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烧了就是烧了,况且,我不仅是要烧了这花,连同你们,也一并烧掉!”聂徵狐不知何时,手中竟然多了四颗圆球状的物事,朝谢寝众人扔去。
“赣南雷家的霹烈雷!”沈缁雅识得此物,惊呼一声,但是已经晚了,阵阵爆炸声起,震耳欲聋,硝烟弥漫,霎时惨叫声、嘶吼声充斥在整座雾林当中。
待到硝烟散去,哪里还有寻魔医的影踪。
“剩下的人,跟我继续去追!”谢寝第一次动了真怒!
僵命城中,一处暗阁,绰约跪在地上,冷汗淋漓,她身边站立的,赫然正是上官。
与郗玉冢大战之後,竟然看不出一丝狼狈,可见他决计不败,其武功造诣,竟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你的身份暴漏了吗?”上官严肃冷漠的问著,哪里还有对待聂徵狐时的温情脉脉。
“没有,帝尊,我谎称被厉寞严挟持,他们并未怀疑我!”绰约小心翼翼的解释。
“好!那你继续留下!待到任期满,自可回朱雀宫报到!”上官吩咐。
“是!多谢帝尊!”绰约心下喜悦,听上官言下之意,她竟有机会进入朱雀宫,自然欣喜异常,然後似想起了什麽,“对了,帝尊,此刻在僵命城中的,还有飞霞派的人,他们意欲救回九长老闻蕙泽,估计已经得手了!”
“飞霞派?”上官沈吟,“天狼也来了?”
“是的!天狼觑著空子与我联络上,这次来的是他们掌门人水鹤泓和她!”绰约娓娓道来。
“能够帮的话,就助她一臂之力,切记谨慎!”上官吩咐完毕,“另外告知震天堡的弧矢,寻魔医已在路上,大概十日後到,我先去了,那羲合宝珠,觑了空隙弄到手!”
“遵命,恭送帝尊!”绰约行礼,望著上官远去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後露出一抹绝豔的笑。
原本晴朗的天,在近午时分阴霾起来,山雨欲来,整座僵命城笼罩在一层浓重的煞气之中,其根源,正在城主郗玉冢身上。
他败了,只败於上官一招,但於他而言,已是无法洗却的耻辱,断魄僵神此刻狰狞的面容上留下一道永恒的伤疤,仿佛厉鬼般凶残,岂是易与之辈!
谢寝站在他身边,神思复杂,在聂徵狐最後那记惊雷狂轰之下,能够得以逃生的堪堪只剩下几个人,连他都被火燎了半边头发,一路追出又失了踪迹无所得,狼狈不已,不甘心又能如何,此刻他也只能忍下。
谢寝守了祖训数十年,他不得离开僵命城半步。
殿下跪了一地,在他威严之下,竟是无人敢喘息些微。
“城主,属下愿领命去追,必将那寻魔医……”彤於霜容颜依旧,在疼了半日後奇异痊愈,尚不提寻魔医用毒精妙绝伦,单是戏谑睥睨之意,便叫一向自视甚高的彤於霜羞恼异常,更何况那混蛋竟然伤了他心心念之的城主!
“城主;属下愿随彤殿主同行!”沈缁雅紧随其上,神色诚恳,但是眼底隐瞒了太多深意。
“城主。”
“城主。”
……
白晏臣视聂徵狐为杀妹仇人,风重镰也曾折辱於寻魔医之手,即是伤势未愈,此刻也同仇敌忾,连成一气。
“放心,他会回来的!”郗玉冢用某种温柔到诡谲的声调说著,羲合宝珠尚在他手中,他的小狐狸,早晚会自投罗网的……
谢寝从怀中掏出一物,“城主,我等愚钝,未能追到聂徵狐一行,到了城门,只捡到此物,请城主定夺!”那是一块从树上削掉的木片,上面几个血字,肆意狂妄,“羲合宝珠,聂氏所有,暂留汝处,差池必弑!”
郗玉冢盯著那十六个血字,许久,露出一抹淡淡的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笑,“让我替你看管吗?小狐狸,你错估了这代价呵!僵命城中人听令,任何人不准私下去找寻魔医的麻烦,一经发现,立斩不赦!从即日起,我要闭关练功,城内一切事务由谢寝统一筹划,不得有违!”
“是,城主!”
殿下一众原本义愤填膺,看郗玉冢如此表情,皆情不自禁战栗起来,他们是僵命城中人,他们最清楚自家城主的手段了……
自是孽,自作孽呵……
那个混蛋,究竟还在路上耽搁什麽!
林间小路上,聂徵狐,释夜,楼冰褚和厉寞严四人掠身而过,聂徵狐从不认为郗玉冢会老老实实将羲合宝珠按照约定给予他,缘尽於此,他已经玩腻了。
之余上官,究竟只是寻常过客,抑或早已在郗玉冢剑下化为尘泥,似乎都与他无关,只是昨夜温暖怀抱,不知谁向谁取暖度日。
譬如一夜春梦,醒来无痕。
相反他对震天堡那颗蓝田宝珠的兴趣更大,便与厉寞严同行前往蜀地,所谓武林正派,若然有可取之处,必是将那虚名摆在首位。
睢阳至蜀地要十日路程,厉寞严虽是心急如焚,却哪里敢催促寻魔医,只得小心陪衬著,见天色愈加沈郁,不由停下说到,“聂公子,天色欲雨,不若我们先歇息一下!”
“好啊!反正我也饿了!楼冰褚!我要吃小笼包子!”聂徵狐伸了一个懒腰,拍拍自己没有丝毫赘肉的腹部,那慵懒的神情,让厉寞严一时间有些痴了。
“是!主人!”楼冰褚身形一转,已到前方探路去了,片刻回来,“主人,前面有家小店!”
“带路!”聂徵狐欣然,他今天尚未用膳,早就饿到心慌了。
此时厉寞严哪里能预知,这正是一路艰辛万难之始!
店里一挑杏黄旗,带了三分露水媚态,人不多,却多是江湖人装扮,聂徵狐大喇喇的坐在靠窗的一侧,他姿态风流,神情桀骜,早已引得众人侧目,他却漫不经心,拎起茶壶,朝那粗陋的桌子上倾倒著,霎时一阵青烟飘起。
那茶水,竟然有毒!
“微末之术,也敢献丑?!”聂徵狐不无鄙夷,瞥了身边一桌二人。
那二人是苗人装扮,一男一女,容颜端丽,眉宇却是煞气十足,那女子阴恻恻的,“唐门双煞有礼了!”正是唐门中恶名悚然的唐不饶,和其兄长唐不依向来形影不离,号称唐门双煞。
“原来是唐门的妖男祸女!”聂徵狐忽然一笑,自有惊心动魄的风姿,“怎麽?平日爱耍风骚,又痒了吗?!”原本是一句调情之话,唐门双煞忽然脸色一白,浑身觉得痒了起来,那痒竟是渗入骨髓,开始只是痒,然後酥麻并且疼痛起来。
店家乃是良民,并非江湖中人,此刻早已吓得躲入柜台下,颤颤巍巍,不敢吭声。
唐不依扶起妹子,哪里敢反抗寻魔医,只得吞恨道,“聂公子恩典,我唐门不敢忘记,告辞!”说罢和唐不饶狼狈离开,他二人一个照面便吃了大亏,此番折辱,已然记下,唐门双煞是睚眦必报之人。
抑或说,寻魔医和唐门的瓜葛,本来就是不干不净。
厉寞严看著聂徵狐若无其事的继续喝那茶水,心下倒是安了泰半,他也知道唐门双煞的威名,看那二人如此怯弱,稍作放心,看来幼弟之毒有望。
“孔雀银针的味道不错!怎麽样,要不要来尝尝!”聂徵狐朝厉寞严邀去。
“不用不用!”厉莫严惶恐拒绝。
“我倒是愿意一尝呢!”门外却是一阵温润男声,一抹玄色身影已然掠入。
聂徵狐仰望於他,那逆光的容颜,忽然多了几分模糊,唯独那双深邃刻骨的黑眸,一时间竟如同透入他心间般。
此时蛰伏,尚未情浓。
唯独锺情,一字销魂。
第13章。洛神印
【第13章 洛神印】
披星戴月,譬如一览愁怀。
这日是腊月十三,距离他们离开僵命城,已是五日有余。
厉寞严无暇入睡,此刻心思,早已飞到蜀地,那生不如死忍受种种折磨的幼弟呵,韬光韫玉般纯善存在的少年,老天何其不公,竟然让其遭受这般刑罚!
若然顶上有神明,他愿以身相代。
啪啦!
是干柴翕动烈火。
厉寞严警惕一看,却又有些哭笑不得,他费尽周折延请到的寻魔医,此刻正大喇喇的酣然,枕在另一个人的腿上,而那人,正是前几日加入他们之中的上官。
“……”上官斜靠在一棵古榕树边,温和的点头示意,然後垂眸,黑暗中掩饰了他的心思,是真正闭目养神,还是在窥伺那个睥睨天下的寻魔医。
厉寞严稍微有些叹服,不知还是钦佩还是同情,这几日来,亏得上官的加入,那寻魔医的兴致似乎也从他身上转变到此人身上,终日毒言毒语不说,始终层出不穷的毒药才最为骇人,厉寞严曾亲见上官浑身灼红,痛苦难当,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还是忍了下来。
“勿忧,我受托来助你!“一道传音成线逼入耳中,那温润似水的男声;在月色中自有一种难言,正是上官,此刻他已经睁开双眸,那双清冽眼底,仿佛已经包容江湖万千。
抑或万千愁绪,皆从此开始。
“多谢义助!”厉寞严自没有那麽高深的内息,用唇语回复道,一听到是友非敌,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喂!废话什麽!给我按按肩膀!”聂徵狐似醒非醒之间,不悦呢喃,对上官颐指气使。
“……”上官竟也不恼怒,径自身後,在他裸露在外的颈窝,缓缓摩挲著,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那淡蜜色的肌肤上,形成一圈暧昧的光晕。
“嗯……嗯……左边……向下一点……嗯……”聂徵狐竟也丝毫不作态,呻吟之余,仿佛早有迷离绮惑。
一旁的释夜和楼冰褚似已熟睡,根本置若罔闻,抑或寻魔医的做派原本就是如此肆虐,为难江湖。
厉寞严却已然不敢多看,上一次多看的後果,他的左手差点被蛊虫废掉。
日出冉冉,天色大亮,一行人再度踏上行程,这日到达一座小镇,唤作秦安镇,未入镇门,便遇到一群嚣张而来的马队。
“让开让开!”马队为首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看打扮确是江湖中人,然後十数个年轻男女,护卫著一坐软轿,堪堪停在聂徵狐一行身後。
“前面的人快点,不要挡道!”那莽汉果然骄横惯了,一甩马鞭,厉声呵斥。
“喂!我渴了,酒!”聂徵狐根本没有理睬,径自对上官说。
原本这些服侍左右之事,都是释夜来做,偏偏聂徵狐看上官不顺眼,一来二往便强加於他,原本想要看到他崩溃恼怒的神情,可是上官似乎脾性出乎意料的好,而且恭顺异常。
此刻但见上官从马鞍旁边的锦囊出拿出一皮囊酒,里面是关外最烈的烧刀子,顺势抛给聂徵狐,对方欣然接到,拔开木塞便咕嘟咕嘟饮了起来,一泓清亮液体顺延著他的唇侧淌下,在绛红色的衣衫上留下一道痕迹。
“听到没有!快点让开!”那莽汉见聂徵狐如此轻蔑,竟挥鞭就要示威。
一阵裂空声音,他的长鞭,竟然在半空中碎裂成两截,释夜轻收皓腕,如琢如磨。
“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暗香夫人无礼!”一个俏生生的婢女立即拔剑,厉声呵斥。
“什麽暗香明臭的,竟然敢骚扰我喝酒?!”聂徵狐声音不大,可是其中的不悦和杀气,丝毫没有减弱半分。
厉寞严策马走了两步,来到聂徵狐身边,好心解围,“不知是天山派郡夫人的车驾,晚辈震天堡厉寞严,心急赶路,惊扰夫人您了!”
那发话的婢女尚未反应,聂徵狐忽然冒出一句,“岭南郡家的三代独秀?”聂徵狐忽然发问。
那婢女傲声回答,“知道还不快点让开!我家夫人身体不适,我们没有功夫和你们一般见识!”
聂徵狐忽然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是吗……”然後竟然策马,让开一条路来。
他身侧的上官、身後的楼冰褚、释夜无言一起让开,厉寞严虽然惊诧异常,为免生周折,也一同让开。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後会有期!”那婢女以为他们终究怕了天山派所代表的武林地位,说著虚无的场面话离开。
转眼一阵烟尘,将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
聂徵狐冷冷嗤笑一声,“身体不适……吗?恐怕是奄奄一息了吧……”
上官深深看他一眼,一言未达。
“看什麽看!我们走!我肚子饿了!”聂徵狐气势汹汹。
厉寞严苦笑加稍微安慰一些,这才是这几日他看惯了的寻魔医。
寻了一处杏黄旗酒肆,厉寞严招呼饭菜去了,聂徵狐轻描淡写朝周遭打量,却被不远处一桌吸引过去。
那是两个年轻男子在饮酒,看装束都是江湖中人,其中一个稍显清秀的男子,有些忧郁的说,“阿戟,我收到了师兄的传信……”眉间似有为难,欲言又止。
被称作阿戟的男子未加询问,只是径自说了另外一件事情,“今日我在镇里见了天山派的车驾,匆匆赶路,你可知那车上是谁?所谓何事?”
这下不仅清秀男子,连聂徵狐的兴趣都被勾引起来。
那阿戟似乎以为他们这样声音足够低,也不设防旁人偷听,“我认出其中有一个正是暗香夫人最为宠爱的侍女滟霞,那车中定是暗香夫人郡香凝。”
“啊!之前听说她秘密前往望莲峰小住,师兄昨夜却突然传书说她忽然病倒,然後就匆匆离开……不好!难道是派中有什麽变故!我们马上就走!”
“紫襄,你冷静一点,这里距望莲谷不远,我们这就走!”那被称作阿戟的男子安抚著他。
那紫襄慌乱点头,两人随即扔下一两银子,正待离开。
“且慢!”聂徵狐随手掷出酒杯,堪堪撞在那两银子上,发出一阵呜鸣。
“喀嚓”一声,已然是那个叫做阿戟的男子长剑出鞘。
“如果你们不请我一起去的话,我想你们那座倒霉的望莲山,定有人死於非命!”聂徵狐斩钉截铁的说。
人生际遇,往往无常,如若平常,莫紫襄或许不会如此在意,可是他净莲派对那位暗香夫人忌讳太深,抑或说天山派和净莲派之间,那些婉转之事,未曾为外人得知。
此刻他看著一路与自己相伴的庞戟,缓缓摇头,知者谓之心忧,不知者谓其何愁,然後他拱手一礼,“净莲派莫紫襄,不知各位如何称呼!”
聂徵狐不过在他二人身边逡巡须臾,已了然於心,“聂徵狐……”如此干脆利落的自报家门,倒是让一旁的厉寞严稍微有些困窘,是寻魔医太多变,还是他太小心,无从分辨。
“原来是聂公子……”莫紫襄反映终究慢了片刻,然後那双明眸立即反射性的睁圆,倒像极了受惊的幼兽,“……聂……”寻魔医的魔魅之名在江湖上太显赫,邃血小筑终年豔色如血的曼陀罗花海、四位惊采绝豔的管家,还有那一桩桩足以造成鬼哭神嚎的辉煌旧事,在寻魔医出道的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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