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两年之后,自己能不能蝉联这个复社魁首,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大局已定,姬庆文心情顿时大好,朗声说道:“今日这几句话说得痛快,也领略了各位的才华。可惜我姬庆文是个不通文墨的,不能随声附和。不如这样,我再请陈圆圆小姐出来,给诸位唱几首曲子如何?”
在这些东林才子眼中,陈圆圆的地位可不低,能再听她弹唱说话,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没事,就是将来传扬出去,自称听过陈圆圆好几首曲子,那也是一件值得吹一吹牛的事情。
于是众人禁不住欢呼起来,又将进房休息许久的陈圆圆迎了出来。
陈圆圆心属吴三桂,对这些迎来送往、应酬赔笑的事情早就已经是意兴阑珊,不过她看在姬庆文的面子上,只能勉强屈意,脸上挤出微笑来,抱着琵琶登台弹唱起来。
这次陈圆圆弹唱的,却不再是李后主那深宫怨恨之辞,而是选着苏东坡、欧阳修、辛弃疾等人写的欢快豪迈之辞演唱,间或又唱两首刘永的词作,唱得众人如痴如醉、不能自已。
待陈圆圆唱完,姬庆文便又命人端来刚吩咐下去的好酒好菜,众人便在一片逗乐、欢笑声中饱餐一顿。饭后,姬庆文又让这些新成立的复社成员在这座淀山镇中多逗留几日,再多写几篇文章、作几首律师、填几阙词作,终于荟萃成了一本文集,便是姬庆文之前口中所说的《淀山集》了。
至于序言,众人推举姬庆文来写。
然而姬庆文却是个提笔重若千斤的,让他写一篇古文序言可真要他的命了,只能将这篇名扬天下的文章交给状元刘若宰去作。
可刘若宰却不愿同东林党、同复社瓜葛太深,坚决不去作这篇惹眼的文章,任凭姬庆文怎样劝说,都是四个字:“恕难从命。”
没法子,姬庆文只能见这件事情交给李岩去做。
其实李岩这些日子看那些江南才子舞文弄墨,早就已经是技痒难耐了,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半天,终于谱就了一篇千古传诵的好文章。
这篇文章文采飞扬、立意深刻、语句流畅、朗朗上口,就连姬庆文这个粗通文墨之人,乍眼一看也意识到这乃是一篇流传千古的好文章。
可他还没来得及赞叹,便听李岩说道:“姬兄,这篇文章还算能看得上眼吗?”
“当然,当然。李兄的手笔,还能有什么话说?这篇文章,放在这一众所谓复社才子的文章之前,也是丝毫不会逊色。”
李岩却诡谲地一笑:“嘿,不对吧,这里似乎写错了个字,拿出去可是要贻笑大方的……”
姬庆文听了一愣,又赶紧将文章看了一遍,果然看见第八行第六个字,一个明显应当写在句子最后的“矣”字写成了“亦”字。
于是姬庆文笑道:“李兄虽不是个谨慎的人,可从来都是出口成章、下笔成文,何时见你写过错别字。今天竟然被我逮住一个,真是不容易,我得记住今日是哪年、哪月、哪日,将来也好纪念纪念。”
说罢,姬庆文便提起桌上的毛笔,将这个写错了的“矣”字改成了个歪歪扭扭的“亦”字。
李岩却笑道:“姬兄果然大才,这天下能改得动我李岩一个字的人,怕也是不多了。今日姬兄是我的一字之师,而这篇写错了的文章,我自然也就没脸再提了,不如署上姬兄的大名好了……”
听到这里,姬庆文才明白李岩的用意——原来这篇《淀山集序》的文章,是李岩有意替姬庆文代笔的,打从一开始就准备署上姬庆文的名字。
这让姬庆文本人都不好意思起来,反复推托道:“这样怎么可以?我的脸皮可没有那么厚,李兄的文章我哪敢署上自己的名字啊?要是别人看了这篇文章,让我再照样写一篇出来,叫我如何是好?”
李岩却依旧固执己见,最后索性提笔在文章末尾署上了“钦封福禄伯、苏州织造提督姬庆文”的大名,然后推门而出,对一群正在打斯文官司的文人宣布道:“诸位,这便是姬爵爷给你们的《淀山集》写的序文。来来来,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我们一同拜读一下如何?”
…………
这样一来,这篇署着姬庆文大名的文章便传扬天下,一直流传到后世,成为中小学生必须背诵的古文之一,让不知多少学生死了多少只脑细胞。
经过姬庆文的这番活动,原本名震天下的东林党之中,除了几个不堪重用的老头子之外,便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个越来越不起眼的名号而已。而新成立的复社,虽然成员没有一个当官的,却是云集了众多有才华、有潜力的年轻文人,正准备在政坛之上大展拳脚,成为大明朝廷上一支不可忽视的文官力量。
而姬庆文作为这支力量的幕后老板,对其也是大有关照。
淀山之会落幕之后,他便派人找到河道总督衙门,安排了一艘漕船,专门让复社之中参与崇祯四年科举的三十来个举人们乘坐,风风光光进京赶考去了。
进了京城,一切吃穿住行自然也都由姬庆文落实,让他们可以没有后顾之忧,集中全部注意力在考试之上。
而针对此次会试,姬庆文则专门写信给了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的徐光启,倒不是要他帮着在科举考试里作弊,只是略微打听一些科考的内幕而已。
徐光启崖岸清隽,当然不会在科场之上搞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可透露一些今科出题的方向、主考的人选还是可以的。这些讯息,在有意科举的考生眼里就是极重要的消息,好比是战场之上两军对战之时的敌军战报一样,有着极为重要的价值。
而就是这些零零碎碎的情报,给了复社之中参加科举的举人们重要的参考,复习的方向、作文的文风立即变得清爽明朗起来,准备时候自然是事半功倍。
待一场科考完毕,三十来个赶考的举子之中,居然有二十个金榜题名,其中张溥高中状元,顾炎武、王夫之也在一甲之列——只有踌躇满志的黄宗羲只中了二甲第十二名,差强人意而已,并没有选在翰林院当庶吉士,而是被分在户部当给事中。而其余中榜的,也均有所任用,可谓一时之盛。
要知道,明朝的会试加殿试,科举中榜的概率不过百分之五而已,而对于文华繁盛的江南,这个概率还要小得多。而复社中榜律超过了百分之五十,这已经是有如奇迹一般了。
江南这边。
姬庆文废了大心机集成的这部《淀山集》果然大受欢迎,传抄得近乎洛阳纸贵。姬庆文乘势让自己名下的印书坊大肆刊印这部《淀山集》行销全国,立即成为一部文人骚客必读的畅销书,就连风尘女子的书案之上都要放上一本,似乎可以将青楼妓院之中弥漫的庸俗之气压服住不少。
而那些读过《淀山集》的人,自然也对这座淀山镇心驰神往,慕名而来的客人比之前多了十倍有余,而客人带过来的客人,又是十倍有余,里外里多了将近一百倍的客人。幸亏这座淀山镇在设计建造之时就流油余裕,否则非把这里挤破了不可。
而过来游玩的客人不久就发现,这座淀山镇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原因只有一个字——那就是“贵”!
饭食、衣服、娱乐节目没有一处便宜的,这座繁华喧闹的淀山镇,竟成了一座销金堀。
而这里吃的饭菜,都是南北名厨烹调的珍馐美馔;穿的衣料,都是苏州织造衙门出产的上好绸缎;看的节目,都是把式人练习了一辈子的绝活;就是一万普普通通的馄饨,都是京师里有名的“一品馄饨”,只有朝廷中枢的高官退朝之后才有缘吃上一碗;更有陈圆圆等江南名妓坐镇,一曲高歌绕梁三人,让人闻之神魂颠倒。
这就叫“物有所值”,让过来游玩消费的客商们流连忘返,都知道自己这钱——花得值!
而花掉的这些钱,大头自然是流进了姬庆文的腰包,其余收入刨去成本,则都分给了在饭店、绸缎庄、客栈里做工做事的工人,让他们也成了平民百姓之中的高薪阶层、成功人士。
至于那些想要进来消费,却囊中羞涩的平民,姬庆文只能对他们说声“对不起”了,等攒够了银子再来不迟。
倒不是姬庆文小气,只是他开办淀山镇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富商过来消费,让他们把赚来的银子重新流通起来,免得再次沉淀到农田里头。
而那些还没填饱肚子的农民和城市平民,还是先填饱肚子、少掺和这些奢侈消费为好。
暂时。
第三四九节 新时代()
淀山镇的生意越来越好,姬庆文的收入也就随之水涨船高,不过大半年的功夫,便将之前自己通过姬氏钱庄超发的白银窟窿全都填补了回去,更又攒下了一百多万两白银的收入。
坐镇京师的崇祯皇帝倒也不是完全的瞎子、聋子。
姬庆文在江南把生意做得这么大,又怎么能够躲过这位刁钻刻薄的皇帝的眼睛?
自古以来,臣子势力过大,都不是一件好事情,尤其是像姬庆文这样,可以自给自足地养兵练兵,俨然一方诸侯的人物了。甚至在姬庆文开办姬氏钱庄之后,他更掌握了应当由朝廷垄断的货币发行权。
按理说,以崇祯皇帝的性格,他是绝对容不下姬庆文的。可现在明廷危急未消,到处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不能不留下姬庆文这个财神爷替朝廷赚钱用以供应财政支出。
但崇祯也没轻饶过姬庆文,一道圣旨下来,便让姬庆文将每年必须进贡给朝廷的白银,从三十万两一下子提高到整整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白银的数额,相当于朝廷一年收入的五分之一左右。拿了这么多银子的崇祯帝,手头当然会宽裕许多,无论是赈灾还是用兵,都会变得游刃有余。
可姬庆文却很不高兴。
他自己需要用钱的地方也不少——淀山镇需要扩大规模、淀山港码头需要日常维护、手工工坊需要添置机器、造船业还刚刚起步需要用钱来砸、明武军也还有一千人的员额需要补充。
这里随便挑出一项来,都需要用如山如海一般的银子填补,可崇祯皇帝抽走的这一百万两白银,则是姬庆文一年利润的大半,说是釜底抽薪也不为过了。
更何况,这些送给朝廷的钱,要是能真真切切用在老百姓头上、用在苦大兵身上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被各级贪官污吏们层层截留、盘剥,朝廷派出去十两银子,真正用在实处的能有三两就算是很不错了。
对此,姬庆文虽然气愤,但也十分无奈。
虽然现在这个大明天下,论财产、论势力、论兵力,除了高高在上的崇祯皇帝之外,早已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同他所抗衡了。但是这个朝廷是在是太大、太大了,要是姬庆文得罪的人足够多,让他们纠集在一起想姬庆文发难,一样能将这位风光一时的福禄伯爵爷碾成齑粉。
现在的姬庆文,依旧只能选择忍让。
忍让却也不是一味退让,而是要拿出“螺蛳壳里做道场”的功夫,带着枷锁跳舞,最终摆脱枷锁而成为枷锁的主人。
第一支舞,姬庆文让李元胤去跳。
在李元胤这位还带着锦衣卫指挥佥事身份的资深大特务的主持下,三教九流的势力越来越多地投靠在了姬庆文名下,更策反了不少在锦衣卫体制内郁郁不得志的人物,让他们衷心替姬庆文效劳,让源源不断的情报信息,如同江河之水一般,连绵不绝地流到姬庆文的耳朵里。
在此基础上,又加上那些已经通过科举考试,在朝廷里当了或大或小的官员的复社成员,姬庆文已经掌握了大明朝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各种情报。
虽然他偏居于松江府淀山港,消息流传并不流通并有一定的迟缓,可在明朝那个年代,消息就没有不迟缓的,要说可靠性和即时性,姬庆文还远在其他任何人之上,当然也包括崇祯皇帝在内。
第二支舞蹈,则是在波澜壮阔的大海上舞动的。
姬庆文前前后后投入了三十万两白银才建造而成的大海船,终于在宋应星、汤若望等一干能工巧匠的营建下,于崇祯四年八月十五日——落成下水了!
这艘船长度、宽度,在当时的世界上都是最大的,可谓是明末的航空母舰,足可以称雄于东海之上,就连如今的海商王郑芝龙都忍不住投来嫉妒而又羡慕的目光。更难能可贵的是,这艘船运用上了中、西两方的科技成果,船舶虽大航速却一点不慢,只比郑芝龙那艘作为自己旗舰的白色快船才能比它更快一些。
有了这样航速作为基础,姬庆文就能够在空船之上进行改装了。
首先就是在木质船舷外边,全部打上涂了桐油的铜板。这些铜板的厚度不高,抵挡不住火炮的轰击,却能让寻常海战时候使用的那些弓弩火箭一筹莫展。而在船舶的重点部位,则参考自己用了多次的那辆明武军战车的经验,用铜块、铜梁覆盖,就算中了一两颗炮弹,也能确保船舶结构不受损害。
挡住了对手武器的攻击,这艘大船本身的火力也不能忽视。
那些不堪重用,已经落后于时代发展的弓弩箭矢,姬庆文当然是看不上眼的,他看中的,乃是最新锐的西洋火炮。于是他便双管齐下,分别从郑芝龙手里和淀山港码头上,花重金购买了四十余门欧洲最先进的大口径火炮。
这些火炮装备完成之后,姬庆文特意将海船开到淀山港外,选了孤浮在海上的一座空岛,先搞他一个军事演习。
要说花出去的银子,还真能听个响——这些火炮齐射之时,就好像九天霹雳轰鸣,将这座孤岛的石壁轰得坑坑洼洼、石屑飞扬。这艘战舰这样的火力,已经是海上独一份的碾压式的战斗力了。
受邀观战的郑芝龙在一旁见了,也是啧啧称赞:“姬爵爷这样的战船,从此可以横行于海上,再无人敢捋爵爷的虎须了!”
郑芝龙口中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是又怕又嫉——
大海不同于陆上,是一个只认实力、不讲道德的地方,想要获得权力,能依靠的,就只看自己手里有多少船、多少人、多少炮、多少钱而已。而现在,姬庆文手里有了这样的海战利器,那就随时可以使用暴力夺取海上主导权,这种基于绝对实力而取得的主导权,是任何人(当然也包括郑芝龙在内)都无法轻易夺去的。想要夺回这种主导权,就只能通过获得比姬庆文更加强大的实力这一条路而已。
然而,这件事情对于郑芝龙而言,是可能的吗?
不过姬庆文现在手里也只不过有这一条船而已,并且已被自己当做战舰使用,上面装满了枪支弹药,并没有多少空间运载货物了,使用起来难免有些顾此失彼、捉襟见肘。
按照姬庆文的打算,这艘战船是自己展示肌肉所用的,要用来震慑其他海上势力。而真正要从事国际贸易、打开海外市场的,还是需要大量轻武装的商船——当然了,这种所谓的“轻武装”,在其他大多数海商眼中,都是不折不扣的压倒性的力量了。
不过造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即便有了建造这艘战舰的成功经验,想要建立一支舰队依旧需要少说也得三年五载的时间,更需要投入大量的金钱。这不是一件小事,同时也是一件一本万利的好事,姬庆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将这件事情办好。
只不过就连姬庆文也没想到,等他将船队完全建设好的时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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