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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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堰-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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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刚刚那一幕,来人多少也看了去,无奈之下,只得对他笑笑。
  “大人,怎么了?”
  估计是见到地上有血,他拧眉在我身上看了两圈。
  “没事,就是李全手上受了伤。”我转头,给了李全一个他能懂的眼神,“你去后房先把血止住再过来,花厅里亮,爹会见着。”
  “。。是,是。。。少爷。”
  说罢,那人躬身下去,当消失于廊子下的时候我听到楚良于身后微微的叹气。在阴冷得可堪比鬼宅子的屋中,那一声很小,也不妨能听见一些彷徨和深意。
  本是想问,可又觉得不该再继续给自己给他人找事,于是转身向花厅而去。
  这文宅还有很多秘密是不足向外人道的,更不该再拉一个人进来,与它水火相融,牵制一生。
  
  “墨儿,高贤侄此番前来,可要好好陪同他在镇上看看。”
  席间,文相人放下手里的酒杯,一边拉了我的手一边满面笑容地看着高逸。
  我拨了拨浇蒜油的白鸡,翻眼却见高逸一脸为难,用酒杯挡住手,悄伸两只摇动了几下。虽然席间的人看不出来他在做什么,但文相人好歹也是混过官场的,这一点点脱身的伎俩他怎会不懂?
  我笑了笑,这时候再陪着演戏的话就是两边都不给面子,难得回来,不想弄得不欢而散。
  “高大人好像有话要说?”
  “贤侄的意思是?”
  “是这样的。”高逸放下酒杯,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嘴,“此番前来一是侄儿想拜会拜会叔父,二是代爹爹问个好,。。。这即日还要赶回成都见他一面,唉,可惜在晏仁不能久留,不然也想同文大人去外面看看。”
  “听到了么?爹。”我转头看着有些愣还在想高逸话里意思的文相人,提高声音说,“高大人的意思是他明日还要去成都,右相一家在等他回去。”
  “啊,是高兄。”说完,文相人懂了,不住地按杯点头,“该的,该的,应该的。”
  果然老头子都一个德行,想到那高长卿听说高逸要来拜会叔父尽尽孝道的时候,那不断点头还略带赞许和得意的表情就跟现在的文相人如出一辙。
  “文大人,下次吧?”高逸换杯子喝了口茶,“要不在京城也可见。”
  “好说。”
  我挑眉,本该高兴的消息不知为何却听了没有感觉,甚至还有些不安。不禁朝楚良看了看,那人坐在末席和高逸相对,丝毫没有交流。
  虽然在文宅不怎么讲究身份地位一类繁琐事,但宾相主人的位置还是得分清。次次来都是主客于中,次人余下。不过这么说来,楚良也算是客,可我不说他也一言不发就自然而然地跟南瑞和凌华坐在了一起。
  好在,他一点也不在意。
  “对了,这位是?”
  当然,以高逸的性子,不可能不拿楚良说话。
  于是酒过三杯,还有些酣畅,那厮便借着酒兴问了起来。
  “在下楚良。”
  可被问的人是个老实性子,有人一问,就规规矩矩地拱手福身。好像高逸再问什么身家来头,他也会一一招了。
  我用酒杯碰了碰茶杯,清脆声响不大,就是给楚良提一个醒。意思是让他说话注意,高逸不是不知道你是谁,而是想试试你到底是不是为了那事而跟着我。
  那人疑心大,能顺着他的时候就顺着他,少来一些不必要的口舌之争。
  “原来是楚中人士。”
  “高大人何以知道在下出生楚中?”
  “这不难。”高逸笑了笑,偏头看看文相人又是更谄媚地点头,“青城都江堰自古以楚姓为名门,门下车马官宦居多,当然也不乏身手矫捷有奇功异术之人。这么说,如果我知道的没错的话,楚门应是分了两家,一门文一门武,文博道观经纶为天,武观身脉灵剑为中。”
  “这样又何以断定楚良就是楚中?”
  “文大人,我还没说完。”高逸起身朝花厅内走了几步,踱步在楚良面前伸手,“楚公子可否借剑与在下一用。”
  “啊,可以。”说罢,那人立马卸剑,估计激动之余也没见到我用筷子狠戳了菜盘的动作。
  果然,在南瑞忍笑的情况下,他还是把那一直没离身的银剑交给了高逸,附和一脸莫名的感动。
  “文大人,回神了,看这里。”
  “你说,我看着。”
  得了便宜,高逸并不知道收敛,反而将剑尽数拔出。银白的剑身窄而细,在暖光下发出嗖嗖冷意,剑柄处一面楚一面中二字雕刻得虽苍劲有力,却又不甚明显。
  “呵呵。。。。这剑估计要一出鞘文大人你也能发现,楚家的剑在蜀川可是独具威名,无人能比。当然,楚中一族的剑舞也一样,楚公子可是这样?”
  “我。。。。。。”听完高逸的话,楚良一愣,哀痛之心已经易于言表。本以为他不会说,可沉默了半晌,他还是接过银剑慢慢收回鞘里,“我不会剑舞。”
  “。。。楚大哥?”
  南瑞也关切地低头看他。
  “楚中早在几十年前就分家了,。。那些武术也没传下来。”
  “可那日在琴台路你的身手可是不错了。”
  “那只是些皮毛,舞剑我真是不会。”楚良抬头,眼睛看着我却又不像是在看我,“这剑是家里传下来的,。。。大人别见怪。”
  一语说完,席间已是有两句的唏嘘。
  本想那堂堂楚家怎么能任后人沦落为劳役苦工?就算再怎么不受用也不会让他被官府压在头上,受尽欺凌不说还丢了命。
  听楚良这么一解释,分家一说也说得过去。
  不过以他的身手,说不会舞剑,我是怎么都不会信。
  “唉,楚公子的事在下也略有耳闻。”高逸坐下,面带可惜地叹了口气,“不过,既然是文大人接下了这个案子,楚公子可就是有个好机会。”
  “哟,这话好像不怎么好听。”
  说罢,我看看高逸又看看楚良,也不知是不是想多了,这席间竟有渐渐有了些火药味儿。能把原本和乐融融的气氛带到此地,高逸啊高逸,你可真是个人才。
  “文大人想多了,要不席下我再同楚公子讲讲大人平时的一些功绩,好让楚公子安安心。”
  “功绩?。。哎呀,高大人的话就是听着别扭。”
  我欲扭头,却看着了文相人,和大睁眼睛一脸云里雾里的文祁。
  “墨儿!”
  “文墨儿!扭扭!扭扭!!”不待文相人再训话,文祁已经嘴里叼着杯子在花厅里面扭动起来,像极了醉酒的无赖,虽然我平时根本不准他喝酒。
  “祁少爷!祁少爷!”南瑞头上急出汗来,手忙脚乱地跟着而去。
  想来也怪,文祁平日被我调教得还算懂规矩,至少这么个场合他很少闹,也不敢闹。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少叮嘱了一句,还是某人的言辞多借给他几个胆,索性还把上衣一脱就赖在花厅里面左扭右扭,南瑞那小身板根本拉不住。
  “文祁!”
  “扭扭!!!”
  “你给我下来!”
  我把筷子一扔,就准备去拧人的耳朵一阵收拾。
  可身边的文相人不知为何苦笑两声后拉下手,“算了,让他闹,。。。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就别管了。”
  “爹,。。。这他以后要闹出去了怎么办?”
  那句高兴中还透了点儿隐约寂寞的话我不是听不明白。
  “能怎么办呢?”文相人又叹了口气,夹上两片鱼肉在我碗里,“他那么闹闹也高兴,就由他去吧。”
  “爹。。。。。。”
  “大人!”连一旁当石像的肖凌华也转头,一脸冰霜地说,“祁少爷很高兴。”
  “对啊,文大人,今晚你都没吃什么。”
  高逸趁着机会,一边说一边往碗里又给我添点儿东西。
  这么一出下来,好像他们句句都语重心长,文祁闹事应该,我管教就是耍脾气了?
  心里一生气,便也不管他,低头挖起饭来。
  “哼,要日后他出去捅什么篓子就是你们给纵的!”
  “是是是,文大人请用膳。”
  高逸说笑,可我不搭理,所有人又看着文祁,不免有些冷场。
  闹腾间,我透过他见到楚良。
  那人半垂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文祁在他身后张牙舞爪,整个花厅都热闹了。可就除了他,真的就是一个局外人,融不进来,屋内的暖光也照不热他。
  这种感觉我在以前就有,而今天,又突然浓烈了起来。
  这见不到月亮的中秋月夜,我把他当成了月,独一无二,冷,清,不说话,不微笑,关上一扇门,把自己看成了一座孤城。
  单单地坐在那儿,直到夜已阑珊,也不见他坦然地走出来。
  
  “今日看着你脸色不大好。”
  子夜后,我趴在高逸背上,反正都是睡不着,何不像往常那么拿来说话。
  “累了。”
  他揉揉额头翻身,拉散下来的长发笼在眼前看着人很无力,挂满疲倦。
  “可你睡不着?”
  我眨眨眼睛。
  “好不容易才能抱你一晚,若睡过去岂不是可惜了?”
  “别那么说,你还是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回城?”
  我嗤鼻,其实机会多得是了,要瞒过人的眼睛也容易得很。这些都不是问题,唯一挡在中间的还不是他那种小心翼翼的性格,总是担惊受怕就怕有人戳破这层关系。
  两个人的感情,如果真脆弱到一拉就断的地步,那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
  “墨儿,。。。我还是太想你了。”
  正说着,他又低头,热气喷在脖颈上有些痒也有些烫。
  “别。。。。”我往旁边挪了挪,可还是经不起夜深人静后耳边就越来越低沉的话,就算是心静如水的人也会因那声音有些波澜。
  七情六欲,一般人都是忍不住的。
  “墨儿。”
  “轻,。。轻点。”
  脑子里想不了其他的东西,只得抬高腰身让那人折腾。
  好在高逸还是贴心,他若发现你皱眉难受了也能停下来问候一番,也还好我和他都只求少许的耳鬓厮磨不会不知餍足,不会太过纵情。
  这时,有人却敲门。
  “。。。大人?”
  “谁?”
  高逸像惊弓之鸟一样抬头沙哑声音问去,手下也赶忙用床单遮住两人的身子。
  我叹了口气,早已该料到,也果然是如此。
  “别停,继续。”
  “不,问问是谁?”
  高逸拉不下我勾在他脖子上的手,那埋在体内的东西也渐渐起了变化,我动了动,他在上方低喘出声,显然忍得万分难受。
  “都那样了,为什么还要忍?”我转脸看了看门外,黑暗里只有外面的廊灯能将人照出个模糊的影子。
  “大人,你怎么了?”
  “我没事。”
  “那就好,我听着有声音就过来看看。”门外的人福了个身,然后准备告退,“隔间的院里有守夜的人,大人有什么吩咐就唤他过来。”
  “知道了,你先走吧。”
  “是,大人。”
  脚步声渐远后,我把头垂在高逸颈间,一边叹气一边扭动下身。我不信他能一直忍下去,也不信他就真把这层关系看得如此龌鹾,如此见不得人。
  “墨儿!”
  那人叹气,扯下之前忘拉的床帘才打算倾身。
  “行了,高逸。”
  我皱眉推开他,看着高悬在眼前的双眼,有一部分控制不住的冲动,可能看到那更多的是理智和偷欢的不堪。
  身在此中的人并不觉得,而外人就能看得很清楚。
  “怎么了,墨儿?”
  高逸俯身落下几个吻,这寒凉之夜却让我全身发冷,每一次唇角的缠绵却都难受万分。
  “不来了。”我起身拉开帘幕坐在床边,满室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除了窗外的灯光照在梨木桌上,一些儿时和文祁玩过的玩意儿才隐约可见。
  我看着这一幕的景,心里想好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本想有些事情能回到当初,不该与他纠缠,可这才发现已经不行。
  或者是我和高逸本该就是一个发于情,止于礼的世交,也或许该只有点头寸步间的情谊,不该变成这样的。
  双方都是在互相折磨着,这份情好累,太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高逸叹了口气,从背后环上我的腰,嗓音带着苦笑,“你是想要一个能带你走的人,但对不起,。。。。我承认,我实在是没有那个勇气。”
  “我不是要求你要带我走!”
  “。。。。。。。。”
  “高逸,难道我一辈子都要跟你藏在这帘幕之后么?!”
  说着,我有些想哭,可扭头间眼泪就是不能出来。
  当然,一个大男人,哭了就不是个样子,太难看,我也不会那么做。
  “墨儿。”
  “。。。。。。”
  “对不起,是我胆子小,是我。”
  “。。。太牵强,这不是一个好理由。”
  说罢,我抽开手起身,挂好外袍整上束发便推门而去。
  而上一刻,我已不难从他的犹豫里见到感情的变化,那个过程很慢,而他也想得太久。可不幸的是那是事实,高逸没有挽留我,也是事实。
  
  中秋夜有清霜,有凉风,还有不知从哪儿出来的雾气,缭绕于四周。我踩着一地的白霜慢慢踱步于院中,不免回头看了看陷在暗房内的人,想他能追出来,可同时又相信他是绝对不敢追出来。
  因为他怕有人看着,更怕被暴露在了外面。
  那一点点的光,一点点的风声都像在拷问他自己,让他抬不起头,如一个罪责之身。
  
  哼,想于此我只得冷笑一声,再痛骂一句活该。
  骂他明知胆小却还放不了手的贪心和自己的隐隐作痛,似乎也是动了情。
  




第十章

  虽然楚良不是一个舍得说话的人,却事事都会往心上记。
  细心但学不会真贴心,会记着你说的话却从不松口应诺或者说声好听,让你笑眯了眼睛。
  中秋翌日一早,我刚穿戴起身就见他立于院中等候。一夜的雨把树枝压弯,他站在下面,让我想到初识的第二日,那也是这么等在门前。
  低眸而立,一言不发,衣衫规整,黑发也全往后疏,没有一丝的不苟。
  下起的蒙蒙小雨从头顶飞过去,我不禁失笑出声,随即偏头悄悄木门,引起那人的注意力。
  “怎么不拿把伞?”
  “我房内没有。”他窘迫低头,不料黑衣更能衬出脸红,难掩饰。
  “那用这把。”
  我进屋取了油伞撑开,在头顶就遮上一幕阴云,让人在伞下于立自在,无关风雨也能安然自得。
  “大人,我来。。。”
  “那不定。”我回头带笑,“谁手酸了就换人。”
  那人赶紧跟来,“我一直撑也行,不累。”
  “好,就等你这句话。”
  我扭头甩甩袖子,忍笑带他从文宅后门偷溜出去。既然人家已经决意要去酆都看看,那我这个做主人的自当尽责同行。
  只是眼下山雾四起,虽然鬼城离晏仁不远但以两个人的脚程,再加上路上坑坑洼洼的泥泞,等到城前的门时已经是雨停,日也上三竿。
  两人的额头上都起了不少汗,湿气甚重,就算有一些微漾的山风,吹着后背也是一片冰凉,很不好受。我转头看了看楚良,他还是挺直了背脊走在前面,就连鼻尖和前额沁出了细汗也是不怎么管,反而在东张西望地看着城内热闹景象。
  连从面前过去的花车也能让他回头许久,看着人过去眼睛都舍不得眨。
  “大人,那是什么?”
  “这是花灯的车,现在要先去河边等候,到晚上才可以顺着河进到城里。”
  “哦,是那个。”他抬头张望,淡淡地眯眼,“真是好看。”
  “哈哈,更妙的还是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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