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鲁蒲查,几乎是每饮必斗殴,而且发起酒疯来是连自己的部下都抽刀猛砍,他的种种不堪与残忍的行径,几乎每一晚都要上演一回。
只是,此时,蒲查正拿刀割一位舞姬的脸与胸脯,一刀又一刀,舞姬叫得甚是凄厉,却只是博得嗜血且已酒醉的金人将领们愉悦的一笑。
完颜阿鲁罕本心并不在酒宴,倒是宋女子凄厉的叫声唤回了他。完颜阿鲁罕抬眼看了那位胸脯被割得血肉模糊的女孩,看著地上那一滩鲜红的血,他不悦的拧了下眉头。却见陪坐在他身侧的乌野,手拳在木案上,一幅怒不可恕的模样。
终於乌野大吼了句:“你这酒疯子,谁人无父母,谁人无子女!”
乌野冲了过去,揪著蒲查就是一顿打,蒲查正发著酒疯著,突然挨了一拳,早暴怒发狂,他扑向乌野,两人不要命的撕打了起来。
完颜阿鲁罕不理会,继续喝著酒,他倒是想起了,那舞姬,长得甚是温雅,乌野曾带回去过夜。
如果,今晚被如此对待的是徵羽,只需蒲查割上一刀,他必然会还上一刀。
完颜阿鲁罕如此想。
乌野与蒲查凶狠的殴斗持续并不久,两人各自有些交情的夥伴都冲上去,强行将两人拉开,让这两人再打下去,以金人骨子里的好斗、嗜血,恐怕是要出人命。
国论左勃极烈对发生的这一切,并不上心,年龄有些大了,即使尚很强健,但连日的酒宴让他有些许的疲惫。
国论左勃极烈起身,坐在他身侧的古乃忽鲁尽了子职,扶了一下酒醉的父亲,两人一起离去。
此时,乌野已经被捆著丢在了地上,蒲查被他的部下架住正在痛骂。
“合木,带他下去关几天,让他醒醒酒。”
完颜阿鲁罕起身,对押著乌野的合木说道,然後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在一侧,连哭也已经不会哭,生命垂危的舞姬一眼,转身走了。
曾几何时,酒宴亦让他厌恶了。
完颜阿鲁罕匆匆离开了国论左勃极烈,返回自己居住的居所。
他的房间里,有一个让他想早些回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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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阿鲁罕推开了房门,房间的烛光昏暗,徵羽坐在床上,并没入睡,他拳头在袖子下紧握,抬头看著完颜阿鲁罕。
即使完颜阿鲁罕站得并不近,但徵羽闻到了酒味,只是完颜阿鲁罕一脸的平静,显然并不会是饮醉了酒。事实上,徵羽也从未见过真正醉酒的完颜阿鲁罕。
完颜阿鲁罕随手关了房门,便朝木床走去,徵羽身子动了动,不禁往木床内缩了缩。
徵羽心中仍旧有芥蒂,即使当完颜阿鲁罕试图抬手去碰触、安抚他的时候,徵羽也再次做出了退缩的动作。
很明显,只是被强迫著,即使徵羽说他不恨他,然则憎恨和恐惧与爱和信任有著无法衡量的距离。
“也许,我应该让你继续去当宋国的难民?”
完颜阿鲁罕收回手冷冷说道,然则收回手的动作尚未完成,他又猛得揪住了徵羽的衣襟,将徵羽往他怀里带,充满了霸气。
“你不担心?或许我…还会对你下毒。”
徵羽轻启了启干涩的唇,喃喃地说道,说时,他看著完颜阿鲁罕的眼睛,他一直害怕的那一对鹰般冷戾的眼睛。
“你说过,不再恨我。”完颜阿鲁罕似乎被惹火了,他的大手捏住了徵羽的双肩,痛得徵羽弓起了身子。
为何,今日相见时的氛围会消失了,徵羽眼中曾流淌的那麽些的情愫竟也无处可觅。
说不恨,可大概被关了一夜後,便又燃起了憎恨?
徵羽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他是不知道以後是否还会恨到想杀了眼前这个男人,即使,他此时,应该没有恨。
“我说过。”徵羽合上了双眸,缓缓说道。今日黄昏,伯父一家离去的身影似乎仍旧在眼前。
“今晚…不要碰我,可以吗?”徵羽恳求,他以前是不会用如此委婉的口吻恳求的。
徵羽望著完颜阿鲁罕,他或许有点相信眼前这个蛮子会顾及他的情感,因为他似乎曾表现了这方面的人性。
徵羽害怕的是被占有,被发泄著欲望,就仿佛他是个低贱、无耻的牲畜。他与完颜阿鲁罕交合时,他所感受到的,痛苦远远多於快感,不只是肉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那麽什麽时候可以碰你?”完颜阿鲁罕冷笑了一声,他的不悦很明显。或许这两人真的是完全不合适的两个人。
徵羽低头苦笑了笑,他这是何苦,他的身子早就被他掠夺过无数次,他又何苦假清高?
“你以为,我为何又留下你?”完颜阿鲁罕将徵羽按倒在了床上,那动作熟练无比,他欺压在徵羽身上。
徵羽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在颤栗,那熟悉的体魄欺压在他身上,他无法动弹,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与意志。
“徵羽。”完颜阿鲁罕不可能觉察不到徵羽的颤栗,他唤住徵羽,用温暖的大手插进徵羽的领口,触摸著徵羽的脖子与肩。
“放松身体,你得习惯接受我。”完颜阿鲁罕用著低哑地声音说道,他很久没碰过徵羽了,他著实很渴望。
徵羽痛苦的看著完颜阿鲁罕,他或许後悔了,後悔了先前对这个金国蛮子的些许期望。蛮子,只能是蛮子。
完颜阿鲁罕粗野的扯去了自己的衣服,然後他也脱去了徵羽的衣服。
当他拉开徵羽的双腿的时候,徵羽的身子很明显的在颤抖。
“看著我。”完颜阿鲁罕用唇吻著徵羽的唇,低喃,他不让徵羽躲避。
徵羽只能有些迷乱的看著完颜阿鲁罕,他的十指因紧张紧紧扣著手心。
“我不能等,一晚都不行。”完颜阿鲁罕低喃,他低头继续吻徵羽,越吻越是激烈,一只温暖的大手则在徵羽身上不停的游走,最後停在了徵羽最为羞愧的地方,完颜阿鲁罕第一次耐心的进行了前戏。
徵羽的身体却越发的紧张,无论这个金国蛮子再碰他多少次,他都无法习惯。那并不是处可以用来发泄欲望的地方,在徵羽那优雅、深受礼教熏陶的心里,这样的行径,他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接受。
大概是因为以前都是麻木而呆滞的,所以感觉不到如此的鲜明与具体,无论是那份羞耻,还是那份快感。
徵羽并不明白,一个人渴望侵占另一个人的肉体时,可能是出於单纯的肉欲,可也可能是爱的一种体现。
而完颜阿鲁罕将二则结合得完全无法分辨,他是个蛮子,出自於一个在白日草地里都可以苟合的民族,或许对他而言,爱就是占有。
清晨,徵羽醒来时,感觉有人在摸他的脸,他挣开了眼,对上了完颜阿鲁罕一双平和、甚至带著几分愉悦的眼睛。
徵羽迷惑的看著完颜阿鲁罕,他抬手,握住了金国将领抚摸他脸庞的大手。他并不明白这个金国蛮子,一大早愉悦的心情从何而来。然则两人赤身裸体躺在一起,体肤相亲,提示著他们昨晚是何等亲密过,还有他们之间是何等的关系。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蛮子温暖的手捏住,并且加了些力道,徵羽有些茫然,想抽回自己的手,蛮子却不肯放。
徵羽也不挣扎,他身体哪一部分不属於这个蛮子,如此想,徵羽便也淡然笑了,很平和的笑。
“在想什麽?”完颜阿鲁罕问道,他很难得的看到了徵羽的笑容。
“你是不是会将是我带到金国?”徵羽笑容敛起,很平淡地问。
“是有这个打算。”完颜阿鲁罕用同样平淡地回道,其实对於自己到底有著怎麽样的想法,这个蛮子并不清楚,他将如何安置徵羽。他没有过多的考虑,然则,他现在是不可能放手的。
“如果…”徵羽抬头看著完颜阿鲁罕,眼神突然有些黯淡。
“你厌恶了这具身体的话,能不能放我走。”徵羽并不清楚他会从这个金国蛮子口里得到什麽答案,但是他仍旧是渴望自由的,即使是身为一位亡国奴的自由。
完颜阿鲁罕一对鹰眼冷厉了起来,他注视著徵羽,沈默了一小会。
“不会。”蛮子冷冷回道,说完後便不再说话。
他放开了徵羽的手,下了床,套起了衣服。徵羽於是也不再问什麽,也起床穿起了衣服。
他不再帮这个金国蛮子系衣带,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行为,而这个金国蛮子却是喜欢。被服侍者与服侍者,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地位与身份。
“你可以到外面走动,去船坞也可以。”离开前,这个金国蛮子用很平淡的口吻说道。
徵羽只是点了下头,他隐约感觉得到这个金国蛮子的一些改变,有点像在讨好他?
看著重新披上红色披风的蛮子离开了房间,徵羽则是静静的坐回了床上。
是怕他再恨他吗?
徵羽淡然一笑,然则,这个金国将领真的知道他因何会在先前曾憎恨到想杀了他吗?恐怕也并不清楚。
当奴隶,被囚禁,被侮辱是一回事;而被灭了国,毁了家,孤身凄苦则是另一回事。
阿鲁罕,无论,你怎麽做,甚至真的让我对你有好感,却有一个事实改变不了。你是金人,且是个入侵宋的金国将领,而我是个宋人,国破家亡的宋人。
徵羽黯然想著,许久。
当他重新抬起头,看了一眼床上凌乱的被子,闻著熟悉的味道,混杂著男子阳刚的气息与另一种气味的腥气。他终於离开床朝窗户走去,打开窗户,让晨风吹拂进来。
然後,像往常那样,站在窗口看著窗外。
他确实不想被关在一间房子,然则他又能以何脸面到外面走动,想必房门外的那两个侍从会跟随在他身边。
若是被宋人看成是卖国贼那倒真的没什麽,因为他没有做过;但他却是个金国将领的男宠。
徵羽合上了眸子,带著些许的疲惫。
然则,他活著不是,他会好好活下去的。找到堂兄时,他就坚定了这个想法,他是惨遭杀戮的一家子仅剩下来的,他会好好爱惜这条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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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羽并没有呆在房里,他出门的时候,一向守在完颜阿鲁罕寝室门外的两位守卫自然也没有拦阻徵羽。但其中一位跟随在了徵羽身後,想必完颜阿鲁罕还是担心他会逃走,即使是在这样金兵无处不在沦落的城市。
罗枸杞的居所,只是一间普通的小民居,就位於完颜阿鲁罕的府第附近。居所里除了住了罗枸杞与另几位宋国大夫外,并没有安置病人。徵羽走进这间居所的时候,罗枸杞正在院子里碾药,院子里,还有个小火炉,正在熬药。
罗枸杞见到徵羽,也只是打了个招呼,继续低头碾药。
徵羽在罗枸杞身边蹲下,翻看了竹篮中的草药,都是些治疗刀伤的药草。
“徵羽,药熬好了,你端进屋去。”罗枸杞抬头看了徵羽,吩咐道。他自然是知道徵羽无处可去,而来他这里消磨时间。
“你这里不是不住病患?”徵羽起身去倒药,不免疑惑的问了一句。
“你去看下就知道了,是杏林背到我这里来的。”
罗枸杞淡然说道,然则柳杏林在国论左勃极烈那里,自然人是从国论左勃极烈那里弄来的。
徵羽倒不吃惊柳杏林会救人,而在於柳杏林都治不好的伤,想必此人生命垂危。
徵羽端著药进了屋,然後看见一间房门打开的房间便走了进去。未进入前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与腥味,这味道徵羽确实是熟悉。
床上被窝里躺著一个人,认出是女孩的时候,徵羽端药的手微微颤抖了。
女孩脸上糊满了药,面目全非,只露一双呆滞的眼睛在外面。那眼神,竟再次让徵羽心揪了一下,曾经,他也是有著这样的一双眼睛,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
女孩感觉到有人进来了,也只是略眨了下眼,并不看徵羽。
徵羽将碗搁放在床头,搀扶起了女孩,他让她的背轻轻靠在床上。
轻轻拉起女孩的身体的时候,被子从女孩的胸部划下,徵羽手再次颤了一下,他看到了女孩沾满血迹的衣服和贴了药的胸膛。
女孩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茫然的任由徵羽拉动她。
徵羽端药,想喂女孩,女孩却不肯启唇,下颚咬得紧紧。
徵羽端著药,茫然的看著女孩,即使女孩一句话都不肯说,但徵羽却知道,她并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心如死灰。
曾经,他也是如此的。
徵羽端药的手放下了,他想将碗搁放下时,罗枸杞走了进来。
“掐她下巴,将药灌进去。”罗枸杞冷厉的说道,他的眼神让人有些害怕。
徵羽看向罗枸杞,将碗递给了罗枸杞,他做不来,这太残酷。
罗枸杞接过徵羽的碗,竟真的用手粗鲁的撬开女孩的下巴,猛灌著药。
女孩不停的咳嗽,却并不挣扎。
“喝!我见过比你更惨的,就这点伤要死要活的做什麽!”
罗枸杞怒喝著,他的情绪显然是失控了,扳住女孩的下巴,猛灌著。
“枸杞!”徵羽抓住了罗枸杞的手臂,奋力将他拉离了女孩。
徵羽轻拍著女孩的背部,让她舒服些,毕竟她在痛苦的咳嗽著。
女孩大概是感受到了徵羽的温情,终於抬头看向徵羽,翕动著嘴唇想说什麽。
徵羽抬手抚摸了女孩唯一没有伤痕的额头,拨开凌乱的发丝,低喃著:“没事了,没事了。”
他并不知道女孩遭受了什麽,但这句话却是自然的说出。
女孩的眼角有泪水划落,她继续张了张嘴想说什麽,然则并没有什麽声音发出。
罗枸杞收敛起了适才的失态,将碗递给徵羽,然後用无奈的声音说了句:
“把药喂完,一滴都不要剩。”
罗枸杞丢下这就话,又出了屋,想必又去院子里碾药了。
徵羽看著罗枸杞离去的孤零身影,突然想起了罗枸杞的一家当年是下了死狱,一家子全死去,仅剩他一人,是否,他也曾有个姐姐或妹妹?
徵羽将碗沿贴则女孩的唇,女孩没有再紧闭著唇,她已经不抗拒了。药汁缓缓流进了女孩的口中,然後女孩痛苦的咽了一下喉咙,咽了下去。
药是苦的,然则更苦涩的东西并不是药。
徵羽将女孩平放回床上,将被子拉上,然後静静的退出房间。
出屋的时候,见到仍旧低头碾草药的罗枸杞,徵羽本想开口问点什麽,但罗枸杞却先开了口。
“那女孩是乐坊里的,伤是酒宴上一位金国将领发酒疯割的。”
罗枸杞平淡的说道。
徵羽没说什麽,他可以想象,这帮金人将领是如何侮辱伤害被用於取乐的宋人的。亡国奴的命运,就只能是如此不是。
徵羽捏了捏袖子下的拳头,想著女孩那一身的伤痕,是如何一刀刀割上去的,心竟是冰凉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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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罗枸杞的居所,返回完颜阿鲁罕的居所,徵羽见到了寝室里摆放在桌上的热食物。
徵羽绕过食物,看也不看一眼,他无法下咽。
完颜阿鲁罕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桌上一点也没有动过,早已经冷却的晚餐。
“你是要我去叫个人来灌你食物?”完颜阿鲁罕冷冷问道,如果他没记错,徵羽从昨天到今天没有用过一餐。
“有稗子饭吗?”徵羽淡然说道,满桌丰盛的宋人食物,叫他如何吃得下。
稗子在宋人眼里只是野草,甚至不当是谷物,可徵羽只想吃它。
完颜阿鲁罕不再说什麽,他走到门外,唤了人将桌上的饭菜收走,然後很快的一份金兵士兵吃的稗子饭和一碟凉瓜送了上来。
徵羽坐在了桌上,低头吃了起来,他进餐的时候,完颜阿鲁罕一直用冷厉的眼神看徵羽。
他显然是不明白何以他特别吩咐了宋人的厨子做饭给徵羽吃,徵羽反倒不肯吃,却只肯吃稗子饭。
“为何不吃宋人的食物?”完颜阿鲁罕开了口问道,他所见到的徵羽始终憔悴,然则,最初的那个徵羽应该不是如此。脸上有著血色?光彩照人?
“不为什麽。”徵羽抬起头,淡然说道,他有多久没吃过宋人象样的事物?很久很久,久到他早忘了味道,久到他早忘了他曾经是个贵公子。
“你倒是要我如何对你?”完颜阿鲁罕突然冷厉的说了一句,他显然很不悦。
“你用不著对我好。”徵羽抬头看向蛮子,倒是很平缓的问,他不需要他对他好,这改变不了什麽。
“无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