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好这样了，再画一些试试看吧。”
那云青和慕阳在不段的尝试中又过了两个多月，他们那个赔偿的官司仍没有可喜的进展，那云青每天开车出去卖画，几乎是处处碰壁，偶尔卖出去一张两张的，对于他们却也是杯水车薪，慕阳寄给外州画廊的信也全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眼看着银行里的钱是越来越少了，六千、四千、两千，那云青每每看到银行的月结单，就会禁不住的直出冷汗，夜里被恶梦惊醒也不是一两回了。有两次，他看见慕阳偷偷躲在卫生间擦眼泪，可是每每见到他，慕阳却总是给他一个阳光的笑脸，这让那云青的心里更是难受至极。
一九九一年八月，天仍是那么的热，中午已经一百多度了（摄氏40多度），从屋里向外望去，马路上飘着一股紫悠悠的气浪。院子里那棵橘子树的树叶是纹丝不动，仿佛也热的搭拉头了。那云青热得头昏昏的，光着膀子还是在大把落汗，炽热的天气让他那烦躁的心情更是烦乱不堪。想着银行里只有二千来块了，付了这个月的房贷、水电气等费用，那可是真的没钱了，难道辛辛苦苦建立的这个家真要变成法拍屋吗？
此时，慕阳也站在窗边，她流恋的向外望着。良久，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语气平和的说道：“老公，我想在这院子里照几张相。咱们在这儿住了也差不多快一年了，以前忙的顾不上，现在咱们难得清闲了，来，你给我拍几张留个纪念吧。”
“好，说拍就拍，我这就拿相机去。”那云青脸上带着笑，但心里却只有一个字‘苦’，他明白慕阳话里的意思，想想自己身为一个大男人，连个家都保不住了，让自己的女人跟着受罪，唉……
拿上相机，那云青和慕阳来到院子里，从不同的角度，那云青为慕阳各照了几张。慕阳又看了看房子、院子和自己亲手种的花和树，心里一阵酸楚，她强忍住泪，冲那云青笑了笑问道：“老公，我想再换几件衣服，多照几张，行吗？”
“当然行啦，你快去换吧。”那云青虽然脸上也在笑着，但心里却在流泪。
眼着着慕阳穿了件白色的秋装跑了出来，那云青脱口问道：“哎？你怎么连冬装都穿出来了？你不嫌热吗？”
“当然热啦，我是想啊，现在穿它先照张像，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好了，你快点拍吧，给我在橘子树下拍一张。”慕阳说着已经走到橘子树下摆好了姿势。
那云青拿起像机对着镜头取景镜，看着慕阳穿的那件白色秋装他不动了。这件白色秋装正是前些日子他送给慕阳的那件手绘衣服。手绘！那云青心中灵光一闪，他放下相机，认真的盯着慕阳的衣服看。
“哎，你怎么不拍了？”
“我在看你穿的这件手绘衣服呢！”
“这衣服不是你前些日子送给我的吗，怎么啦？你又想出什么门道啦？”
“我突然想到，这手绘服装是有文章可做的，老婆，你会画这手绘服装吗？”
“没问题，这图案这么简单，很容易的。再说画画儿，画在纸上和画在布上也没有多大区别，问题就在于这颜料可不能掉色。”
“掉色问题可以解决，咱们用的压克立颜料就不掉色。上次，我不小心将颜料弄到衣服上了，我洗了半天也没洗掉。”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那如果你画一天能画几件？”
慕阳略做思索答道：“一天画五、六十件应该没问题吧。”
那云青在心中盘算着，一天画五、六十件，那一个月就是近二千件，如果我和慕阳一起画，那么一个月至少能画四千件，这手绘就算再不济，一件一块钱，我和慕阳一个月下来也能赚四千块呢！那这房子就保住了！那云青想到此处，情不自禁的大喊一声：“真乃天助我也！这房子有救了！”
“什么天助你呀，你在说些什么呢？”慕阳被那云青的举动弄的是莫明其妙。
于是，那云青将刚才自己的想法完完整整的跟慕阳讲了一遍。慕阳听后更是激动不已，兴奋的说道：“老公，人们总说，如果上帝关闭你面前的门，他一定会在别处为你开一扇窗！咱们前些日子像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就是找不到那扇窗。没想到，今天竟在无意之中被你找到了，这真是太好了！咱们别照相了，说干就干吧！”
“哎，你先别急呀，事情得一步一步的做，这手绘公司再哪儿，我还不知道呢。”
“什么？”慕阳一脸的兴奋旋即变为了失望和茫然。“你连公司还没找到呢，那这不是白高兴嘛。”
那云青也在茫然之即，忽然想起几天前偶遇的那家韩国手绘公司了。他紧张而又兴奋的对慕阳道：“老婆，你别着急，我想到了一家公司，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他的名片去。”那云青说着已经三步并两步的跑进屋了。
那云青走到自己的画桌前，拉开抽屉努力的翻找着，突然，他不动了，手中死死的抓着一张名片。此时，那云青如同一个濒临绝境的溺水者抓住了那棵救命的稻草，紧紧的握着那张名片，一刻也不肯松开。
第八十章 柳暗花明
“找到了吗？”慕阳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那云青的身后。
“找到了，就是这张。这就是我前两天卖画时无意中撞到的一家韩国人的手绘公司。”
“太好了。咱们事不疑迟现在就看看去，看看他们的画到底是什么风格？他们愿不愿给我们一些订单做呢？”
“好，咱们走吧。”说着那云青开上车和慕阳俩人直奔洛杉矶市区的韩国美好艺术公司。
俩人刚进门，曾与那云青有过一面之缘的金姓经理立刻认出了他，就在慕阳认真翻看该公司的手绘图案时，那云青便跟金经理表明了有意想接些手绘的活儿。出人意料的是金经理很高兴他能加入手绘这一行，并向他详细的介绍了手绘服装的情况。总的来讲，手绘服装一般都是来料加工，T…Shirt是由总公司提供，经他们手绘加工后再由总公司销向全美各地的总公司的连锁店。手绘的图案可以是总公司提供也可以自己设计，如果自己设计的图案被总公司选中，总公司会按每个图案二十至三十美金买下图案，并且提供图案者有优先获得订单的权利。金经理的这个美好艺术公司是总公司在洛杉矶的一个分公司。
了解了手绘的基本情况，那云青与金经理约好第二天下午带上设计好的图案再来拜访。于是，那云青和慕阳俩人终于能够带着略为轻松的心情踏上回家的路了。
“这设计图案的工作我包了。”慕阳坐在车上信心满满。
“你行吗？”那云青似乎没像慕阳那样胸有成竹。
“当然，别忘了我可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毕业的，刚刚我看了他们的图案，就那点设计对我来说真是太容易了。你就一百个放心吧。”
“那好，到家后你去设计图案，这做饭的活儿就交给我了。”
回到家，俩人便各自忙开了。就在那云青准备饭菜的工夫，慕阳已经画出三四个图案了，有不同几何图型的组合也有动物变型，图案十分活泼可爱。那云青叫慕阳吃饭时，看见放在桌上的图案吃惊道：“哟嗬！我这饭刚做得，你的三四个图案已经画出来了，而且图案新颖活泼，真不错，速度够快的！我看这设计图案也挺有意思的，哎，有空儿你也点拨点拨我，日后咱们一起设计岂不更好。”
“你啊就别谦虚了，凭你画画的功底，设计几个图案还用我点拨？你啊，就是看这活儿太小，不值得您老动手罢了。”
“老婆，不能这么说啊。我是真心求教，咱们现在是什么时候啊，钱紧啊，只要能有活儿，管什么大小的，苍蝇虽小但也是肉不是。”
慕阳看着看似一脸真诚的那云青笑了笑道：“好了，我不跟你争辩了。吃饭吧，这有活干了，我的心情也好了些，心情好了就能觉得饿了。”
第二天，在约定的时间，那云青和慕阳将设计好的六个图案交到了金经理的手中。金经理非常喜欢慕阳的设计，他一边用白色的T恤比衬着图案一边赞道：“Moon，你设计的图案非常好，不仅新颖而且独到，即有西方人的风格，又融入了东方人的神韵，其中这四个图案我最喜欢了。嗯……这六个图案我一会儿就会派人送到总公司去，如何抉择由总公司定，而你最好能将每个图案都画在T－Shirt上，明天还是这个时间，你们带着画好的衣服来，我想就应该有决定了。我希望能给你们好的消息啊。”
“没问题。那我们明天再来。”慕阳笑着接过了金经理递过来的白色T…shirt。
“噢，对了，如果明天给你们订单，你们有工厂有吗？”
正在慕阳不知如何做答之时，那云青赶忙将话接过来答道：“有，有工厂，就在蒙市。”
“太好了。那我们明天见。”
出了美好公司的大门，慕阳眼中含笑问道：“老公，你可真逗，咱们的工厂在哪儿呢？”
“唉，我那也是给逼急了嘛，否则，这生意恐怕就要接不下来了。现在我们先应了他，等订单真的下来了，咱们再想办法。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当晚，慕阳和那云青分别将六个图案画在了T…Shirt上。次日，他们带着画好的衣服再次来到美好公司。一进门，金经理便向他们恭喜道：“路易！恭喜你啊，你拿到订单了。来，快到我的办公室。”
那云青和慕阳一走进办公室，金经理便将一份订单交到了那云青的手中，说道：“路易，真是难得啊，你们设计的六个图案全都被总公司选中了。这是第一份订单，量小些，主要是先要考查一下你们画在衣服上的效果如何，如果你们画的好，那么下一个订单就会是个大单了。”
“真是太谢谢您了。那每件T…Shirt的手工费是多少钱呢？”目前钱还是慕阳最关心的问题。
“订单上都写着呢，每个图案一百件，六个图案共是六百件，每件五块五。”
那云青心中盘算着，给我的手工是五块五，加上衣服本身的费用，成本最多八九块，而类似的手绘服装在市场上卖二十八块左右，这其中的差价也太惊人了。何况图案设计是我们自己设计的，不管怎样，手绘设计也是艺术。那云青决定为自己再多争取些利益。于是，他笑着对金经理道：“金经理，您看这么好的设计，每件五块五是不是少了点儿，您能不能多给些，六块一件怎么样？”
“嗯……”金经理沉吟了一下，突然转变话题问道：“你们画的T恤呢？让我先看看。”
“给您。”慕阳说着将衣服递了过去。
金先生接过来仔细看过所画的图案，又摸了摸衣服答道：“你们这种颜料可不行啊。”
“为什么？这种颜料是不褪色的。”
“手绘服装不仅仅是不褪色的问题，这是我做的T…Shirt，来，你们摸摸看。”金先生说着递过来几件手绘的样品。
慕阳忙接过衣服一摸，手绘图案部分的衣服的质地依然是非常的柔软，手感很好。而再摸摸自己画的衣服，图案部分已经是硬梆梆的了，与金经理的样品真是天壤之别啊。慕阳心中大为吃惊，脱口问道：“咦，您的衣服怎么这么软呀？您用的是什么颜料啊？”
那云青此时心里也明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比较之下，他们画的衣服很明显不如金经理的样品了。不解中，他也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经理笑了笑答道：“你们用的是压克力颜料吧？”
“对。”那云青和慕阳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压克力颜料是用来绘画的，它虽不褪色但用在服装上就会使服装变硬的，而且压克力是对人体有害的，对人体有害的颜料是绝对不能用于服装生产上的。否则，一旦出了问题，在美国，吃官司还算小事，理赔起来那可是要多麻烦有多麻烦啊！”
听了金经理的话，那云青和慕阳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金经理在一旁笑着说道：“你们别着急，我既然订单都给你们了，还能让你们无颜料可用吗？你们只要按我给你们的地址去买颜料即可，这家店是最好的专用于服装生产的环保颜料。”
“太好了。金经理，真是太谢谢您了。”那云青无限感激的道着谢。
“先不忙谢。地址我给你了，不过，这手绘衣服的手工费我就不调整了你们看怎么样？”
唉，那云青心中暗道：在这市场经济的年代，信息也是有价商品啊。目前也只好接受了，不过等下次再有新的设计时，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价格再向上升一些。想到这，那云青又问道：“金经理，不知道这种环保颜料的价格是多少呢？”
“不贵，一加仑是有近五公斤，再加上色种……”
“色种？色种又是什么？”那云青焦急的插了一句。
“噢，手绘服装的颜料分为两大类，一种是基础浆料，另一种便是浓缩的色种。将少许的色种加入基础浆料中，一般是一比二十的比例，再加入少许的水调和，便是手绘所需的颜料了。一加仑也就三十块钱吧，你们这六百件衣服用一加仑就足够了。”
那云青和慕阳想想颜料的成本并不贵，便点头接下了订单。他们接过金经理给的一张颜料店的名片，准备先将颜料买回来。
金经理送那云青和慕阳出来，看了看他们的车，又指了指不远仓库里的衣服包，问道：“你们的Van〔货车〕呢？”
那云青先是一愣，旋即答道：“金经理，我们没想到今天就会接到订单，所以，我们的货车有些其他事开出去了。不过您放心，现在我先拉回去几包，下午我再租辆别的车过来把剩余的都拉走。”
金经理淡淡的笑了笑答道：“几包？就你们现在这辆车恐怕只能拉一包了。”
那云青似乎很不解的看着金经理，金经理接着解释道：“这一包就是六十件衣服，而且全是长袖T…Shirt，你看，仓库门口那些都是你们的，这一包就有八十多斤重，你拿得动吗？”
那云青顺着金经理手指的方向一看，好家活！他没想到一包衣服有那么大，十件衣服包堆在那里就像个小山一样。那云青也管不了许多了，他走过去，仗着自己还有把子力气，他一弯腰，扛起一件就走，仅仅就仓库到车这十几米的距离就把他给累的够呛，不过他还是强压住已经不匀的气息向金经理告辞后，开上车离开了。
坐在车上，慕阳向后看着强塞进车的那一大包衣服，即兴奋又有些发愁的说道：“哎，老公，这订单咱们接了，可接下来的一连串问题该怎么办啊！首先，这运货的车就没着落呢，还有运回来之后那像小山一样的衣服放哪儿呢？再有，咱们也需要一些资金周转吧，这钱你又上哪儿找去呢？”
那云青心里明白，慕阳的这几个问题都是急待解决的。不过他还是很乐观的答道：“这些问题你先别急，咱们一个一个的解决。车我就已经有办法了，今天下午，我租一个Uhal〔全美有名的货车租赁公司〕来，也花不了太多钱，一个中型小货一天也就十九块九毛九，等我把货拉回来之后，再考虑在哪儿画的问题。老婆，现在咱有活干了，这些小问题你都交给我，你啊，就养精蓄锐准备画吧！这一件五块五，六百件就是三千三百块呀！咱们吃点苦受点累，争取半个月或二十天把它画完了，这一个月下来也能有个五、六千块的进项，咱们就不愁保不住房子了。”
接下来，那云青按计划租了辆Uhal把货拉回了家，车上的九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