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没在门外,脚步声也渐渐远去。慕容歌沉了容色,看向戈木。
“可已周全了?”
那戈木也变得郑重慎严了些,“都妥当了。”
“也只愿,别在这时多出什么事端了。”
望向看不见的远处,慕容歌揉了揉跳痛的额头,拂袖背过手去。
“回了。”“是。”
作者有话要说:。。。。。。= =。。。。。。。。。。。。。画上的人。。是谁呢。。。。。。
☆、启程
“我景入长永十七年,国泰民安。感天所顾,为祭先辈,八月为始,皇巡三月以慰百姓,入古都皇庙,祈天下福生——今八月而八,皇辇已临,众臣朝拜,备东旅之行。皇离城时,由慕青王代理朝政,闲杂之事不得擅扰,吾皇言令,予其全权,辅佐之责交于桡承将军常缨与军册卿区久黔。诸臣谨遵圣命不得有违。钦此。”
“吾皇万岁——”
慕容歌一身暗金朝衣,容色凛然,不容有犯。他从一旁侍从所端盘上取过代政诏书,向台下跪拜诸臣走去。
慕倾墨自然也在其中,除几个武官,唯他单膝跪于前处。见金缕落停眼前,他抬手看向那谨严之色的慕容歌,举起双手,接过诏令。
“倾墨接旨,祭祀其间,定待皇兄妥善朝内,不负皇兄托付之意。”
慕容歌笑看慕倾墨身影微晃,伸手将他扶起,随他一同,众臣也都起了身,垂首以敬。向一旁示意了下,慕容歌从慕倾墨身边走过,低语说道,“尽数请你了。”
“起驾——”
“恭送吾皇——”
群臣声音没在皇堂鼓声中。出城三声,回城三声,此乃自古所传皇巡令。鼓声一鸣,龙辇驾起;鼓声二鸣,臣民送随;鼓声三鸣,城门已开。御驾启程,仪礼声擎。
那鼓声,撼动天地,远出城外,恭警人心。
而仪礼之队,为首者便是君家之人,长蛇之列,乐起声齐,红巾扶摇。众人皆齐整玉领白服,头顶半尺礼官之帽,缈眉入云,雪纱掩面。那场派,究是叫人叹为观止,感以肃然起敬。
君者,花草仪乐礼数之商族,其盘踞之地,名曰——尚兴阁。
却是那队伍浩浩荡荡出往城外之时,队尾忽的混入了一人。同般装扮,同般礼乐之器,雪纱所藏,灵犀眸中,暗显笑意。
无人察觉。
慕倾墨自近路早去了城墙之上,遥望队伍行进。辇帘摇曳间慕容歌身影依稀可见,正襟危坐,气宇轩昂。
“王爷。”
宫中侍从在旁轻唤,见他回头,垂首恭敬,“王妃夫人马车已至下面,您可现在迁居入宫么?”
“他已来了……”慕倾墨目光追那暗金远入林中,随乐迷离,念了念,点了头。
“嗯。不必府轿,备马就好。你去嘱咐我府中管事,府内整顿皆交于他去。”
“是。”
那侍从退去,慕倾墨看着那身后一众随侍,不甚愉快,背了手去,便匆匆往下而去。
那日慕倾墨自宫中归来,便将代理朝政之事告知了汐臣,与他商量。
“皇兄说许我带你入宫暂居,也恰可这段时日间修善王府。你……可随我同去?”
慕倾墨有些犹豫的说着。他尚还不能习惯与女装清美的汐臣一同,有意叫他换了男装,一来未曾见过怕多有不适,二来碍于身份不宜为人所知,只能勉强安此现状。
“你若无碍,我也无妨。”汐臣眼转了转,垂下眼帘掩了颜色,点头,浅笑相应。
“那……你且看看有何需收拾的,皇兄后日启程,便那时入了宫吧。”
“汐臣晓得了。”
而今,汐臣坐于车中,伸手挑起帘子向外探看,一面寻找慕倾墨身影,一面感慨君家礼仪队列之势。却忽然间,他的目光落于队伍最末。一人背影似为相识,汐臣凝眸辨认,而一旁起了轻轻叩击之音。他回过神来,闻梨香声起。
“夫人,王爷已下来了。您坐稳些,旁边放了软垫,若颠簸的不适您便说,莫伤累了您。”
“嗯。我无事。快走吧。”
“是嘞。小马儿,走咯。驾——”枣翠撩起缰绳,转了车头,跟于回宫之列、倾墨之后。
轻尘扬起,汐臣向外望着,过于王府之前时,那门前有个老人家恭敬礼送。汐臣微松了松挑帘的手,浅浅叹息了声,便侧倚在车中,合了眼眸,平息如睡……
“诸位臣家,我慕倾墨也不喜那许多礼数。皇兄虽将京都事务托付于我,我却也无意取他位置听朝论政。自明日起,早朝且如常便好,你等有异,交由军册卿久黔他理明议题,诸多事务拟好奏折呈上便好。如此这般,无何异议吧?那,我先行一步。诸位也不必久留于此,且先回府罢。”
刚入宫中,慕倾墨便回身向随他入宫的众臣说道。不曾等待什么回答,他也无意与他等拖延,本就不是他愿做之事,更何况他也不喜处处跟随看顾。
匆匆而离,只留背影。慕倾墨也隐隐听见身后嘈杂,倒也不甚在意,直往侧门而去,接那驾车入宫的汐臣。
“王爷。”
梨香和枣翠正在那门边树下玩弄枝缕,见慕倾墨来了这边,便从车上跳了下来,简单礼过,退在一旁。
“嗯。汐臣他可还好么?”慕倾墨微的点头示意,直向那车而去。他正欲去挑帘子,里面那人已探出手来将要出来。向前之势因他所扰失了平衡,一声轻呼刚要稳住,马儿错动的步子叫半身才出的汐臣向旁跌了下去,正撞进慕倾墨怀中。
听见两个丫头嬉笑之声,汐臣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扶着他的手臂,微侧了脸去。
“……可,伤到哪里么?”慕倾墨也有些尴尬,又碍于两个丫头在这,不能妄动。
“一时不小心,无事。”汐臣摇了摇头,稳了身站起收手于袖中,眨了眨眼,向旁望去,显出惊奇之色,“这便是……宫中么……”
“嗯。”
“呵,可真是好生美丽呢。是么,夫人?”
“嗯……”
玉柳摇曳,青坛遍布,葱葱草绿扑入视野,芬芳流连淡雅弥漫。正是夏时一片盎然生机,而无喧嚣又无杂乱,宫围之间无拘无束的泛着活力,那景色,以清新沁人心脾,姿美怡人,叫人明目之间,不能移错。
汐臣旋身而望,长纱卷起轻灵。他似乎是极为欢喜的,不觉漫步于树下丛中,旋转了身姿,明亮的眸子泛出是纯净无杂,指尖流过,是风的尾翼。
他入丛中,仿如自花间而生,丛中动曳,似乎为他而舞。清泠的笑声呤咚而流转,一时间,竟不知是他入景,还是尽从画来……
“哦——”一旁传来感叹之声,似乎惊讶,又似乎了然,轻拍了手掌,言语中溢出赞羡,“好是个入景似画收敛天姿地眷的美人儿,这位莫不就是能叫风流王爷收了流连时时思见的慕青王妃?”
汐臣一惊,止了身形,回眸而望,风姿岂盛。柳映弱柔,不抵交融,光色愈灿,不掩人颜。
慕倾墨也一时走失了神志,被那声音扰着,也同的看向来者。
只见那人修长身形,高俊挺拔,眉心点痣,眉眼清朗。踏双流云靴,腰别翡玉佩,一袭兰衫勾勒菖蒲,那人向慕倾墨单膝跪拜而礼,朗声开了口。
“‘安大人’手下正三席,一品佩刀侍卫——刘安,奉大人之命前来,参见王爷。”
慕倾墨愣了一愣,而随后反应过来,自也明白了他是戈木派来的人手,便缓了不曾见过的惊讶,摆手叫他起身。
“既是戈木叫来,你却该晓得些我吧。勿需多礼,随意些便好。”
“哈,是。”刘安起身,明爽笑起,“早听说王爷是个不拘礼节的爽快之人,今日得见,果是如此。”
“这……呵。”
慕倾墨只笑着应了下,便重看向汐臣那边,而刘安也顺他视线看去,又见一旁站着的梨香和枣翠,便也点头礼过。
而汐臣不知那边怎样,虽有心在这处多加逗留,只过了许多时候,此时已是下午未时将申,略的起了些风,他也觉得有些冷了,便从丛中离出身来,而似如习惯般的便抬手将自己环了住,落去慕倾墨眼中,顿时惊起,匆匆走了过去,退下外衫披在他身上。
“可是觉得冷了么?”
“呃……嗯,还好。”汐臣反是有些惊讶,却也转瞬明了他的关切担心,摇头说应着,想要将衣服还与他,又感到他的固执,便也就索性收拢了些,仰面向他一笑。
慕倾墨被那一笑惊热了脸,退了几步转过身去,“你若喜欢这类,过会儿派人也去王府捎个话,将院中多些花草。只你别在这处受了风寒,且先去住处,安排妥了,再想赏玩,我与你往盛处去看便是。时间犹多,不急在这一时吧。”
“嗯。多谢王爷了。”汐臣笑言,而慕倾墨反而一时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不能明白,也就放了下。
一旁刘安静看两人这般,嘴边挂着笑意,而眼中却隐的有些哀寒。见他两人走近,刘安重笑着迎了上去,往一边伸了手。
“王爷,夫人,皇上交代让您两位入居娥影园。那边都已尽数安排好了,且让刘安带两位去吧。”而转头看见停靠的马车,刘安又问,“夫人看来体弱,还是乘车为好?”
“嗯。你进车内休息吧,不过若累了也莫提早睡了,过不几刻到了房间再好好的歇憩。”
将汐臣送上马车,慕倾墨与刘安一同走在前面,而梨香和枣翠自是做起赶车的活计,倒是枣翠动作娴熟,车马也稳稳的起了步。不紧不慢的跟在慕倾墨身后,两个丫头偷看着那刘安,丝声低语。
笑意在马车声音微不可闻,而刘安看回一眼,静了表情。
“王爷,这边。”
“嗯。走吧。”
汐臣裹着慕倾墨的外衫,靠在那软垫上,感受着那微微的体温,他含笑迷合了双眼,不敌暖意,渐渐,远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美丽的不只是景。。还有人 {笑】。。。
☆、宫苑
转过几处,到了院落,慕倾墨示意梨香去叫汐臣,却没有回应。隐隐有些无奈,想着些莫不是怎样,让两个丫头进车去看了眼,果然是熟熟的睡了。
“都说莫在车上……”慕倾墨不免有些急切,转着步子,看见两个丫头在一旁低头隐笑,又有刘安在旁侧,他显得愈加错乱。
“王爷是怎了?”刘安似乎全然不觉慕倾墨的异样,反而有些奇怪的开口,“怕是夫人体弱一路颠簸确是累了。既是疲惫,便早些入房休息的好。”
正说着,刘安已走到马车旁,伸手便要挑起车帘。慕倾墨侧眸看见,眼前忽的出现汐臣熟睡的乖柔模样,莫名的一急,突兀的止住了刘安。
“王爷?”
“我来——我来便好。既是睡去了,就莫再惊扰了他。”慕倾墨避开刘安的目光,小心的抚辕进去帘后,见汐臣倚在软垫之中,衣缕铺漫,樱唇微启,轻轻吐息。喉间哽了下,慕倾墨蹑步靠近,将汐臣连披挂在身上的外衫一同抱起在怀中,又不禁轻的叫他头转向自己,这才出了去,稳稳落地,半点不肯惊动了他。
“却是刘安方才冒昧,”看着两人,刘安依旧那一点不能泛在眉眼的笑,屈身拱手一礼,“还请王爷宽恕。”
“哪里……无碍。”慕倾墨看着怀中那人,不觉的背对了刘安,向四围望了望,“他的房间在何处?”
“自是王爷往日所居那边。”觉察慕倾墨一时的怔愣,刘安眯了眯眼,向前一步,“王爷可怎了么?”
“没——没。”声颤了颤,慕倾墨讪讪笑着摇头,便叫了梨香枣翠两个丫头快一步去收拾,而己身抱着汐臣慢些了步调。
身后,刘安止步在园口,稍亮了亮声音,“王爷,因听您不喜,叫退了侍从仆婢,若有着需要,园口有齐公公侯着话。”
“有劳。”
将汐臣安置在床铺上,慕倾墨又想起上次同是这般的情景。他回头看了眼,两个丫头已知趣的退了去,留他在这边对着睡熟的汐臣,足够了思绪。
他却是还没有,那般仔细的看过那人的模样。本是不敢看的,可若是这时,该是可以的吧。
有些怯怯的想着,慕倾墨走近,坐在了床边,看了一旁取过被子掩合,又帮他理顺了长发,他才安分了下来,探出的手微的颤抖,点在汐臣下颌,向自己这边转来。
眷烟一缕的浅淡眉色,纤长若花丝的乌密眼睫,熟睡而毫无防备的微启的唇,在微凉冰柔的精致面庞上,点染似樱似梅。
不禁在他颊上轻点了点,而汐臣微的倚向,寻着一点温度,猫儿般的依偎。慕倾墨的手抖了下,却未忍离开,好似一点逗弄般的又点在他颊上,汐臣果真又那般的倚来。
他却是一直这般,睡去后便毫无防备了么?慕倾墨感到喉中干灼。他不能否认那心中升起的悸动。那确是因眼前这人,这以男儿之身假作女子嫁入王府的人。初见,他本以为那是个略的冷淡的人,殊不知只是较于常人低些的体温;他本以为那是个会有些孤高的人,殊不知清美颜下是那般乖顺怡人……
心里一惊,慕倾墨收回了手。他忽然的想,究竟哪里是错觉?眼前这人那孤高的气质和婉柔的性子,究竟哪个,是真的他?若这毫无防备的弱柔便是他的真相,又是谁,给了他那冰清绝傲的气质?
他不能知道。慕倾墨知道自己避开着他,因为心中的异样之感。可他能嗅见汐臣自内而晕出的清雅体香,他能感见被锦衣衫下那弱柔凝脂的躯体。
缓缓俯□去,或许这时,他有些想要逾越的心思。看着他的面容近了些,又近了些,似乎不能自制的,慕倾墨轻轻点唇在他颊上。
他该是不知道的吧,不知道自己这时的晦明心思。慕倾墨却也不知是为何,可看见这般静谧的他,慕倾墨终抵制不过想要靠近他的心思,稍稍褪去那怯意与错避。这一刻,他如同不知事的少年,而眼前是叫他仰望不及的容颜。那年少萌动的懵懂,促使着他,小心翼翼的,跨过界限。
微的合了眼眸,却看的见他的一切。那心思叫慕倾墨几乎凝了呼吸,眸中映入的全部,是两点红润,他轻轻的抚上唇去,点舌勾勒。
许是真的累了,那带着期盼又害怕落空的念想,随心倚那人的细微入至而渐渐平和,汐臣只是睡着,那般平静,而脸上,却微微的染起些红云。
微柔相碰,慕倾墨却未能想到那熟睡之人无意识的回应,本是打算浅尝辄止,却又似乎,不忍停下。他无意冒犯,却还是俯上身去,浅尝那微甜柔暖,几乎沉迷。
而,微弱的,那人口中流出两个字来。
“依,儿……”
慕倾墨一愣,停了下来。他忽的清醒了些,而看着眼前这人,他的脑海中却充斥了个不晓得的名字。
他先前也听他唤过。遇见他的第一夜,他唤着;受了风寒他晕倒,他唤着;而今他睡去无波,他竟,还唤着。
那“依儿”,究竟是谁?是谁家的姑娘?还是除他之外的,哪个别的男子?
慕倾墨突兀的发觉那不满,又突兀的察觉,汐臣每每半无意识时,都轻轻唤着这名字。
他是觉得汐臣不会那般放浪的在外怎样,也知那念想该是亵渎了他的,可他还是不能停止思绪。
他想知道,那人是谁?让眼前这人心心念念的究竟是谁?可他又为何于自己这般的好,是将他做了替身么,还是为了那人做着什么……
猛地起身,慕倾墨慌慌甩着头。他恨不得扇自己个巴掌,他怎能这样去怀疑眼前那如此凝静之人。可他却不能忍住心中的嘈杂。他看见汐臣离了唇边的暖意而倚寻的模样,忽的感觉,有些心痛。
突然冒出的个想法将他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