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他一直不出来呢?”风相悦拧着眉道。
“怎么可能,他再怎样与姬千幻浓情蜜意,也得出来上茅厕吧。”海镜摊着手调笑道,结果换来风相悦一记白眼。
见风相悦又神色凝重地望向门扉,海镜终于看不下去了,几步走来夺过食盒,不顾风相悦阻拦,“砰砰”敲了门,“华先生,晚辈和相悦把晚饭送来了,您记得来取,晚辈就先告辞了。”
听着门内传来闷闷一应,他将食盒一放,冲风相悦一扬下颚,“怎样?解决了吧?”
风相悦咬牙拽了海镜走远,一掌便拍在他背上,“你个笨蛋!师父好不容易把姬千幻带回来,一定在说正事,你贸然出声岂不是惊扰了他们!”
“说什么正事,姬千幻之前做的那些事,要不是看在华先生面上我定然饶不了他,只是惊扰一下算便宜他了。”海镜揉了揉被风相悦打痛的地方,随意道。
“你惊扰他无所谓,但不能惊扰了师父!”风相悦说着,又是一掌打算拍下。海镜急忙擒了他手腕,笑着道:“知道了,我也是担心耽搁太久,饭菜凉了不好吃。下次我一定想个更好的办法送进去,别生气了好不好?”
风相悦这才收了手,不再多说,却不防海镜突然探手而来,捧了他的脸,凑近他的面庞。
凝眸那双弯弯的桃花眼,风相悦能感觉到其中浮动的爱意与眷恋,不觉面皮一红,想要躲开却又无法挣脱,只得移开眼神,“你、你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今天看着你师父和姬千幻,我就忍不住想,两个人能执手相伴,白头到老,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海镜慢慢说着,轻柔的吐息犹如温暖的手掌,自风相悦面颊抚过。
“怎么?你准备打退堂鼓了?”风相悦挑了挑眉,不悦道。
海镜笑了笑,让二人额头相抵,“怎么可能,只要和你在一起,千难万苦又算得了什么?我可以抛下这世上所有东西,却唯独不能没有你在身边。”
风相悦听得一愣,眼神更加游移,不敢多看海镜一眼,低低道:“……笨蛋……你说这种话倒越来越在行了。”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啊。”海镜不觉失笑,下一瞬,神情又变得尤为郑重,仿佛正对着天地起誓一般,“相悦,爱上你是我的荣幸。”
风相悦听罢,面上红晕更甚,唇角的笑容却愈发加深。见他垂着头刻意不看自己,海镜在他鼻尖吻了一下,继而挑了他的下颚,覆上他的嘴唇。风相悦配合地微启唇齿,任海镜探入舌尖,在自己口中席卷索取。
月光透过树梢,将二人相拥的身影投于地面,交织在斑驳树影中。枝叶拂动的沙沙声仿若清澈水流,围绕其外,隔绝了世间一切,只余一片温馨恬静。
突然间,风声中传来一声低呼,仔细一听,竟是珈兰的声音,“谷主!雪莲阁出事了!”
风相悦一骇,下意识推了海镜一把,嘴唇随之一动。海镜立即惨叫一声,捂着下唇退开,泪眼汪汪道:“相悦,你这是第二次咬我了。”
“闭嘴!”风相悦瞪他一眼,将稍显凌乱的衣襟一理,见珈兰清瘦的身影沐着月光走出,便环手端立,肃然道:“珈兰,出了什么事?”
海镜将唇上鲜血舔了,委屈地扁着嘴,慢慢踱至二人身边。珈兰向风相悦施了礼,满面焦急,“适才君临越带了瑶剑派的弟子去了雪莲阁,将练行川捉了出来,现在一些武林人士也赶了过去,雪莲阁恐怕马上便会落入君临越手中了。”
风相悦听得一头雾水,“将练行川捉出来?君临越为何要捉练行川?”
海镜似乎也未听懂来龙去脉,“珈兰,你别着急,将事情从头至尾说清楚,我们才能决断究竟该如何应对。”
珈兰点点头,眉头不自觉地拧起,“据我这两日打探得知,那日你设法逼迫洛清清与司马悟脱离幻龙帮后……”
话说到此,他偷偷瞄了风相悦一眼,见风相悦并无愠色,才提高了语调继续道:“那之后,洛清清便去投奔了练子晴,哭诉自己蒙冤受屈,以求练子晴庇护。练子晴早被她迷得不分好歹,便将她留在雪莲阁住处,谁知第二日她竟勾引了练行川,并且……”
珈兰面皮微微一红,顿了顿道:“并且二人在苟合之时,正巧被练子晴撞见。因为洛清清已被逐出幻龙帮,婚约早已不在,练行川便无所顾忌,竟不顾纲常伦德,与练子晴争夺同一个女人,引得雪莲阁矛盾重重,分崩离析。”
“难怪昨日练子岚与初静观比试时如此心不在焉,想必定是因为此事忧心忡忡,难以安心。”风相悦忆起昨天练子岚的表现,恍然大悟。
海镜抚着下颚思索片刻,神情有几分凝重,“恐怕这一切都是洛清清精心安排的,她凭着美色引诱了练家Fu…Zi,又故意让练子晴撞见父亲与心爱女人苟合,让雪莲阁内再无宁日。雪莲阁自此一蹶不振,便方便了朱莲岛行事。”
风相悦环手凝眉,“不过,练行川与练子晴再如何胡来,这毕竟是雪莲阁家事,容不得外人插手,君临越又是为何将练行川捉出?”
“因为今夜练子岚主动去找了君临越,要求他以盟主名义整顿雪莲阁,惩处练行川与洛清清的不德之举。”珈兰道。
风相悦吃了一惊,“难道练子岚是等不及父亲退隐,想趁此机会,将雪莲阁阁主之位夺于手中?”
海镜搭在下颚的手指动了动,摇首道:“不,练子岚性子正直,心眼极少,对练行川尤为尊敬,绝不会动这样的心思。以他的性格,定是见到父亲和弟弟争夺同一个女人,打碎了心目中父亲的形象,万念俱灰。但他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解决雪莲阁衰落的现状,故而决定让君临越整顿雪莲阁。而这一切,皆在朱莲岛计算中。”
“这个计谋倒将洛清清和雪莲阁中人的性子利用到了极致,定是姬千幻想出的。”风相悦说着,向华久棠的房间投去一瞥。
海镜“嗯”了一声,又道:“若我没猜错,练子岚如今心如死灰,恐怕连雪莲阁都不愿接手,想一并交予君临越。”
“但君临越那伪君子定会假意将他推上阁主之位,再握于掌中当做傀儡。”风相悦不屑地一哼,转首望向雪莲阁住所方向,“这出闹剧一定尚未演完,我们就去看看吧。”
海镜登时眼神一亮,“好啊,既然有热闹可凑,怎能错过?”
“你……你就不担心雪莲阁被君临越掌握,对幽冥谷和海澜庄不利么?”珈兰面露担忧,几步来到海镜面前道。
海镜拍了拍他头顶,眯着眼笑了笑,“放心,君临越自己也是朱莲岛的棋子,我们的敌人至始至终只有朱莲岛一个。只要雪莲阁还在练子岚手中,我们就有办法反客为主。”
珈兰似懂非懂地颔首,再不多问,引着二人走出院门,沿山路来到雪莲阁住所外。三人寻了个角落躲藏,便见那院内黑压压布满人群,比起那日在幻龙帮院中人数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人群中央,君临越负手而立,面上凝满痛惜。他的面前,则绑缚着练行川与洛清清二人,洛清清哭得宛如带雨梨花,楚楚可怜。练行川似因羞愧难当,始终垂着头,令人看不清表情。
由于洛清清本是自幻龙帮逃出的细作,众人见雪莲阁不仅将其收留,还做出这等丑事,俱是面露鄙夷,私语中不难听出唾弃之意。
练子晴立于一侧,双眼无神,仿佛灵魂早已消逝,余下的仅是一具空壳而已。练子岚亦是满目茫然,站在人群之前,正向君临越说着什么。
海镜三人竖着耳朵听了半晌,才自嘈杂低语声中分辨出他的话语,“君盟主,我练家出了这等丑事,已不配立足于江湖,从今之后雪莲阁就交于瑶剑派手中,由您掌管,望您不要嫌弃。”
君临越拍了拍他肩头,温声道:“练公子何来此言,而今你能大义灭亲,负罪引慝,足以说明公子风骨峭峻,磊落正直,实是我等正派之人的榜样,我君某也自愧弗如。雪莲阁本是练家之物,此时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来带领,所以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练子岚死灰般的眼中流过一丝动容,苍白的脸庞终于有了血色,“君盟主……您……”
君临越微微一笑,好似一位可靠的兄长般握住练子岚的手,“好了,其他话不必多言,我懂你的意思。不论此前出过什么事,雪莲阁阁主永远是练家之人,今后就由你代替你的父亲,将它引向新的巅峰吧。若是有需要帮助之处,尽管向我提出,君某定然竭力而为!”
练子岚听罢,已是泪水盈眶,当即便要跪下。君临越紧握他的手臂,拦住他的动作,又低低说了不少宽慰之话,让练子岚感动得无语涕零。
☆、第143章 遭离间雪莲生变(2)
最终,练子岚决定将练行川与洛清清交由君临越处理,再不多做过问。练行川未发一语,凝重的神色中已能看出万般的自责与耻辱。君临越实质上虽不会对他有所惩处,但他在江湖中的声名却已毁于一旦。
君临越领了人群离开庭院后,雪莲阁中弟子亦纷纷散去,只留练子岚一人站在院中,像是秋风中的孤叶般凄凉无助。他蓦然跪倒在地,掩面痛哭,泪水滴滴落在地面,宛如秋雨点点。
最初知道此事时,他本打算将其掩下,却终是无法忍受练行川的行为,无法忍受雪莲阁就此衰落,最终寻求君临越帮助。即便自己因此受世人唾弃,即便雪莲阁再不属于练家,他也决定要结束一切罪恶,由自己承下所有痛苦。
但即使决绝如此,此刻他心中的绝望却未减分毫,就仿佛所有力量都被抽走一般,瘫软在地,再无法爬起。
正悲戚间,几道暗影忽的自上笼下。练子岚一惊,抬首便见海镜与风相悦正立于自己身前,不禁吃力地撑着身子,警觉道:“你们为何会在这里!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风相悦冷冷一哼,并未回话,珈兰面上也只余冷淡之色。海镜在练子晴面前蹲下,平视着他的双眸,笑着道:“并非如此,我们之所以到此,只是为了告诉你真相。”
“真相?”练子岚一愣,又不屑地嗤了一声,“少在此信口雌黄!当初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值得相交,不想你竟是人人喊打的笑面贼!你口中说出的话,我绝不会相信!”
海镜单手支颐,偏着头叹了叹,“你到现在还认定我是笑面贼么?罢了,口说无凭,我们就带你去看看证据吧。”
此话一落,风相悦出手如飞,已点了练子岚穴道。练子岚反应过来之时,身子已无法动弹,不觉大骇,“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少说废话,跟我们走就是了。”风相悦抛下一句,向珈兰使了个眼神,转身便走。练子岚正纳闷,便觉后领被霍然一提,整个人已向外飞出数尺。
珈兰拽了练子岚衣领拉在身后,随风相悦与海镜奔出庭院,向下方而去。练子岚被拖着颠簸许久,瞧着四下景色不断变化,忍不住嚷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珈兰“啧”了一声,二话不说点了他哑穴。练子岚心下甚怒,又不能言语,只能一个劲用眼神向珈兰投去愤愤之光。但不一会儿,他的神色忽的愣住,因为停在眼前的,竟豁然是瑶剑派住所。
海镜转身向三人做了个噤声手势,便引着他们翻墙而入。沿着隐蔽处走了片刻,四人来到一处窗下。只见那窗扇紧闭,内里烛光抖动,隐隐有谈话声传出。
只听其中一人道:“今日多亏你的计谋,终于将雪莲阁拿下。洛清清我会交还你手中,只是不知其他门派该如何是好?”
听出这是君临越的声音,练子岚不觉面色一变,心头涌上万千疑问。继而,邢无双的语声也响了起来,“君盟主此话何意?什么该如何是好?”
“你就不要明知故问了,这几天幻龙帮、青凤门与天法寺接连发生变故,脱离我的控制,这样下去,我一统江湖的大计如何能成?”
邢无双顿了顿,才慢悠悠道:“你知道龙吟剑么?”
“龙吟剑?你是说海镜手中的那把剑?”君临越疑惑道。
“不错,那柄剑本是三柄神剑之一,据说拥有神力,只要将它到手,便能迎来转机。”
君临越轻哼了一声,“神剑不神剑,也皆是古时传说,那柄剑外观确实不凡,不过再怎么看,也不可能拥有什么特别的力量。”
“它也许并没有什么特殊力量,但只要拥有它,便能证明你的能力,提高你的身份。毕竟传说中的神剑究竟有什么特异之处,所有人都不知道,就凭这点威慑群雄,也能让他们俯首听令,不是吗?”
邢无双的语气不紧不慢,似是在说柴米油盐之事一般。君临越静默一阵,长长“嗯”了一声,“但龙吟剑在海镜手中,我们要以什么理由将其夺来?现如今,突然声称要抓捕笑面贼,也太引人怀疑了。”
“对付海镜何需理由?只要夜半悄悄将龙吟剑取走,神不知鬼不晓,就算海镜找月姝烟撑腰,也不敢对身为盟主的你不敬。”
虽说海镜手中龙云剑仅是仿制品,珈兰听到此处,也不觉咬牙切齿。风相悦面色阴沉,目中似有一丝戾气闪过。海镜却仍是笑意盎然,毫不在意。
见练子岚已听得怔住,海镜冲风相悦与珈兰扬了扬下颚,三人携了练子岚便匆匆离去。
回到雪莲阁住处,珈兰方解了练子岚穴道,他便扑通跪在地面,茫然无措地抓着头发,似乎不敢相信适才听见的话。
海镜见状,俯身凑近他面前,“练公子,我知道,现在即便告诉你我不是笑面贼,你也绝不会相信。但刚才的事情你也是亲耳所闻,究竟该如何决断,究竟该相信什么人,就由你来判断了。你为人正直,我只是不希望你始终被蒙在鼓里。”
听着海镜低柔的话语,练子岚仍是盯着地面,神情纠结。海镜温和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练公子,雪莲阁还需要你来重振,千万不要就此一蹶不振。我们就此告辞,但愿下次见面时,你能振作起来。”
说罢,海镜起身随风相悦与珈兰离开庭院,三人迅速消失于夜色中。练子岚这才抬首望向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未能移开目光。
在山间行了半晌,三人终于回到幽冥谷住所。此前一路上,珈兰皆是忧心忡忡,此时走入院中,他终于忍不住转身向风相悦道:“谷主,朱莲岛此前已将真的龙吟剑取走,邢无双却借这把剑让君临越将矛头转向我们,恐怕是存了将我们赶尽杀绝的心思,我们究竟该如何是好?”
海镜笑嘻嘻凑近,揉了揉他的头顶,代风相悦答道:“别担心,我们已知道此事,就能做好完全准备,只要他敢来,就不会让他轻轻松松回去。”
风相悦面容也稍显柔和,一拍珈兰肩头,“不错,你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即可,其他交给我们。这两天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珈兰听风相悦如此语气,不觉动容,乖巧地点了点头,“谷主,您也早些歇息,珈兰先告辞了。”
说罢,他便向自己与旋光所住的小屋走去。行了几步,他忍不住回首投去一瞥,见风相悦与海镜相携离去,才安心地笑了笑,来到屋前。
次日,幽冥谷一众早早便来到山巅比武场。此时空地上人数稀落,唯有初静观也已到场,一干道士俱穿着青色道袍,头戴冠巾,三三两两闲谈,显得相当惬意。
因海镜曾在初静观待过,观内弟子都与他熟识,故而未将笑面贼之事放在心上,见面纷纷冲他打着招呼。断鸿道长携了墨茶青施施然走来,一个劲捻着白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