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上的旨意、老师的教诲,却是要袁崇焕立即去支援满桂,相当于是让袁崇焕松嘴放开眼前的这块肥肉,而是转而会同牙齿已经崩了的满桂,一同去啃皇太极这块硬骨头!
袁崇焕骑在颠簸的马背之上,思前想后了一番,终于暗自下定决心,将圣旨收好了,告诉过来传旨的锦衣卫三个字“我知道了”,便继续跨马扬鞭向前追击敌军。
已同袁崇焕合兵一处的祖大寿见锦衣卫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便驾马来到袁崇焕身边,问道:“督师,这锦衣卫是传旨来的吗?”
袁崇焕看也不看这位手下第一猛将,说道:“不关你的事,先歼灭眼前这些满洲鞑子再说!”
祖大寿吃了个瘪,“哦”地答应一声,便又纵马离开了。
袁崇焕此举,无疑是在违抗圣旨,可他现在脑海里只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古训,想着只要各方面再坚持一下——满桂再坚持一下多抵挡皇太极一时半刻;自己这边再坚持一下,将面前的四旗人马歼灭——一样可以回过头来合力对付皇太极。
袁崇焕固然能够坚持,可是满桂已经坚持不住了。
原来是皇太极在发动进攻之前动了一个心眼。
若是自己亲自领军攻打袁崇焕部,那就将面临一场生死血战,有可能赢、也有可能输,总体而言赢多输少,但必然会导致本方的大量伤亡。而另一部分对付满桂的八旗部队,也同样会面临胜负对半的局面。
可只要将攻击的目标调整一下,由皇太极自己率部攻打战斗力稍弱的满桂所部,那就有极大可能在短时间内、付出较小的代价的前提下,迅速击败驻守德胜门的满桂。然后挥军直抵广渠门外,乘胜攻击袁崇焕身后,便能将一举将明军这两支最为重要的机动力量全部消灭。
当然,前提同袁崇焕的“两个坚持”一样,皇太极要做到两个尽力。
第一是皇太极自己要尽力将满桂在第一时间内击溃。
第二,则是攻击袁崇焕的四旗兵马要尽力将袁崇焕死死拖住。
为了实现第一个“尽力”,皇太极不仅以大汗之尊,亲自领军全力攻打满桂,还不怕麻烦、不辞辛劳,将在辽东缴获的三门火炮带上,在发起冲锋之前先将对手满桂轰击了几炮,终于一举重创满桂所部并迫使其离开固守的德胜门,开始绕城向袁崇焕靠拢。
然而攻打袁崇焕的满洲军马,虽然也已经是在“尽力”而为,却不但没有将袁崇焕拖住,反而在交手了不到一个时辰之后,便向东撤退,让对手占尽优势。
袁崇焕和皇太极这一对生死对手,都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却又无法控制自己友军的发挥——所谓“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满桂、尤世威和莽古尔泰、阿济格他们未必是猪,不过也确实没有完成各自的任务。
崇祯二年,也就是天聪三年十一月二十日的战斗,仅仅开始了不到一个时辰,战况就已朝着两位统帅无法控制的方向极速发展下去了。
而不一样的是——
皇太极身为大汗——特别是在代善无法理事之后——就成了满洲上下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人物,可以总揽全局;
而袁崇焕虽然贵为蓟辽督师,可他头上还有崇祯皇帝,身边还有无数文臣武将,监视他的、掣肘他的、提防他的人不知有多少……
就是这样的区别,将会导致明末历史上这两位顶尖的杰出人物的命运,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
可现在的明末,却又不是历史上的那个明末。
不为别的,只因为在这十七世纪的岁月洪流之中,莫名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了一名叫做姬庆文的穷屌丝,而他正用自己的翅膀,扇动起了越来越巨大、越来越猛烈的气流,正在慢慢地、悄悄地、渐渐地改变着历史发展的方向。
第一七四节 两难()
皇太极率领正黄、正红、镶红、镶蓝四旗人马,向满桂所部竭力追击。
而满桂也正率军拼命奔逃。
满桂不过是一员明军的基层小将,是孙承宗慧眼识珠,在主持辽东军务时候,将其骤然提拔到总兵的位置上。
而满桂也不负老师孙承宗的厚望,在辽东英勇杀敌,并收服了不少蒙古骑兵,先后参与了锦州之战、宁远之战等几次战斗,每次都是身先士卒,真刀真枪地拼出了一身威名。
后来满桂同袁崇焕交恶,朝廷便将其调任至大同,主要负责防御南下的蒙古人,这次皇太极进关,满桂所部也是作为主力之一进京勤王。
然而德胜门一战,被满桂寄予厚望的蒙古骑兵,面对皇太极犀利的攻击,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稍作接触便立即溃散下来。而配合满桂作战的宣府总兵侯世禄所部战斗力更差,见满桂不敌皇太极,便也跟着溃退下来。
面对皇太极的追击,满桂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向广渠门狂奔而去,期望着同自己有些矛盾的袁崇焕,能够不计前嫌,看在江山社稷的份上、看在孙承宗老师的面子上,救当年同生共死的兄弟一把。
可惜满桂看错人了。
袁崇焕眼中或许有江山社稷的位置,或许也有孙承宗的位置,却并没有将他满桂当兄弟来看。
当袁崇焕听说满桂已经败下阵来的时候,暗暗骂了一句“无能”,只希望他能多支持一会儿,能让自己从容将眼前的四旗兵马消灭,而并没有支援满桂的打算。
满桂也是知兵之人,知道若是袁崇焕打算支援自己,必然会停止追击前方敌军而是会就地停步列阵并慢慢向自己靠拢,与自己合兵一处,共同对付皇太极。
然而袁崇焕却依旧还在向西狂奔追击敌军,丝毫没有搭救自己的动向,这让满桂看在眼中急在心里,连忙下令麾下兵士改变行军路线,再不沿京师城墙行动,而是向西左转,想要追上袁崇焕。
他这样偏转了行动的方向,不免让麾下军队的行动速度放慢了下来,让皇太极愈加追近满桂的部队,已同他的后翼开始了接触和战斗。
袁崇焕这边,经过半个多时辰的追击,终于将镶黄、正白、镶白、正蓝四旗兵马并胁从部队追击到了运河旁边。
运河河水来自南方,水温甚高,因此现在虽然是十一月份的寒冬之时,河水却依旧没有冻结成冰,河面在寒风的吹拂下,扬起阵阵波涛;在阳光的照射下,放出道道金光。
被袁崇焕击败的满洲八旗军士不会游泳,又不愿在运河里淹死,赶紧勒住马匹,沿运河河岸列阵,准备背水一战,同面前的袁崇焕决一死战。
而袁崇焕深知八旗兵马的厉害,怕他们困兽犹斗之下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情,因此也不敢掉以轻心、轻敌冒进,便也赶忙列好阵型,准备伺机发动冲锋,将面前这四旗人马赶到运河里去。
可正在这两方兵马排布阵型,准备迎接殊死决战之时,满桂终于也在皇太极的驱赶之下来到了运河岸边袁崇焕的侧翼。
自然,紧追满桂的皇太极,也已赶了过来。
京城广渠门外,自东向西先是一条京杭大运河、河边是满洲左翼四旗人马、准备向其发动总攻的袁崇焕所部、被皇太极追击仓皇逃到此处的满桂所部以及皇太极亲率的本部兵马。
明军官兵在战阵垓心,而满洲八旗全部兵力则在明军之外。
姬庆文站在门楼之上,居高临下地将整个战况尽收眼底,见城外战况虽然是一胜一拜基本还在匀势,可在形状上,却形成了明军被满洲八旗包围的情形。
姬庆文看在眼里的,袁崇焕自然也是感同身受,唯恐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又见满桂还在不识时务地步步靠拢,心中异常焦急。
他急中生智,忽然想出一招,命令身边两百多个兵士,在后翼列阵,张弓搭箭,便向紧跟过来的满桂射去。
本来按照袁崇焕的想法,若是朝满桂鸣枪攻击,搞不好枪弹不长眼,将满桂这个大同总兵当场打死,那这晃晃天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自己就会背上战场格杀友军总兵的恶名——因此,他特意舍火枪不用,而是特地取出弓箭射击。
要知道,弓箭的威力毕竟弱于火枪,即便身中一箭两箭,只要及时医治,一样不会伤了性命。
可偏巧不巧,这胡乱射出去的箭矢,居然当巧不巧,正好射中了满桂右腹部,幸好满桂在这个位置上了已塞铜板,一箭射来,只留下“叮”的金属撞击声音,便带着射歪了的箭头,一头栽倒在地面上。
这一箭射来,虽然没有将满桂射死射伤,却将他的头脑射得异常清醒:袁崇焕并不愿意帮助自己对抗皇太极。
满桂对于袁崇焕的态度,当然是既不满意、又不高兴,真想这就催动大军袭击袁崇焕的后背。
然而这样做,便会在大敌当前之时,引发大明两支机动力量的互相火并,会犯下“亲者痛、仇者快”的千古罪行,即便今日侥幸逃生,也会立即被崇祯皇帝处以极刑!
于是满桂勉强忍耐住对袁崇焕的极大愤慨,只能再次向左调转方向,近乎漫无目的地向广渠门狂奔而去。
追击满桂的皇太极没想到莽古尔泰、阿济格的所率的右翼四旗竟会溃败得如此迅速、如此干脆,这么一会儿时间,便已退到了运河边上,因此心中正有些愤恨和愠怒。
然而他见战场之上,忽然形成了自己可以携击溃满桂的余威,全力攻击袁崇焕身后空档的有利时机,立即转怒为喜。
可他高兴了没有半刻功夫,那满桂便又调转方向,向京师逃跑。
满桂的这一行动,又让皇太极陷入两难:
要么继续追击满桂,放弃眼前可以攻击袁崇焕的大好时机;
要么撇下满桂不管,直接攻打袁崇焕所部辽东铁骑的后背,却要面临缓过神来的满桂的反冲锋。
皇太极略加犹豫,做出了自己的决定——继续追击满桂,尽快将其彻底击溃或是歼灭,彻底消除后顾之忧之后,再心无旁骛地全力攻击袁崇焕。
于是皇太极咬咬牙,撇去正在背水一战的莽古尔泰、阿济格、豪格等人的满洲右翼四旗不管,催动麾下左翼四旗人马,同样调转马头,继续追击满桂。
此刻满桂所部已然士气尽丧,人困马乏,落在队伍后面的军士不停地被皇太极的追兵击杀,原本所部两万多人的队伍,已剩下不到一万人。尤其是其中侯世禄所部兵马,无论是机动性,还是战斗力,都更加不及满桂的队伍,早已基本被皇太极吃掉。
就这样,满桂领着残兵败卒继续向广渠门奔逃,远远却见一支军队,打着大明的旗号,在广渠门外列队。
这支军队,乃是卢象升所部号称“天雄军”的三千多人的步卒,其战斗力虽然未必能比得上装备有快马、厚甲、利刃、火铳的辽东铁骑,却也是盔明甲亮、行列齐整。
因此满桂看见这队兵士,就好像看见了救星,赶紧快马加鞭地同卢象升的“天雄军”会和。
皇太极追击到此,也是气喘吁吁,见本已走投无路的满桂有了生力军的支援,特别是这些支援部队虽然人数不多、又都是步兵,却都装备了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一丈来长的长矛,因此不敢掉以轻心,令旗一挥,便好像麾下四旗人马重整队伍,迅速列好冲击队形。
皇太极用兵极有章法,不过眨眼时间,他麾下将近两万精骑便已列排好队形、吹响号角、张弓搭箭,以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向满桂、卢象升所部碾压而去。
第一七五节 袁崇焕在哪里()
姬庆文站在高高的广渠门门楼之上,见到满洲八旗两万多精兵这样的气势,也不禁吓得胆战心惊,慌忙询问身边的陈文昭:“陈将军,八旗骑兵这样厉害,不会乘势把广渠门都给攻破了吧?”
陈文昭正色道:“姬大人不用担心,我看满洲鞑子只有骑兵而没有携带攻城器械,更没有携带火炮,因此我判定鞑子今天并没有攻击城墙的打算,大人尽管放心。”
姬庆文这才松了口气,却见八旗骑兵已经开始一边向满桂、侯世禄、卢象升所部靠拢,一边张弓搭箭飞蝗一般向明军射击。
以这四旗将近两万多的兵力,别说是发动压倒性的冲锋了,就是纯粹地发射箭矢,也能在不长的时间之内,就将面前的明军全部消灭。
姬庆文同在广渠门外负责接应的卢象升颇有几分交情。
因此他并不想让这位颇能通晓军务的文臣就这样牺牲在广渠门外,便问道:“陈将军,我等不能坐视城外的明军就这样被鞑子消灭,不如命令火枪手往城下射击如何?”
陈文昭方才观察阵型十分认真,竟一时忘了这茬,赶紧答应道:“好,好。我几乎忘了,我军配备的火枪射程甚远,正好可以助战,可以命令向下射击。”
于是姬庆文带上门楼的二百火枪手,便从容装药装弹,略加瞄准之后便向下射击。
这些火枪手装备的燧发枪即便在原产地欧洲都是最精锐的器械,射程比前一代的火绳枪要远了一倍有余,又是居高临下地向下俯射,一颗颗子弹划破空气,毫不费力地命中满洲骑兵排列好的阵型,转瞬之间便扫倒了百十来个骑兵。
皇太极见状毫不慌张,却也加快了进攻的步骤,命令全军又射了两阵箭矢之后,便挥令全军向前攻击。
姬庆文没想到皇太极竟然敢忽视城墙之上明军的火器威力,敢于直接发动进攻,便赶紧催促着这两百火枪手加快速度,向城下的满洲骑兵猛烈射击。
然而姬庆文掌握的这些燧发枪虽然先进,却也没有走在时代的前头,依旧是从枪口装弹,先装上火药、再塞上弹丸,因此装药速度十分缓慢,现在能够做到每分钟三到四发已经到了射速的极限。
因此虽然城楼上的姬庆文部火枪虽然打得又狠又准,却也并没有在多大程度上阻止皇太极对满桂、卢象升的攻击,双方前锋兵力已然接触到了一起。
幸好卢象升早作准备,几天之内将京城附近散落的长枪、长矛,乃至百姓晾衣服的竹竿全都收集了起来,做成三千竿长兵器,专门对付满洲骑兵。
而满桂所部虽然一路奔逃,可到了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也终于爆发出最后的战斗力,同敌军厮杀成一团。
正在这个时候,孙元化带领四五百名劲装打扮的兵丁从城墙北面快步赶来,还未来得及平复一下急促的呼吸,便跑到广渠门两侧的城楼上,将部署在城楼之上的火炮填充上火药炮弹,便向城下发射。
姬庆文见孙元化赶到,心中没有半点欣慰,反而责难道:“孙大人,你怎么才来!”
原来京师城墙之上历朝历代积累购置下的火炮虽多,但能够使用的却不过十分之一,仅仅能够完成德胜门、广渠门两处重点防御工事的布防。而会操作火炮的熟练兵士人数就更少了,也就孙元化现在手下的这四百多人而已,最多只能满足一处城门的布防。
因此孙元化方才带领的兵士们,是步行从德胜门紧赶慢赶才赶到这广渠门来操作火炮,向城下皇太极部发动炮击的。
可是这些炮手依旧还是来晚了,城楼之下,满桂、侯世禄、卢象升率领的明军,已同皇太极亲率的八旗骑兵混战成一团,若是火炮轰击下去,就会不分良莠,造成敌我双方共同的伤亡。
故而孙元化只能命令火炮手们向远处满洲八旗后翼射击。
而皇太极自然知道火炮的厉害,见城墙之上火炮已经开始装填火炮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