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兰将菜放在一旁小桌上,提了铜壶倒出一碗水递给风相悦。风相悦接过水,头也不抬道:“你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别随意进屋。”
珈兰点点头,走出房间刚掩上门,旋光便在边上道:“喂,他们昨晚到底去哪里了?”
珈兰白他一眼,“不该问的别多问,他们能平安回来就行!”
旋光听珈兰训斥自己,吐吐舌头不再说话,随珈兰去了别处房屋。
将一碗温水喝下,海镜顿觉舒服了许多,将碗递回风相悦手上,“你也吹了一夜风,不喝一些么?”
“别担心我,先管好你自己。”风相悦将瓷碗放了,取来木筷和吃食放在海镜面前,二人一同吃起早饭。
见海镜动作比起平日较慢,风相悦夹了几箸菜放在他碗里,“好些了么?”
海镜慢悠悠吃进一口菜,挑起眼帘看他,满脸俱是温馨笑意,“好多了,再歇息一天就行。”
闻言,风相悦心下稍安,嘴角微微翘起,面容顿现柔和。海镜凝视着他,突然探手在他面颊一拂,“你笑起来这么好看,以后多笑笑吧。”
风相悦一愣,躲开他的手,收了笑容,“说什么呢,快吃饭!”
“好好。”海镜不禁失笑,埋头继续吃饭,屋里一时只余下碗筷碰撞的叮当声。
但这份安静并未持续多久,不一时门扉便被敲响,珈兰的声音自外面传入,“谷主!不好了!方才有小的来报,邢无双带着人上了辉山,正到处搜寻呢!”
海镜不觉惊讶,“邢无双怎么会知道我们来了这里?”
风相悦脸色一沉,将碗“砰”的一放,起身便开了门,“不管他是怎么得知的,既然他到了这儿,我就不会放过他!”
门外,珈兰一脸急切地望着风相悦,“谷主,目测邢无双带了三十余人上山,现在如何是好?”
风相悦正欲开口,旋光便从一旁走了过来,摆着手道:“你们都回屋,区区三十个人,我带着小弟们就能解决。”
珈兰不禁满脸疑惑,“你确定?”
“怎么会不确定?这辉山可是大爷我的地盘!怎能让他们在这儿放肆?!”旋光双眼一瞪,挥手便将珈兰和风相悦推进屋子,吱呀一声阖了门。
“这笨蛋!竟然自作主张!”珈兰一顿足,便要去拉门。海镜的声音却从后方悠悠传来,“别担心,旋光既然这么说,必然已是胸有成竹,不会败给邢无双的。”
“可是邢无双那人奸猾狡诈,谁知道他会将旋光怎样!”珈兰急得脸色发白,心中灌满忧虑,“不行,我必须去看看!”
风相悦心知珈兰挂念旋光,便将落霞剑一拿,“也罢,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珈兰顿时欣喜,推了门待风相悦走出,便急急忙忙跟上。海镜此时身体感觉好了些许,也起身随二人而去。
三人走出山寨,行了半晌,终于在林间寻到邢无双的身影。但他们只见邢无双正带着众人四处搜查,却不见旋光和众喽啰,心底不觉浮上几分担忧。
而邢无双此刻面色相当阴沉,他虽凭着海镜染上的香粉找到了辉山,进山后却由于气味变淡,没能找到海镜最终去了哪里。
“旋光他们怎么不见了,难道已经被邢无双……”珈兰看着这副光景,汗水霎时滑下额头。他正欲冲出林子,不妨一只手霍然从后探出,拽住了他的胳膊。
珈兰一惊,回身望去,便见旋光正站在自己身后,而海镜和风相悦则立于一群喽啰身边。
旋光将珈兰往树林深处拉了些许,一脸不悦,“你怎么不听我的话,我不是让你们别跟来么?”
珈兰一把捏住他肩头,“笨蛋!我担心你啊!”
见珈兰如此惦记自己,旋光不觉心花怒放,揉着鼻子傻笑起来。珈兰看他笑得傻乎乎的模样,狠狠刮他一眼,“笑什么!”
“没笑没笑。”旋光虽是这么说,嘴依旧咧成一弯新月。他携了珈兰向里走去,向众喽罗招招手,“可以动手了!”
闻言,珈兰不解地望向旋光,海镜和风相悦也不禁好奇。下一刻,只听得山林间发出一声声惨叫,众喽罗立即一哄而上,拾了石块雪球便向外掷去。
海镜惊奇地与风相悦对视一眼,忍不住拽了他上前看热闹。只见树林外,邢无双同手下全掉进了雪地里的陷阱,四下则飞来无数石头和雪球,像暴雨一般噼噼啪啪砸在他们身上。
而那群手下有人捂着脑袋躲在陷阱角落,有人连滚带爬从坑中爬出,哭丧着脸向山下跑去。
海镜看得乐了,也揉了一团雪球向外砸去,正中一人后颈。积雪簌簌落入那人衣中,激得那人连连跳脚,扑通一声摔在雪中。
风相悦看得噗嗤一笑,见海镜还要继续,急忙将他双手一拉,“别胡闹,你伤还没好呢!”
“知道了。”海镜乖乖收手,垂首看他,满目流转着温暖笑意。
这时,邢无双也正在陷阱中挣扎。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阴沟里翻船,直气得浑身发抖。突然“砰”的一声,一个雪球落在他头上,砸得他满脸满身皆是碎雪,扑扑散落一地。
他还是第一次撞见如此无赖的打法,扑腾半晌才从陷阱中爬出,身上又挨了十几下,衣襟一片湿润。
“今天先撤!”见手下已逃得稀稀落落,邢无双大声一喊,转身也向山下跑去。不妨一个雪球凌空飞来,在他屁股上开了花。
他也顾不得回首,一面拍着衣服一面下了山,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口中直骂道:“这帮滚蛋,我早晚要回来收拾你们!”
不多时,山林中便再无人影,只余下杂乱的陷坑与碎雪。旋光带着众人自林中走出,一干人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
笑了片刻,风相悦突然打断众人,冲旋光和珈兰道:“你们俩听着,邢无双此去一定会带人返回,你们带些细软立刻离开这里,回幽冥谷去。”
珈兰一怔,“谷主,您和海镜要去哪里?”
海镜上前拍了拍珈兰肩膀,将昨夜海澜庄之事简略说了一番,“薛家兄妹死得蹊跷,我和谷主准备去调查一下。”
珈兰听罢,略微有些迟疑。旋光则嚷嚷起来,“为什么要我们离开?你看方才那邢无双被我们打得手忙脚乱,我们才不怕他!”
风相悦白他一眼,厉声道:“你以为下次邢无双还会无备而来?马上回幽冥谷!”
旋光被他语气一震,默默退在一旁。珈兰心知风相悦是为了保护旋光以及寨中喽啰,便道:“谷主,请放心,我这就带他们回幽冥谷去,您路上也要小心。”
风相悦点点头,轻轻一拍珈兰后背,目送众人远去。待他们消失在远处,他才面向海镜,“你的身子现在启程,没有问题么?”
海镜笑吟吟道:“没问题,在路上休息好了。”
“路上?你已经知道该去哪儿调查了么?”风相悦不禁疑惑。
“邢无双和薛馥既是这事的主谋,薛馥又怎会牺牲自己?薛家兄妹身上一定有什么问题,所以我打算去原来薛家所住的丰夜庄看看。”
“丰夜庄当年被大火烧得精光,里面还能有什么东西?”风相悦道。
“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应该去看看……”海镜脸色沉了沉,“而且,现在可以肯定,不论是与薛家的关系,还是此次针对海澜庄的计划,邢无双都是故意让我们打听到的,就连君临越也被他当做了棋子!”
风相悦听罢,也不得不承认这次邢无双完全将己方玩弄在了掌中,“哼!这帮杂碎竟然如此算计我们,我绝不会让他们继续得意下去!”
“不错。”海镜眯起眼,面上似笑非笑,透出些许危险之气,“不论是君临越还是朱莲岛,这些人做下的事,我要一件件好好还给他们!”
入夜,呼啸风雪中,一间酒馆的大门依旧敞开,两扇门扉在寒风中吱呀摇摆,灯盏中的烛火在昏暗中闪烁不定。
而这清冷的堂中,此时只余下一个客人,那便是岳无恙。他握着酒壶趴在桌上,时不时向口中倒上几口,面上虽无泪痕,神情却比哭还要难看。
从第一眼看到薛樱起,他就爱上了那个柔弱的少女,然而昨天他却只能看着薛樱冰冷的尸体,无力将她救回,甚至连为她报仇也做不到。
想到这里,他捧了酒壶,咕噜咕噜灌下一半,眼里登时泛起层层水光。
这时,掌柜迎着灌入的大风,搓着手走了过来,“客官,我们要打烊了。”
岳无恙猛一拍桌,“打什么烊!我有的是钱,把酒都拿出来!”
说着,他竟双手撑额呜咽起来,桌面渐渐有了点滴湿润。那掌柜见一个七尺男儿哭得如此悲戚,也不再赶他,吩咐一个小厮掩了大门,时不时出来看看,便摇着头走出大堂。
霎时,堂里只余下岳无恙一人。抖动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在墙面,又长长拉开。
突然间,飞舞的碎雪中现出一个身影,慢慢向酒馆走来。
大门霍地被推开,寒风和细雪瞬间涌入室内,桌上烛光更加飘摇,让房内忽明忽暗。
听见声响,岳无恙迷糊地抬头,眼睛却瞪了起来,因为走进的不是别人,而是已在海澜庄身亡的薛樱!
岳无恙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倏地站起,就见薛樱扶着门板,踉跄着向他伸出手。她美丽的面颊被冻得通红,身上满是雪花,看起来风尘仆仆,无比惹人怜爱。
“……岳、岳大哥……救救我……”她往前走了一步,“砰”的摔在地上。
岳无恙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急急奔上前扶起薛樱,“薛姑娘!振作些!”
薛樱蜷缩在他怀中,紧拉着他的衣物,脸上终于浮起笑容,“岳大哥,能遇到你太好了……要不是刚才在窗外看见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岳无恙握着她的手,嗫嚅道:“你……你……”
他想问薛樱究竟是人是鬼,却又无法将这话说出口。
“岳大哥,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薛樱攥住他的袖子,眼中精光闪烁,“但我并没有死,海澜庄的尸体只是哥哥为我准备的替身!”
说着,她眼圈一红,眼泪扑扑落下,“可是哥哥光顾着救我……自己却……”
岳无恙看得一阵揪心,紧紧搂住薛樱,恨恨道:“你哥哥早就知道幽冥谷的诡计了吗!”
薛樱连连点头,咬了咬樱唇,“是呀,可惜他还是……”
忽然,她挣脱岳无恙,在他面前便是一跪,“岳大哥,你能收留我吗?现在我根本不知道哪些人值得相信,但在我印象中,你性子刚直,为人忠正,现在我只能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岳无恙急忙将她拉起,抱在怀中,怜惜地拍着她的背,“好妹子,别说收留你,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岳大哥……我果然没看走眼,你真的是个好人。”薛樱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你把我藏起来好不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还活着,这样我才能在暗中为哥哥报仇……”
“好的,我定会想办法瞒着帮主把你带回幻龙帮。”岳无恙马上应下,见薛樱依旧瑟瑟发抖,他又道:“不要害怕,我会帮你,我会让那些对不起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薛樱将头埋在岳无恙胸前,嘤咛着点头。岳无恙抱着她,心中既疼惜又惊喜。他完全沉浸在薛樱对自己的信任中,却未曾看见,薛樱埋在阴影中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阴鸷笑容。
☆、第084章 丰夜庄线索浮现
自离开辉山后,海镜便与风相悦在附近城中置了马匹,向丰夜庄赶去。由于担心那道刺青太过招摇,风相悦便用一条白色绸缎绑在额上,将其掩盖。
经过六日奔波,二人终于来到丰夜庄,海镜的伤也已完全痊愈。
丰夜庄的大门在那场大火中被烧得破烂不堪,院中房屋也俱是一片焦黑,好几处只余下坍圮废墟。因为这栋宅子建在城外,位置偏僻,又毁坏严重,所以并未有人重新入住。
站在丰夜庄门前,海镜环手打量着整个宅子,“当年薛辛果然不愧为武林第一富豪,海澜庄在丰夜庄面前,只能当个后院使使。”
“第一富豪又如何?至少海澜庄还存在,这儿却只有一片废墟了。”风相悦瞟他一眼,便快步走入院中,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海镜见他率先走入,急忙跟了上去。二人穿过一栋栋眼看便要坍塌的房屋,走过一条条被烧得乌黑的回廊,其间,海镜将每一堵墙壁与每一处地面都仔细摸索了一遍。
风相悦见状,便问:“你认为这庄子里有暗室?”
“当然,而且暗室绝对不止一处。事实上,就连海澜庄都藏着好几个密室呢,回头我带你去走走。”海镜随口应道。
风相悦一愣,忍不住笑了笑,“这可是海澜庄的秘密,你就这么轻易告诉我了?”
海镜侧首望他,“有什么关系,以后你也是海澜庄的人,我只不过让你提前知道了而已。”
“等一下……为什么我会是海澜庄的人?”风相悦的手正摸索着墙壁,听见此话不禁一顿。
海镜几步来到他身前,一把按住他肩头,笑吟吟道:“这还不简单?我一定会想办法重回海澜庄,到那时候,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娶回去……”
他话音还未落,风相悦的拳头已挥了过来,“娶你个头!少给我胡说八道!”
感到拳风迎面扑来,海镜急忙攥住他的手,错步一躲。却不妨风相悦被他拉得身形不稳,向前一扑,压着他身子向墙面倒去。
海镜蓦地撞上身后墙壁,只听得“吱嘎”一声,那污迹斑斑的墙面竟裂开了一道缝隙。二人顺势倒下,砰的摔在地上,暗门也被彻底打开。
海镜仰卧在地,目光从上方结满蛛网的墙角移到压着自己的风相悦身上,呲了呲牙,“好痛……”
风相悦立即从他身上跳将起来,“你没事吧?很痛么?”
“没事,能让你扑在我怀中,再痛也值得。”海镜揉着后脑爬起,笑嘻嘻道。
闻言,风相悦忍不住丢给他一个白眼。但见他还能调侃自己,风相悦心里也顿时安稳,将注意力放在了密室之中。
二人左右望了望,只见这房内等距置了几排红木书柜,其上杂乱堆着纸张与书籍,每个隔层皆铺着厚厚灰尘,似是许久没人来过了。
暗室中相当昏暗,仅靠门边透入的阳光根本无法看清。海镜只好取出火折子,点燃四下搜寻起来。
风相悦也将火折子燃起,来到另一处翻找。他的手一碰到柜子,尘埃便如帷幕般簌簌飞扬,呛得他咳了几声。
他抬手在眼前扇了扇,收手时手肘突然碰到身后书柜,只听那柜子“嘭”的一震,随即有什么物件“啪”一声落在了地上。
听见声音,海镜立即走来,“怎么了?”
风相悦俯身,便见地上躺着一块小小木牌。那木牌长约三寸,宽不到一寸,上面雕刻着叶片一般的花纹,下方还有几道犹如水流的波浪纹路。
风相悦将其拾起,翻来翻去看了看,“这是什么牌子?上面还刻着图案。”
海镜将木牌接过,也细细打量一起来,“这牌子是楠木做成的,上面有不少细小划痕,应该有些岁月了。”
“可是,如果这是对薛家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怎会被随意丢在这里?”风相悦疑惑道。
“虽不能确定是重要东西,但也不能说它完全没有价值,总之我们先收起来吧。”海镜说着,将木牌递回风相悦手上。
风相悦将木牌收入怀中,正打算随海镜在屋内继续搜寻,不料暗门竟轰的关了起来。
海镜一惊,将火折子交给风相悦,快步上前,使劲拉了拉门,那石门却是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