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姬庆文击败代善时候,就是鳌拜出手搭救,否则他现在已将代善这位满洲大贝勒俘虏了。
而今日,鳌拜竟又要来搭救皇太极了!
姬庆文岂能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得手,立即命令在壕沟之内助战的京师神机营兵士爬出壕沟去阻截皇太极。
可这些神机营兵士,却被壕沟之外姬庆文所部同满洲八旗互相厮杀得昏天黑地、血肉横飞的场面给吓住了,吓得说什么也不敢同对手贴身厮杀。
姬庆文真恨崇祯皇帝赐给自己的那口“天子剑”不在身边,否则便要亲自仗剑,诛杀这几个畏首畏尾的神机营军士。
就是这一刹那的耽搁,女真大汗皇太极终于在身边忠诚善战的“巴图鲁”勇士的护卫之下,从左安门内出门,来到京师城外,同上三旗及正红旗军士会和一起。
这四旗兵马虽然在左安门内吃了败仗,可并没有受到多大人员损失,兵力依旧远远超出姬庆文所部五百乡勇团练。
因此在前厮杀的陈文昭见状,立即恢复了冷静,带着几分不甘和失望,咬牙切齿地命令全军将士停止追击对手,就在左安门内列阵。
而黄得功却依旧在同鳌拜厮杀,这两人交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双方身上都受了伤,却还在奋战不止。
又杀了一阵,鳌拜偷眼见皇太极已然安全撤出左安门,忽然向后方一跃,平举弯刀护住胸口,用略显生硬的汉语说道:“住手,你这蛮子倒也是一手的好功夫。不过我家大汗已经撤走,我的任务便已完成,这场架是我打赢了。”
说罢,鳌拜便“哈哈哈”仰天大笑起来。
黄得功根本没有听清鳌拜所说的话里的内容,只觉得他的笑声太难听了一些,又想到自己活捉皇太极、升任一品官、迎娶白富美的梦想就是被眼前这个满洲大汉破坏的,顿时胸中一阵火气,抄起手中铁棍,便往鳌拜脑袋上打去。
鳌拜没想到黄得功出手这样凶横,来不及左右闪避,而是慌忙举起弯刀想要去格挡对手手中的铁棍。
却不料这根铁棍之上,黄得功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顿时将鳌拜手里的弯刀打断,又余力未消地狠狠打在鳌拜肩膀上,将这位“满洲第一勇士”打得趴在地上,一口气喘不过来便晕了过去。
第一八六节 算什么英雄好汉?()
此刻皇太极已然退出了左安门,回到自家队列之中,胸中自然恢复了几分底气,便重新回过头来,朗声对追击到左安门口却再不敢出城的明军说道:“这位将军便是前几日打伤本汗哥子代善的将军吧?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姬庆文没料到皇太极的汉语说得这么流利,便赶紧回道:“在下姬庆文,阁下便是满洲大汗皇太极了吧?今日一战,你是侥幸逃脱,今后相逢,你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皇太极这位女真大汗气量倒是大得很,笑着答道:“今日本汗是吃了姬将军的亏,不过山高水长、兵凶战危,今后姬将军同本汗相遇之时,就未必能有好的准备和这样好的运气了。”
姬庆文方才为了追杀皇太极,自己手下的精干将士都已跳出壕沟,又将手中的火枪换成了倭刀,面对皇太极没有半点优势——只要皇太极下令三军上马,向城内猛冲过来,姬庆文手下这些徒步步兵,是绝对没有办法抵挡八旗骑兵的冲击的。
因此姬庆文并不想因言语之辩惹恼了皇太极,故而斟酌了一下语句道:“大汗的话,我记下了。不过大汉今天率万余八旗精锐冲击在下,却只打了个平手,大汗其实也谈不上一个‘胜’字。不如就此罢战息兵,来日再战如何?”
说着,姬庆文便轻轻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麾下乡勇团练立即返回沟堑之中严阵以待,防止皇太极向自己发动突然袭击。
皇太极见状——一是自重身份,不愿以女真大汗至尊偷袭眼前这个五品官;二是他在仓促之间也确实是想不出什么破解火枪、壕沟这一组合的法子。
于是皇太极思索了一下,点头答应道:“也好,你我厮杀一天,已是人困马乏,今日便收兵好了。不过姬将军,本汗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你放了我手下这个勇士?此人随我南征北战,本汗实在舍不得他就这样殒命敌手。”
说着,皇太极便一指晕倒躺在地上的鳌拜。
若是寻常的情况,像鳌拜这样的猛将,明军将领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送还给皇太极呢?
可姬庆文却是个开了上帝视角的穿越者,知道历史上的鳌拜会成长为一个权倾朝野的权臣,甚至一度威胁到清朝康熙皇帝的统治,像他这样有野心的人,放在敌军阵营里,或许在将来能够发挥出别样的作用。
于是姬庆文故作为难的样子思考了一番,终于点头道:“那好!这位勇士忠心护主,我也是很佩服的,这就还给大汗好了。”
说着,姬庆文便让黄得功将鳌拜摇醒,便让他自己走到皇太极身边去。
那鳌拜受伤不轻,特别是右肩膀被黄得功的铁棍打断了肩胛骨,一条粗壮的手臂仿佛杨柳的垂枝,无力地随着他脚步的移动在身体一旁摆动。
姬庆文看鳌拜这所谓“满洲第一勇士”被自己打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又是得意、又是好笑,正要开口说两句装逼的话,却见鳌拜脚下忽然一个踉跄,竟然扑倒在地。
姬庆文见了一怔,还以为是鳌拜受伤过度,脚下没有力气支撑他那庞大的身体才摔了一跤,却不料鳌拜随即站起,手里却多了一张弓、口中多了一支箭。
原来是这鳌拜咽不下被敌将当场打晕、又生擒活捉的这口气,见地上正散落着几张弯弓、无数箭矢,又想到自己一只手已被打断,便当机立断,在地上打了个滚,用仅存的左手张弓、嘴巴搭箭,便往姬庆文面门上发箭射去。
此时此刻,全军将士都以为战斗已经结束,只有作战经验丰富的陈文昭还在密切关注着鳌拜的动向,见他忽然动手射杀姬庆文,赶忙叫道:“姬大人小心!”
他一面喊叫,一面双腿奋力跃出,整个身体横飞出去挡在姬庆文面前。
鳌拜射出的这支弓箭,原本是要准确命中姬庆文的脸孔的,可被陈文昭这么一挡,却当巧不巧、不偏不倚地正好射中了陈文昭的脖子——箭头从颈后射入,又从喉口透出,箭尖几乎是擦着姬庆文的鼻子掠了过去。
陈文昭受了这样致命的一击,整个身子从半空之中沉沉跌落下去,发出令人恐惧的巨大声音,终于同被硝烟熏得腥臭无比的土地狠狠接触到了一起。
姬庆文见状大惊失色,快步上前,慌忙护住受了重伤的陈文昭。
而在壕沟之内参赞军务的李岩同样看清了情况,也不管自己懂不懂军务,直接下令:“前面那鞑子暗箭伤人,快开枪打死他!”
却不料鳌拜刚才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是自己故意装出来的,他见壕沟内的明军正在装填火药,也来不及射出第二支箭矢,便撒开两腿飞也似地跑到了皇太极身边。
姬庆文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什么鳌拜,低头见陈文昭侧着的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上痛苦不堪、口中冒出血沫来,便赶忙召唤道:“军医呢?军医呢?都傻了吗?还不快过来救人?”
两个军医立即从壕沟里爬了出来,见陈文昭伤情这样严重,脸上都挂上了为难而又紧张的表情。
这两人互相商量了一下,由一人将陈文昭扶起,另一人从医药箱中取出一把专门用来剪断箭竿的铰刀,将箭矢从陈文昭的脑后剪断,这才从他正面将这支箭矢拔了出来……
在箭矢被拔出来的那一刻,陈文昭脸上紧张的表情立即松弛了下来,似乎没有方才那样疼痛了。
姬庆文这才略微有些放心,叫黄得功这就将陈文昭抬到壕沟之内,由两个军医小心照顾,而他自己却不知从哪里得来了勇气,怒气汹汹地挺直了身体,对已跑回阵中的鳌拜直骂道:“好你个满洲鞑子,我有意放过你,你却暗箭伤人,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谁知鳌拜恬不知耻地一笑:“是你妇人之仁!怪不得老子!”
说着,他又用满语建议皇太极道:“大汗,这蛮子用兵有一套,还不趁他犯傻的机会,下令将他拿住,以除后患!”
皇太极铁青了一张脸,从死死盯着鳌拜看了足足有两秒钟,忽然伸出手掌,朝他脸上重重扇了两巴掌,骂道:“你做什么?输了就是输了,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只会惹天下英雄耻笑!”
谁知鳌拜还不认错,捂着被打肿了的脸颊说道:“大汗,我们还没有输呢!你看对面那小子现在没人护卫,大汗这就下令将他射成刺猬,明军群龙无首必然可以一举击溃。大汗,你就下命令吧!”
“你给我住嘴!住嘴!”皇太极已是火冒三丈,随手抽出身边一名护卫腰间的宝刀,就要往鳌拜脸上砍去。
正在鳌拜命悬一线之时,皇太极忽然想起这鳌拜也是忠诚可嘉,历年来也是出生入死立下了不少功劳,终于还是心软了下来,刀锋一偏,只在鳌拜没有受伤的左肩膀上狠狠砍了一刀。
鳌拜没想明白,自己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几乎将整个局面扭转过来,为什么大汗皇太极还会重重责罚自己?
可他刚要上前理论,便被皇太极命令身边几个勇士将他推了下去。
却听皇太极又道:“姬将军、姬大人,这都是些不识时务的莽夫肆意妄为,不是本汗的本意,还望姬大人见谅。”
他这语气之中,俨然将姬庆文作为可以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物,正在诚心实意地征求自己的谅解。
第一八七节 陈文昭,死了()
姬庆文一想到皇太极在历史上的地位,又听他语气平和,心里略微好受了一些,可陈文昭毕竟是自己的心腹,他受了这样的重伤,又岂是可以轻易原谅的。
于是姬庆文沉着脸说道:“好了,战场上面你死我活,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过我胡说一句:有怎样的奴才,就有怎样的主子……有这样不守规矩的奴才,就足可见这主子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
姬庆文此言一出,皇太极尚未生气,可他身边的将领和护卫却早已耐不住性子,开口骂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辱骂大汗?”
姬庆文随即回道:“可见我没有说错,有不守规矩的奴才,就有不守规矩的主子。我正同大汗说话,你们几个奴才凭什么插嘴?”
皇太极听了无以反驳,用轻而坚定的语气斥责道:“还不闭嘴?嫌今天丢人丢得还不够吗?”
他见身边众人齐齐噤口,这才抬头又对姬庆文说道:“好了,姬大人,今日一战我军虽未占到便宜,可能结识大人这样一位英才,也不算是一无所得了。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想必那位受了伤的将军,也是姬大人手下一员干将了!”
说着,皇太极从身边一名护卫手里接过一个包裹,远远掷到姬庆文面前,说道:“这是我们满洲人打猎时候,专门治疗刀剑伤和野兽咬伤的灵药,用熊皮和辽参制作,论起疗效再好也没有了,不知能不能救那位将军的命。”
说罢,皇太极向姬庆文拱了拱手,便领军退了回去。
此刻姬庆文手中没有更多的兵力,又担心陈文昭的伤情,哪有心情去追击皇太极,捡起药包便跳回壕沟之内。
却见陈文昭正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似乎已是奄奄一息。
姬庆文看到陈文昭这番模样,记得眼中都要淌下泪水来,赶紧将皇太极给他的药包拆开,见其中尽是些膏药,便病急乱投医似的取出一贴,敷在陈文昭受了伤的脖子后头。
这膏药果然甚是管用,陈文昭方才还在冒血的伤口顿时止住了血,脸上也恢复了一些生气,张口先咳嗽了两声,喷出些血沫来,这才缓缓张开眼睛:“姬大人,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姬庆文见他还能说话,更觉放心,忙微笑道:“陈将军居然还认识在下,那就好,那就好。将军且慢说话,先稳住元气,慢慢调养再说……”
陈文昭微微摇摇头,说道:“我是战场上九死一生走过来的人,知道这样的伤是决计救不活的……”
姬庆文听了一怔,这才想到现在是古代,没有输血技术、也没有除菌消炎技术,别说是什么破伤风的免疫药了,至于外科手术更是扯淡。
因此陈文昭要害的颈部受了这样严重的贯通伤确实是凶多吉少,危在旦夕了。
可这样的话,姬庆文是难以启齿的,只能安慰道:“陈将军,不要紧的,这皇太极倒也实在,有了他的好药,你一定能够恢复如常的。”
他见陈文昭的眼神有些暗淡,又慌忙补了一句:“陈将军,戚家军还等着你去扩大规模,恢复往日的风采呢!”
听到“戚家军”三个字,陈文昭眼神之中立即有了神采,嘴角露出微笑,口中拌着血花说道:“姬大人能替我了结重建戚家军的心愿,我陈文昭已是死而瞑目了。可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求大人去办,大人一定要答应我……”
“什么事情?我一定答应,一定答应。”姬庆文忙不迭地回答道。
陈文昭咳嗽两声,说道:“戚家军现在只开了个好头,可兵力还太少,大人一定要照着戚继光老将军的兵法,募齐三千五百人的满编,这样才是真正的戚家军啊!”
说着,陈文昭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姬庆文见状,泪水夺眶而出,忙道:“这样大的事情,我一个人怎么能做得好?陈将军先别说话,等休养好了身子,还是你招兵训练,我出钱就是了……”
陈文昭来不及姬庆文把话讲完,又道:“大人,这件事情,普天之间除了你没人能做好……这是我临死之前的一点希望,大人就答应了我吧……”
姬庆文听他说得凄惨,赶忙点头答应下来。
陈文昭见状不胜欣慰,淌着鲜血的嘴角都禁不住露出了微笑,却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情,用越来越微弱的声音说道:“大人,还有我留在义乌县里的那些子弟,他们都是戚家军的传人,请大人……请大人……”
他的话越说越轻,到最后已是气若游丝,让人几不可辨。
可他话中的涵义,姬庆文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咬着下嘴唇用力点着头。
陈文昭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忽然调集起仅存的全部力气,伸出左手用力拍了拍姬庆文的肩膀,说了句:“拜托了。”
随着这三个字话音落定,陈文昭终于结束了他这短暂而又波澜壮阔的一身,带着几分遗憾、几分期冀永远闭上了双眼,抬起的左手也无力地垂在了地上。
这是姬庆文穿越到明末之后,第一个同他关系密切之人离开人世,偏偏还是他亲眼目睹着陈文昭的生命,一点点在自己眼前流逝而去的。
这样的经历,让他瞬间恢复到了二十一世纪那个有些懦弱、又有些脆弱的程序员的状态,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情绪终于崩溃下来,立时放声大哭起来。
他手下那些乡勇团练大多对陈文昭这个严肃而又严格的将官充满了敬畏之情,如今他离开人世,就好像自己被抽去了主心骨一般,又听姬庆文哭得这样伤心,也都忍不住掩面抽泣起来。
一时之间,左安门内此起彼伏着痛哭流涕之声,让见者伤心、闻着落泪。
…………
左安门一场血战,大明朝廷投入了辽东、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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