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三娘?”李晏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
三娘用团扇掩着嘴吃吃直笑,笑得眉眼弯弯:“是了是了,我其实是四娘扮的,来逗大哥玩的。”
李晏后来才知道,原来那真是四娘扮的三娘。 。
四娘交代了:“三娘其实并不是那么活泼,我也不是那么爱静。”只是她们很早以前就发现,若在人前各自演得夸张些,很容易给人固定的印象——活泼的那个肯定是三娘,相反的肯定是四娘。
那么换过来扮演彼此自然也更容易。她们本来就熟悉对方,就跟熟悉自己一样。声音,动作,神态,简直不需要模仿。
她们就是用这种办法,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
三娘出嫁前三天,四娘假装生病,虽然不是重病,但也需闭门卧床。但实际上,关在屋中养病的是个侍女,四娘在外面扮三娘。 。
真正的三娘,已经离开京中。她乘上了越过大洋的海船,与人私奔了。
婚礼当天,宫人们花了几个时辰为四娘沐浴梳妆,临到更换礼服的时候,四娘忽然说:“等一等。”
众人莫名。
四娘道:“你们难道真要让我换上礼服,乘上婚辇,送到贺家?我又不是凤慈公主。我是凤和。”
宫中大乱。仓促之间,衡光只好命谢家来迎亲,顺势把四娘嫁了出去。才没让在路边等着看迎亲的百姓失望。
宫外贺家更是乱了套。贺明兰接到宫中的消息,顿时晕死过去。
番外 化凤 当天午后衡光的姐姐安乐公主带了各种赏赐去了贺府安抚,并给贺明兰带去了衡光的口信,说自己“愧惭甚深,不敢见”贺明兰听了这句话,潸然泪下,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伏地叩首道:“穷庐寒鸦,凤凰见弃,虽哀而不敢怨。”说完又晕了过去。
贺容予再如何沉稳,也只是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年轻人。可贺明兰一倒下,贺家上下两百余口人,只能全看着他。
年轻人已经脱下了新郎礼服,换了平常衣衫,面色比平常苍白些,但仍然是波澜不惊的。他向因为喜事聚集到一起的族人下了禁口的命令——贺家所有人亲眷包括家中下仆,不得议论此事,以免授他人话柄,惹出是非。
与贺家的气氛相比,宫中更是叫人窒息。四娘被匆忙嫁了出去,临行前,平王见了她一面,只问了她一句话:“你与三娘谋划此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如何?”
四娘伏在他的膝上,声音甜美:“我与三娘在父王身边这么多年,父皇如何对您,我们比谁都清楚……父皇不论如何伤心恼怒,都不会责怪父王您的。您的地位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动摇。”
平王没有再问,他只向四娘柔声说:“你到了谢家,要孝敬父母,和睦待人……”
他说着说着终是哽咽难言,叹气道:“你走吧。”
四娘从未见他这副样子,忽然觉得若此时走了,以后再也不会被原谅了。
“父王……您怎么了……”
她仰着头,看着平王滚滚而落的眼泪,掏出手帕,轻轻擦拭。
平王推开她的手:“走吧……你们都走吧。原来你们一直都是他的女儿。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四娘如遭雷击。她与三娘谋划的时候,想过平王在衡光心中的地位,想过平王在朝中的权势,惟独没有想过平王这个人,他会不会伤心。
她握着那方沾着平王眼泪的手帕,坐在花轿上,终于哭了出来。
而那到底是怎么一种痛苦,直到她做了母亲,才渐渐开始明白。
匆忙让四娘的婚礼提前,不幸之中的万幸是本来三娘与四娘的东西都是一样准备,宫中临时变动不算太大。谢家那边虽然匆忙,但好歹是经过风浪的大家,没怯场,又有宫中相协,到底把场面撑起来了,唯一不足的是为公主修建的新房尚为完工,只能让新婚夫妇住在老宅中。
剩下的便是怎么处置三娘的问题。
衡光在知道了三娘私奔的第一刻,就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力量,不到一天,就查到了三娘与谁私奔,乘船的路线。
三娘选中的是一位来自西西里王国的公爵。
衡光听到这个情报,只对平王说了一句话:“你教得好!”
“她疯了!西西里是什么个国家,她能不知道?她不入天主教,别人能娶她?她就这么身份不清不楚跟着男人在外面瞎跑!她自己作践自己!”衡光气得口不择言,“她信不信……那男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人面兽心的禽兽,畜生!她这是私渡,是叛国!死罪!”
他一句“死罪”一出,殿中气氛立刻凝重万分。
兵部的侍郎向他请示:“大约再有一日,明天夜里我们就能追上公主的船,是否要请公主归国?”说是请,谁都知道,若是文请不成,只能武请。一旦动了枪炮,谁也不能保证毫发无伤。
衡光看向了元平。
元平非常费力似的,用手撑着扶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衡光面前。
他走得那么慢,甚至还有些微微摇晃。
衡光差一点忍不住伸手扶住他,握住他的手,支撑着他,就像过去一样,但怒气制止了这个欲望。
然后他看到元平跪了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他面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伏地行礼。
“啊……”衡光震惊地看着他。
“陛下,”平王的声音仍然是轻柔淡漠的,“我想公主一定也在赌,赌陛下是不是真的如此爱她。”
他顿了顿,说:“她始终是陛下的女儿。”
衡光心痛欲碎,他立刻向下面指示:“追上之后,不要轻举妄动,只要跟在后面就行。”
待外臣尽退,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候。衡光向元平沉声道:“你何必在那么多人面前下跪,故意塌我的台。”
元平已经蜷在榻上,脸埋在袖子中:“……那怎么就让你塌台了?”
衡光又道:“还有那种话。我早就说过了,女儿是我的女儿,更是你的女儿,我们两个人……”
元平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衡光自觉无趣,便不再劝。他此时更担心三娘的安危,也发起呆来。
三日之后,衡光派去的使者,登上了公爵的船,与公主见了面。
京中此时不分贵贱,全都眼巴巴等着看皇帝这次如何处置这个放浪公主。民间一时间关于私奔的话本剧目都突然变得大受欢迎。人人都在议论此事。然后这股浪潮迅速从京中蔓延向各个繁华城市。
贺家不胜其扰。
这个故事中的主角,公主已经远在海上,皇帝人在深宫之中,唯独倒霉透顶的贺家在民间供人围观。
幸好贺容予对家人约束甚严,不曾落人口实。
李晏乘着一顶小轿,悄悄去了贺家。
两个人都觉得满肚子话,却又无从说起。短短几天不到,天翻地覆。
李晏到贺家来,一来是为了探病,二来是把衡光对三娘下的决定告诉贺容予。
贺容予听他提到三娘,终于忍不住道:“你不用告诉我。”
结局
贺容予说,你不用告诉我。
衡光的态度和倾向其实已经十分明显。公主是他心爱的女儿,贺家说到底仍是外人。更何况天平的那一边还有皇室的尊严。
衡光赐给了三娘“使节”的名义。
半个月后,贺明兰病故。
贺明兰病故前夜,衡光亲自去送他最后一程。平王也一同去了贺家,只是没有到贺明兰的房中。
他站在堂前,静静看夜晚时候仍开得灼灼艳艳的海棠花。
贺容予陪在他身边。但他们都一言不发。
过了很久,贺容予才忽然说:“殿下……”
平王眼神温柔地看他:“霜庭,我忽然想起你小时候的事情了。”
贺容予有些惊讶,随即释然。他刚刚也是在想这个。
他们都知道,过了这一夜。从前有过的温情脉脉,都将消失。
衡光正在贺明兰的床前,握着贺明兰的手。
贺明兰从枕下摸出一小截断发,递到衡光手中。
当时风俗,割发送人,要么是远行之前送给至亲挚爱,留做念想,要么是送给仇人,以示不共戴天。
衡光握着那束头发,百感交加,终是道:“玉沉,朕已决心立冬郎为太子了。”
贺明兰口不能言,只是含泪注视着衡光。最终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衡光回宫之后,一夜无眠。平王陪他枯坐。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衡光自袖中掏出一方丝帕,在平王面前轻轻打开。里面包裹着的,正是贺明兰的头发。
平王盯着那头发看了半晌,方才回答:“如今你也知道了。”
衡光不再提贺明兰,他向平王道:“我要立冬郎为太子。”说完做了个手势,请平王陪他去走一走。
平王似乎意兴阑珊,他慢慢跟在衡光身后。
“我喜欢这个孩子,”衡光低声说,“他是我最喜欢的孩子。”
平王不说话。
衡光继续说:“我想让他成为储君,将来继承大统。”
平王这才轻声说:“那会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衡光握住了平王的手:“所以,不要让我为难。若有一天,要我在孩子与你之间做抉择,我会很为难。”
平王微笑了。
他从未像这一刻,同时感觉到痛苦和幸福。
这一生,他没有父母,没有妻子,没有儿女。他最重要的,也是唯一重要的,只有一个人。他可以为这个人付出一切,无须选择,不用比较。任何人都无法阻碍这种感情。
“元潜,”他轻声说,“到了那一天,你仍然会选择我。对不对?”
衡光没有回答。
只是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其实很早之前就该结束了。
反正我也是觉得这两人怎么折腾也好也不会分的。
回头看看开头,真不像是一篇文啊。
下面会先填人间这个坑。
之后抽时间重写这篇。
谢谢看文和留言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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