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周秀英所不能接受的,赶紧对被她搂在怀里的秦祥珍说道“秦姑娘何须如此,我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周秀英心神一个动摇,就被秦祥珍抓住了机会。
只见秦祥珍脑袋稍微一低,张开嘴巴,露出满口细白的牙齿,一口就将原本架在自己脖子里的那口短刀死死咬住。咬住刀刃还不算,秦祥珍脑袋使劲往左右两边乱晃,竟是想要用牙将周秀英手中的短刀夺了去。
周秀英这下可慌了神。
要知道,她所用的这两口短刀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却也是从西域流传过来的好刀,用“削铁如泥”四个字来形容固然是夸张了些,却也是口杀人如同切菜的利刃。
而周秀英口衔这这么一口利刃,又做出幅度这样大的动作来,难保不发生什么意外。
现在的周秀英,就好像手里抓着一只珍贵无比、又喜欢四处扑腾的小鸟一样,根本不能下重手将这只恼人的鸟捏死,一个不小心松了手,那只小鸟便从自己的指缝当中恢复了自由。
而秦祥珍便是这只小鸟。
只见她乘着周秀英略有些心慈手软的当口,忽然脖子一个用力,还真用嘴巴将周秀英手中的短剑夺了去,也不管嘴角正涅涅流出来的鲜血,立即从嘴里取过短刀,抬手便往周秀英拿着另一口短刀的左手手腕削去。
周秀英没料到自己对付秦祥珍还颇留了些余地,秦祥珍出手却如此狠辣,便赶忙举起短刀去迎,顿时又同秦祥珍厮打起来。
秦祥珍枪法精湛,短刀上的本事却只学了个入门——手里用着乍夺来的还用不太惯的短刀,虽然挥舞得也是虎虎生风,其中的破绽却也是极多。
周秀英这边看秦祥珍的刀法甚是凌乱,颇有几分可乘之机,可她现在是左手持刀,比起右手还是有些不方便,虽看出了秦祥珍刀法里的破绽,却也只顾得上抵挡而无暇反击。
这两个女子,无不身材曼妙、动作灵动,看得官军和白莲教徒都痴了,若不是现在还在你死我的战场之上,说不定还真有几个好事的闲人叫起“好”来。
姬庆文乍看这下也有几分心动,却听杨展在他耳边说道“姬大人,现在白莲教周秀英同秦将军交手正酣,正是个可以击败敌军的好机会呢!”
姬庆文听了眼前一亮,忙问道“什么主意?”
杨展从小读的都是传统的中国兵书,学习的都是传统的冷兵器战法,因此他对明武军基于火枪、火炮、战车的战术或许还不甚熟悉,但对于长枪兵、盾牌兵、短刀兵、弓箭手等冷兵器时代兵种的战术却是了若指掌。
关于这一点,姬庆文只听了杨展几句话的介绍,便觉他说得异常有道理,略加思索之后,便将军队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了杨展。
只见杨展以姬庆文的名义,先是发号施令,要白杆兵列好阵势,缓缓向前推进,从而逐步挤压白莲教的活动空间。而在逐步向前推进的同时,要格外注意避开正在殊死拼杀的秦祥珍和周秀英两人。
杨展的动机十分清晰,要的就是以势压人,要将秦祥珍、周秀英两人都笼罩在本方巨大的优势之内——这样,不但秦祥珍能救出来了
,与此同时还能将周秀英擒获。
这群白杆兵虽不知道杨展的用意何在,却也明白只有听这位面相英朗、下令果断的将军的号令,才能将自己的主将搭救出来。
于是这些白杆兵部众,按照平日里训练的那样,肩并肩、手挨手地排成齐整严密的阵型,又将手中的长矛一根根平举着,迈着坚定而又沉重的步伐,用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缓缓向前推进。
白杆兵齐整有力的步伐,让徐鸿儒想起了几十年前的一段并不美好的回忆,赶紧忍住肩膀上的疼痛,命令许道清立即展开防御,不管对面白杆兵的意图如何,先制止住他们的推进再说。
许道清得了命令,抬头却见对面白杆兵的阵型,就好像一睹长满了刺的砖墙一般,思来想去,就算是自己手下精英尽出,都没有半点可能能够从正面击破这堵坚固无比的墙壁。
于是许道清灵机一动,迅速点起几个有些轻功底子的白莲教的弟子,指示他们从白杆兵阵型的两翼切入,寻找他们左右两侧空档和软肋进行攻击。
却不料这几个白莲教徒切入的速度快,可死掉的速度更快。
原来杨展深谙兵法,知道白杆兵这样的阵型虽然稳固——尤其是正面几乎做到了无懈可击,可在两翼却存在着不少的漏洞。
并且白杆兵的阵型略显笨重,遇到敌军袭击两翼的情况,恐怕难以迅速转向、做出应对。而且就算是能够转向两翼,那也会在中路又露出破绽来。
而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杨展则是别出心裁,运用其了“明武军”手中的火枪。
只见那些白莲教里颇有武艺的教徒,听了“大师兄”许道清的命令,刚刚从两翼分散冲杀过来,还来不及拔刀拔剑砍向对手状似薄弱的侧翼攻击,迎接他们的却是明武军一阵猛烈的火枪。
用火枪来守护长枪阵型的策略,可以说是再好也没有了,既不会阻碍长枪大阵的运动,又能在阵型两翼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保护网,可谓是天衣无缝了。
因此,姬庆文不愧是许道清的苦主,让许道清这一手颇为得意的用兵,在须臾之间便化为泡影——而这一次,姬庆文根本就没有亲自动手,而仅是派出了他手下的大将杨展而已。
无论如何,白莲教的反制措施,在杨展一阵操作之下落了空,自然也就没有法子抵挡住白杆兵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势,被白杆兵的攻势渐渐向后推了有二三十步的距离。
。
第三〇一节 好人做到底()
这样一来,犹在互相厮杀的秦祥珍、周秀英两位女子,便从白莲教众的包围之下,陡然间来到了白杆兵的阵型当中,白杆兵的那一支支长达两丈的长矛已几乎顶到了周秀英的鼻子上,更别说姬庆文明武军火枪队手里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火枪了。
周秀英这边。
秦祥珍上阵杀敌的功夫,或许不在周秀英以下;但论起武林人士单打独斗的本领,周秀英就要远远超过秦祥珍了。
周秀英以一只左手对付秦祥珍右手近乎不要命一般的攻击,倒也不算太过狼狈。只见她瞅准一个机会,先是虚晃一刀,将秦祥珍骗过,随即将左手中的短刀换到了右手上,紧接着便是一连几招的猛烈攻击,攻得秦祥珍措手不及,手上、腿上被划开了好几个小口子。
女孩子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无瑕玉体。
秦祥珍受了这不轻不重的伤,顿时被激怒了,也不管什么架势招式了,仿佛街头斗殴一般,抡起手里的短剑,便朝周秀英一阵乱砍乱刺。
她这几招甚至谈不上招式的砍刺之中,自然是有不少破绽的。尤其是在经历了不少生死搏杀的周秀英眼中,完全可以抓住这些破绽,来他个一击致命,当场将面前这个还显稚嫩的女将军立即杀死。
然而周秀英却不愿下这个狠手——一来,她确实需要留着秦祥珍这个活口来脱险;二来,现在的秦祥珍,让她想起了几年前自己的样子,想起了自己当年在西安城里也是这样的紧张、这样的冲动、又这样的稚嫩。
然而就是这样的妇人之仁,让周秀英失去了最后的制住秦祥珍的机会,举头四顾,居然已在敌军丛中。
姬庆文见状,赶紧走上几步,朗声说道:“秀英姑娘、秦将军,你们两位请先停手,听我说几句可好?”
周秀英闻言,随即先后退了一步,却依旧在白杆兵长矛的攻击范围之内,说了句:“姬公子请讲。”
秦祥珍却还在不依不挠,揉身上前要继续同周秀英死斗。
姬庆文赶忙阻止道:“秦将军,秦祥珍将军。方才这位周秀英姑娘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再这么打下去,你也不是她的对手,反而是自取其辱,不是吗?”
姬庆文的话,秦祥珍还是颇能听进去几句的,只得长叹口气,向后退了几步,说道:“看来今天我是失了手了。这件事情要是被老妈知道了,还不知会怎样罚我呢……”
秦祥珍虽然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了,却还是一股子小孩子脾气,让姬庆文听了心中也是一笑,说道:“这点秦将军尽管放心好了,别人且不去提他,我手下的明武军将士,是绝不可能透露半个字出去的。”
秦祥珍点点头,又叹了口气,道:“就怕我带来的这些白杆兵的弟兄,回去忍不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老妈……”
姬庆文却道:“秦将军放心好了。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你手下两千白杆兵军士,我拿两万两银子出来,赏大家一人十两银子,他们自然也就没什么话好讲的了。”
四川石砫这地方地处深山老林之中,人口拢共才不过五六万人,耕地却是十分稀少贫瘠,全靠土司秦家利用朝廷给的半官方的地位,在中原和缅甸之间,从事丝绸、瓷器、茶叶、翡翠等商品的贸易,这才能赚了钱,养活石砫百姓。
正因为此,石砫土司这边的兵民体制,同满洲八旗颇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全民皆兵、寓兵于民,所以才能在不到六万的人口的基础上,动员起一万多白杆兵将士投入战斗。
也因此,石砫白杆兵在平时过得颇为拮据,除了吃饱穿暖之外,手头并没有多少银子,一句用来形容云贵地区“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的俗语,用来形容四川石砫地区,也是一样适用。
故而当听姬庆文说,要赏赐全部两千石砫白杆兵一人十两银子的时候,这些白杆兵将士顿时爆发出整齐而又响亮的欢呼声来。
毕竟有了这十两银子,那就可以在石砫这贫寒之地购置一些产业,说不定还能就此讨上一房靠谱的媳妇,解决自己的终生大事呢!
而姬庆文手下的“明武军”将士听了则是十分淡定。
因为他们照例的饷银也是十两银子一个月,再江上军功赏赐,一年之内就算是不上阵、不打仗,少说也能两百两银子的收入——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并没有放在心上。
官军这边正是欢欣鼓舞之时,白莲教那边却是十分尴尬。
他们原来在军势上同官军半斤八两——白莲教胜在人多、官军则胜在兵精——而敌军主将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可这样的大好形势,却在一瞬之间逆转了过来,不为别的,只因为对面的明武军和白杆兵的战斗力,不是自己这些杂牌军可以相提并论的。
白莲教中,尤属许道清对此的触动最大。
他连同这一次,已经是第二次溃败在这种巨大的战斗力的差异之上了,而且两次都是自己大占优势,几乎是在不可能失败的情况下发生的。
这让许道清在失望和挫败之余,颇有几分感慨、又颇有几分感悟,觉得只有自己手里捏着一支能够绝对信任,又有着绝对战斗力的部队,才是最重要的安身立命的资本。
然而现在许道清还做不了什么事情,眼下最令他担心的,却是深陷敌阵之中的周秀英。
只见周秀英已同秦祥珍分了开来不再继续厮杀,可她现在却依旧在白杆兵那数千支令人生畏的长矛的笼罩之下,任何轻举妄动,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许道清打从加入白莲教之后,便对风姿绰约、美艳动人的周秀英颇产生了几分好感,一心想着能好好地当这个白莲教的“大师兄”,替教主徐鸿儒立下功劳之后,或许能迎娶这位白莲教的圣女。
因此周秀英现在深陷敌军阵中,许道清倒也想去救她一救,或许还能争取一下芳心。可现在对面的白杆兵的长矛、明武军的火枪,都是许道清所无法应对的——应该说,任何一个人,哪怕他的武功再怎么高强,都是无同战斗力如此强悍的两支队伍所抗衡的。
可突然重新夺回优势的姬庆文,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冷静,只见他微笑着向前几步,对周秀英说道:“秀英姑娘,放在在下早叫你放了秦祥珍将军了,你偏不听。你看现在可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可到最后还是要放了秦将军,这可不是多此一举吗?”
姬庆文这话说得就有些装逼的成分了,让周秀英听了颇有几分不满,立即就摆起白莲教“圣女”的架子来,说道:“姬公子、姬大人,你本领高强、神通广大,连这一次,我已经是第三次落到你的手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说这些风凉话?”
姬庆文笑道:“现在这大热的天,兄弟们都杀得汗流浃背,说几句风凉话消消暑也是挺好的。”
开了句玩笑,姬庆文又将话引入正题:“方才秀英姑娘说了,这是你第三次落到了我的手里。前两次,在下没有为难秀英姑娘,这一次为什么要有例外呢?”
周秀英听了一愣,赶忙问道:“难不成,这次姬大人……不……姬公子又要放我走吗?”
“不错。”姬庆文回答得十分坦然、十分确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秀英姑娘要是想走,那就走吧……”
第三〇二节 三擒三纵()
未待周秀英回答,被白杆兵的长矛阵逼退了的徐鸿儒却高呼起来“姬庆文,你这小贼少在这里给我收买人心。放了秀英?你现在已几乎将她生擒住了,你会有这样的好心放了她?”
姬庆文“嘿嘿”冷笑道“我当然有这样的好心了。徐教主,在下今日在这里用兵,也并非是为了将你们全部歼灭,只不过是想请教主率领贵教全部人马,统统退回浙江温州地面上去而已。”
“就这么简单?”徐鸿儒强忍着枪伤追问道。
“对,就这么简单。”
姬庆文只说了半句话,便听身后李岩低声提醒道“用激将法,激一激徐鸿儒,或有奇效。”
姬庆文听了这话,立即有了灵感,话锋一转,接着往下说道“我不单要放了秀英姑娘,就连徐教主也可以一走了之。不过我有言在先,徐教主只能在这里原地退回浙江,不能跑到别处去。”
徐鸿儒道“这又是为什么?我堂堂白莲教主,难道还要听你这个朝廷鹰犬的吩咐么?”
姬庆文笑道“徐教主误会了,我哪里敢吩咐您老人家啊?只不过在下皇命在身,是要将白莲教全部歼灭的。可若是徐教主怕了在下,到处乱跑,那在下要寻教主决战恐怕还要另废一番功夫,岂不费事?”
徐鸿儒果然中了这并不高明的“激将法”,骂道“姬庆文,你休要大言不惭,我徐鸿儒什么时候怕过你了?”
姬庆文哂笑道“记得在下同徐教主第一次见面是在西安城中,后来在阜城、南京也打过两次交道。这几次碰面,教主您老人家哪次不是仓皇而逃?现在居然还有脸说不怕我姬庆文,这份自信,在下倒是十分佩服的。”
姬庆文所说的都是事实,而且这些发生在徐鸿儒身上事实并不十分光彩。
这让白莲教的大教主徐鸿儒一张苍白的脸顿时羞得通红,又复骂道“姬庆文,你少逞口舌之勇。依本尊看,也无须再另寻他处,就在这里决战便好。”
现在的白莲教虽然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好歹也还听从徐鸿儒的统一指挥。若是就在这狭窄的鲤鱼口内决战,击败、击溃、甚至击杀徐鸿儒都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但一旦徐鸿儒失去了对白莲教的掌控,那这号称十万的白莲教徒,便会四散而去,成为一群没有约束的暴民,走到哪里便会危祸哪里。
而收拾这些四处作乱的匪徒,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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