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躲进了这里?”
海镜“嗯”了一声,吕飞贤听罢便向房门走去,“若是如此,我就去其他房间问问他们可曾听见可疑之声。”
“不必不必,三更半夜打扰你们二位,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就不要再吵醒其他人了。”海镜急忙探手将他拦住,又忽的想到其他问题,“说起来,海澜庄客房不少,你们为何不住在那里?”
“哼,那冒充我的混蛋也住在海澜庄,我才不想见到他。再说了,谁知道那些帮派里有多少朱莲岛的奸细!”凤盈花满脸不悦。
海镜听见朱莲岛,神色倏然正经,“……方才那黑影的身手与薛馥有几分相似,恐怕此事与朱莲岛也脱不了干系。”
而提到薛馥,海镜又突地想起那日幻龙帮宴席,“对了,吕帮主,那天幻龙帮的宴席,薛馥与薛樱去参加了吗?我似乎并未看见他们二人。”
吕飞贤摇首道:“没有,听说薛公子抱病在床,薛姑娘留下来照看他。”
凤盈花在一旁哼了一声,“洛清清那个小狐狸精这次也病了,不过看她那样,保不准是和谁厮混去了!”
“盈花!别胡说!”吕飞贤低斥道。
“我哪有胡说,要不是她把练子晴迷得七晕八素,雪莲阁怎么会来向你提亲?而且她在定亲之后,还不知检点,整天和其他男人打情骂俏,只是不敢在你面前太放肆罢了。”
海镜之前的疑问虽被解决,但又不觉讶异。洛清清千娇百媚,一度在江湖被称为玉沧第一美人,倒不知她原来是如此性情。
吕飞贤不愿与凤盈花争执,便不再谈这个话题。他转向海镜,“你没法一直待在海澜庄附近,明天我和盈花会帮你看着,若是邢无双和薛馥有什么举动,我立刻命付襄去通知你。”
“好,若是有什么事,就在城门边第三棵树下埋一张纸条,我会时常去看的。”
“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告诉我们。”吕飞贤颔首应道。
海镜笑着道:“吕帮主能为我这么费心,我已是感激万分,怎么好意思再多麻烦你。”
吕飞贤冷峻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笑容,“我早已当你是朋友,帮你的忙理所当然,你不必与我客气。”
凤盈花也一拍他的肩头,“放心,不论别人怎么说,我们永远站在你的一方。”
听着这话,海镜心中不觉动容,一瞬间只觉得语言是如此苍白,道谢远远不能表达自己的感情。
凤盈花见状捏了捏他的脸,“你可别感动得哭出来了。”
海镜嘴角一勾,按住凤盈花肩膀,眨着眼道:“这种时候应该和你们好好喝上一杯,怎么能哭哭啼啼?”
“可惜现在没有酒,那我们约好了,今后一定要痛痛快快喝一场!”凤盈花拍着海镜的背笑起来。
海镜爽快地应下,与二人辞别后,便从窗户离去。他寻了海澜庄附近一个僻静的巷落,假寐一宿,只待清晨来临。
☆、第070章 兄 弟相左道分歧
然而到了第二天,海镜却不得不藏起来,因为各大门派的弟子皆在大街小巷游走。海镜方躲过几名雪莲阁弟子,眼看又有武林人士走了过来,急忙隐在一处街角。
这时一名路人忽然撞了上来,随即连连道歉。海镜不在意地摇了摇首,握紧手中多出的纸条。
待那人一走,海镜在角落展开纸条,便见上面写着几个字:荀记茶铺,翠芽一杯,酥饼一盒。
他将纸条撕碎,扔进一条水沟,便向荀记茶铺走去。此时那铺中客人稀少,小二正拿了抹布擦着桌椅,一见他便殷勤地迎上来,“客官,来来,里面请,想喝些什么?”
海镜瞥他一眼,也不寻桌坐下,只是道:“来一杯翠芽,一盒酥饼。”
那小二眼神一亮,立刻将他带入楼下一间房。海镜方推开门,便见海渊正端坐桌边,优雅地抬着茶碗,揭了盖子在茶水面上轻轻撩着。
听见海镜的脚步声,海渊放下茶碗,侧首望来,目光中满是担忧,“看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来,先坐下喝杯茶。”
海镜将靠椅一拉,拂袖坐下,“你怎么知道我在城里?”
海渊笑着道:“今天我就要迎娶薛樱,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会赶来的,于是差人在城里找了找,果然将你寻到了。”
海镜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不再言语。海渊抿了一口茶水,正色道:“海镜,看你现在一直在与幽冥谷主一同行动?”
“嗯,不过他可没有陪我来这儿参加你的婚礼。”海镜望着桌上茶水,始终没有将其拿起。
“是吗?真是可惜了,我本计划趁此时机,让你在众人面前将风相悦擒住交给君盟主,以表明你的清白,重回海澜庄,现在看来得另想办法了。”海渊不禁面露惋惜。
但海镜却冷冷回道:“不必想什么办法了,我不会对幽冥谷出手的。”
海渊一瞬僵住,霍然站起,不可思议地盯着海镜,“为什么?!这可是你回到海澜庄的绝好机会,也能让海澜庄的声名更上一层啊!”
海镜默默凝视海渊,似笑非笑的面上似乎还含有其他意味。
海渊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颓然坐回椅上,手指紧紧握拳,“海镜,你听我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出于什么原因改变了心意,但我们也不必急于现在一时,只要你尚在幽冥谷,我们就可以想其他办法……”
“你不必再多言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告诉你我的决定,抱歉要让你失望了。”海镜见他仍在规劝自己,便打断他的话,起身打算离开。
他正要转身,不妨海渊轻轻捉住他的手,“海镜,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会拦你……没关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就算你身在幽冥谷,就算世人都将你当做笑面贼,我都从未怀疑过你,你永远是我的Xiong…Di。”
海镜嘴角弯了弯,笑容却有几分不屑。他甩开海渊的手,没有再说什么,便匆匆离开茶铺。
待他一走,海渊便重重叹了口气。
随着这声叹息落下,房门开启的吱呀声却响了起来。只见北面墙上挂着的门帘后,一道门缓缓打开,邢无双从中施施然走了出来。
海渊看也不看他,只是沉重地抹了一把脸,“没想到海镜居然会站到幽冥谷的一边,这下我们的计划不能顺利完成了。”
邢无双把玩着手中折扇,在海渊对面坐下,却是满面从容,“这倒不碍事,我们只要找到风相悦,将他除掉,幽冥谷群龙无首,很快就会分崩离析的。”
海渊疑惑道:“找到他?可是海镜方才说他并未来这里。”
“海庄主,你还没看出海镜为什么突然不愿对幽冥谷下手了么?”邢无双啧啧摇首,手中折扇“啪”的一收,“情字一字,谁都难逃,风相悦必定不会让海镜独自前来,他一定就在茗城附近。”
海渊这才露出恍悟之色,却又立即皱起眉头,“但是,我们并不知道他究竟在何处,若是让人跟踪海镜,很快便会被发现。”
“有时候,动物比人更加好用。”邢无双眼珠精明地一转,“你忘了刚才我抹在你手上的香粉了么?你拉住海镜手时,香粉就已粘在他身上。那味道很淡,他不会察觉,狗却可以闻出来。”
海渊顿时露出喜色,“不愧是邢公子,真是思虑周密。”他顿了顿,试探地看向邢无双,“事成之后,还望公子能对外宣称这是海澜庄的功绩,我会在背地里将赏金给你。”
邢无双笑着点头,“我明白。”
海渊这才安心,自海映星死后,海镜便受庄内排挤,少有作为。海澜庄所有成果皆是海渊这般买来,再加上悬赏慷慨,才让海澜庄的声名比海映星在时更为响亮。
然而由此而来的后果便是海澜庄资金逐年匮乏,而今已入不敷出。
因此,海渊才打算同家财丰厚的丰夜庄大小姐薛樱成亲,为的便是让海澜庄能够维持这样的现状。
邢无双抿着唇笑了笑,对海渊的心思已了如指掌,“不过,功劳可以交给你,但你得把海镜交给我和薛公子。”
“那是当然,风相悦死后,我会以海家的名义将他捉回,那时随你们怎么处置都行。”海渊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邢无双满意地颔首,将折扇插在腰间,负手自适才进入的门离开。
海镜离开茶铺后,便躲着武林人士的视线,小心翼翼来到城门边柳树旁。他在树下逡巡一阵,用足尖戳开泥土,发现并没有纸条,便回身向海澜庄走去。
但他行了不多时,眼神便突然一敛,侧身缩在暗处。因为正前方现出一名穿着缃黄纻丝长衫的英俊男人,正是武林盟主君临越。
君临越未带弟子,也未带手下,只是独自徐徐而行,一举一动皆是优雅自然,玉树临风,惹得不少人驻足侧目。他似乎只是站在街上,便散发着说不出的高贵,同所有人有着云泥之别。
然而海镜看着他,却没有任何好感,只感觉他那浅浅的笑中包含了什么,心里生出几分凉意。
思及如此,海镜压抑着气息,同君临越保持着一定距离,跟在他身后。不多时,便见君临越走进了一间茶馆。
海镜心知他来此处一定不是为了喝茶,便悄悄绕到茶馆窗外,在掠过窗户的一瞬向内里投去目光,却不禁一惊。
窗内,君临越对面竟坐着邢无双,二人摆弄着茶盏,低语不止,时而发出笑声,就仿若两个久未谋面的老友。
这番景象或许在旁人看来毫不可疑,海镜却知道他们的谈话一定不会普通。
但由于无法听见二人的对话,海镜便没有在茶馆外久留,而是回到海澜庄外。
此时,海澜庄大门张灯结彩,人来人往。海镜隐在墙外一角,虽看不见庄内情况,也能听到阵阵欢声笑语。
热闹之余,庄内的守备却一点不差,各大门派皆派了弟子帮助巡视,没有丝毫空子可钻。海镜无奈,只能立在外部,静静听着庄内喧哗之声。
细细雪花漫空落下,海镜仰头轻倚墙面,凝眸天幕下飞扬的莹白雪粒,忽然忆起三年前,海映星与八大门派前往凌仙峰时的笑颜,以及那句宛如箴语的道别——
“海镜,如果我没能回来,海澜庄就由你来保护了。”
那时自己曾吃惊地睁大眼,“别开玩笑,你那么强,怎么可能回不来?……”
海映星的笑容忽的复杂,目光望向天际,仿佛想要透过苍穹看见更遥远的世界一般,“因为这次的对手,也许比我更强……”
他无声一叹,转身握住海镜胳膊,“海镜,能答应我吗?代替我保护海澜庄。”
对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眸,海镜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但我也会等你回来,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然而十天后,海映星真的没能回来,也再不会回来。
他带着海镜的承诺而去,却永远无法看见,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海镜眼中欲滴未落的泪光。
而那个离别时的承诺,仿若一滴浓墨,落在海镜心间,穷尽一生也无法化开。
将思绪自回忆中抽回,海镜轻叹一声,用仅有自己能够听见的语声喃喃道:“父亲,放心吧……我会代替你将海澜庄守护到底,哪怕这个庄中,所有人都与我为敌。”
☆、第071章 夜静天寒风乍起(1)
一片苍茫雪峰之上,彤云密布,朔风千里,世界仿佛已被冰冻。
而这茫茫雪林间,却有几棵枯树枝头挂了数十个竹筒。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正站于之前,右手搭在腰间剑柄上,紧闭双眼,清秀的面庞已被冻得通红。
萦绕身侧的呼呼风声中,夹杂着竹筒碰撞之音,似远似近,分外飘渺。
突然间,少年脚步一纵,穿梭于竹筒间,长剑如惊虹般飞出,在漫空碎雪中舞出道道银弧。
交织的银光一瞬即逝,少年半曲膝盖,稳稳落地,双目依然紧闭。
随着长剑“锵”一声入鞘,身后竹筒纷纷破碎,碎片连同纷扬的雪花一起飘洒,窸窸窣窣零落在地。
少年这才睁了眼,回首望向满地碎片,脸上勾起若隐若现的微笑。冷风徐徐刮过,掀起他垂在额上的发丝,显出一道妖艳的朱莲刺青。
这时,一个沉沉男声自不远处传来,“相悦,你又在练习了?”
少年急忙转身,就见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男人正向自己走来,面如刀刻,英俊决然,神色冷静。他急忙躬身抱拳,“师父。”
男人来到他面前,“我不是说了,这样的天气在屋内练习即可,不必外出。”
“可是在屋里没法完全施展身手,达不到效果。”少年满脸倔强,“师父,我不怕冷,你不用担心我,我能撑住。”
男人轻叹一声,似是有几分不解,“……习武之事,需要日积月累,勤学苦练,因此能够坚持到底的人少之又少……但你究竟为何如此执着?”
少年深吸一口气,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一瞬黯淡,“因为我不想再因为我的软弱,而失去任何重要的人了。”
男人闻言,石雕般的脸上展露了淡淡笑容,“是吗?……如果当初我也能像你一样,那就好了……”
……
风相悦缓缓睁开眼时,脑海中还留存着梦境的片段。他揉了揉额头,啧了一声,“真是的,怎么会梦到同师父修行时的事……”
自语之后,他习惯性地喊道:“海镜,给我拿杯水。”
然而回应他的唯有一片沉寂。风相悦疑惑地侧头,发现屋中只有自己一人,便走下床,将衣襟整理一番,却总是不如平日海镜整理的那般规整。
见自己弄了半晌衣袍依然有些不整,他不耐地甩甩手,不再去管,来到屋角盆架处,却见木盆里连一滴水都没有。
“……应该去哪儿打水?”风相悦喃喃道,忽的发现与海镜朝夕相处的这一个多月间,海镜简直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而他竟也习惯了这样的照顾,将一切都放心交给海镜来做。
叹了一下后,风相悦撇撇嘴,戴上竹笠一把推开门,“海镜!你在哪里?快给我过来!”
门外的景象跃入眼帘之时,风相悦却愣在原地。只见天边云朵染满霞色,夕阳眼看就要落下,山野已被覆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怎么会这样……我从昨夜睡到了今天傍晚?”风相悦迈步走入院中,就见珈兰与旋光正相拥在地,沉沉熟睡,其余喽啰也皆在梦乡,鼾声如雷。
一座座火盆噼啪燃烧,火势比起昨夜小了许多。风相悦见此状况,已将真相猜了个大概,忍不住咬牙道:“海镜……是你干的吗?你就这么想一个人去冒险?!等我找到你,非得狠狠揍你一顿不可!”
他回身冲进屋子,取了长剑走出,也顾不得叫醒其他人,便向寨外奔去,消失在纷乱雪幕中。
夜色降临,海澜庄内的欢庆已接近尾声,新娘也被先一步送入洞房。宾客们有的离开,有的回到客房,庄内又陷入一片寂静。
海镜站在围墙外,只听见墙内时而传出巡守的脚步声,再不闻其他动静。过了片刻,他不由陷入思索,邢无双究竟打算何时动手?又或者,难道他已经做了什么而自己没能察觉?
然而他的思考尚未结束,一声巨响便打破沉寂,随即有叫声传来。海镜心中一骇,趁这时庄内守卫注意力转移,腾身跃上围墙,落入院中,就见海渊的屋子竟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明灭,映着海镜错愕的面庞。不稍片刻,只听“哐哐”几声响,屋子已开始坍塌,剥落的木块纷纷倒下,火势一瞬更加猛烈。
庄内家仆接连赶来,提着水桶向大火泼去。一簇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