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东流作者:过时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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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东流作者:过时不候-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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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猛开口时,竟觉自己几乎亦要伦无论次,只紧紧握了肋下剑柄,方平下惊乱道:“它这是为了毁长沟,”顿了一时,悚然惊道,“待这长沟尽毁,他直取城下时……”不禁失声叫道,“你们,你们竭力拖着它,我立刻去见赵将军!”

他赶到城西门时,见赵慎正欲出城。李猛忙拦了他道:“将军不必去了,那,那巨车……我,我已近处看得清了……”他匆忙本来,正喘得厉害,加之方才的震惊未散,话仍有些颠倒,不过总是说的清楚了。赵慎听了,亦感棘手,道:“先叫他们在沟外多置蒺藜、碎石,使路面颠簸,暂且阻挡。”
卫士道:“阵前已如是做了,那巨车行进似略放缓,可仍是来回进退,并不能阻住。”
突然城上有人疾奔下来报:“又见数辆巨车,向这厢来了!”
一时气氛愈为紧张,有人道:“若能损了这巨车的车轮,它便也停下了。”
又有人道:“可遣人用长杆撬它轮底,或是一下便掀翻了。”
赵慎道:“那些长枪长戟便也只是那样长短。这巨车的分量,需得多少人的力道才掀的动。”
李猛道:“可眼下这终是一法,可以一试。”
赵慎断然道:“胡闹!这是明知不可为,况且那样近处,不就是把人白填去车下送死?”
李猛道:“将军,此时长沟工事已经损毁好些,若是任它往来……”
赵慎道:“他的打算我省得。”沉吟一时道,“你且莫慌,回城头去。”转头道,“叫弓箭手都上城。”

他看出这巨车来势不善,暗地里已是做了战于城下的应对准备。只是这长沟挖掘时是靠着多少人惨烈支撑才成的,若此时弃守,又实在心有不甘。
正在苦思对策,忽然有个校尉高声道:“用火烧罢!”
众人皆循声去看,只听那校尉急急道:“我是想,这车纵是铁皮的,被火烧过总也变形,若是车轮歪斜了,再要往前便难走得了。”
这一语毕,众人纷纷以手加额,道:“有理,有理!”
不防亦有人道:“可,此时是西风,即便点火,也是往城下烧啊。”
这一句出来,方才片刻雀跃一时又泄下气去。众人正恼恨时,却突听赵慎道:“叫元贵来!”

却说巨车上瞭望的西燕军士兵忽然见城门开启,再看时,只见出来一支马队,忙大声报道:“城里的骑兵出来了!”
车内指挥的军官闻言,“嗤”的冷笑出来,道:“城里莫不是真以为他那骑兵无所不能?这再是马快弓强也是血肉之躯,难不成要上来与我们对撞?若真这样不开眼,就叫他们吃点厉害!”
这巨车四轮,是靠车内每侧八人以人力推轮抽带动;四面各有射口,每射口旁各有两人;再往上前后是两向司瞭望的。那军官道:“各位稳住,一时后不论他要如何,我们只行我们的。”又向那瞭望的士卒喊:“你们两个在上面看着,对周遭其他车辆的动静也多留心。”
众人齐声应“是”,上头的士兵又喊:“骑兵过来了!”
军官方才面上镇静,实则亦是惴惴。这巨车一道,城内人没见过,他们也是头一遭驱驰。敌军要有什么应对招式,他心中也没底数。不由高声叫道:“弓弩准备!”
他在车底虽面前也有个洞口可及外间,但视野却狭小。探身到洞口旁,只见迎面而来骑兵越长沟而过,转眼似到面前,忽而却又分散,再要看已是不及。他心中疑惑,瞬间只闻两旁弓弩手发箭声,再却听瞭望的士卒语带惊疑道:“他们怎的俱冲到我们身后去了?”

这正是元贵带着一队人马出城,一路跨过长沟,避过车内的冷箭,已是驰到巨车后面。车内犹自连连放箭,元贵高声道:“就位!”
几十骑骑兵迅疾散聚,每处各有七八人,跟在几辆巨车之后。也不靠的甚近,正是可堪堪避过车内弓箭的射程。
又听元贵长声道:“燃火!”
这七八人间,一人从马肚下抽出柴火,掏出火石铿然点着。其余几人纷纷掣出弓箭靠前,只听元贵再喝道:“放箭!”
众人俱指向那巨车后轮齐发火箭。火光落在车后轮,西风一过,火苗便追着那车轮一般熊熊舔过。
元贵道:“这一点火势车里一泡尿就给灭了,再加劲!”
众人齐声应和,一时道道火光直向车轮下而去。

瞭望的在车内叫:“似有车辆被烧损了车轮动不了了!”车内众人也没料想是这情形,那火苗向上窜,这铁皮又最传热,车内众人一时俱有些慌。车内有人失声道:“这怎么好?”
那军官尚沉得住气,喝道:“什么怎么好?不好便死!都只做你们的,谁也不许乱!”又道,“使弓弩把他们射开!”
向后发箭的士卒喊:“这弓箭射不到敌军!”
若说洛城骑兵,马术与弓箭是为两绝。这骑术自不用说,而弓弩的强劲多一半是因着赵慎偏爱的缘故。通常情况,步兵用长弓,骑兵用弯弓;骑军的弓箭射程,本是不及步军的。从前襄城有位制弓的好手,赵慎特地延请这匠人迁来洛城,专为骑兵造弓弩。因此洛城骑兵所用,俱是硬弓长箭,射程较之寻常可远得近半。此时车内弓箭够不着骑兵,只能任着其放箭。
那军官骂道:“夯货,那我们便向后退啊!”
他这也是发蒙:巨车后退,那洛城骑兵也退后便罢了,难道还立在那等着被射杀么?可那推轮轴的士兵也吓呆了,只知道听令齐动。一时车轮转向,车子便向后碾去。
那车内的军官此令,着实是歪打正着。原来那箭头上戳起的引火物什也不甚大,况且这样风大,更是燃的快,火势虽盛,却不长久。车轮如此碾过火苗,竟把火焰都压得灭了,余下零星一点,片刻亦在风中灰飞烟灭。只见那已是烧得发红的铁轮,竟又转动起来向前去了。
这一辆做了榜样,两旁的巨车也都转向。元贵见状,心中惶急,连声道:“再放箭啊!”
却只听众人:“将军,已无箭可放了……”

其时晨光乍现,远天一片苍茫,城外这一列黑影再度向前,如从薄雾中破出一般。阵前并无呼喝喊杀,缓缓而来的巨车在这古怪的肃杀中愈显出狰狞。城下长沟方才已被断成数截,各处里士兵之间,号令已不能相闻。风声呼啸,盘旋撞击在身后的城墙上,城头旌旗猎猎作响。
长沟内众人已将这一段尽数看见,沟内将兵的校尉喉头一阵翻滚,双手已紧紧抠进土中。见那一列巨车愈行愈近,缓缓道:“前些日施放火球时存在沟内的桐油还有么?”
一旁有人道:“还剩些许。”
那校尉咬牙道:“淋在阵前。”又道:“一时火焰燃起,我们便趁着轮底铁皮受热发软容易变形时,用力砸打……”
他这话未完,众人俱已明白。他们方才见了骑兵的招数虽是功亏一篑,却也小有奏效。而今这样的战法,必是能不教巨车再横行。只是如此一来,长沟中的人却是不及逃出得了。可若想阻得这巨车不至行去城下,他们唯有舍身于此。
校尉道:“你们若不愿……”
已有人道:“我家小全在城中,我宁愿身死,也不愿城破。”
众人俱道:“我等皆不畏死。”

巨车轰然前行,瞭望的士卒道:“怪哉,长沟内的人怎全立着不动?”
军官哼声道:“这可真倒是螳臂当车。”
话音未落,忽听前方有人高声歌道:“战城南,冲黄尘,丹旌电烻鼓雷震。”这歌声不知起自那一段战壕,战车中诸人闻声正诧异时,却听四下里皆有应者声起:“勍敌猛,戎马殷,横阵亘野若屯云。”旷野之上,风声萧萧,裹挟这歌声平地而起,却如凝于半空而不消散一般;起初,只是一个起头,继而却似星点火光燎原。那歌声愈聚愈为雄壮,直到如河流奔腾、山岳震响:“仗大顺,应三灵,义之所感士忘生。”
车内军官已变了脸色,高声喝道:“快,加力冲将过去!”车内“吱嘎”响动,车轮猛一前冲,已是愈行愈快。那歌声亦似昂然迎起拒敌一般,声气直震荡车皮嗡然回响:“长剑击,繁弱鸣,飞镝炫晃乱奔星。”
其时数辆巨车已都拥到长沟之前,歌声如泼洒向火焰的烈酒,光热气浪灼烫在寒凉的清晨天地间——“虎骑跃,华眊旋,朱火延起腾飞烟。”
长沟前一蓬蓬炫目的烈焰应声腾然而起,合着尘土浓烟,无数砰然声响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在这轰鸣巨响中,恍若仍有战歌昂扬,“骁雄斩,高旗搴,长角浮叫响清天。”

待到硝烟散尽,几辆巨车已四轮歪斜、摇摇欲坠,其中一辆更是栽歪进长沟。待这一声巨响过后,阵前复又归于沉寂。地面仍有未熄的火焰,灼得歪倒巨车外的铁皮红热。旭日已从东升起,透过高大城墙和缕缕硝烟映照在阵前。血火交织,金红朝阳之下,这三者间已俱分不出差别。

作者有话要说:
阵前唱的这首是宋“鼓吹铙歌”中的何承天的“战城南”,其实是一首南朝的战争诗,这种文气主旋律的调调其实并不太合北朝军人的风格。版权所有,特此说明
所谓“巨车”,可以认为是玉璧之战里,高欢“冲车”的YY进化版,机械上的可行性,请别较真……可惜不能给这个YY上履带……
以及这是费了这么大劲,把城周外围打扫干净了




第39章 回风动地起
此刻城南外一座高坡上,一时登上十余人,正是尉迟远与裴禹一行。其时西南两向上将兵的将官已在候着。日头已由东向升起,西燕军兵遵令赶到阵前打扫战场。一众人有的拖曳战车残骸,后队忙着将堑壕与长沟掘通,步军也顺势进驻其内,将战场前线推进到城下,唯恐迟了而被城内占去先机。
有卫士上来报:“已按将军和监军的吩咐清扫战场,目下未见敌军动作。”
裴禹微微点头,尉迟远挥手道:“知道了,去吧。”
其时阵前一线上一片狼藉,火焰已渐渐熄了,黑烟与皮肉焦臭气味却仍不散。幸存的东燕士兵也多负伤,走得动的方才被城内接应,而重伤不能动弹的,却是还不及搬运,便被西燕军兵占了长沟。卫士又来报:“请将军示下,俘兵如何处置?”
尉迟远道:“这却也来问,从前如何便如何罢了。归降者收编,不降者充做苦役。”
卫士道:“可这皆是些伤重连路也走不成的,都没可驱驰的用途,且俱不愿降。”
尉迟远皱眉问:“多少人?”
卫士道:“数十。”
尉迟中在旁道:“那便斩杀,又有什么难决断的?”转头便欲传令,开口刚出了一个“杀”字,却听裴禹在一旁道:“尉迟将军,这样不磊落的事,也做得么。”
尉迟中不防,粗声道:“怎么,他这样要抵死做对头,我还留着他么!”
裴禹淡淡看他一眼,也不再说什么。尉迟中尤自嚷道:“他们不是强横吗?倒是杀了他们,也做个震慑。”一时却听尉迟远喝止道:“戕杀些个半死的人,能震慑住谁?枉自露怯丢脸!”遂摆手道,“把这些人抬去扔到洛城城下,他们城内愿抬回去便抬,不愿抬这命便也不是丧在我手下的。”见尉迟中似还要纠缠,不由道,“今日登高是为了瞭望阵前,做总攻打算,勿要忘了正事。”
闻得这话,有卫士捧了地图上来。裴禹回身与他分执着两头展开,略抬手在其上以两指码测了下长沟与城下的间距,众人也围拢来看。一旁围西城的将官指画一处正要说话,却听城下一阵唱合之声。
众人皆道:“这是谁在阵前喧哗?”说着也都转头去看,却见城下侧门开放,有士卒出来将城下伤兵抬了进去。
有卫士道:“不是喧哗,乃是那些伤兵,他们方才便一直在唱……”
尉迟中喝道:“他们唱甚?”
话音未落,却听这歌声越加响亮,片刻之后,城墙上下也俱是此般歌声。歌声回响,直如山脉连绵不绝,直是久久方息。阵前的西燕众军已不由皆住了,面上神色俱是古怪,心中是何滋味,更是一时难以辨明。
尉迟远已看见阵前军士的僵硬表情,心中一阵烦乱忧虑,低声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卫士不敢怠慢,便将方才阵前巨车被阻时的情形详述了一遍,末了道:“所唱便是这首战城南。”
早先众人得报说长沟工事已被毁坏,本来俱觉欣喜,损了些战器也不打紧;可待此时听了这段话,却都不由些微惊心。半晌有将官低声咋舌道:“敌军真甚凶顽。”
尉迟中接口道:“可不是。若不是顽敌强横,这时都已该一鼓作气攻城了。”
话音没落,却瞥见尉迟远瞪他。尉迟中这才觉出又是口无遮拦说错了话,赶忙住口低头。尉迟远扫视众人,末了看了尉迟中道:“方才这话说的不中。他若是真强横,却为何是反被我们荡平了外围?相持一月,如今是真正兵临城下,到了要见真章的当口,谁也莫含糊。”略顿一顿,转而和缓了语气向裴禹道:“只是可惜这些战车,建造时监军也花了好大心血。”
裴禹淡淡道:“我不过是将图纸由西京带来,将军真说可惜便好好犒赏造车的工匠。”停了一时又道,“战之胜败,根源也从不在这些战器上。”这话不软不硬,尉迟远一时倒接不上来,那日闵彧的事后,他本也不想与裴禹闹僵。方才如是说道是有意示好缓和,谁知裴禹好似全不领情,也是尴尬。
裴禹以目旁顾,李骥忙上来接了他手中的半副地图去。裴禹空了手踱出两步到一旁,晨风拂面,众人谁也不敢搭言,静默之中,裴禹眯眼看向城头,只遥遥见城上伫立的守城卫兵俱持矛挎弓,直立尤如铁铸。心中不由默默念道:“战城南,冲黄尘……原来除却汉乐府的那一首战城南、死郭北,今日竟听得这样反其意的唱法。”一时胸内亦觉激荡,暗暗感慨道,“这方是视死如归的气魄。倘我现下手中可有这样的部将听用,可图的有何止这一座洛城。”直过了片刻方转了眼光,向尉迟远道,“诚如将军言,既已是到这当口,士气愈发是第一紧要事,可莫要弄出己方占优却被敌军气势骇住的事来。”说罢似不经意般向两旁扫过几眼,尉迟中已翻眼假意看向了别处。裴禹也只一个瞬目,最终看向尉迟远道,“将军说可是?”
尉迟远此时亦复了平静神色,点头道:“正是,”又向众将道,“诸位当好生激励麾下,谁不是扒着死人堆过来的,莫被敌军那付鱼死网破的作派唬住。他再发疯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终不抵用。”
此处诸将也都是见过些场面的,谁愿因听了几句阵前战况便露惊骇被人看低?听得这话,纷纷道:“将军放心,仗打到这个份上,倒看谁先软脚。”

裴禹看向地图道:“方才说到何处了?”
那将官忙道:“方才说,拟向此处为主攻位置。”
裴禹听他把这一向上的布置都说毕了,方道:“你攻城预备用什么?”
那将官道:“用云梯。”
裴禹微微扬眉道:“哦?”
这话音中带着几分质询之意。攻城用云梯,较之堆砌土山这些办法,取的是快、猛二字。在战力占优士气高涨时,可以一鼓作气,一战而平定一城。可另一面上说,攻城时这士兵一旦上了云梯,便是上不着天下不踏地,悬在半空。城上若发难,死伤最是难免。这从地面到城上的距离越长,伤亡损失也自然越大。军中老话讲,要攻下多高的城便预备着垫多高的尸首。洛城城坚墙高,硬攻必要付大代价。而一旦一朝攻取不成,士卒们见了这惨状,生出畏惧之心,再要他顶着刀林箭雨登城爬墙,取胜便更难了。
那将官动这打算大约实在是因为围城数月,早就不堪其苦,一心想要速战速决。听裴禹此时问这话,唯恐他是有不满的意思,忙辩白道:“监军看,这样伤损固然是大,可眼下攻城,投石车不奏效,攻城捶也无法施展,实在也只好用云梯。”
裴禹并不置可否,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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