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雀族是神仙的后裔,故不论男女,皆可诞育生命。这个秘闻在百年前,就在大燕的国土上广为流传,但是后来,尤其是近几十年,随着巫雀族的消亡,变得鲜为人知了。
但是,只要他煽风点火,这个仙族再现的传闻,就会人尽皆知了。连神仙都出面讨伐淳于煌夜,那么这天下注定易主,民心和军心都会产生动摇!
永麟虽然没打过仗,但也知道人心是最有力的武器,只要有了这个,他就不怕以少敌多,总是会有胜算的!
当然,现在的时机还未成熟,虽然有异常聪慧的红琉位居统领一职,但真要打起来,能够统帅全军,与大燕精兵抗衡的,只有柯卫卿一人。
柯卫卿不但手握重兵权,还武艺高超、精通兵法,而且他非常了解淳于煌夜,也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
不管如何,都要快点将柯卫卿带过来,却也不能操之过急。这样会打草惊蛇的,煌夜不是容易糊弄的人,这也是让永麟感到焦躁的原因之一,所以,当他看着已经很努力带兵的红琉,却还能挑出刺儿来。
「大人,在这荒漠里穿得再整齐,风沙一吹,就灰头土脸的了。」红琉忍不住辩解道,「更何况我也是暂代的吧,只要柯将军来了,我会立刻把位置让给他的。」
「唉,罢了。」永麟知道红琉说的没错,也就转过脸,又看着窗外了。
「大人,若没事的话,我先带兵操练去了。」红琉每日早晨都会来这里,与永麟商议一些事情,但有时候,两人也并无太多的交谈。
「卫卿……」永麟突然说道,「他知道你过得好吧?」
「是,我已经派人带口信给他了,说和您在一起,还在盖州。」不辞而别会让柯卫卿很担心的,红琉不知道该怎么办,永麟就让他捎个口信回去。
不久,便收到了柯卫卿的回信,说终于放下了心,并向穆仁亲王表示歉意,没能很好地照顾琉儿,还捎了四双鞋袜、一袋银两。
这些东西都送到了盖州,再辗转到了这儿,红琉开心地说,这厚实的鞋底,都是柯将军亲手做的,这细密又扎实的针线功夫,一看就知道了。
永麟也很高兴,这说明柯卫卿对红琉的感情已经很深,也就更能打动他了。
那之后,盖州的亲王府就不时收到柯卫卿寄去的信函、包裹。在信中有询问红琉的近况,也有让亲王多注意身体,他儿时的哮症虽已痊愈,但也不能全然不顾了。
还有几个药方随信寄来,给永麟煎服,这份温柔体贴,也让永麟更加想要见柯卫卿了。
而煌夜是不配拥有柯卫卿的,永麟很清楚,在皇兄的眼里,任何美丽的事物和心意都是虚空的,只有王座和权力才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这些东西,永麟却毫不稀罕,但是他必须先得到它们,才能得到柯卫卿。
永麟总是觉得柯卫卿对煌夜那么忠心,只是出于君臣之义罢了,因为柯卫卿就是这么老实的人,不会有一点点地逾矩。
一想到这儿,永麟就觉得心疼,柯卫卿本该受到最好的待遇,而不只是皇帝的棋子与娈宠。
所以,他现在问起明明已经知道的事情,不过是想从那些信函里,得到一些安慰罢了。
「是,」红琉却不知道这一点,他以为永麟那么关心柯卫卿,只是想让他早点来当巫雀将军,便道,「还是和以前一样,柯将军认为我们在盖州,过得很好。」
「嗯,这样就好。」永麟点头,同是巫雀人,红琉的样貌也是非常出众的,可他就是无法喜欢他,只是把红琉视作得到柯卫卿的一个重要工具罢了。
这对红琉或许是残酷了些,但双方本就是彼此利用的关系,也就无需这么介怀了。
「那我先退下了。」红琉转身出去,心想着得加紧练兵,快快成长,他想要柯卫卿再看到他的时候,会大吃一惊,喜出望外呢!
※ ※ ※
南烈国完整的并入大燕的版图内,齐杵战败自刎是次年两月的事,到了细雨霏霏的三月,大燕帝就班师回朝了。
柯卫卿与宰相、文武大臣出城一千五百里迎接,尔后,又准备了盛大的宫廷酒宴,为皇上洗尘接风,庆贺大胜!
在宴席上,最为得宠的三位后宫娘娘,以烁兰为首,放下尊贵的身份,与一千名宫女一起,编排了气势浩荡又十分唯美的羽扇舞,齐唱着大燕千秋万世的赞歌,让宴会的排场达到了空前的盛大。
在掀翻屋顶般的钟鼓奏鸣中,淳于煌夜突然宣布,会在鸟语花香的四月初五,进行踏春之行。
踏春之行又名花朝节,本应是二月二日举行的游园盛典,但因为战事,今年没能如期举办,煌夜就把它挪至现在,自然是喜上加喜之事。
而「花朝月夜动春心,谁忍相思不相见」,这充满欢声笑语的节日,自古以来都是为「生育」而设的。
花神掌管着人间诞育,且「早生贵子」、「多生贵子」,不仅是平民百姓的殷切希望,更是皇室的头等大事!
皇上竟然主动提起要踏春,要补过花朝节,这也说明,他终于有了广衍后嗣的念头,大臣们无不欢欣鼓舞,纷纷响应。
兰贵妃在此时,却摆出低调、羞涩的样子,她知道煌夜一定会钦点她随行的。
果然,煌夜说了,要去新建造的温泉行宫阳春宫度过此节,命兰贵妃、瑾妃、丽妃三位娘娘同行。
还让工部尚书设计制作一座大型花朝轿,让娘娘们既能结伴欣赏沿途风光,又避人耳目。
娘娘们谢过隆恩之后,便各怀心思,要如何穿着打扮、如何吸引皇帝,并打压对手……
夜幕渐渐降了下来,柯卫卿还有军务要处理,就起身离席,向皇帝请示要先行告退。
「你过来,」煌夜却拉着他的手,不顾旁人暧昧的目光,俯身贴近柯卫卿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柯卫卿一呆,神情很是尴尬,并摇摇头,像是在婉拒皇帝,但是皇帝不放手,双方僵持了一会儿后,柯卫卿只得点头应允。
「那好,你先下去吧。」煌夜笑着说,看起来心情大好。
「未将告退,」柯卫卿躬身退出,心却突突跳个不停。因为煌夜方才说,真想把所有的人都赶走,然后在这大殿里,与他欢爱。
柯卫卿自然不能答应,并且认为煌夜是喝醉了,才会说出这样大胆的话,煌夜又说,那么今晚就先作罢,但是在花朝节,他一定要随叫随到。
想着娘娘们也会去的,煌夜到时未必有时间与自己相处,柯卫卿便答应了。不是不想侍寝,而是怕每一次侍寝后,换来的只有懊悔罢了。
在与煌夜分开的日子里,柯卫卿一再压抑自己的心,他怕煌夜看出更多的秘密,看出他和妃子一样,有一颗疯狂嫉妒的心……
※ ※ ※
四月初五,草长莺飞,杨柳吐翠,去往南山阳春宫的途中,映山红开满山领,到处是鸟语花香,春意盎然,景致如画。
不过,周围的景色再怎么美,也不及皇帝出行的队伍,一队队銮仪卫兵高举着朱漆描金的开道牌,昂首阔步地走在最前头。
然后是由大小铜号、大小铜鼓组成的开道乐队,悠扬的旋律极为动听,身着紫红袍的乐师后头,是配着长刀弓箭的精锐步兵,约有三百人,前进步伐极为整齐。
再后头是太监、宫婢的队伍,数量为两千人,各自捧着皇室用具,有金杯、金碗、金宝扇等,或是用来祭祀花神的时鲜水果等。
姹紫嫣红、华贵袭人的仪仗队伍,一直从山脚延绵至山腰。而皇上、后妃专乘的车轿,才刚刚踏上南山,在他们后头,还有三百的铁甲骑兵压阵。
这是皇帝出城巡游时,最为简单的排场,原本还要两万人随扈侍驾,但都被煌夜免了。
两座花朝轿子是做得极为精美奢华、朱红的柱子、轿壁,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那眼睛都镶有翡翠宝石,爪子为玉石所砌,工艺精湛,栩栩如生。
轿顶高耸,极具气派,有三面透雕轮窗,都挂着粉色纱帘。从外头是看不见里面的,但是坐在轿子里的人,能够清楚看见山野风光。
这两座大轿一前一后慢慢地前行,前一座是金光熠熠的金顶华轿,有八匹马拉着,自然是皇上的御辇了,后面的则是银色轿顶,里面坐的是三位盛装打扮的娘娘。
她们彼此并不搭话,各自望一面窗,却没有在看风景,只是想着何时才能到阳春宫,好伺候皇上,或者得到传召,与皇上坐同一顶轿子……。
「——唔啊!」
当一声惊喘冲出喉咙,柯卫卿的指尖发白,更用力地抓着那只黄锦缎、绣龙纹的靠枕。
「不……!」柯卫卿紧接着闷哼了一句,便张开嘴咬着自己屈着的指关节,生生地把喘息给压了下去。
「怎么了?你大可以叫出来。」煌夜侧身躺在柯卫卿的身后,一只手臂弯曲着,撑着上半身,另一只手伸在了柯卫卿的臀后,因为有宽阔的衣袖掩饰,他的动作变得十分隐蔽。
「……!」
柯卫卿摇着头,又一次表示不行,他泼墨的长发轻盖在光洁的裸背上,且像黑色锦缎一般,直垂到肌肉结实的腰臀处。
和皇上披着一件黑底绣金龙的锦袍相比,柯卫卿已经被脱得精光,不过,还有一双雪白的棉布袜套在脚上,随着他交叠起双膝,难耐地往前挪移,袜子就一直蹭着包覆金色软垫的轿面。
「你以为朕为何要乐队随行?」煌夜含笑着低语,越过那颤抖的肩头,注视着柯卫卿俊美泛红的侧脸。
「嗯……?」鼓乐之声不时随风飘来,原来如此,这样就可以掩去轿中那让人耳热的声响了。
「懂了的话,就好好地叫出来,朕爱听你的叫唤。」煌夜说着手腕又动了动,衣袖更贴紧了绷紧的瘦臀,柯卫卿浓密的睫毛颤抖得厉害,还泛有一些雾气。
「不要了……皇上……!」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柯卫卿的脑袋变得混沌不堪,因为答应了煌夜会「随叫随到」,所以他一直骑着赤影,走在金顶轿的一侧。然而,出了皇城没多久,一扇漂亮的窗户就轻轻地推开,煌夜命他上去,说要与他下棋解闷。
柯卫卿便命车辇暂停,他把赤影交与一名骑士后,便登上了那弥漫着熏香的奢华轿内。
第五十二章
就算知道工部的人,一定会费尽心思打造这独一无二的花朝御辇,但柯卫卿登上去后,还是为它的奢华与大气给惊得暗暗咂舌!
宽敞的轿子里并没有设下专座,而是铺了一整面的黄金软垫。在居中靠后的位置,放着五、六个靠枕和椅垫,全都绣着精美的花鸟、龙凤图案。
有一个红木托盘放在靠枕的一旁,上面有白玉酒樽、水晶酒杯,还有一些精致的,做成花形的香酥糕点。
煌夜略显慵懒地靠在一个大枕上,身前摆着一个可折叠的木质棋盘,棋子都为玛瑙质地,叩之,清脆悦耳。
「坐吧。」煌夜微微笑着,招呼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柯卫卿。
「是!」柯卫卿谨慎地脱去皮靴,放在外头,才走入里面,屈膝跪坐,注视着皇帝。
「规则很简单,你赢了,朕就赏赐你白银二十两,」煌夜也坐直了身子,低声说,「你若是输了……」
「末将就随您处置。」只要煌夜开心就好了,输点钱算什么,柯卫卿并不在乎钱财得失,只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煌夜拿心爱的围棋来赌博呢,看样子,他是真的闷得发慌了。
「呵呵,爱卿,有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到时候你可别反悔呀。」煌夜微微笑着,将棋盘放好,黑子交给柯卫卿。
「末将不会食言的。」柯卫卿双手接过棋坛,认真地说。就算是倾家荡产,他也要博得圣上欢欣。
然而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第一局柯卫卿就输了,他虽然试图扳回劣势,但还是输了个干脆,不由心服口服地拱手说,皇上的棋艺,已经不是凡夫俗子可以企及的了。
「那么,把铠甲脱掉吧。」煌夜的下巴,轻点了点。
「什么?」柯卫卿却一怔,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你输了的话,就得脱去一件衣裳,这就是朕对你的处罚。」煌夜勾起嘴角,温和地笑着,可是不会让人觉得这只是在说笑。
「皇上……不是赌钱的吗?」柯卫卿后知后觉,顿时窘促起来。煌夜刚才不是说,赢了,就赏赐二十两,那么他输了,也该罚钱才对呀。
「把朕给你的俸禄,重新赢回来吗?」煌夜嗤笑一声,「这有什么意思,好了,快点动手,朕还等下一盘棋呢。」
「……末将……遵旨。」
柯卫卿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后悔自己应承得太快。但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是不能收回的。他神色黯然,仿佛有乌云罩顶一样,默默地脱起衣甲,里面是一件深蓝、白襟的布衣,十分雅净。
下一局可要全力以赴了!把铠亮的甲衣放在脚边后,柯卫卿知道煌夜是别有用意的,所以卯足了劲的「应战」,但是实力相差悬殊,不是脑门上多冒出一些汗珠,就能够扭转过来的。
比如现在这盘棋,中腹变成煌夜白子独步的舞台,柯卫卿主动进攻,却让上边实地损失惨重,不论怎么看,白子的实地占优也厚实,几乎所有的棋手都想要这样优势吧。
「为何我就无法做到呢?」柯卫卿还没有输棋,心里就已经激起震荡!而一旦畏敌,失误也就不断出现,还未到收官之时,柯卫卿就已经是一脸的愁云惨淡。
「好了,卫卿,把腰带解了,你这一盘,比上一盘输更凄惨呢。」煌夜呵呵地笑着,摩拳擦掌准备开下一局棋,依照这个态势,柯卫卿很快会输个「精光」。
「皇上,就不能换一种玩法……?」柯卫卿觉得这种比试有失公允,煌夜下棋一直是很厉害的。
「嗯?」
「末将真的不是您的对手……」
「那又如何?你说过,绝不食言的吧?」煌夜不留情面地补充了一句,「愿赌服输,爱卿不是这么输不起吧?」
「……」
又一连下了两局,就在柯卫卿想着「完蛋了」「糟糕了」的时候,他竟然奇迹般地险胜一局,不禁长舒一口气。他谢绝了煌夜的赏银,选择穿回衣服。
煌夜竟然同意了,还说,看你穿衣脱衣的,颇具情趣,弄得柯卫卿一直红着脸,心如小鹿乱撞一般。
再来,柯卫卿又赢了三局,衣着穿戴整齐了,让他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兴许煌夜是一时失手?
因为怎么看,方才那三盘棋,都是煌夜先挑起战斗,但是结果并不理想。尤其是后一盘棋,到了第三十四手,白两子棋筋被吃,让柯卫卿的黑子处境一下子变得好起来。
胜利也似乎是囊中取物,虽然后来煌夜改变突围方式,缓解了白子的危机,但最后还是差了一目,输给了他。
「你也真是现学现卖呀。」煌夜嘉许地看着棋盘,柯卫卿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同样的错误,绝不会犯第二次,而且还从自己这里偷师,所以才会接连获胜。
「末将多谢皇上指教!」柯卫卿抱拳道,得到煌夜的称赞,真比获得万两赏银更让他高兴。
「这样吧,爱卿,来最后一盘,你要是赢了,朕另有赏赐。」煌夜一边收拾着落败的棋子,一边说道。
「好!」正在兴头上,柯卫卿极爽快地应道。
煌夜优雅地持着如凝脂般的白子,嗒的一声,落在了棋盘的右上空角上。
啪嗒。柯卫卿很快跟着落子,他还清楚地记得煌夜第一次教他下棋时的情景。」
那时他那么笨拙,又不识字,煌夜却耐心的、手把手地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