在地上?」
江楼没回应,就只是面无表情地试著要从地面坐回床上,恨绝离这才慢半拍地注意到他右脚的异常,一个箭步向前就连忙将男人扶起,随後仔细地看了看江楼,才更加困惑地问著:「你脚受伤了?」本来不是好好地躺在床上睡的吗,怎麽会一醒来就受伤了?
一见恨绝离抓著他的脚,一副打算替他脱鞋的模样,江楼有些意外,却二话不说就伸手按住了他,冷静解释:「只是扭到。」
「扭到?」恨绝离的脸色忽然显得无比古怪,难以置信似地挑眉盯著江楼的右脚盯了好一会,最後还是忍不住无视对方的反对,硬是把江楼的鞋脱掉───反正如果真的扭伤了,还是得脱鞋上药的。
江楼没了原本的力量,右脚又不方便,於是只能坐在床边处於躲都躲不掉的状态之中,任由恨绝离将他的鞋脱掉。
就算他现在还是有能把眼前的人制住的自信,不过说到底,他是不可能随便就对恨绝离出手的,更何况是只为这种小事?因此即使再有自信,也都是白搭。
等恨绝离如愿以偿看到江楼的脚踝後,那红肿的伤势总算让他不得不相信,原来江楼也会受伤的事实,而且还是一般人常见的扭伤…恨绝离说不清心里是什麽感触,但那感觉就像看到一个超然脱俗的存在一夕之间变得有血有肉,而不再那麽遥不可及。
嗯,其实感觉还不错。恨绝离边摸就边想著。
「…你在做什麽?」恨绝离的力道很轻,只是被这麽抚摸著脚踝,江楼直觉得不习惯,心里别扭得很。
「啊?」回过神,恨绝离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怪异,尴尬地咳了一声,便转而认真地又摸了摸,随後掩饰似的说道:「脱臼了,我帮你乔回来。」
不等江楼回应,恨绝离就已经握著他的脚踝尽量放轻力道地调整著,确认没问题了之後,恨绝离才抬头看向脚踝的主人,只见江楼始终一脸淡然,彷佛那只脚不是他的一样。
见状,恨绝离故意又往脚踝上按了按,问:「会痛吗?」
江楼想了想,才回答:「痛。」
「…那你怎都没反应?」
「没痛到那种程度。」
虽然早就知道江楼耐痛的范围简直宽到海边了,恨绝离还是觉得很无言,从房间角落找来了上次做门用剩的木板,加上随手从自己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就先帮江楼将受伤的脚踝暂时固定了起来。
「你别下床,我出去买药,很快就回来了。」恨绝离交代完,身影旋即一闪,冷不防地就从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楼一愣,视线始终滞留在那人最後停伫的地方,复杂的情绪跟著就一涌而上。
现在,是真的角色对调了啊…但至少他还能庆幸,不用担心恨绝离未来卸任後也会面临和自己一样的情况,所以这样也没什麽不好吧?江楼伸手摸著对方刚帮自己处理好的脚踝,不禁猜想著下次发作时自己又会失去什麽,而他又该如何塘塞。
恨绝离回来时不只带回了伤药和绷带,还抱著一袋包子、外加锅铲铁炉之类的东西,等他挑了颗肉包递给坐在床边的江楼後,二话不说拉起袖子就开始重新包扎脚上的伤处,动作俐落而轻柔。
期间,江楼边吃著包子,注意力就被桌上那些锅铲铁炉吸引了去,忍不住问:「为什麽买那些?」
恨绝离抬头顺著他的视线往後一看,才像正在策划什麽大事似的得意笑道:「我想把一间空的石室改成灶房,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应该明天就能开始用。」
灶房?江楼皱起了眉,难得有些为难地说:「我不会做饭。」
「我也没叫你做啊。」恨绝离将手上的绷带打了个结,颇为满意地看著自己刚完成的杰作,这才理所当然地边说道:「我做给你吃。」
闻言,江楼想说些什麽,却欲言又止,最後只看著自己右脚踝上的绷带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估计是因为江楼的反应太像是自己欺负他似的,恨绝离忍不住就喊道:「喂,你要道谢就笑一下嘛,这样才有诚意啊!」
「………」面无表情。
恨绝离就这样一直认真地盯著他的脸,过了好一会才问:「…你在笑了吗?」
「笑不出来。」江楼诚实地回了一句,脸上却依旧淡然无比,惹得恨绝离简直要以为他哪里坏掉了,当下非常想伸手去捏捏看眼前这男人的脸颊,最好还能咬几口试试,然後再…咳!怎麽越想越歪了?
恨绝离回过神才起身去将桌上的那袋包子拿过来,再度递给江楼一颗後,自己也坐下来跟著咬了一颗,只是那吃相却极尽搞怪之能事,挤眉弄眼的,发誓非要让江楼笑出来不可。
然而就算吃相再丑,人还是长得挺养眼的,江楼淡淡定定地边吃边看,只不禁心想道:包子有这麽难吃吗?
作家的话:
。。。又是新的一个月了啊囧
☆、行舟24【练习对象】
直到恨绝离恶狠狠地咬完最後一颗包子,他还是没成功让江楼笑出来,惨败得连脸都抽筋了,他想逗笑的对象却始终若无其事似的冷静吃包子,冷静地看他扮鬼脸。
恨绝离不得不承认,这是让他感觉挺气馁,不过反正来日方长,他就不信没有让江楼笑出来的一天!
拍了拍手,将手弄乾净後,恨绝离转而就坐到江楼身边,拉著他的手就问:「咳,那个…印记要怎麽留?」
「你不会?」江楼不禁有些讶异,毕竟他看到恨绝离已经会移转了,自然也就以为他该懂的差不多都懂了。
可江楼不清楚的是,他们俩一交接完,他就倒头躺了两天,那移转的方法还是恨绝离自个儿苦恼地摸了一整天才摸到诀窍的,而那後来还曾经一度飞不回来的悲剧就更别提了。
但恨绝离不可能将自己这种糗事说出来,听见江楼问得这麽直白,他就咬牙切齿地狡辩了一句:「没练习对象。」
也是。江楼点点头,完全接受了这个理由,见恨绝离握著他的手腕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也就接著指导:「印记跟移转其实很类似,只是一个是要想著目的地的景象或方位,另一个是要先在脑海里想像出一个图样,再将力量凝聚在指尖,最後画出来。」
「什麽图样都可以?」
「嗯,不管什麽图样,效果都是一样的。」
恨绝离脑子里闪过几个图案,正盯著江楼的手腕犹豫著该从何下手时,就边问:「你之前用的都是十字,有什麽原因吗?」
这原因的起源太久远,江楼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回道:「因为东西南北。」
东西南北?恨绝离凌空画了几次十字,思考著这图案究竟和地理方位有什麽关系,最後才突然恍然大悟───这根本不是十字,而是少了箭头和注记的方位指标!是代表我们无论东西南北、任何地方都能到达的意思罗?
毕竟感觉还挺有几分道理的,恨绝离当下就决定先延用这个图样再说,在脑海里模拟了下,便学著江楼以指腹在手腕上一划而过,只是试了几次却都毫无动静,见状,江楼才又补充说道:「一开始你得先描绘出图样的轮廓,熟练之後就能直接带过了。」
「这麽麻烦?」恨绝离嘴上抱怨著,指尖却已经跟著直一竖横一撇地逐一画出十字的图形,画了第一次没反应,第二次恨绝离特意慢了一点,先将继承之後就充盈体内的一股暖流凝聚一小部份到食指指尖,这才又在江楼的手腕上重新画了一次。
当微微发光的线条终於顺著指尖的勾勒显现在男人苍白的肌肤上时,恨绝离还没来得及得瑟,就感觉到握住的手轻微地颤了下,这让他随即抬头看向江楼那张没流露出半点动摇的面容,不确定地问:「疼?」
奇怪,他记得以前江楼替他留印记的时候,顶多就是有点刺麻,还不至於到会疼得缩手的程度啊?
江楼没正面回答,只看著那色彩深得几乎泛紫的十字印记说道:「你用太多力量了。」
「好,我再试试。」恨绝离连忙就先想办法把刚才烙上的印记抹去,等到他抓到诀窍将印记上的力量收回,小心斟酌著用度重新画了几次後,这才总算上了轨道,继续练习著。
练习的过程中,两人之间无疑是沉静的,恨绝离换著图样来回练了几十遍也就渐渐熟悉了,甚至还能边画边抹边盯著江楼看───然後再边佩服江楼怎麽有办法动也不动地让他练这麽久,放在印记上的专注力简直比他还强。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双蓝眸无论什麽时候看,总是这麽漂亮啊……恨绝离看著看著就入了迷,深陷在那一泓净水之中不可自拔,握住对方脉门的手也随之多了一丝暧昧的力道。
然而当江楼注意到这份异样,抬头迎向他的目光时,恨绝离却忽然心虚地松了手,接著就站起身走到床的另一边去。
他想起了在继承仪式进行前,他和江楼的那个吻───虽然那时江楼没有表现出排斥的样子,但却也除了些微讶异外,就再也没有更多的反应,直到这一刻,他甚至不禁怀疑当时江楼也想吻他的这件事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其实很想直截了当地问江楼,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在一起?不是像现在这样单纯的住在一起,而是以恋人、伴侣的身分共同生活,互相依赖、互相扶持。
那渴望让恨绝离毫无预警地转头走回江楼面前,开口就说:「我们……」此时江楼自然而然又抬头看向他,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又带著一丝不解,看得恨绝离的语气顿时弱了几分,当下改口:「我们出门吧。」
「去哪?」江楼的不解又多了一分。
这问题登时问倒了恨绝离,他环顾房内一圈,看见桌上的锅铲铁炉後这才想到了个理由,「捡柴,灶房要用的。」
闻言,江楼看了一下自己被包扎起来的右脚踝,有些示意的意味,随即淡然回道:「我去了也没用。」
岂知恨绝离却还是拉著他,不容拒绝地说道:「不行,你得去晒太阳。」
「………」那跟捡柴有什麽关系?
作家的话:
忽然很想问,目前大家对这两只的攻受关系有什麽看法??
个人其实一直私心想让他们互攻来著= =+(喂)
不过这大概会雷到不少人吧=口=”
☆、行舟25【过往,上】
每一任守门人所被赋予的能力虽然相同,效果却会因个人经验而略有不同,这一点在移转能力上的差异就十分明显,去过更多地方的守门人其移转时的准确度自然会跟著提高,但却不代表每个地点他都去过,例如此刻抵达的深山老林,江楼就没来过。
当然无论去什麽地方,江楼基本上都没意见,只是虽然这深山老林环境幽静、空气清新,但恨绝离出发去捡柴前临时整理出来给他休息的位置,压根儿就晒不到阳光,反而十分荫凉舒适,江楼见状也只是默默坐了下来,完全不打算将这矛盾的问题提出来。
他知道恨绝离之所以老是要他出来晒太阳,不外乎就是因为觉得他长年待在云舟那带著寒意的石室里,才导致肌肤苍白、甚至连体温都比常人低了许多,但其实接任守门人後,身体的时间便已停止,即使是受再重的伤都能恢复如初了,期间根本不可能产生任何变化。
苍白和低温,不过是他旧时残留的生活痕迹,卸任前恨绝离让他晒的那几次自然不会有任何效果,而他一直没解释,也只是不想让对方扫兴……可坦白说,即使现在有效果了,也没有意义。
江楼低头盯著自己的指尖,修长而冰冷苍白,看似无害,却曾夺走无数人的生命,他仍记得上一任守门人刚来找自己时,就这麽问过他:
『你觉得你活得有意义吗?』
六百多年前的东域正值兵荒马乱时期,为了抵抗来自北域的长期侵略,耗费了大半的国力,连年的战争与饥荒让人民苦不堪言,在连大人都养不活自己的困境下,许多贫苦人家的孩子便被赶了出来,而江楼就是其中之一。
农家总是会生养很多小孩,除了怕夭折外,也是因为以後能多一份劳力帮忙下田干活,可一遇上天灾人祸,那麽多张嘴要喂就成了一种沉重负担,尤其当他们一家之主早就战死在沙场上,而家里却还有七个孩子要养的时候,为了顾及其他人,有的人不得不被舍弃。
江楼排行第四,在兄弟姊妹之间他不是最年长最强壮的、也不是最年幼最柔弱的,但在残酷的现实之中却是最可有可无的一个。
他从小就不哭不闹,从不会主动去争取父母的宠爱,於是当他十岁那年被推出家门时,他也只是看著母亲一边流泪一边说对不起,最後什麽也没说地低头转身离开。
这样的情形在他们村子屡见不鲜,一些没家的小孩们便聚集起来一块四处流浪,抢劫、偷东西,为了填肚子他们什麽事都做,就差没杀过人。
直至某一天,几个穿著讲究、自称来自宫里的男人来到这群孩子面前,说:愿意跟他们走的,将来不仅能为东帝效命,而且保证每天都管饱。
大部份的小孩子都想得不多,即使是少数几个年纪比较大的、想得多的,一听见能吃饱,加上身边的同伴们都一窝蜂走了,自然也忍不住跟著走,等到他们发现目的地不是宫殿,而是一处地牢时,也早已来不及反悔。
那地牢原先就有其他人在,最大的十一、二岁,最小的六、七岁,个个面黄肌瘦,看他们的眼神像在看仇人似的,四周却静得脆异,没半个人动、也没人开口说话,明明没有任何相关限制,可三十几个人同处一室,却始终恍若无人一般。
但过没多久,他们这些新来的就明白这是为什麽了───地牢里一天只供一餐,而且份量远不及人数,不想饿死就只能想办法赢过其他人抢到盘里的食物和水。
随著每天伤亡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