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你加入幽冥谷。”
说话间,他又将锦盒在旋光面前揭开,只见黛色丝绸内衬之上,端放着一粒白色药丸,“这是解药,我把它交给你,若是你忍受不了那样的疼痛,就将它服下,但这样之后,你永远别想与幽冥谷沾上半点关系,也休想再见到珈兰!”
珈兰听罢,脸色骤变,猛地上前擒住风相悦手腕,“谷、谷主!旋光只是一时冲动,请您收回命令……”
他的话还未说完,旋光就一把将他掀开,撇了撇嘴,夺过毒药放入口中,“不就是痛上两天么?我旋光还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退缩,珈兰,你等着我带你回家!”
风相悦见他服了药丸,便将锦盒放在他面前,怎料旋光将那锦盒霍的打翻在地,转身便向门外走去,“大爷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你们就瞧着我两天后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你们面前吧!”
珈兰望着他的背影,急得跺了跺脚,想追去却又不敢,只能暗暗骂道:“……这个笨蛋!”
风相悦见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便道:“珈兰,把盒子捡起来,给他送去。”
珈兰连连点头,拾了锦盒便追着旋光而去。
他在后院逡巡一阵,没寻着旋光的身影,便向大堂跑去。怎料刚一进门,就见旋光提着一条腿打算迈出客栈,珈兰顿时急了,噔噔噔冲上前,猛然拉住旋光肩头,“你要去哪里!”
旋光扭头望着他,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找个地方住两天。”
珈兰被他气得差点吐血,“找什么找!这里不就是客栈吗!”他一手拽着旋光,另一手将银子砰的按在柜台上,对掌柜道:“给我一间上房!快!”
掌柜挑着眼皮打量二人,眼珠转了几圈,捋着唇上羊角胡,“一间?”
珈兰一愣,双颊隐隐泛起红晕,又砰的一拍柜台,“两、两间!”
掌柜立即眉开眼笑,走出柜台引着二人上楼,“来来,二位请跟我来,这两间房保证你们满意。”
后院房中,由于珈兰夺门而出,门扇吱呀摇摆,久久不停。海镜起身掩了房门,回身倚在雕花木门上,环手望向风相悦,满面笑意,“谷主,你既是一番好意,又何必装得如此冷漠?”
风相悦悠悠叹了一下,将竹笠自头上取下,信手放在案上,“你知道珈兰跟了我多少年么?若是那个少年连这点苦都吃不了,我怎能放心将珈兰交给他?”
“他跟了你五年?十年?”海镜几步上前,拉了靠椅坐在风相悦身边,托着腮懒洋洋地瞅着他,“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风相悦瞥他一眼,缓缓道:“珈兰在我身边已有八年,当年正是我四方游走打算建立幽冥谷之时,却偶然撞见匪徒洗劫一户人家,急忙冲入救人,然而那时存活的仅有珈兰一人,我便杀了匪徒,将他带了回来。”
海镜顿了顿,神色突然正经起来,探手抚上他的发丝,却没有再问关于珈兰的事,“……那时你看见珈兰,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么?”
风相悦一怔,心底柔软的一隅被一瞬击中,凝视海镜的眸中涌出无数情愫,跌宕相织,似嗔似怨似爱。为了掩饰这些情绪,他挥开海镜的手,扭开头望着桌上宛若镜面的茶水,冷冷道:“我和珈兰不一样,你少信口胡说!”
“有什么不一样,你把珈兰当作弟弟一般保护,但你自己不也有个竭尽全力保护着你的哥哥么?”海镜说着,忽然凑近风相悦面前,鼻尖几乎触到风相悦的肌肤,微微弯曲的桃花眼中波光流转,惹人心神荡漾。
炽热的气息自两颊拂过,风相悦对视着海镜近在咫尺的双眼,不由屏住呼吸,一颗心几欲跳出胸膛。慌乱之下,他急切地向后躲闪,却不妨手臂一动,碰到桌上的茶杯,将一杯清茶全数洒在桌面,一滴滴落在衣摆。
拂了拂湿润的衣衫,风相悦霍然站起,羞恼得满目怒色,一把抓住海镜衣领,将他扔出门外,“回你房间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海镜堪堪站住,回身还想说什么,门就砰一声在眼前关上,正好撞上他的鼻梁。他正揉着鼻子,房门忽的又被打开,风相悦瞪着他厉声道:“不要把方才我说的话告诉珈兰,否则我撕了你的嘴!”
说罢,房门再次砰的关上,海镜识趣地向后一退,让鼻子逃过一劫,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
但他思绪又不觉一沉,自从与风相悦相处了一段时日后,他总是不自觉地对这个倨傲的人做出暧昧举动,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海镜并未得出。此时,他还尚未察觉,自己对风相悦的感情已发生的微妙的变化。
☆、第050章 珈兰回归收旋光(3)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旋光服下的药丸便发挥出了药性,他的身体时而如万蚁啃噬般疼痛,时而又如被巨蟒紧绕般将要窒息,疼痛感间歇袭来,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为剧烈。
仅仅过了一个下午,他的衣襟就已被汗水完全沾湿,房内桌椅也被撞得歪歪倒倒。
珈兰恰巧此时推门而入,就见他面如金纸,呼吸沉重,颤抖着身子蜷缩在地,心中霎时宛如刀割。他几步来到旋光身边,将他自地上扶起,搂在怀中,“旋光!你醒醒!”
旋光从半昏迷状态中回过神,朦胧的视野中逐渐现出珈兰清俊的面庞。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嘶哑地说出一句话,“……我方才不是让你别进来么!”
珈兰从袖中取出锦盒,揭了盒盖,拿了解药,就要放入旋光口中,“旋光……不要再逞强了,把这个吃下去,你就走吧……”
旋光咬咬牙,猛一挥手,锦盒啪一声坠地,那粒解药也随着他的动作滚落地面,“……大爷我好不容易将你找到……别想把我赶回去!”
锦盒中的丝绸翻落在地,解药也慢慢滚至墙角。珈兰望着旋光惨白的脸,悬在半空的手倏然落下,紧紧搂住了旋光。他不明白为何这个少年会对自己如此执着,只是心底仿佛被这份执念系上了一个结,让他无法解开,也不愿解开。
“没有关系……我会在这里陪着你……”将旋光紧拥在怀,珈兰贴着他的额头,喃喃低语,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珍重。
然而旋光却将他推离身前,紧抱着自己双臂不住摇首,“……你走,这点痛我还能承受……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副模样……”
珈兰还想探手拉他,却被他一掌挥开。见他如此坚持,珈兰眼中虽已泛起泪光,却只能缓缓起身,双手握紧,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
料想旋光不会服下解药,他拾了锦盒,将药丸重新放入其中,阖上盖子走出房间,紧紧掩上了房门。
抹了抹溢出眼眶的泪水,珈兰一屁股坐在旋光门前,紧咬牙关,满心担忧。这时身侧忽然发出一阵衣襟摩挲之音,随即一个温暖的手掌落在了他的头顶。
珈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瞧向上方,海镜柔和的笑颜便跃入眼中。轻轻揉了揉珈兰头顶,海镜在他身边坐下,柔声道:“我知道旋光和你都很痛苦,但谷主也是出于好意,你跟了他这么久,千万不要因为此事而产生隔阂。”
珈兰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揉着泛红的眼眶,“……谷主的用意我知道,又怎会记恨他,况且这药丸虽然会让身体疼痛,但忍过之后却能使筋脉打通,功力增长,旋光反倒能因此受益。”
“是么?难怪他将这称为试炼。”海镜听罢不由惊奇,风相悦倒比自己想的更为好心。
珈兰却摇了摇头,“为了保证幽冥谷的实力,进入幽冥谷确实需要经过试炼,但谷主还是第一次给别人这种药丸,大概是看在旋光并未习过内功的原因上吧。”
海镜听得怔了怔,“这么说,要加入幽冥谷必须通过试炼?”
“没错。”珈兰口中应着,目光却不时往屋里望去,仿佛想要透过门板看见什么一般。
海镜一瞬静默了,想起自己入谷时,风相悦完全没有提起试炼的事,不觉惊奇,殊不知在风相悦心中,他早已占据了一个极其特殊的位置。
为了让旋光经过试炼,风相悦在皓月城待足了两天,才携着众人启程前往青凤门所在的栖凤城。马车顺着大道奔驰,出了皓月城不久,海镜便将所有饰物卸下,让车厢变回极为朴素的模样。
旋光坐在厢内,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摆着身子,举着双手不住地打量,还时不时摸着自己丹田,找珈兰搭话。他原本从未修习过任何内力,此番却因为服了那药丸打通了经脉,又被珈兰授了心诀而新奇不已,一路上极不安生,跃跃欲试。
见他如此不安分,珈兰担忧地望了望风相悦,用胳膊肘撞了撞旋光胸口,小声道:“谷主在养神,你安静些,把我教给你的心诀默念几次,可别给我忘了!”
旋光立即笑嘻嘻点头,搓着手道:“好的好的,我这就默念。”
说罢,他真的闭上眼暗自背诵起口诀,不再发出任何声响。风相悦瞧了二人一眼,默默转过头,目光越过门帘的缝隙落在海镜身上,隐隐夹杂着几分复杂。
马车行了十日后,便到达位于玉沧江畔的栖凤城。青凤门正设于江边落凤山之上,在八大门派中虽然算是规模最小的一个,实力却也不容小觑。其首领因在山巅置了一栋碧瓦青檐小楼,被人唤作青凤轩主,据说一手凤嘴长刀使得出神入化,矫若灵凤翱翔,翩若飞龙戏水。
车轮滚滚,沿着城内街道走过,来到江边。栖凤城乃是水运中枢,江边码头旁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纤夫的吆喝声连绵相接,不远处,还有商船正徐徐驶来。码头边木制栈桥上,脚步声杂沓不绝,船工扛着一件件货物向岸上走去,虽是冬日,肌肉结实的身躯却满是湿润汗水。
沿着河岸行了一段,喧嚣渐渐被抛于身后。不多时,四人来到一处浅滩附近,不远处现出一座渔村,座座茅屋星罗棋布,江上竹排摇曳,万迭烟波,有渔翁正撒网捕鱼,歌声嘹亮,回荡天际。
海镜见此处距落凤山不远,便下了马车,引着马来到村前,走入村中。在村里询问观察了许久,他最终选中一户渔家,租下了一间靠近江畔的茅屋。
珈兰同旋光拿了细软,随海镜进屋收捡,风相悦将马拴在江边一根木柱上,仰首眺望远方,只见江水浩浩,远处山峦笼在水雾中,凄迷似幻,不觉看得出神。
海镜的声音忽的在身后响起,拉回了他的神思,“谷主,房内已布置好了,进来歇歇吧。”
风相悦急忙应了一声,同海镜进屋。那茅屋虽简陋,却修着两间卧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风相悦捡了一张靠椅,在门厅方一坐下,珈兰便从房中走了出来,身上已是劲装打扮,手腕脚踝皆以布带绑紧。
他来到风相悦面前,单膝跪道:“谷主,邢无双此时不知道是否到了青凤门,请允许我先行探查。”
“不行,青凤门始终是八大门派之一,你一个人太危险,等到入夜我们一起行动。”风相悦端了桌上茶碗,想也没想就拒绝道。
珈兰却摇了摇头,“谷主,我身为下属,怎能让您以身涉险?此次我仅是为了探查而去,绝不会再出差错,请您放心。”
念及珈兰跟了自己多年,身手不差,风相悦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好,但你日落之前必须回来。”
“是。”珈兰起身正要离开,怎料旋光一把擒住他的胳膊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跟着只能拖我后腿,还是留在这里吧。”珈兰拍开旋光的手,一推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第051章 栖凤城偶遇转机(1)
旋光不满地撅了撅嘴,追着他离开茅屋。海镜瞧了瞧那半开的房门,不觉好笑,转身对风相悦道:“谷主,我也去打听一下坊间有没有关于青凤门和邢无双的传闻。”
风相悦本想与他同去,却又担心珈兰回来寻不到自己,只得不情愿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轻咳一声,故作冷淡道:“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些,若是被认出身份惹了麻烦,我可不会管你!”
“嗯。”海镜的眼光自他身上扫过,宛如春风般柔和。他忽然探手拍了拍风相悦肩头,在他面前低语道:“你也要小心,我会尽早回来的。”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屋子,风相悦凝望着他的背影,以手指碰了碰自己肩头,目中的情愫一瞬愈发眷恋。
海镜一路向着村外走去,不少村人瞧见他,竟都主动打着招呼,海镜也笑吟吟向他们回礼,满面笑容犹如三月细雨般亲切滋润。他似乎天生便带有极强的亲和力,只是方才进村的那阵时间,便已融入了这小小的渔村,让所有人卸下了戒备。
谁知他刚走到村落门口,旋光的声音便在一旁悠悠传来,“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怎么?没有追上珈兰?”海镜回过身,看着眼前精悍的少年,笑意盈盈。
“是啊!”旋光泄气地长叹一口气,又瞄了瞄江畔租下的屋子,支吾道:“我本想回去,不过那谷主看起来又冷漠又高傲,是我最应付不来的类型,我还是跟着你吧。”
海镜哦了一声,眼珠一转,语带揶揄,“你怕他?”
旋光立刻跳脚,“……谁、谁怕他!大爷我还没怕过谁呢!”
“好,那你就跟我来吧。”海镜笑了笑,冲旋光勾了勾手指,径直走出渔村,来到大街上。
栖凤的街道巷陌商人云集,旅人众多,熙熙攘攘,热闹非常。想到酒馆赌坊往往消息较多,海镜便在城里四处闲逛,每见到一个酒馆和赌坊,都要仔细观察一番。
跟了他一个上午后,旋光终于忍不住嚷起来,“喂,我们走了一上午,你怎么只会在铺子门前瞎看?就算不找个地方喝点酒,我们也得找个地方吃饭吧!”
“也对,我们这就去寻个地方吃饭,顺便差人给谷主送些吃食。”海镜说着,将注意力移至客栈与饭铺上,心想以风相悦的性格是绝不会主动找村中渔人搭话的。
旋光听罢,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呿,真亏你能一直想着那个刻薄的家伙。”
海镜无奈地笑着,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始终挂念着风相悦,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就在这时,一间酒馆中传来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们以为爷爷我没钱?!小心我用银子砸死你们!把好酒给我拿出来!”
这大汉话音一落,又传出一阵桌椅翻倒的响动。海镜听着这语声,不觉眼神一亮,“这人莫非是……”
他冲旋光招了招手,走进酒馆中,就见一个魁梧挺拔的大汉正翘着腿坐在桌边,宽大的手掌直拍着桌子,腿脚不住上下晃动,“听见没有!快给我拿酒来!”
一旁站着的掌柜骨瘦如柴,满脸褶子,唇上两根胡须长长挂下,细小的眼中却精光闪烁,没有一丝惧怕。他似乎已见惯了这种场面,用两根手指捋着胡须,幽幽道:“客官,只要先把刚才欠下的账结了,你要多少酒我们都给你拿来。”
“结什么结!要不是为了参加幻龙帮的什么大宴,爷爷我才不会路过你们这破酒馆!”大汉嗤笑着,身上一块块肌肉随着他的笑声抖动,极为骇人。
那掌柜见他如此无赖,捻着胡须的手一顿,冷冷哼了一声,便将手一扬,示意身后的伙计们准备动手。
这酒馆中的小厮与这掌柜不同,皆是精壮大汉,满目凶光,一个个将拳头握得咯咯直响,就要向桌边人扑来。
下一刻,海镜却忽的出现在掌柜身边,笑吟吟道:“在喝酒的地方打架多不好,不如我替他把帐结了,这事就算了结了吧。”
那掌柜一惊,扬在半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