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杀人越货的事情都是能做得出来的。”
老张头听了这话就急了:“爵爷,朝廷大臣们好歹也是读者圣贤书踏上仕途的,不至于做出这种杀人害命的事情吧?”
姬庆文感慨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你是君子,不能用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万一真的有人动了杀机,那可就悔之晚矣了。不管怎样,你先将你全家老小,还有所有的财物文书全部取来,立即送到云来客栈。我姬庆文可以保全你全家安全。”
张致修想了想,觉得只有这样才是万全之策,便也答应下来了。
姬庆文却还不放心,让李元胤带着黄得功和其他十几个矿工,帮着张致修搬家。这些矿工人多、力气大,不过片刻功夫,便将张致修原本就不是十分多的家当搬运一空,分三辆大车送到了云来客栈之内。
第四一二节 弄巧成拙()
客栈之中早就按照姬庆文的吩咐,在僻静之处收拾起几间干净屋子,给老张头、老张媳妇和他一个十来岁的女儿居住。
李岩之前一直坐镇在云来客栈之中,不知道事情的起因本末,便问姬庆文“姬兄,你把卖馄饨的老张头接来做什么?想吃他的馄饨想疯了吗?”
“李兄有所不知,这老张可不是寻常人。他是张江陵老相公的亲儿子。”说着,姬庆文便将在白云观之中的事情向李岩细细交代了一番,又补充道,“眼下京师形势晦暗不明,我怕有人害他全家,想来想去绝对安全的就只有这座客栈里了,所以便将他接到这里来了。”
李岩听了一愣,忙道“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张江陵老相公当年权倾朝野,就是万历皇帝都拿他没办法。虽然张老相公最后坏了事,可张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清华世家,他老相公的嫡派子孙又怎么会沦落到卖馄饨呢?另外,张老相公几个儿子都是饱学之士,还有中过状元的,似乎没有听说过张致修的名字嘛!莫非是……”
李岩的话充分体现了怀疑的精神,就连姬庆文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忙对张致修说道“老张,我这位李岩先生就是这么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话里没有什么恶意,你可别放在心上。”
张致修摆摆手“这也不怪李先生,要不是今天急着帮姬爵爷说话,我是不敢以张家子孙自居的……”
原来这张致修还真是张居正的儿子。只因当年张致修喜欢上了一个青楼女子,执意娶他为妻,激怒了张居正本人。而张居正又是个做事不留情面的,这种伤体面的事情摆在他的面前,他二话不说表便将亲情抛诸脑后,将张致修责打一顿之后,便赶出家去。更将张致修的名头从张家族谱里抹了去,就当从来就没有这么个儿子过。
却不料此举弄拙成巧,最后却帮了张致修的大忙。
只因万历皇帝亲政之后,开始清算张居正,将张家的子子孙孙罢官的罢官、免职的免职、问罪的问罪、流放的流放,还逼死了长子张敬修、次子张嗣修、三子张懋修等人。反倒是被逐出家门的张致修幸免于难,靠着在皇宫门前摆摊卖馄饨过日子。
清算张居正之前,张居正的长子张敬修已闻到政治气氛的变化,便将张居正生前留下来的紧要文书整理一番,连夜送给了张致修,将复兴张家的重任,交托给自己这个没人知道的儿子身上。
万历当了四十八年的皇帝,自然不会推翻自己决定,张致修原本也是心灰意冷了。却不料崇祯继位之后,对张居正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更是下旨赦免所有牵涉到张居正一案的戴罪之人,所有被罚做贱籍的全都被赦免出来,任其自行回家。
张致修高兴之下,特意去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是姬庆文在皇帝跟前求情,这才有了他们老张家的出头之日。
有了这层原因,姬庆文算是张居正一门的恩人了,张致修这才决定出来,帮姬庆文一把,终于在白云观里发挥出了最重要的关键性作用,让朝廷这些大员们签署了保奏袁崇焕的奏章。
却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份奏章,最终激怒了崇祯皇帝。
原来是崇祯皇帝最恨官
员结党,一看这份送上来的众口一词、万众一心的奏章,脑海中立即蹦出“朋党”两个字,马上招来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要他仔细查访这份奏章的来源。
锦衣卫不是吃素的,没花多少工夫,便查明了事情的本末。
骆养性同姬庆文有仇,知道这份奏章是姬庆文挑头搞的,便添油加醋、火上浇油一般向崇祯皇帝禀告了。
崇祯异常震怒,立即派高起潜传旨,将姬庆文召入宫中。
也不待姬庆文说话,崇祯便将这份奏章扔在姬庆文面前,喝问道“这份东西,是你这狗才挑头搞的么?”
姬庆文推脱不得,只能点头承认“皇上,这是我联名朝廷里的大臣写的。眼下确实不是杀袁崇焕的时候,还请皇上三思。”
崇祯却没答话,恶狠狠说道“好你个姬庆文,进京没多少日子,就学会挟众要挟朕了。告诉你,朕是天子,可以乾纲独断。袁崇焕的事情,朕自己做主了,三天之后,送到菜市口斩首示众!袁崇焕里通外国,朕原本要定他凌迟之刑的,让他痛快一死,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姬庆文吓了一跳,刚要再劝,却听崇祯又道“朕招你进京,是为了给你封爵的。如今封爵大典早已过去,你还留在京师之中不是长久之计。这样,你这就离京,马上就走。”
这就相当于下了逐客令了。
姬庆文把心一横,说道“皇上。袁崇焕好歹同臣有同门之谊,他要被杀了,我却不能敬他最后一碗绝命酒,这样臣在官场中的名声可就臭了。求皇上俯允,能让臣看着袁崇焕斩首,替他收尸之后再离京南返如何?”
崇祯想了想,觉得姬庆文还是个有用的人,多少也得安抚一下,便点头同意了,只是最后又加了一句“袁崇焕的事情你不要再过问了,否则朕也周全不来。”
姬庆文没想到形势刚有好转,便立即急转直下,郁郁回到云来客栈里,抬眼便瞧见李元胤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便问道“李指挥,好久不见了啊,这一整天没看见你,你跑哪里去了?”
李元胤愁眉苦脸地答道“大人,这一整天,我动用了在京所有的耳目、眼线,竟探查不到那几个满洲鞑子的半点消息。大人,你说他们是飞上了天,还是钻进了地?怎么会消失得这样无影无踪?”
“你问我呢?还是我问你?平素里看你说话牛逼轰轰,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姬庆文脸色极为难看,语气也十分生硬,“我看他们肯定上不了天堂,一定是下地狱去了。要不你李指挥也下地狱去找找他们?”
李元胤吃了个瘪,只能默然退在一边。
过不移时,装扮成一个农妇的周秀英也回来了,跑到姬庆文面前蹙眉说道“公子,真是奇怪了,我走了那么多地方,竟没有这几个满洲鞑子的半点踪迹,难道这几个鞑子是飞到天上去了,还是钻到地底去了?”
这是姬庆文短短一盏茶功夫之中第二次听到这样的消息了,愤懑之下顿时有些火气,可一看到周秀英那张艳丽无比的脸上挂着愁容,显得别有一番风情,竟一时发不出火来,只能深深叹息了一声。
要知道,李元胤利用的还大抵是锦
衣卫的渠道,算是白道;周秀英利用的则是白莲教的门路,算是黑道。
而这黑白两道竟都探查不出多尔衮等人的下落,而他们显然没长着翅膀,也不会刨土打洞,莫非是……
“莫非是这几个满洲鞑子已经离开京师了?”姬庆文问道。
李元胤摇摇头,说道“姬大人,满洲人全都剃去前额、脑后留金钱鼠尾小辫子,特征十分明显,要是想要经城门出去,必然会被守门的官兵发现。因此我所料不错的话,这几个鞑子必然还在京师城内!”
“你说得好像真的一样,可你倒是把这几个鞑子给找出来啊!”
面对姬庆文这样的责难,李元胤只能选择沉默,他实在是不知道,这几个那么扎眼的满洲鞑子,既没有出城、又没有路面、更没有在京师城内活动的迹象,到底跑哪里去了呢?
沉吟半晌,李元胤才说道“大人还请宽心,我在京师里里外外都布下了耳目。只要这几个鞑子露出任何蛛丝马迹,便一定能够发现他们的踪影。”
“那需要多长时间呢?一天?十天?一个月?一年?”姬庆文说道,“你还不知道吧?皇上已经下了旨意了,要三天之内就处死袁崇焕。而我姬庆文,也必须在三天之后离开京师,再也拖延不下去了。你懂不懂?”
听了这话,就连李元胤都有些失望“没想到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袁崇焕该杀还是得杀……这……岂不是做了无用功了?”
一旁的周秀英却道“公子,皇帝想要杀一个人,就一定能杀掉么?”
面对周秀英,姬庆文怎么也板不起脸、发不出火,耐心解释道“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都是皇帝的子民。别人不敢说,袁崇焕现在已被关在刑部大牢之中,没处躲、没处藏的,皇帝想要他死,他就肯定或不成了……”
周秀英似乎并没有把姬庆文的话听到心里去,忽然说道“公子,我有几句机密的话,能否请你移步到个僻静地方,我们细谈可好?”
姬庆文心情还没好转,说道“这里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比京师里任何地方都要僻静机密,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好了。”
周秀英想了想,说道“公子,我想说的是,想要救一个人,一定要通过皇帝么?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姬庆文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
李元胤倒直得很,脱口而出道“你的意思是要劫法场?”
周秀英抿嘴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劫法场。”
“哈哈哈!”李元胤失声笑道,“周姑娘,末将知道你是白莲教的圣女,做惯了为非作歹之事。却不知你们之前有没有劫过法场?救过死囚?”
李元胤毕竟也是锦衣卫出身,因此对白莲教这种邪教逆匪有种天然的不信任感。
周秀英也是个灵透之人,自然听出了李元胤话中涵义,便说道“当然。之前我曾在鄂州府劫过法场,救过教中的几个弟兄。当时我等部署大队人马,埋伏在法场左右,一声令下便骤然杀出,将监斩的官军杀了个鸡飞狗跳,便将那几个弟兄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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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三节 给你凑个整数()
这时李岩也从自己的房里出来,摇着扇子说道:“秀英姑娘,这里是京师,不是鄂州。这里没有你手下那么多弟兄,也没法在菜市口埋伏,也杀不散全京师的官兵。就算是杀散了官兵、救出了袁崇焕,也冲不出京师城墙去。”
李岩顿了顿,又道:“就算是一切顺利,真的将袁崇焕救了出去,那皇帝就是用脚指头想想,都能猜出必然是姬兄救的袁崇焕。到时候雷霆一怒,岂不是在给姬兄找麻烦吗?”
周秀英虽然并不喜欢李岩这个书生,却也知道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字字靠谱,也禁不住陷入了沉思。
正在这时,却听有人说道:“爵爷,其实要救犯人也并不用劫法场的,要是能在袁督师被送上法场之前,就将他从大牢里救出来,那不就成了吗?”
姬庆文循声望去,却见正是自己从义乌带来京师的一个矿工,名叫孙奎发的在说话。
这孙奎发的老爸曾经跟着陈文昭北上辽东作战,在浑河一战中随着老戚家军的全军覆没而战死沙场。而这孙奎发长相和他老爸一模一样,长得五短身材、孔武有力,却是矿工之中脑子最最灵活的。
姬庆文听了他的话,脑筋一动,斥道:“你这话说得轻巧。你当刑部大牢是在办过家家呢?现在皇上已有了明旨,我想进牢里去看看袁崇焕都被挡了驾,更何况是要从刑部大牢里把他救出来呢!真是个馊主意。”
孙奎发挠挠头:“没想到动手办事,要比开口说事情难这么多……爵爷既然说这是馊主意,小人也不敢反驳。不过小人想着,有些事情若是比登天还难,不如考虑一下遁地的法子。”
“嗯?”姬庆文眼睛一斜,说道:“什么登天遁地的?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好主意快说。要是真的可行,我自然有重金赏你。”
孙奎发听了这话,便将自己的计划同姬庆文讲了。
他的计划虽然还算粗糙,但大方向却是正确的,虽然实施起来困难重重,却也是的确有成功的可能性。
就连足智多谋的李岩也夸赞道:“好你个孙奎发,平日里看做事丢三落四,却没想到你竟是个有头脑的。你这话里破绽不少,但却也还算是个好主意,我同姬兄再商量商量,说不定还真的能将袁崇焕给救出来呢!”
时不我待。
一番商议之后,姬庆文便在李岩、周秀英等人的护卫之下,出门乘马车往刑部大牢而去。
明朝崇祯年间,马车还都是没有避震、悬挂系统的两轮板车,在京师北京并不平坦的地面上行动,自然是颠簸不堪,将今天在马车上往返行动无数次的姬庆文颠得腰酸背痛。
待马车停稳,姬庆文已在刑部大牢之前,而他下定决心准备解救出来的原蓟辽督师——袁崇焕,就被关押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大牢之中。
不过今日,姬庆文前来却不是探望命在旦夕之间的袁崇焕,而是下车同孙奎发耳语两句之后,便一扭头钻进了刑部大堂一旁的小巷子。
走不多久,姬庆文便在一户四合院前停下,伸手“笃笃笃”敲了敲门,门内便传来应门声:“谁啊?”
“我啊!”姬庆文随口答道。
这样的回答显然没能让门内之人满意:“你?你是谁?莫不是来找我取笑的?”
姬庆文笑着
说道:“我是财神赵公明,你见了我,自然就高兴了。”
“哪里来的昏汉,吃醉了酒到我这里来搞事,不知老子是顺天府的都头么?”
“你出来看看就知道了,我就是赵公明,你开了门就知道了。”姬庆文道。
那位“都头”自然不会相信姬庆文的说辞,踏着气鼓鼓的步伐,从屋里出来,拉开院门,开口就骂:“赵公明?你要是赵公明,我就是抓了赵公明的姜子牙!”
“那好,姜子牙,你认得我么?”姬庆文微笑着说道。
这位“姜子牙”听了一愣,半晌才道:“哟哟哟,原来是福禄伯来了,那阵风把您老这位财神爷给吹道小人这里来了?”
都头一见是姬庆文,态度顿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让姬庆文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笑道:“当然是一阵富贵风了。你小子说话虽然难听,眼睛倒还清楚。我从没见过你,你怎么认识我的?”
都头挠挠头:“您老是个大人物,崇祯皇上新封的福禄伯,满天下谁不认得您老?那天封爵大典,小人正在太庙那边站班,远远的您没瞅见我,可爵爷的风采小人却是记忆犹新啊!”
这几句马屁并不出彩,满怀心事的姬庆文自然也高兴不到哪里去,便道:“行了,我难得来一次,你也不请我进屋么?”
说了这么一大圈话,这位都头依旧不知道大富大贵、炙手可热的福禄伯爵爷,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造访自己这么个连品级都没有的顺天府的都头。
可姬爵爷摆明了要进屋来,这都头却又是万万不敢阻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