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少爷,别去。”
聂子莺的脚步这次并没有因为身后的声音而停下。
“少爷……少爷……别去啊。”小双急急的在聂子莺的后面叫,可惜聂子莺越跑越快,早已没了身影。
灵堂内,见所有的宾客都已经来齐,聂抒墨唤来下人,将棺材合上,那家仆刚拿出棺材钉,准备将钉入,只听一位白发老者开口道,“为何今日没见令公子,都不来见令夫人最后一面吗?”
听这白发老者如此一说,灵堂内的众人皆开始议论,道。“是啊,为何今日聂家庄的少爷不出现?”
面对众人的疑问,聂抒墨的脸色未变,平静道,“犬子体质本就纯弱,加上丧母之痛,一时受不了刺激,现下卧病不起,故今日无法到场,望各位见谅。”
“原来这样。”一部分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那老者又道,“古人皆讲孝义二字,即使令公子不抱憾,相信令夫人在天有灵,也会心存遗憾。不如聂庄主等等再钉棺,且让令公子见上其母最后一面?”那老者本是一片好心,却不知其中的真正缘由。
此话一说,在场的家仆皆面面相视。再看聂抒墨依旧还是那副表情,“犬子病重,恐怕不能到场。”说完示意那家仆继续钉棺。
“可是……”那老者还想再般出些迂腐之理阻止聂抒墨时,一道带着些许稚嫩的嗓音打破他的话。“各位前辈,请恕子莺姗姗来迟!”
聂子莺的在众人的目光下走进灵堂,其实每走一步他的心里就打一个颤。他本不想如此唐突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奈何见那老者一直在那边喋喋不休,他不想令聂抒墨难堪,不想聂抒墨因为自己而下不了台。
在人群里,聂子莺看到了凌兮凤,两人的目光相交,只是短暂的,聂子莺很快的移开视线迎上聂抒墨的目光,但是他依然可以感受到身后凌兮凤的目光紧跟随着自己。
聂抒墨站在那,默默看着聂子莺,没有过多的言语,聂子莺的一言一行皆被他看在眼里,今天的聂子莺似乎有点不一样。
“爹。”聂子莺有些胆怯却又硬逼自己望向聂抒墨,声音听似镇定。
聂抒墨眉头微皱,也不说话,似乎没有准备搭理聂子莺的意思。聂子莺就这么和他僵持着,众人皆是盯着沉默的两人看,令聂子莺有些窘迫起来。
爹你倒是说句话,说句话呀,只要一句便好。聂子莺在心里朝聂抒墨念着,眼里带着抹期许。
凌兮凤抿着唇,刚想要开口替聂子莺解围,却又忍了下来,毕竟自己答应过聂子莺不再插手他与聂抒墨之间的事。
眼见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聂抒墨依然没有说话的意思,四周的气氛变的尴尬起来,一干众人也开始一声议论纷纷起来。
聂子莺看着聂抒墨,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娘出丧的日子,转而身朝面前棺木,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头。
“子莺辜负了娘的教诲,愿娘在天有灵,原谅子莺。”
“子莺没对娘尽到孝道,愿娘在天有灵,原谅子莺。”
“子莺对娘实在负之有愧,愿娘在天有灵,原谅子莺。”
磕完三个响头,聂子莺并未起身,转而眼带悲伤的看了聂抒墨一眼,朝他又重重磕了三头。待聂子莺起身时额上已是一片红肿。聂子莺没料到自己的这翻举动为自己解了围。
聂抒墨眉头虽是依然微皱,心里却不禁动容了几分,道,“带他下去上药。”
聂抒墨终于肯对自己开口了,聂子莺的心快速的跳了一下。
走出灵堂,前一刻天空还是阳光明媚无比,此刻已是灰蒙蒙的一片,应该是要下雨了。聂子莺的心情似乎也受到了天色的影响,顿时沈了下来,顿时回想起方才聂抒墨朝他说话时楚眉的表情。
来到一间厢房内,聂子莺的额头上被抹了药膏,药膏清凉的感觉渐渐舒缓了疼痛。
聂子莺上完药没多久,聂抒墨就来了。
一见聂抒墨,聂子莺脱口而出,道,“爹,你刚才在担心我对不对?”话才刚刚问好,聂子莺就后悔了,如果自己猜错了那真是欲哭无泪了。
聂子莺前面的举动让聂抒墨突然觉得聂子莺似乎长大了一点,他从没见过聂子莺这样认真懊悔的眼神,若如画在天有灵,想必多少也会有点欣慰。聂抒墨心里这么想着,却没将这些说出口,毕竟自己将他逐出了家门,如画也已病世,很多事是无法挽回的,包括自己对聂子莺的感情,聂抒墨的心里有一个疙瘩,一道墙,知道了聂子莺对自己的感情后,他无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了。
聂抒墨眉间带了抹伤感之色,道,“别再喊我爹,你我之间不再是父子。”
“爹,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也许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聂子莺望向聂抒墨,两人的目光再次交缠,“爹,我知道错了,求爹你原谅我!”
在聂子莺的眼中,聂抒墨在他的黑眸看到一股悲凉似乎在低诉。聂抒墨紧抿着唇,知道聂子莺的目光透露着他正在遏抑的心绪。也知道聂子莺的性子很是倔强,一旦认定的东西说什么都不会放弃。他又怎会不知晓聂子莺心里的算盘,道,“即使我原谅了你,你也不再是我聂抒墨的儿子。”
“为什么?”聂子莺全然不知是自己的眼神出卖了自己,目光依旧灼灼,聂抒墨的话就像一根刺深入了他的骨血,将他刺痛。
聂抒墨从没有像此时这样懊恼过,本以为将聂子莺送出庄一切都会恢复平静:“你还不明白吗?在你娘死的那天,你就已经不可能再是我儿子。”聂抒墨转过头去,望着窗外的景色,过了良久,转过身,凝视着聂子莺,声音冷的如冰,“别再有下次了,别再让我发现你偷跑进来了。”@
聂子莺凝望着他,脸上是一片化不开的伤,“没有下一次了。”聂子莺不想再反驳什么了,他明白再说下去只会令聂抒墨生气而已,他不想再惹聂抒墨生气了,他会用行动来告诉聂抒墨,证明他长大了,真的知错了,不会再胡闹了。
聂子莺忽然开口道,“爹,很少见你笑过,你能笑一次给我看吗?”
聂抒墨有点诧异的看了看聂子莺,他没有想到聂子莺会提这么个要求。可是他现在笑不出来,即使笑的出,他也不想笑。聂抒墨无言,半晌,开口:“无事,就走罢。”说完起身离去,剩下聂子莺坐在原地。
聂子莺看着聂抒墨离去的背影笑了笑,不过是苦笑。
窗外的凌兮凤看着这一切,当他来到聂子莺的面前事,聂子莺正坐着发呆。
凌兮凤对聂子莺说,“认输了吗?”
聂子莺低垂着头。“不。”
“若你一直都说不,那岂不是永无止境了?”凌兮凤负手走出房间,临跨出房门前,转头道,“不如这样,我们以三次为限。”
“好。”聂子莺抬起头,平静异常。
孽情之啼莺(父子3P)20…21
想到小双还在庄外候着,聂子莺也没再多作逗留。
小双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直盯着门看,见聂子莺出来,忙挥了挥手,道,“少爷,我在这边。”看见聂子莺额头的红肿,小双忍不住发问,“少爷,你额头怎么了?”
“恩,没事,就是给娘磕了几个头。”聂子莺掩不住脸上的失落,道,“去把马车架过来,我们回去了。”
“好。”
不出一会,小双利落的将停在一旁的马车架到聂子莺跟前,聂子莺坐到小双的身侧,又道,“今天我想吹吹风,就不坐里面了。”
“好。”小双应了声,挥动马鞭,沿着原路返回。
一路上聂子莺一言不发的观望着四周的景象,抬头再看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一片,只是依然没有雨滴掉下来。林间树林也被一片灰蒙所笼罩。迎面吹来的是略显萧瑟的风。马蹄下的小道寂寞的蜿蜒朝前无尽延伸。
慢慢的,人声渐渐多杂起来,马车在街道上穿梭,与行人擦身而过。聂子莺能听见各种声音,一朵菱荷泣露,白莲凝香的莲影吸引了聂子莺的目光。画中的莲花栩栩如生,莲下水中一条红鲤,更衬的白莲洁白无瑕,不似庄里莲池内的别样红。莲叶上垂然欲滴的露珠,像是洒落在翠玉盘上的珍珠般。
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布衣少年,手中拿着副展开的画,站在街的一角打量着眼前的画幅。
“停车。”聂子莺朝小双喊道,他想要那副画。聂抒墨是极其喜爱莲花的,若是将它买来送予聂抒墨,他应该是喜欢的吧。
聂子莺跳下马车,跑到那少年跟前,道。“这位小哥,我想买你手上的这副画。”
那布衣少年直接摇头道,“不卖!”随即快速将手上的画卷起。
聂子莺执拗道,“我很想要这副画,你要怎样才肯卖给我?”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这画是我家主人的。”布衣少爷转身欲走,却被聂子莺一把抓住袖子。
“那你去问问你家主人,多少钱我都要。”
“少爷,你突然跳下车做什么?”小双在聂子莺下马车后,拿起马车内的包袱也跟着跳下马车,追了上来。
“多少钱你都要?”布衣少年半信半疑道,“当真?”
“当真。”聂子莺朝那少年肯定道。
只见那少年伸出四个手指头。
“四十两?这张纸也太贵了吧?”小双在一旁囔囔开来,双手叉腰,“你想糊弄我家少爷吗?”
“不,四百两!”那少年丝毫不理会小双的叫囔,直接看向聂子莺道,“要的话,就成交。”
“四百两?你这分明是敲诈!少爷,不用理这种人!”小双拉起聂子莺欲走,聂子莺脚步未动,对小双道,“给他四百两。”
“什么?少爷你疯了吧?”小双抱紧怀里的包袱,坚决不肯拿出包袱里的银票,除去住宿买马车给少爷看病的钱,也就还剩四百七十两,再花四百两去换那张破纸,那他们以后吃什么住哪?“少爷,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拿这么多钱去买那张纸的。”
聂子莺朝小双催促道,“快拿。”
“不!”小双一脸坚决。
“叫你拿就拿。”聂子莺端出主子样,道,“你不听我话了?我是主子还是你主子?”
“当然是少爷你。”小双撅撅嘴,满脸不情愿的无奈掏银票。
聂子莺从小双手里拿过银票,与那少年交换了那画幅。
“少爷,你花那么多银子买那画做什么?”
“因为爹喜欢莲花。”聂子莺拿着画幅,心下觉得那卖画的少年似乎有些古怪,将画轴慢慢展开,真是一副好画,明天就把这画送到山庄去。聂子莺欢喜的看着,将心中的疑问抛到一边去了。
两人重新上了马车,在小双不停的嘀咕中继续朝客栈赶去。
休息了一宿,聂子莺睡了一个懒觉,直到快午时才起身。用完午膳,聂子莺拿上画幅走出客栈,准备去找聂抒墨。
今日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雨滴不断的从天空落下,聂子莺一手将画抱在怀里,一手撑着伞在路上跑着,地上的积水打湿了他的鞋袜。这个小双也不知跑哪去了,一上午的就不见人影,害他只能用跑的。
才刚跑出客栈没多久,聂子莺又看到了昨天卖画给他的少年。那少年混身皆被淋的湿透。看到聂子莺出现,少年对身边一个中年男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个家仆模样的人为中年男人撑着伞,男人顺着少年的手指朝聂子莺看去。
雨滴不断打到纸油伞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聂子莺没想到会被拦了下来。
少年站在那男人身后,看了聂子莺一眼,又心虚的飞快移开视线。
男人恶声恶气道,“你这小鬼头,连本大爷的东西你都敢偷?”
“偷什么?”聂子莺不屑的哼了声,“我又不认识你,给我闪开,别挡我路。”说着,准备越过那男人,却被男人身后的家仆又给挡了回去。
“那你怀里拿的是什么?”男人看到聂子莺单手夹在腋下的包裹,那形状,肯定了里面的东西就一道画卷,道,“这不是你偷的是什么?”
“这是我花银子买的。”聂子莺指着男人身后的少年,大声道,“是他卖我的。”
男人身后的少年缩紧身子。“老爷,他胡说,昨个儿就是他趁我不注意把东西拿走了。”
“你才胡说。”聂子莺夹紧了手里的包裹,瞪着少年,“分明就是我花了四百两银子买的。”
“什么?才四百两?”男人推了聂子莺一下,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画卷,道,“这画至少值千两,四百两谁肯卖?你这小鬼头分明胡说!”
“还给我!”聂子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就要去夺男人手上的画卷。
“还什么还?这分明就是我的东西。”男人将画卷举高,故意让聂子莺够不着。
聂子莺抡起拳头对着男人的手臂就是一阵垂打,“叫你不还给我!叫你不还给我!”聂子莺张嘴就朝他的手臂重重咬下去,直到尝到了血腥味,也没松口。
“啊……”男人痛的大叫起来,使力将聂子莺甩到地上。“啊……啊……疼死本大爷了……”
聂子莺吃痛的跌在地上,雨不停的落到他身上,打湿了他的脸,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刚想冲上前去,便被男人身后的两个家仆左右架住。
男人捂着疼痛的手臂,疼的眉毛纠起,道,“给本大爷把这偷儿送官府,叫他尝尝苦头。”
“我不去。”聂子莺双手被劳劳架住,双脚乱踢,叫道,“你冤枉人。”
在聂子莺的大喊大叫中,一行人又拉又拖把他拽到衙门里。
朝堂上,雨水顺着聂子莺的头发和衣滴下,在地上留下一片水渍,眼睛又红又肿。
“我没有偷东西!”聂子莺激动的喊道。
“放肆,朝堂上岂容喧哗!”知县拍案道。“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罪?”
“我说了,我没偷!”聂子莺不服气。
“那你可有证据证明?”知县捋了捋下颚的胡须问道。
聂子莺振振有辞向那知县望去。“我的随身侍童可以帮证明,买画的时候他也在场。”
“那他现下在何处?”
“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是没有人证了。既然没有人证,那就是没有证据证明了。”知县挑眉道,和这种看小乞丐似的小鬼没什么好扯的,速速结案道,“堂下人听判,偷窃他人财物,不知悔改,并咬伤他人。念你年幼,故打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眼看被衙役按倒在地,就要行刑,聂子莺突然叫道,“我爹是聂抒墨,你要敢打我,我要你好看!”
“你爹是聂抒墨?”那知县打量着聂子莺显然不信道,此时聂子莺浑身湿透不说,衣服脏乱不堪,一张脸染上黑色的污渍像花猫般,哪里像是大户人家的模样。
“不信你可以派人去聂家。”
见聂子莺说的胸有成竹,知县倒也犹豫起来,毕竟人不可貌像的列子太多了,宁可派上去聂家庄走上一遭,也比万一开罪了聂家好。想到此,知县开口道,“那好,本县便派人去聂家走一躺,倘若你撒谎,休怪本县重罚!”
两名衙役领了命,刻不容缓的朝聂家庄赶去。
细雨霏霏,凉风轻拂,宽敞的房间内,聂抒墨专注地看着手上的书卷。过了良久,他手中的书册却是连一页也没翻动过。
“庄主,门外来了两个衙役。”门外传来家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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