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模样。司马逸眼里轰地点着了火,蓬蓬地烧进了心里,进而烫热了全身!
他刚想走近前去,忽听周氏在一边凉凉淡淡地说:“这李章的性子可真不怎么样,人又病歪歪的,幸亏被哀家收进了宫中,否则真不知要给皇帝添多少堵!”
司马逸一下冷静下来,抓着重点地反问:“他病了?”
周氏一撇嘴:“哀家可是问清楚了,他原本就是带着病的!这来了永寿宫后更是三天两头要请御医。这么个病秧子,怎么看都是福薄命舛之人,怎好留在皇帝身边?又哪里比得上哀家这些个知情识趣的!”
司马逸再次看向李章。晃动的灯影中,李章自入大理寺后再也不曾鼓起过的面颊似乎更深刻了,裹在节服下的身躯形销而骨立,与他面前婉约温润的少年们一比,就像是嶙峋山石间的一支枯藤,风霜入骨,却巍然不倒。
司马逸的眼睛有些热,心里无所适从的抓挠感消失无踪,静静地定了下来。
“太皇太后说的是,此人确实当不得后宫之人。孤只是,感念他忠心护主,不想交给那帮老家伙处置罢了。”
“哦?那倒是哀家多虑了。”
“是孤太过莽撞。太皇太后训导得是。”
司马逸说着揽过一个少年,轻浮地捏了他的面颊一把,笑道:“皇祖母心疼皇孙,皇孙却之不恭,就把这——”
“小人沁芳,拜见皇上。”
“好好,就请皇祖母把这沁芳赏给皇孙吧!”
周氏哂道:“真是个眼睛毒的,一挑就挑了个最好的。”
“皇祖母说的哪里话来,明明这些都很好!可惜不能全要…”
“皇帝自重!”
“好好,皇孙也只是说说。孤在前朝确实也是无趣。”
“听说皇上在搞均田制呢?”
“司马遥把持户部日久,留给皇孙的国库几近空虚。而世家门阀盘踞日久,所占资源远远大于朝廷,一直都奉成家马首是瞻,再不有所行动,日后连讨伐反逆的军备都筹不齐了。”
周氏皱眉:“真有如此严重?”
“可不是呢!皇孙当皇帝这么久,那些世家有几个真心向着皇孙了?还不都望着益州打算盘呢!”
“但那些寒门士子,也太无根基,太不知轻重了!”
“总比只会掣肘的要好!”
周氏不再言语,看看司马逸已在对沁芳上下其手,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哀家累了,皇帝自便罢!”
司马逸笑嘻嘻地向周氏道过乏,揽着沁芳就要离去,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又转身对着周氏说:“皇孙当年王府的侍卫没剩下几个了,近日又回来一个,是当日与李章一起护送孤回京的,听说李章在宫里,就总说想见见,可否借着这机会,让他们见见?”
司马逸说着把王项指点了出来,周氏看见是个木讷老实人,便不在意地答应了。
PS:历史上的均田制是不动地主阶级的土地,只对无主土地按人口数分给小农耕作的,我这里有点社会主义的意思了,还是说明一下省得误导吧。
作者有话要说:
嗯,太皇太后的政*治面目很模糊,皇帝的心血来潮更有点莫名其妙……
于是我承认,我就是想让司马逸看见李章来着~
第60章 各有打算
王项见司马逸走远了,也没见李章自己过来。正想着是不是得自己过去呢,就见潘公公拍了李章一下,李章踉跄了两步,才缓缓向自己走来。
周氏已领着众人转去放灯,潘公公不远不近地跟着,眼睛时时扫向一边的李章和王项。
王项在王府已见过李章,李章却因事故迭起心智混乱而未曾注意,这时当面见了,温和地点了点头,却是无话。
王项讷讷,看着始终关注着这边的潘公公,更是不知如何说起,踌躇半晌,挤出一句:“你瘦了,宫中饮食不合胃口?”
李章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憋得红红的,知他有话要说,犹豫着微皱起眉,没看潘公公,转身也向着周氏那边走去,边走边说道:“陪我放个灯吧。”
他们走到离众人不远的空地边,李章从怀里掏出两个简单折叠的纸灯,拉开,王项呆呆地看了一眼,起身去削了两片薄木板,递给李章。李章默默接过,坐上纸灯,放进两段小小的蜡烛。
“带火折子了么?”
“……放灯也不带火啊?”
“没火,娘也会看见。师傅……,也许不愿意看到。”
李章抱膝坐着,静静地看着蜿蜒的灯河,眼神清澈而迷茫。
王项在那一路上一直把李章当做了依靠,这时突然发觉他也只是个和风瑜差不多大的稚嫩青年,一时心里又有些温柔的感觉慢慢浮起。
“穆统领不会不愿意的。”
李章埋下头去,没有应声。王项以为他在哭,却见他的肩背非常平静,两片肩胛骨突兀地撑着衣料,十分的扎眼。王项深深地皱起了眉。
身边欢笑声不断,太皇太后被那几个少年哄得满面放光,宫人内监皆是面露喜色,连潘公公的注意力也移去了许多。
王项瞅着没人注意的当口,极小声地在李章耳边说:“皇上说,过些时候,就想法救你出去。你且耐心等待些。”
李章抬起头来,看着王项的眼神有些奇怪:“救?出去?呵!你去转告他,我在哪里都是一样,没有必要。”
王项有些急:“怎么会一样!”
“王侍卫,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
“不好回答吗?”
“你,是副统领。”
“……谢谢!”
“你……”潘公公又望了过来,王项憋了一会,忽然声量不小地说:“皇上想重建侍卫营,我嘴笨,讲不过来。”
李章瞥了潘公公一眼,不在意地顺着说道:“演出来就是了。”
“没人配合。”
李章有些惊讶,转眼去看王项。
王项一脸认真:“我正想去求皇上。”
潘公公靠近了两步。
王项似无察觉地继续说:“穆统领不在了,你就是师傅了!”
李章不相信地看着王项,后者脸上一本正经,眼里隐隐有些兴奋的闪光。
李章哑然,看了眼一脸严肃的潘公公,自嘲道:“我已是后宫之人。况且,我会的你也会,王侍卫又何必自谦。”
王项失望:“你不愿意?”
李章漠然看着河面:“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命数如此,又哪里由得了自己。”
潘公公放松了下来。
河灯越漂越远,河边的人群渐渐散了。周氏已坐上肩舆,冷冷的一眼扫过李章。
李章似有所感地站了起来,看着有些茫然的王项,点头作别:“谢谢你陪我放灯。也谢谢你还把我当做同伴。往者不可谏。侍卫李章,已经不在了。你,保重!”
王项一把拉住了李章:“不过是些不得已的变故,我们一路上遇到的还少吗?!”
李章小心地握住王项递来的东西,轻轻甩开了他的手:“不得已也好,存心也罢,李章早已认命。就好像,我们辛辛苦苦逃得一路,却终是逃不开一样。你若有心,请多关照下兄弟们的家小。蔡煜明临死仍想着他的老母亲,可惜我,顾不上了。”
王项郑重答应:“好。”
潘公公不耐烦地催李章动身,李章向王项抱拳一礼后,转身离去。
回到废院后,李章不解地看着手中的小小蜡丸,捏开,一张薄纸继续包着一粒蜡丸,纸上写着极细的六个小字:服之,三日复醒。李章看了半晌,心说司马逸竟要自己假死以离开么?还真是个能折腾的王爷!
他冷笑一声烧了纸,将蜡丸随手丢进抽屉,不再多看。
王项回去后司马逸就立即召见了他。他不敢直说李章的话,转弯抹角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司马逸呆了一下,随即舒开了眉眼。
“孤真是小看你了,竟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可是,李侍卫不愿意,太皇太后好像也不乐意。”
司马逸不在意地一摆手:“他就知道和孤拧!孤知道如何对付他。倒是太皇太后,需要借上点力。”
“皇上的意思……?”
“这事不用你管。你去把蔡煜明和那些侍卫的事办了,孤,心里不安!”
“皇上言重了!”
“风瑜替孤办中元节的事受太皇太后吓了一场,如今又病了。等下你护着他回去,病好前就留在府里吧!你也不用赶着回来,事情办完了再回不迟。”
“遵旨!”
王项对风瑜早已是知无不言,风瑜听说司马逸竟已做好接李章出来的准备,顿时就打翻了五味瓶。他心里恨着王项的乱出主意,却又不好明闹,便故意不理他。王项果然中招,小心翼翼地追问了半天,风瑜才懒懒地说:“真不知这李章有什么好,竟让你们一个二个念念不忘!”
王项讷讷,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辩解道:“他不该呆在那里。你没看见他瘦成了什么样子。”
风瑜撇嘴嘟哝道:“还不是他自己勾着皇上带他进宫的!哪知道太皇太后就那么厉害呢,该!”
王项看着风瑜满脸不忿的表情,劝道:“你既然知道,也别总想着进去了。”
“谁总想进去了!我才没有那么贱!”
“……”
风瑜说完就有些后悔,小心打量着王项,软了声音解释道:“我是说,我不会非要缠着皇上带我进宫。”
王项叹气,低声道:“风公子痴心一片,若能留在皇上身边,自然是好的。只是宫里总不如宫外自在。”
风瑜笑着抱住了王项的后腰:“我就知道你不会真恼我。你真是我的好大哥!”
王项的脸腾地红到了脖子根,身体也僵硬了起来,不敢动手去拨开风瑜的手,只好吭哧吭哧地讨饶道:“你……快松开,让人瞧见……多不好。”
风瑜嬉笑着故意又蹭了蹭他的背,才松开了手。
当初风瑜和司马逸分别后就忧心郁郁地得了病,一路无心调养,又没有司马逸的消息,走到汉中就病得起不了身。同行的侍卫只能边打探司马逸的消息,边焦急地等他好些,有些特别心急的,说的话就特别难听些,让他更是愁肠百结,病得越发厉害。
穆严找到他们时,因要赶着去接应司马逸,就单单把风瑜留了下来,留下许多银两托给店家照顾。这店家也是个势利的,开头几日耐心还好,十天半月后见一直没人来,就起了坏心,将风瑜锁进阁楼,不给吃不给喝地想饿死他独吞了银两。王项和刘秀己找到他时,风瑜已是半只脚踏进阎王殿了。
王项心实,见风瑜病得可怜,又被那样对待,对他就特别悉心。风瑜吃过苦头,害怕又被丢下,有意无意地就使出了手段,诱得王项心乱之下被他抓住了把柄,却并不故意要挟,反倒紧赶着认了他做大哥,楚楚可怜地把自己飘零的身世以及对司马逸的爱而无望哭诉了一番,哄得王项对他死心塌地。
风瑜这会放开王项后仍然想着李章的事,恹恹地又提起了话头:“皇上上回来,说要让我开导他呢,我这日子,可真是越过越没盼头了。”
王项知道他在想什么,劝道:“我看李章一点没这心思,不会和你争什么的。”
风瑜便哼了一声:“皇上有心还不够?皇上这心就没放在我身上过……”
风瑜说着泪盈于睫,王项看见便手足无措起来:“我……你知道我笨,当时看他那样子就忍不住一时激愤,没……没替你想。不然,我也教你九番阵吧?”
“学那个干啥!”
王项吭哧吭哧道:“李章不就是这个厉害嘛!”
风瑜白了他一眼:“那我现学了也比不上他呀!”
“也是。那怎么办?”
风瑜沉吟着,费力想着什么,不确定地问:“上回你说,李章中过什么毒?”
“是蚀心草。”
风瑜继续看着王项。王项便继续道:“据说遇苍耳苔而解,遇锦花则亡。……你想做什么?”
风瑜微嗔着推了王项一把:“我能做什么?这几样东西我听都没听过!不知道我若是找来苍耳苔,皇上会不会领我的情?”
“肯定会!皇上知道风公子如此……善解人意,自然会更喜欢……”
风瑜微微一撇嘴:“善解人意又有何用,不过是为人作嫁衣裳。”
王项再次讷讷起来。
风瑜不再多说,遣了王项去买李麻子家的脆肉小馄饨,王项连声答应地去了。风瑜却阴着脸不知琢磨着什么。
隔日,王项启程去访侍卫营众兄弟的家小,他前脚出门,风瑜贴身的小厮柴旺也离开了风府。
第61章 冲突
中元节后,宁州的均田制顺利完成,并初步看到了成效,因战事而出走的平民纷纷回归,荒弃的田地得到了补种,其他州郡的世家因担心均田制也落到自家头上,对新朝及司马逸的态度有所缓和,对朝廷征派的事项由抗拒转为拖延,与之前的几乎无收变成多多少少还能收进一点。
司马逸见状越发看不起他们,遂令交州也开始推行均田制。
这一回,他们就遇到了阻力。
交州地处偏远,世家大族本就不多,却也因此占地的后果更加严重,竟有伍姓大族占了交州一半良田的。而交州刺史伍允之便正是这家的长房嫡子,因而对均田制阴奉阳违,只把零散的农田重新分配一番,甚至还有强收小农户的田地拿出来分的。
伍允之只道是天高皇帝远,他这次的行动和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只要打点好上一级的官员就没事了。哪知道司马逸从一开始就令平度在暗中监督,眼见着他闹得太过分,就直接走出来宣了圣旨。
伍允之当时就傻了,然后听着平度桩桩件件地把他任上各种欺男霸女强占良田的事数了个清楚,还没等他醒回神喊冤,就被兵士们扭着胳膊押进了大牢。
交州的均田制自此由平度主持进行,伍家为保伍允之,退出了大部分良田,剩下的几户大家见机不妙,也主动交出了部分,交州的均田制得以真正地推行。因被强占了田地而流离失所的人陆续回归,耕田的农人因为回报大增而前所未有的更加勤劳,甚至连平度征兵也比往时更加容易。
司马逸见状龙心大悦,更坚定了推行均田制的决心,而原本只是观望的中原世家却开始真正感到了危机,明抗暗拆的动作更加频繁。他们一边联名上书反对,一边用尽手段拉拢太皇太后,同时暗地里与益州勾搭不止。
建平元年八月,司马遥以孝帝的名义向司马逸发表了讨伐檄文,文中历数司马逸不忠不孝气死先帝,不节不义背弃世家。洋洋洒洒地从世家大族扶持太*祖皇帝登基起直数到烈帝扫藩时成家与各世家对烈帝的支持,直批司马逸数典忘祖,颠覆了大魏的根本,号召天下人起而反之,以维护大魏朝的血脉根基。
檄文传开,中原世家纷纷叫好,周氏也撑不住把司马逸叫来训斥了一顿,让他停止继续推行均田制。
司马逸不服,直陈此时正是与成家对决的紧要关口,一旦退缩,只能更涨了司马遥的气势,而现在闹得最凶的也正是最靠不住的,不如就趁机干脆割掉。
周氏大骂司马逸乳臭未干却狂妄自大,直言世家正是大魏的根本,岂容他和一班寒门子弟随意撼动。
二人第一次因政见不和爆发冲突,司马逸态度强硬,初到时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