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的战局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从福建一路攻击进入浙江以来,白莲教的消耗极大,亟需劫掠一座大城进行补充。而徐鸿儒在经过一系列的侦查走访之后,猛然间发现,就有一座大城伫立在自己的北方——温州!
于是温州便成了徐鸿儒理所当然、再好不过的下一个目标了!
可攻击温州却也颇有几分危险——原来徐鸿儒和温州城之间所间隔的,并非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也不是陡峭连绵的丘陵,而是一条直通大海的飞云江。
这条飞云江说宽不宽,说窄也绝不是能够轻轻松松一跃而过的,因此如何渡过这条飞云江,便成了横亘在徐鸿儒面前的一个大问题。
然而徐鸿儒起兵数月,也算是积累了不少行军作战的经验了,决心渡过飞云江之后,他便四处收集木船、竹排等物,又在队伍之中组织起会架设浮桥的工匠,不过两天功夫,便做好了渡河作战的准备。
那日夜间,徐鸿儒先派出水性精良的白莲教徒,乘夜色泅渡过河,并在高耸的芦苇柴堆里守候了半夜。待天微亮之时,又派出搜罗来的全部木船竹筏,载运着八百精锐兵士,由许道清率领,杀往飞云江对岸。
对面佯装坚守河防的浙江守军见对手气势汹汹地渡河杀来,赶紧张弓搭箭往江面上射击。奈何他们久疏战阵,弓箭射得既不精准、又不猛烈。白莲教的先锋部队并没有付出多少损失和代价,便渡过了飞云江,一直杀到江对岸的浙江守军的面前。
浙江守军刚想抽刀开始近身肉搏,想要将杀过来的白莲教匪赶下河去。却不料埋伏在此的白莲教先头部队忽然发难,从芦苇草丛之中骤然杀出,袭击官军侧翼,顿时将官军的阵线杀得大乱。
与此同时,坐船渡江而来的白莲教徒,则在许道清的带领下,朝官军正面猛冲猛打。
而在许
道清身后,徐鸿儒和周秀英也开始催促着白莲教徒之中的能工巧匠,开始在江上临时建造起一座浮桥,准备以此运送大队人马过江参战。
在这样的三重打击之下,朝廷官军理所当然地溃败下来,只不过他们事先做好了准备,因此撤退地得也算是有些章法,并没有彻底溃退下去。
成功渡过飞云江之后,徐鸿儒便将全部人马分成三队一队由自己亲自率领压住阵脚,一队由周秀英率领扫荡温州城外的朝廷官军,另一队则由许道清率领攻打城池。
却不料眼前的这座温州城竟已成了一座空城——城外不但守城的官军一触即溃不知撤退到何处去了,就连百姓也走了个精光——方圆百余里之内,竟是廖无人烟。
而温州城中也是没有一个官兵、半个百姓,除了几条四处乱窜的野狗、几只嬉戏打闹的野猫之外,偌大一座温州城中竟没有半点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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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这副景象的徐鸿儒脑海中只冒出两个字中计!
一定是官军用了坚壁清野之计,故意将自己吸引到温州城中,然后就要围攻自己了!
虽然一时半刻还找不到围攻上来的官军人在何处,但温州既已是一座空城了,那便没有继续留在城中的必要了,更何况危险正在慢慢逼近过来。
于是徐鸿儒只在温州城里稍作停留,便决定要立即率领大军出发,离开温州寻找出路。
出路也无非只有三条一条是向西运动,朝浙江东部丘陵纵深发展;一条是回头向南,重回福建;另一条则是继续北上,寻找攻打杭州、苏州的机会。
然而说起来是三条路,可徐鸿儒敢走的,却只有两条路而已原来是姬庆文已跟着他来到了浙江境内,并率领精兵始终在徐鸿儒的西侧运动,形成了一条无形却又极为坚固的防线。
因此徐鸿儒首先放弃了西进的打算,挥动大军准备向北往杭州方向挺进。
而在温州北边,则横亘了一条瓯江。瓯江比起南边的飞云江要宽上一倍,水流也要急得多。
虽然如此,这条瓯江倒也并非不可逾越。
于是徐鸿儒便故技重施,依旧以水鬼、渡船、浮桥为手段,组织起三波攻击。
然而守卫瓯江的官军,却同守卫飞云江的官军大有不同——不但人数增加了两倍有余,而且战斗力、战斗意志也颇为强劲,
让白莲教一时之间难以突破。
原来按照姬庆文的命令,守卫瓯江防线的,除了有浙江巡抚张延登的浙江卫所人马之外,另配上了刘孔昭、韩赞周率领的南京守军。
南京守军的战斗力比起“明武军”来可谓是不堪一击,可同浙江卫所兵丁比起来却要强出不少。而领军的刘孔昭、韩赞周两人,更是打心眼里不希望白莲教突破瓯江防线,进一步挺进到浙江中部、北部,因此指挥作战也极为用心用力。
这样一来,有了两万南京守军的加入,瓯江防线便更是坚固顽强,接连挡住了白莲教的两拨攻击。
而白莲教徐鸿儒这边,自从在福建起事一来,一路都是顺风顺水,从未经历过什么恶战,更没有遇到什么重大的挫折。因此面对这样暂时不利的战况,徐鸿儒顿时勃然大怒,立即迁怒于属下的几个头领,说他们畏敌不前,没有进取之心,严令其必须继续加大攻势。
对此,周秀英是颇有几分异议的。
她觉得北上一路攻击杭州、苏州,直到取下南京,虽然既定的策略,却也不是不能改变的。只因为目前攻击瓯江防线不利,而对面朝廷似乎也已集结了大批人马前来堵截,摆出的态势便是不能让白莲教向瓯江以北跨前半步。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就应该采取灵活变通的策略,暂时放弃北上攻击的计划,转而寻找别的出路。
可是徐鸿儒今年已经七十岁了,去年又在南京城里受了枪伤,身体是一月不如一月、一天不如一天了。在他心里,如果现在放弃猛攻瓯江,固然是能够保存下不少实力的,可保存下的实力,他徐鸿儒本人却未必能够用得上。
在徐鸿儒眼中,只有尽快取得成功,才是唯一的目的。
那怎样才能算得上是成功呢?
无疑便是一路攻克杭州、苏州两座号称“天堂”的城池,取得补给、兵员之后再继续北上,一举攻克南京。然后仿效当年的明太祖朱元璋,在南京登极称帝,先过几天做皇帝的瘾再说。
在这样的思想的指导之下,徐鸿儒当然是不能放弃向北攻击瓯江的计划的。
于是这位白莲教主命令手下能工巧匠,就在温州城外连夜建造起一座祭坛,亲自登坛作法,向聚集在祭坛之下的信徒们播洒所谓“圣水”。
而这些信徒们,自以为喝了这圣水之后,便得了无边法力的庇护,从此面对官军便能刀枪不入、无往不利。
。
第二九五节 瓯江防线()
不过徐鸿儒这一招也不算新鲜,他早在南京城里就施用过一次,可惜成效并不如他许诺中的那样灵验,受了圣水的白莲教的信徒们,面对姬庆文手下“明武军”的火枪,一样显得不堪一击,同之前并没有多大差别。
对此,徐鸿儒做出的解释是心诚则灵,心不诚则不灵。
那些受了圣水依旧被敌军打伤的信徒,分明是对明尊存有二心,信仰不够坚定虔诚,那明尊自然就不会保佑他们。
对于这样的鬼话,徐鸿儒自己都未必相信,更不知道追随于他的这些信徒之中会有多少人相信。
然而徐鸿儒这一番作法,与其说是施展神通,不如说是对刚刚经历了挫败的白莲教徒们的一种心理按摩,居然还真的发挥出了一些作用。
只见这些白莲教徒们陡然间重新燃起本已熄灭了大半的斗志,饱餐一顿之后,便奋力往瓯江北岸冲杀而去。
这次进攻,徐鸿儒投入了全力,动用的人马、军械、交通工具都是之前的三倍之多。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之下,原本就防守得十分勉强的浙江卫所兵丁和南京守军自然是难以招架,厮杀了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被白莲教在瓯江北岸占领了一片登陆场,让越来越多的白莲教徒冲到近前展开贴身肉搏。
近身肉搏,拼的是体魄、是武艺,拼的更是斗志和士气。
而白莲教徒的斗志和士气,显然要比仅为了混一顿饱饭才待在行列里的这些官军兵士要强得多。
因此,虽然官军还在勉力支持,可已渐渐露出败相,眼看就要被白莲教突破防线了。
在这关键时候,姬庆文终于再次发挥了他的作用。
原来姬庆文虽然明火执仗地将大队人马摆在西面,他本人则在黄得功等几个亲信的护卫下,跑到温州城边景山之上观察敌情。
当他看到徐鸿儒攻势极为凶狠,眼看就要突破官军的防线,心中顿时着急起来,大骂刘孔昭、韩赞周、张延登等人都是无能之辈,面对一条大河可以击敌半渡,依旧打得十分被动。
然而这几人若是真的溃退下去,造成白莲教进入浙江腹部的现实,姬庆文也是不愿看到的。
于是在无可奈何之下,姬庆文只能命令黄得功到东边跑一趟,去将自己的命令传达到某个人那边,再让此人出手,一举阻止徐鸿儒北上的计划。
这个人,便是郑芝龙。
原来姬庆文在温州西面运动的同时,要求郑芝龙的几艘海船始终在温州东部的海面上移动,一来可以方便运送补给,二
来随时运用郑芝龙的力量。
而这样的要求,果然没过多久,便在徐鸿儒猛烈进攻的威胁下,发挥出了作用。
只见黄得功奉了姬庆文的命令,手持铁棍、纵马奔驰,在敌军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便从温州城下一路赶到海边,寻到在东海边上休息的一个船夫,便将姬庆文的命令告诉给了此人。
此人便是郑芝龙留在海边的接头报信之人,他一听到姬庆文的命令,当即撑开一艘轻便快船,不一刻便顺着瓯江的水流和大海的潮汐,向东走了十余里海路,来到郑芝龙那艘极显眼的大白舰之下。
郑芝龙接到姬庆文的命令之后,不过略加迟疑,便下令水手扬帆起航,乘着并不猛烈的东南风,便逆流而上,将麾下五艘海船一字并排地开入瓯江口中。
这郑芝龙并不愿意将所有的筹码全都压在姬庆文一人身上,因此对姬庆文这般颐指气使的命令颇有几分反感。然而郑芝龙却毕竟是个海商,徐鸿儒在江南这么一闹,顿时让时局不太平起来,让他错失了不少经商发财的机会。
因此,郑芝龙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也是希望朝廷能够迅速敉平这场白莲教之乱,自然也就愿意听从姬庆文的号令,开往瓯江之内。
于是正当白莲教徐鸿儒眼看就要突破瓯江防线之时,忽从海上快速驶来五艘高大威猛的大海船,将白莲教已横渡瓯江来到江北的先头部队,同其他主力分隔开来。
更有甚者,这几艘海船横冲直撞,将架设在瓯江之上的几道浮桥全部撞碎、撞烂,让徐鸿儒再也无法继续向瓯江北岸输送军队。
眼看滞留在北岸的白莲教徒的攻势越来越薄弱、人数越来越少、形势越来越危急,可偏偏无论徐鸿儒如何紧张焦急,却拿不出一星半点的办法出来。
毕竟仅凭白莲教手里现在掌握的几艘小舢板、几条小木筏,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对抗郑芝龙旗下这支横行东海的舰队的。
这样一来,徐鸿儒只能在几乎就要取得胜利的当口,放弃了后续的进攻,选择返回温州城内休整。
这一场败仗,徐鸿儒在即将突破瓯江防线,眼看就能离开这座温州空城之时,却是功亏一篑,被这几艘从天而降的海船坏了大事。
这让徐鸿儒恼羞成怒,立即派人去打听这几艘船的来历。
白莲教中,自有码头工人、造船工人、水手船夫出身的教徒,郑芝龙的名声在这群人耳中可谓是如雷贯耳。
于是他们便将郑芝龙在海上的地位、实力,连同他心狠手辣、狡诈多谋几次
击沉、弄垮竞争对手的故事,一并向徐鸿儒讲了。末了,他们还多说了一句郑芝龙现在可是姬庆文的亲信,不仅在姬庆文辖下的淀山港里转了如山如海一般的银子,就连他的儿子郑成功也托了姬庆文的门路,从皇上那里讨了个正经出身。
“姬庆文!又是姬庆文!”
徐鸿儒听到这样的情况之后禁不住高声辱骂起来。
他早就知道姬庆文这小子的厉害,因此故意避开行动余地最大的西线不走,而是向北强渡瓯江,却不料这小贼居然神通广大如此,结交了郑芝龙这个海商,将整条瓯江封闭起来,彻底断绝了自己率军北上的通道。
这样一来,三条路之中便只剩下了一条路南下,重新进入福建,再进一步积蓄力量,寻找北上的机会。
于是徐鸿儒似乎是被姬庆文催促着开始了新的行动——他没有半点迟疑,也不待大军休整,而是立即挥动大军,连夜从温州出发,向南边的飞云江攻击。
飞云江的地形条件、水文条件,比起瓯江来,要对发动进攻一方要友好得多。
因此,徐鸿儒的白莲教虽然在之前的瓯江之战中受到了不小的挫折,实力也是大大受损,却仗着夜战的机会,重创了守卫在飞云江南岸的邹维琏麾下的福建卫所军队,连夜渡江南下。
他这么一打,顿时让姬庆文做了无用功,徐鸿儒重新回到福建北部活动,却将浙江南部肆虐了一番,情势反而比之前几天更加恶劣起来。
这是姬庆文所不能接受的——因为他采取的诱敌深入之计,其实并不能够服众,而仅是以代表了皇帝权威的“天子剑”,震慑住几位官位、资历都远远超过自己的高官才能得以施行而已。
这种情况,若是计划执行得一切顺利自然好说,若是执行得有些偏颇,那立即就会引来无数的非议——那些吃饱了撑着的御史言官自不必去说他,恐怕刘孔昭、韩赞周、张延登之流早已开始写弹劾自己的奏章文书了。
因此,摆在姬庆文面前,迅速将白莲教击败的任务便显得愈发迫切。
而想要彻底平息这场白莲教之乱,想来想去,还是必须遵循姬庆文之前的策略——将白莲教主力引诱到一座空城之内,并且聚而歼之。
这座空城已准备好了,便是浙江的温州城。
可“引诱”两个字却未必能够再适用一次了——毕竟徐鸿儒也算是一方豪杰,并不是什么笨人,同样的陷阱,他岂会第二次踩上?
而姬庆文要做的,便是让他再踩一次!
。
第二九六节 前有狼,后有虎()
在让徐鸿儒重返温州这座专门为准备的空城之前,姬庆文首先要做的,便是要阻止徐鸿儒进一步深入福建省内,让他返回浙江境内——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想要达成这样的目的,仅仅依靠福建巡抚邹维琏手下那几个自顾不暇的杂牌军显然是不行的。这就需要姬庆文所部亲自上阵了。
而现在姬庆文手下能够直接指挥的,不过五千人而已——包括自己亲属的一千“明武军”,秦祥珍手下两千四川土司的白杆兵,自己名义上的上司沈良佐从北京带过来的两千京师营。
这五千人马需要面对的,则是徐鸿儒手下将近八万人的白莲教徒。并且,姬庆文的目的并非只是将这八万人马抵挡住而已,而是要战而胜之,至少要将他们赶回浙江。
面对这样悬殊的敌我势力对比,寻常领军的将领,一般都会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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