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白莲教能够推倒的。”
姬庆文话虽这么说,可他自己却对天命的判断颇有几分信心,正因为他看过一本书。而这本书不是《推背 图》、不是《马前课》、更不是其他什么胡说八道的预言书,而是“九年制义务教育”里的历史课本。这里头虽然没有将明朝的历史写得那么细,可大致的历史脉络却是极为准确的,并且是古今中外无数历史名家、大家对明史的总结,可要比寻常地摊文学靠谱多了。
因此,姬庆文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顿时将周秀英给折服了。
只听周秀英赞道“姬大人是有真才实学的,就连爹爹他当年……”
她原本想说徐鸿儒当年虽然同姬庆文立场不同,可对姬庆文的才干还是十分推崇的
。
可一想到徐鸿儒本人,周秀英心中又油然而生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终于还是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姬庆文倒也没有追问下去,却道“好了,徐鸿儒已然死了,他的事我们就别再提起了。不过秀英姑娘你还好端端活着,不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周秀英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我现在心乱如麻,都不知明日何以自处,更不知道今后还能再做些什么,也不知这普天之下还有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姬庆文等的就是这句话,便顺水推舟道“既然秀英姑娘还没有落脚的地方,那不如随我一同到苏州去如何?”
“怕是有些不妥吧?”周秀英道,“姬公子,虽然白莲教起事已被扑灭,可朝廷未必就肯放过我这个‘妖女’。若是知道我还活在世上,朝廷必定大肆搜捕。姬公子前程似锦,若是收留了我,就怕朝廷追查下来,毁了公子的前途,这可就不好了……”
姬庆文不待周秀英把话说完,便笑道“秀英姑娘还是太小瞧我了。不是我夸口,现在在苏州城里,我的话比崇祯皇帝还管用,别说是收留你一个了,就是再多十个、八个也全不打紧。”
“哦?是吗?姬公子还有这样大的本事?”周秀英问道。
姬庆文见她态度略有松动,便又劝道“秀英姑娘从小就在白莲教中长大,虽然十几年来也是走南闯北,可见过的世面毕竟有限。不如随我去苏州天堂之地去见识一番如何?”
周秀英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苏州……我去过。大概姬大人还没去苏州赴任之前,我就去过几回了。寒山寺、观前街、金阊门,我都去过了……似乎也没什么好见识的。”
姬庆文道“秀英姑娘这就不懂了吧?有句话叫做‘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自打我到苏州做织造提督以后,今日的苏州城便早已不是过去的苏州城了。秀英姑娘你过来瞧瞧就知道了。还有,这大明朝上下,也是日新月异,你也该四处走走瞧瞧。”
姬庆文此言不虚。
自从他就任苏州织造提督之后,特别是经过一场大规模的贸易战,将苏州城内百分之八十的织坊并购到自己名下之后,原本就富庶甲于天下的苏州城,更充满了一股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景象。苏州城内大小织坊连夜开工,出产的绸缎、棉布自陆路、漕运、海路分销至大明
上下、海内海外。
整个苏州城,就好像是一张运转不停的织机,只不过它生产出的并不仅仅是纺织品而已,而是一锭一锭沉甸甸的金子、银子。而执掌这张织机的,便是姬庆文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苏州织造提督。
而那些作为织机上的螺帽、螺钉、梭子等零部件的织工们,也凭着自己的手艺,或多或少地赚取了令人眼红的工资。而有了钱,自然是要出去消费的。这些织工拿了一天辛苦赚来的钱,跑澡堂、听评书、吃酒楼、逛戏院,连带着这些澡堂、茶馆、饭店、戏院的生意也变得好起来。
如此这般,一座苏州城变得生机勃勃,仿佛上满了发条,而这发条的原动力,不就是姬庆文和他辖下的苏州织造衙门么?
这样的景象,已经十分接近于工业革命开始以前的英国了,而仅苏州城内的形势,可要比当年的英国首都伦敦还要好上不少。这一点,乃是看过历史教科书的姬庆文所极力推动并且已经初见成效了的。而在苏州城外的情况,则还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掌控得了的。但他至少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尽可能地影响整个历史进程的走向。
姬庆文已做到了一个没有开挂的穿越者所能做到的最好。
对此姬庆文也是颇为骄傲,也想让周秀英看看自己的成果,从而将她那颗已被固话了的心打动,不再随着时代的洪波巨流上下沉浮。
没想到周秀英却会错了姬庆文的意思,脸上扬起笑容,说道“姬公子这话说得有理。我这十几年虽然也走遍了大江南北,可看见的、听见的,却都是爹爹想让我看的、想让我听的。我这双眼睛、这对耳朵,还从没听过自己的主意。姬公子说得对,我是应该出去走走,出去瞧瞧,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国家、这个天下。”
姬庆文忙道“不,不。秀英姑娘,你一个女子独自一人跑到外边去,实在是有些不安全。还是跟我回苏州去好了,我自然是会照顾好你的。”
周秀英摆摆手,说道“苏州,我自然是要去的,却不是现在去。至于我的安危么……姬公子也不必过于担心,我独来独往,这世上能够抓住我的人,似乎也还不多。姬公子只管放心好了。”
姬庆文又多劝了几句,可周秀英主意已定,就是不肯跟着姬庆文走,只是推说将来有朝一日是必然去苏州瞧上一瞧的,到时候再来寻姬庆文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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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一节 情味()
姬庆文劝了几次,周秀英就是没有答应,这让姬庆文有些不高兴,可看到周秀英从一个曾经对徐鸿儒唯唯诺诺的小姑娘,终于变成了个颇有几分主见的成熟女子,倒也替她高兴。
于是姬庆文便不再劝说,话锋一转,说道:“秀英姑娘想出去走走也是好事,那我就不强求了。不过,过一两个月,我可能要去京师走一趟,去办一件大事。到时若是秀英姑娘在京师里头,可别装聋作哑当我是陌生人哦。”
周秀英被姬庆文逗得一笑,道:“这点姬公子尽管放心,我这人是路见不平必然拔刀相助的,又更何况是救了我好几次性命的姬公子呢?”
说到这里,周秀英忽然想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八个字也曾是徐鸿儒教给自己的,又不免有些忧伤,便忽然“腾”地站起身来,说道:“好了,姬公子,我到底还是个朝廷钦犯,留在此处怕是多有不便,还是先告辞的为好。”
姬庆文吓了一跳,道:“怎么?秀英姑娘这就要走吗?现在天都黑了,你又受了伤,现在出去就怕会有危险。”
周秀英笑道:“姬公子这就不明白了。就是因为我被点了穴道,眼下腿脚还不灵便,这才要乘夜色躲着官军搜查,才能脱身而去呢!姬公子行的是光明正大之道,像我等这种鬼蜮伎俩,姬大人当然是不清楚的。”
说罢,周秀英拱手向姬庆文行了个礼,便要挑帘出帐。
眼看周秀英就要离开,姬庆文还真有些舍不得,赶紧又挽留道:“秀英姑娘真的现在就要走吗?”
周秀英抿了抿嘴唇,道:“姬公子,山高水长,我们将来必有再会之期,今日便就此别过了!”
姬庆文见她态度坚决,终于不再挽留,却从袖中掏出几张纸,递到周秀英手中,说道:“秀英姑娘,你要出去见世面,我不拦着。这是银票,一千两一张的,由苏州商会签发,一共五张便是五千两银子,凭票即兑,你收着好了。”
周秀英听了一愣,就着灯火一张一张将这几张银票验视了一番,叹道:“姬公子果然是大手笔。当年爹爹起事之前,想要凑个几千两银子招兵买马,不知要费多大功夫。没想到姬公子轻飘飘一句话,便将这么许多银子拱手送给了我……”
姬庆文摇头笑道:“我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和长处,也就是有钱而已。可惜我这几年功夫,都在搞织坊的生意,有了点小钱便去招兵、养兵,又修了座码头……还没有闲暇和闲钱去搞自己的钱庄银行,否则何须委屈秀英姑娘用苏州商会签发的银票呢?”
送走了周秀英,姬庆文将桌上剩下的还带着些温度的残羹剩饭一扫而光,便悻悻躺下了。
可他这一躺,心中却似空落落的,辗转反侧便再也睡不着了。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滋味?”姬庆文这样问自己。
可凭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码农宅男的智慧,是参不透这样的难题的。
不过姬庆文转了个身便又释然了——管他什么爱情不爱请的,大明朝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就有一点好,那就是没有《婚姻法》管着,只要老子有足够的钱,三妻四妾还不是想娶多少就娶多少?老子家里搁着个风华绝代的柳如是还不够,迟早有一天还得把周秀英给纳到自己房里来……
一想到这里,姬庆文脸上顿时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哈喇子也从裂开的嘴角流了下来,将脑后的枕头浸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因要开拔返程,因此姬庆文起了个大早,便整顿起手下的明武军,准备乘坐郑芝龙的海船,经海路返回苏州。
同明武军一同驻扎的沈良佐的京师营官兵,日常就驻跸在松江淀山港外,因此也是要跟姬庆文一同行动的。
倒是率领了白杆兵的秦祥珍觉得奇怪,赶紧跑过来问道:“姬大人?怎么了?刚打了胜仗就要回去了吗?还没论功行赏呢!”
姬庆文道:“这场大仗如何论功行赏,还轮不到他刘孔昭做主,是必须要请示圣上才能确定的,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先回去算了。秦姑娘要是不放心,想再在这里待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留下些粮草供应,给秦姑娘支用也就是了。”
秦祥珍嘟哝道:“姬大人都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瞧其他官军的酒囊饭袋演猴戏吗?可就怕我走了,那刘孔昭给我在背后下套,克扣我的功劳赏钱。”
姬庆文笑道:“秦姑娘这点就请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不会让他一个人独专,到时候皇上面前我也是要说话的。要是刘孔昭真的敢冒领赏赐,那他这诚意伯恐怕就当到头了。”
这话说得秦祥珍心花怒放,掩嘴笑道:“姬大人果然有本事,有魄力,我看中原没一个男子比得上你的。”
姬庆文听了这话,心头一痒,道:“秦姑娘可别这样表扬我,我可是会骄傲的哦。好了,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将来秦姑娘有空,可以到苏州来瞧瞧,我必定是会尽地主之谊的。”
秦祥珍笑着点了点头,却道:“苏州我是要去的,姬大人有空也可以到四川石砫这里来走走,到时候我还有个忙想请姬大人帮呢。”
姬庆文知道自己辖下苏州织造衙门生产的进贡锦缎,在四川、云贵,乃至泰国、缅甸这里的销路都极好,以为秦祥珍所谓的“帮忙”是要他多分配一些绸缎供土司秦家贩售,便满口答应下来:“好说,好说。这都是些举手之劳的小事,到时候我自然会有安排的。”
却不知,秦祥珍口中的这个“忙”指的并不是赚钱的事,却是另一件大事,让姬庆文那时候当场就答应下来了……
现在正是九月中旬时候,东南风还颇为强劲,郑芝龙的快船朝发夕至,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来到了松江淀山港处。
淀山港里的海商们,听说是织造提督姬大人回来了,立即指挥旗下的海船,让开通路和泊位,让郑芝龙那艘载着姬庆文全军的快船从容停到码头最好的位置上。
船刚靠岸,便有姬庆文从西北带来的码头工人们,加班加点将船上的物资辎重连夜运载下来,又腾出几间半空的大库房,供明武军将士休息。
军士们在淀山港里休息了一天两晚。
姬庆文也乘此机会同几位老资格的大海商碰个头、吃顿饭,又找来德国传教士汤若望核对了一下这个月码头经营的账册,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又命令全军出营启程往苏州而去。
姬庆文的明武军刚从苏州出发之时,正好是一千人的整数,可平定了白莲教之乱后,只回来了九八九人,另有十一人在同徐鸿儒的鏖战之中阵亡了。
对此,姬庆文照例优加抚恤一番之后,便给众军发了一笔银子,放了一个大假,让他们拿了钱也好出去消费消费、放松放松。
至于姬庆文自己,家里藏了柳如是这么个花国魁首,又有从陕西西安带出来的小妾杏儿,自然也是没闲着,好好同她们叙了一番旧,方才罢手。
就这样,姬庆文在温柔乡里徘徊了没有两天,便又发生了几件大事,将他拉回了惨淡的现实当中。
第三四二节 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情,是柳如是给姬庆文报账,说是八九月间,织造衙门一分钱没赚,反亏损白银五十万两,现在库房里的存银已基本见底,再也拿不出多少银子来了。
这一点姬庆文并不奇怪。
之前他跟苏州商会打了一场价格战,虽然也通过出售了一些魏忠贤的遗产来收拢资金,但这期间烧掉的银子数额之大,也算是触目惊心了。
而之后,姬庆文又大手笔将苏州商会民下的织坊收购了十之八九,虽然收购之时颇有几分乘人之危的架势,收购的价格并不十分高,却是需要现银交接的,因此也是颇费钱财。
再然后就是发兵平定白莲教之乱了。普天之下,没有哪件事情要比募兵、用兵、养兵更加耗费钱粮的了。因此这一次出征,又是十几万两银子没了。
因此来说,虽然五十万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了,可在姬庆文眼中,能够花这点银子,先后做成了统合苏州纺织产业、平定白莲教叛乱、诛杀白莲教主徐鸿儒这几件大事,已是十分难得的了。
而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柳如是这么个出身烟花风尘的女子,居然还有盘账、算账的本事,这倒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一问之下,姬庆文才知道,原来柳如是之前在老鸨子马湘兰手下当花魁的时候,也曾跟着算算青楼里的支出收入账。而在明末,资产负债表、现金流量表、利润收益表等高级记账报表都还没有发明,记账大多是一笔流水账而已。因此只要细心谨慎不怕琐碎,给青楼记账和给姬庆文大买卖记账之间,便也没有多少差别了。
因此,多了这么个会给自己记账的柳如是,姬庆文可就如虎添翼了,毕竟柳如是乃是自己的大老婆,和自己是同呼吸、共命运,坑谁都不可能会坑到姬庆文的头上来的。
于是姬庆文便放心大胆地将原本由李岩负责办理的财政事务,交托给柳如是办理,可以让李岩这位足智多谋的才智之士,能够卸下重担,专心替姬庆文出谋划策,同时也能复习备考,迎接即将到来的崇祯四年的那场科举考试。
这第一件事情算是忧中带喜,第二件事情却是喜中带忧。
原来是白莲教叛乱被敉平之后,南京守备提督勋贵、诚意伯刘孔昭一刻也没有耽搁,立即派人将徐鸿儒的尸首,连同一份渲染得花团锦簇的凯旋战报一同递送给了皇帝。
战阵之中,刘孔昭虽然没有掩饰姬庆文几次抵挡徐鸿儒的突围行动、并且第一个杀入温州城的功劳,却将统帅全军、周密部署的功劳,毫不客气地揽在了自己怀中。
幸好朝廷里面还颇有几个明白人,知道单凭刘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