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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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华梦-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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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迫于谢羽飞的执着,俩乞丐还是带他上街了,出门前,小春从地上摸了俩手灰,把谢羽飞的脸抹得灰朴朴的,又给他戴上顶灰色的旧瓜皮帽。
  
  谢羽飞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能肯定一定很丑,从老乞丐手中接过一只破碗,三个人上街乞讨。
  
  根据俩人口授经验,谢羽飞到酒楼前乞讨,却总是被小二粗暴的赶走,没辙,他只有缩进旗城最大的酒楼和青楼之间的小巷子里。
  
  青楼前的七彩灯笼被取下,换上了喜庆的大红灯笼。刚才站在酒楼下听人说起江湖大小事,今年最大的大事就是无欢城被朝廷剿灭了。
  
  有人津津乐道地说,有人津津有味地听,末了感叹一句,谢羽飞真是个妖蘖啊。
  
  说到谢羽飞,又有人打开了话匣子,听说在无欢城沦陷后跳海了,连尸首都没有,但又有人说其实谢羽飞就是耍的个障眼法,不然定远侯府的小侯爷也不会花黄金五万两来悬赏这个人了。
  
  当然了,定远侯府的小侯爷为什么要悬赏这个人呢?又引起一番争论,听说当初谢羽飞剿灭江湖各大门派时,得了不少好东西呢,七色芯兰啊,玄冰密籍啊,这些宝贝说不定就在谢羽飞身上。
  
  后面的话谢羽飞没有听到,因为他看见酒楼小二已拎着扫把面目憎恶的下来了。
  
  换了个地方,把破碗摆在面前,谢羽飞懒懒地靠着墙壁小憩,其实他也知道,这小巷窄,很少人会往这里过的,又能乞得多少东西?
  
  直到晚上碗里也才两个铜板,看看天色也暗了,就打算收起来回去,不过刚站起身就被人撞倒了,很快碗里的两个铜板被人抢走。
  
  暮色沉沉,谢羽飞看不清是谁,只看见几个穿着一身破烂的人影。
  
  晚上和老乞丐说起这事,老乞丐给了他两个冷馒头,感叹着说:“那是咱们这的几个乞丐,很混的那种,谁叫咱们是弱者呢……下回人家抢就给他好了,不然他们还得打人……”
  
  谢羽飞慢慢地咽着硬邦邦的馒头不吭声。
  
  就这样又脏又臭地过了一段日子,每日白天乞讨晚上睡觉,看着日升月落,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但是谢羽飞知道,快要冬天了,因为他开始觉得冷了。
  
  枝头落叶掉光时下了场雨,小春将自己仅有的一件也不知道哪捡来的破羊皮袄给他,自己冻得手脚冰凉。
  
  谢羽飞看他这样子很是心疼,不愿接受这件根本无法御寒的破羊皮袄,但是小春却执拗地给他披上,一转眼就跑了。
  
  心里是苦涩的,原来人到饥寒交迫的时候也会觉得活着的悲哀,想归想,他仍是每日上街乞讨,不过现在他学乖了,每次看见那几个恶乞来就把乞来的东西藏起来,人家搜不到东西在揍了他几拳后也就懒得理他了。
  
  晚上在月光下数着铜板的时候他也会叹息,也不知道这样多久,他才可以给小春买上一件保暖的羊皮袄。
  
  直到有一天他照例在乞讨的时候打盹,可是再次睁开眼,眼前的环境又变了,似乎是个柴房,试着起身才发现手脚上重新被铁链锁上了,不禁无奈地叹息。
  
  不知道这回又是落谁手了,一无所有的他是定然逃出不去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身锦衣华冠的程欢离跟在一家仆模样的人后进来。
  
  谢羽飞知道定是来者不善,索性重新闭上眼睛。
  
  “别装死了!”那家仆伸脚踹他一脚,谢羽飞被踹了个结实,跌倒在柴禾上,仍是不吭一声。
  
  “玄长老,别来无恙。”程欢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谢羽飞说:“太师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程欢离冷笑,“你会变成乞丐也确实意外,不过我观察了你好几天了,怎么会认错。”
  
  谢羽飞明白了,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好,其实还是有迹可寻的,也懒得遮遮掩掩:“我现在废人一个,不知程欢离找我有何事?”
  
  “废人?”程欢离眼神一闪,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随后冷笑:“原来你的内力被废了,那你果然是废人一个了!”
  
  谢羽飞被他重重地甩到墙上,嘴角留下一丝血迹。
  
  程欢离负手身后,冷然道:“本来我和罗弑合计得好好的,要不是你这妖孽非要插一脚,无欢城也不会被灭。”
  
  谢羽飞冷笑不语,程欢离会关心无欢城的存亡吗?不会。他只是关心无欢城灭了他也会元气大伤,如果他没猜错,摄政明王已得到无欢城的势力,利用天罗地网对他做了些什么,不然这关头程欢离也不会有空来旗城了。
  
  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程欢离一阵恼怒,嘴角弯起残忍的笑:“来人!给他洗洗身子,换身好衣裳,我倒要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迷得罗弑魂不守舍。”
  
  谢羽飞脸色有些发白,又听他俯□说:“虽然定远侯府的五万两悬赏很诱人,可是我更想把你送进来凤馆。”
  
  来凤馆,京都享有盛名的男倌馆。
  
  这种状况很糟糕,可是他也无力反抗,随即浴桶被人抬进来,被迫地剥下打满补丁的脏衣裳,光洁的身体惹得几个下人眼中发出狼一样的光芒。
  
  谢羽飞心中满是屈辱,头被按进热水里,身体不时被人摸一把,恶心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碍于程欢离还在等他,几个下人还不敢太放肆,给他披上衣裳就送他去程欢离的房里。
  
  穿过后园弯弯曲曲地小道,谢羽飞隐约觉得面前的景象很熟,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地方,迷迷糊糊地被推进一间房里。
  
  




☆、义子

  
  程欢离见他进来的刹那手一抖,茶盏摔到地上,脸色瞬间苍白:“你是谁?!”
  
  谢羽飞的肩膀被他的双手捏得发疼,想到要服侍这样的男人直觉得恶心,冷冷地说:“程太师何必明知故问?你不是观察我好几天了吗?”
  
  程欢离嘴唇都在发抖,眼神复杂,“你竟然是谢羽飞……不对,你是小意!她的儿子!唐烟儿已经死了,不然没有人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谢羽飞听着他自顾自地说,虽然不懂他和母亲有什么关系,但说的也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他已没有兴趣过问他们上一辈的关系,冷冷地说:“程太师,我是来给您侍寝的,就不要提个死人来大煞风情了好吗?”
  
  程欢离触电般地缩手,随即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吼道:“她是你娘!你怎么这么作贱自己?!”
  
  “你以为我想啊?是你叫我来侍寝的,现在来惺惺作态什么?!”谢羽飞苍白的脸肿起了五个指印,他也火了,这辈子除了展烨轩,然后就是被这个人莫名奇妙地打了一巴掌,“而且不管她是不是我娘,也跟你没有关系!”
  
  程欢离呆住了,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终是颓然地无力地坐回原位,喃喃自语:“我忘了……我忘了你还有个身份是谢羽飞,是罗弑教出来的孩子……你果然和她不一样,她那么善良,那么温柔……你和她不一样……小意,你可不可原谅我?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竟然在罗弑那里,是我没照顾好你……”
  
  谢羽飞漠然地回首:“我用不着你们照顾,我爹都不觉得他欠我,你又算什么?就算你和他们有什么交情,觉得亏欠我,也是你上一辈人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欢离默然地垂下头,试图给自己倒杯茶,可是谢羽飞看见他的手一直在抖,连茶杯都握不住。
  
  他不会怜悯他,即便这个人此时看起来那么可怜,但是他知道,这个人内心里有着蓬勃的野心,有着豺狼一般的残忍,他再也不会相信这些表面的东西。
  
  过了好久,有人领着他出去,他听见程欢离在身后说,“好好照顾谢公子。”
  
  他被请进了一间干净的客房,桌上摆着热腾腾地饭菜,他试着出门走了几步,也不见有人拦住他,虽然突然之间转变得很奇怪,但他也懒得想太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吧。
  
  第二天一早有人过来请他去花园,说是程欢离请他一同用早膳,穿过一排排房间,谢羽飞越看越是心惊,隐约地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
  
  果然,在花园凉亭看见程沐,他大概就明白了。
  
  程沐在看见他时脸色也很古怪,又听程欢离说:“小意,这是犬子沐儿,也是你的义兄,沐儿,这是我跟你说的昨天刚认的义子小意。”
  
  不只程沐呆了,谢羽飞也呆了,短短一月,他从蛊惑罗弑地妖人成了展烨轩的阶下囚,禁脔,乞丐,此时他摇身一变成了程欢离的义子,果真是造化弄人。
  
  但是他不喜欢这个身份,也不打算接受,凉凉地说:“谢太师抬爱,我承受不起,也不想要。”
  
  程欢离说:“你不想要没关系,我只想所有人知道。”
  
  谢羽飞狠狠地瞪着他,无话可说。
  
  程欢离接着说:“你也不是以前的谢羽飞,如今的你没了武功,没有无欢城为后盾,出了这个门,还有无数的人来抓你,不论你身上是否还有那些宝贝,至少定远侯府的五万两还是很吸引人的。”
  
  一语说到谢羽飞的痛处,他脸色几度变幻,程沐看情况不妙,连忙说:“爹,你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小意一时还无法接受也是情理之中,还有小意啊,我爹说的也没错,外面的人知道你还没死,肯定会来抓你的,你在这里,有个身份总归是安全的。”
  
  谢羽飞冷笑:“就算如此,我也不愿认贼做父!”
  
  程沐的脸色顿时很难看,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父亲的野心的为人,却也无奈,所以只有早早的离开他身边自行经商,不过到底是自己亲生父亲,且也未曾亏待他,而今被谢羽飞如此直白的说是贼,心里自然也不会舒坦。
  
  程欢离不快地丢下筷子,语气坚决:“不管怎么样,明天你跟我一起回京都。”说完就自行走开了。
  
  谢羽飞也觉得无趣,食之无味,又听对面的程沐说:“你何必要跟我爹对着来呢?”
  
  谢羽飞心里烦躁,也懒得和他多扯,“你又知道什么?别以为他说要收我做义子你就真以为是我哥,还有,我是谢羽飞,不准叫我小意。”
  
  程沐接二连三地碰软钉子,只觉这人真是不可理喻,想起从前温和有礼的谢羽飞,眼前的这个仿佛浑身都是刺,一不小心就会被伤到。
  
  程沐说:“轩找你很久了。”
  
  谢羽飞面无表情:“展烨轩应该不知道你是太师的公子吧?”
  
  程沐扫了他一眼,“我只是想告诉你,他一直在找你。”
  
  谢羽飞一笑:“我知道区区五万两还入不了程公子的眼。”
  
  各怀心事,话不投机半句多,闲扯了几句谢羽飞就起身回房了。
  
  程欢离果然是说到做到的人,一大早谢羽飞刚洗漱完,就有人过来请他上马车。
  
  反正他本来就一无所有了,也知道他无法拒绝,顺从地上了马车,就看见程欢离在里面正襟危坐。
  
  程欢离问:“昨夜睡得可好?”
  
  谢羽飞回答:“还好,多谢太师关心。”
  
  程欢离又指了指面前的棋盘:“会下围棋吧,罗弑的棋艺可不错,陪我下一局。”
  
  “还好。”谢羽飞拈起一枚白棋,漫不经心地问:“听你说话,你和罗弑的关系不错?”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出银子,他给我办事。”程欢离澄清,末了又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他比你聪明多了。”
  
  谢羽飞冷冷地笑,眉目间绽现着奇异地艳丽风情:“可是他还是死了。”
  
  程欢离又看了他一眼,微微皱起眉头。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至少很不喜欢我是吧?”谢羽飞一语戳穿他的心思,“可是没办法,谁要我长得这张脸像她呢?”
  
  很是无奈的语气,不知道说的是他还是自己,被他这样一搅和,程欢离觉得自己想下棋的雅兴也没了,一把丢下手中棋子:“你说话非要这样吗?就不能让自己让别人舒坦点?”
  
  谢羽飞微微挑眉,神色不以为然:“我会变成这样,一部分也是拜你所赐。”
  
  程欢离呼吸一窒。
  
  谢羽飞继续说:“天罗地网的用处还是有的,你和罗弑当年做了什么,不是时间可以埋掉的。”
  
  程欢离呆住了,半晌才发出声音:“你恨罗弑是吧?所以你杀了他……你也恨我,那你是不是也要杀我……”
  
  谢羽飞笑而不答,挑起车窗看见外面搬东西的下人,突然说:“太师你不是觉得欠我的吗?那你可不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程欢离没有丝毫犹豫:“请说。”
  
  谢羽飞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指上在乞讨中练出来的薄茧,“前天那几个下人对我失敬,太师可否帮我惩治?”
  
  程欢离看着他精致地眉眼,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阴沉无比,推开马车门下去。
  
  谢羽飞好整以暇地坐在马车里玩着茶盏,不知过了多久,他隐隐约约地听见凄厉地惨叫声传过来,很快就被外面闹轰轰的声音盖住了。
  
  不过直到起程,程欢离也没上马车来,反倒上来了一个衣着朴素眉清目秀的少年。
  
  谢羽飞看了他一会儿,认出他是小春,“你怎么来了?”
  
  反倒是小春,头一回上了这样华贵的马车,又看见相处几天的同伴突然变得这样高贵,倒有了几分怯意:“那天你不见了,我和爷爷到处找你,最后听人说你被弄来这里来……我们想尽办法混进来,可都不行,直到昨天晚上在门口看见那位大人……”
  
  谢羽飞不知程欢离心里盘算着什么,就问:“那你爷爷呢?”
  
  “爷爷身体不好,那位大人叫他留着这里休养。”小春满脸的感激之色,过了一会又怯怯地望了他一眼红着脸说:“大人说,叫我以后跟着你,服侍你……”
  
  谢羽飞靠着软榻小憩,示意他自行活动,就睡去了。
  
  又是十几天的颠跛,途中除了很少和他说话之外,程欢离还算善待他的,至少对他都是有求必应。
  
  偶尔他会看见程欢离在收到信件冲着身边的人发火,回想一路听到的消息,似乎明白了,眼前这位曾经一手遮天的太师的势力是大不如从前了。
  
  无欢城的倾覆,确实造就了不小的动荡,而亏损最大的就是无欢城以前的合作者了。
  
  




☆、大雪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回京都,也从没想过有天会住进太师府。没有被禁足,只有下车时程欢离告诉他,出门的时候记得带面纱,可是如今的他已经不想再出门了。
  
  小春被他安排到京都里学堂里念书了,在得知自己还可以念书的时候那个穷苦惯了的孩子兴奋极了,立即就乖乖地搬着东西去学堂里住了。
  
  当然对于这样的安排程欢离是不高兴的,谢羽飞微笑地看着他说:“难道太师现在穷得连支助个孩子念书的钱都没有了?”
  
  程欢离冷着脸,倒不是因为莫名其妙的支助了个乞丐念书没钱,而是不喜欢这样的谢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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