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长直接朝房间门外喊：「周妈，阿阁有没有自创歌曲过啊？」
爱凑热闹的妈妈马上探头：「有啊，哥哥很厉害的，而且很好听喔，哥哥，你不是最爱表演了吗？弹给学长听啊。」
证人在此，社长露出灿烂的笑容，装得一脸无辜：「哥哥，你不是最爱表演了吗？弹给学长听啊。」
哥哥难得恨得牙痒痒：「学长，你真的太烂了！」
把妈妈赶出去，锁上门後，哥哥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抱著吉他开始弹，看起早上从铕维那拿来的歌词。可能是太久没有复习的原故，不管弹或唱都卡卡的，重覆试了好几次，勉勉强强才唱完了。他有种回到高中初学者的挫折，表现得差强人意。
不服输的个性又燃烧起来，他专心重试了好几次，社长拿起桌上皱巴巴的纸，仔细的看了看：「阿葛，你知道我为什麽这麽坚持要听自创曲吗？」
哥哥心不在焉的接话：「为什麽？」
「好的曲子可以表达出创作者的灵魂，尤其我们不商业、不量产，是绝对的真心真意。我听了很多人的作品，透过曲与词，可以感受到许多平时打屁聊天无法体会到的小故事。你要了解读文学的人，就去看他的小说；你要了解学艺术的人，就去看他的画作；你要了解搞音乐的人，就要听他的音乐。」
哥哥被唬住了，大笑：「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如此知性耶，那你听出什麽了？」
社长也笑了：「这没什麽好听出来的啊，很明显就是单恋意味啊。」
『所以这是单恋的意思吗？』
『你说呢？』
脑中闪过模糊不清的对话，哥哥的笑容僵在脸上，好不容易才扯出一句回话让自己看起来比较自然：「有这麽明显吗？」
社长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该不会这词不是你写的？你到底怎麽考上大学，国文也太烂了。」
之後社长没有打扰太久，哥哥送完客人後，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像国中那天一样，像高中那天一样，把自己锁在小小的空间，如此，才能静下平时动个不停的自己，聆听最原始的的心跳。
脑中跳出一个模糊身影，那个时候还没有发育，身影看起来矮矮的，小小的，带著像阳光般温暖的笑容，他伸手交出作业本，一脸天真：『嗯，我都知道。』
第二个身影跑过来，他笑著，挖一口布丁：『哥哥觉得好吃的话，剩下的都给你！』
第三个身影紧紧皱眉，意有所指：『总有人对你好，天天把你放心里。』
第四个身影带著疲倦的表情，怒吼：『我累了，不行吗！』
无数个身影都跳了出来，名为回忆的大怪兽使出绝招，过去的片段一次炸开，水库泄洪似的冲得人喘不过气，凌乱破碎的拼图夹杂著片段话语，自动的一片一片拼凑结合，十多年的相处，三千多天的日子，脑中有太多太多关於那个人的回忆，哥哥在黑暗中睁大双眼，紧捂双耳，仍然逃不过一波波的攻势，半点睡意也没有。
铕维的声音响起，像是这张拼图的质问者：弟弟也是人，或许有什麽感情烦恼，你要不要试著去问他？
我很认真的问你，你喜欢弟弟吗？
给我好好正经的想一想──
窗外一阵闷雷落下，滴答声很快连成一片，唏哩哗啦成了一场大雨交响曲，引出最後一块拼图，拼图里，两个少年在对话──
『为什麽这边瘀青了，都不会痛吗？』少年的手顺时针画著圈圈，药有些热热的，热进了心里，到现在依旧暖和。
他早就该在那时候察觉的。
哥哥从床上跳起来，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匆匆抓起包包，胡乱塞几件衣服，将睡裤脱掉把脚塞进牛仔裤里，就用百米赛跑似的速度冲出房间，又急忙跑回来拿放在桌上的手机和钱包，也不管雨停了没，就这样跑出去。
踩过水坑，天边微微发亮，把深蓝色的夜空染成漂亮的浅紫，尚未滴完的细雨微湿了身上的衣服，因狂奔而造成呼吸急促，冷空气导致鼻腔些许疼痛。整夜没睡也还没吃早餐，哥哥觉得有点头昏，却还是没有慢下来，他已经慢了太多年了。
不是百米，不是马拉松，根本不是非得要谁前谁後，谁成熟谁幼稚，那个背影只是一直在期待──所谓的两人三脚。
火车离最近的车次是五点四十。
这次，换我有话想跟你说了。
第二十六章
眼前的国中数学，不知怎麽地，他觉得好难好难，印象中他明明已经算过比这些还更困难的东西，但还是熬夜了整整一晚，好不容易才找到公式套解，完成作业。
他带著黑眼圈，翻山越岭，爬到一个山洞里，气喘嘘嘘的放下包包：「我作业写完了喔，还有这些是你要的东西。」
包包内倒出许多不合包包空间的物品，滚了满地。
洞里的猴大王左拥右抱猴美女，科科科的笑：「辛苦你了弟弟，你可以走了。」
左边的美女说：「哥哥你好棒喔，这样你就不用被老师惩罚了。」
右边的美女说：「哥哥这山洞好无趣，我想要听歌，你给我唱唱吧。」
猴大王很嚣张：「没问题，有弟弟在，你们要什麽都有！」
整个山洞的猴子都跟著吱吱笑起来，有种让人理智断裂的感觉。
或许是吱吱声太吵，弟弟睁开眼，还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下意识的爬下床，不大的小套房一探头就可以看到门，然後他就看到猴大王站在那里喊：「弟弟──！」
弟弟一秒反应将大门甩上反锁了。
让我们和哆拉A梦借借时光机，时间往前拉回一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哥哥兴冲冲的搭车跑到了南部，却发现很严重的问题：他不知道弟弟的学校怎麽去。
於是他又花了好多时间调查交通，转搭公车，到了学校周边後又发现更严重的问题：他不知道弟弟具体住在那里。
如果是住学生宿舍就好办，可惜弟弟是外宿状态，所以哥哥只能用很微薄的印象，到处抓当地人描述那鬼才听的懂的景色，绕来绕去迷路好久才走到弟弟住处。
虽然很麻烦，但是为了亲爱的弟弟，这点困难他是不放在眼里的，他可是不怕困难的求爱小斗士啊！
带著很得意的心情，他偷机的溜进楼里，跑到弟弟房间门口，叩叩叩连敲好几下门，准备来个史上最温馨、最感人、最赚人热泪的重逢──然後故事就可以happy ending了好棒。
一阵开锁声，门被拉开，里面的人带著睡意的声音问：「是谁？」
哥哥瞬间将满肚的话硬生生吞回肚里，笑容僵在脸上，花了足足十秒将应门的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有礼貌的回问：「请问……周抵狄先生住这边吗？」
这个那个……虽然弟弟一向独立自主没错，但还不到会擅自主张搬家还不通知家里的地步吧？虽然大家都骂他是笨蛋，但笨蛋跟老人痴呆是两回事，还不到会记错房间的地步吧？之前帮弟弟搬家的确是把一堆家具往这里塞了啊，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谁？长的比弟弟高，五官也都不一样感觉较成熟，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只穿著四角内裤就来应门了。
虽然很久没有看到弟弟了，但是还不到会变这麽多的地步吧！又不是玩变脸的说！连续三个疑点串起来，哥哥得到的结论是：弟弟的房间里有别的男人！
眼前的内裤男还没回哥哥话，哥哥就看到弟弟探出头，脸色难看的揉著眼睛，一脸被吵醒的样子，虽然是这样的表情，但第一眼的瞬间就足够让哥哥激动的哭喊：「弟弟──！」
你给我说清楚这个男人是谁！
哥哥的话还没说出口门就被甩上了。
哥哥哭著狂拍眼前的铁门，乱七八糟的喊：「弟弟！你这个王八蛋死没良心的，我大老远跑来这边，你居然把哥哥锁在门外这样对吗！枉费哥哥一片苦心怕你过劳死在宿舍里面，你的心是铁打的，哇啊──！」
门内的内裤男将手搭在弟弟的肩，技巧性的让还没睡醒的他靠在自己身上，好笑的问弟弟：「他是你哥？」
弟弟还在揉眼睛，另一手下意识拍掉肩上的手，花了半分钟让自己清醒，然後才震了一下：「我哥？」不是吵死人的猴子吗？
男人指了指门外，弟弟才迅速将锁全部打开，门外的人马上收起假哭声，但还是很委屈的瘪著嘴：「你终於肯开了。」
弟弟还没开口问哥哥来干嘛，哥哥就先冲进来揪住他的汗衫，在胸口狠狠闻了几下：「为什麽你身上有酒味！」爸爸妈妈花大钱送你来这麽远的学校读书不是为了要让你堕落糜烂啊弟弟！
旁边的内裤男露出很想凑一咖的有趣笑容，指指自己：「因为弟弟说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我找他喝酒啊。」
「大白天喝酒？」哥哥声音发抖。
「不不不，是昨天晚上喝的。」内裤男好脾气的摇摇头。
「两人晚上喝酒喝到三更半夜？」哥哥声音抖的更厉害了。
「是的，所以就顺便过夜了。」内裤男笑眯眯的摸了摸哥哥的头，像在摸什麽狗啊猫的。
「睡觉就睡觉你为什麽不穿衣服！」哥哥拍开乱来的手大叫。
「天气热嘛。」他说了一个在夏天中非常有说服力的答案。
弟弟阴沉的声音响起，眼神如果可以杀人，现在就有两具尸体倒地了：「我现在还在头痛，可不可以麻烦你们，不要在我的房间门口吵架……？」
两人马上噤声。
弟弟没有戴眼镜，眯著眼睛凑近上看看下看看，看的哥哥都要脸红了，然後他问：「吃饭了没？」
弟弟～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哥哥感动的飞扑进弟弟怀里，抱的很紧，眼睛瞪著内裤男示威：「我还没吃，肚子很饿，你陪我去吃早餐。」
弟弟搂搂哥哥，看向第三个人：「『亲爱』，我要两份早餐，我的照旧，我哥的要铁板面套餐。」
「OK。」他应了一声，随手拿衣服穿完，就出门了。
当门关上後，哥哥才回过神，这次真的要哭了，弟弟居然叫对方亲爱的！
求爱小斗士完全没想过对方搞不好已经有另一半的现实问题。
「你又在乱想什麽？」弟弟拍拍哥哥的头，「你好臭，搞什麽去了？」
哥哥闻闻自己的衣服：「早上还再下毛毛雨就出门了，又在外面找你住处找很久，流很多汗。」
弟弟点点头，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推哥哥去浴室：「先去洗一下，有事洗完再说。」
「等一下！」哥哥死活不肯进浴室，「你先跟我说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弟弟的脸色更阴沉了。
哥哥吞吞口水，试著缓和气氛：「不如……你帮我洗吧？」
哥哥又再次被甩门，人被关在浴室中，他忘了宿醉中的弟弟不是可爱的天使，根本就是被梧佑带坏的恶魔……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弟──你变好多！哥哥没教你变成这副德性啊！
当哥哥冲完凉，换上乾净的衣服出来後，内裤男跟弟弟已经在吃了，不过……吃饭就吃饭，两个大男人肩并肩坐在一起吃不觉得恶心吗！哥哥硬是把两个人拨开，挤进小小的缝隙间，狠狠瞪了一下第三者，才接过弟弟递来的面开始吃。
「哥哥，你一大早来，找弟弟玩啊？」他似乎对哥哥很有兴趣，又开始主动找话题。
「喂，搞清楚谁是你哥谁又是你弟，不要乱攀关系啊。」哥哥露出嫌恶的表情，手往旁边挥了挥，像在赶苍蝇。
「我不叫喂，我有名字，我叫余青艾，青色的青艾草的艾，是弟弟的同学。」内裤男……噢不，余同学又笑眯眯的自我介绍了一番。
哦！难怪弟弟会叫他亲爱！这是什麽毫无羞耻心的名字，他爸妈去户政事务所登记都不会脸红吗？哥哥继续像恶婆婆一样嫌弃：「恶不恶心，大男人叫什麽青艾，还有记得去照照镜子，你看起来比我们大这麽多岁，不要来装可爱。」
「青艾是当完兵又工作几年才回来，虽然年纪大了几岁可是的确是同学啊。」在旁边吃东西的弟弟帮忙补充。
然後哥哥又看到不规矩的手绕过他的身体拍向弟弟的肩膀：「感谢你的解说。」
「阿搭！」哥哥立马站起身迅速手刀劈下，对方才快把手给伸回去。弟弟没事干嘛引狼入室？虽然弟弟毫无反应，但哥哥可是柯南的化身，金田一的代言，不用看用闻的也知道这个人有问题！
弟弟吃完最後一块土司，站起身：「哥，我们要开始做正事了，你在这边会打扰我们，附近有商圈，不如你先去逛逛，中午我再去找你吃饭。」
「正事？有什麽正事好做？」哥哥看著身後那张单人床，很紧张的脑袋里想的所谓正事都是不正经的事。
弟弟却往反方向走，坐到椅子上开电脑：「结案报告只剩下一点点，昨天晚上耽误了一点时间，我想把他做完。青艾，你过来帮我校对最後这几页。」
然後哥哥就看到那个小三开开心心的黏在弟弟身边，头都趴在弟弟肩上了，弟弟拨了几次之後也随便对方，很正经的在讨论报告上，弥漫出他这个不同系也不同校无法进入的氛围。
虽然是在讲报告，不过青艾似乎很容易掌握到弟弟的笑点，明明面对的是很枯燥乏味的东西，弟弟还是可以噗嗤笑出声，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继续回话。
还真的是打扰啊！这个粉红色的排他力场是怎麽回事啊！哥哥咬牙切齿的一赌气转身就要走，关上大门後就後悔了──如果正经的事到最後变成不正经的事该怎麽办？
一回头，他才发现他没有钥匙再打开门，而且他也不想再低声下气的进去。
想了想刚刚稍微有印象的周围环境，哥哥溜了出去。
过了半小时後，弟弟好不容易写完了结语，存档备份，和青艾击掌庆祝後伸了个懒腰：「我哥呢？」
「听你的话出去逛街了吧。」
「嗯，我关一下窗户，等一下去找他吃……饭……」弟弟的声音消失了，脸色发白，手指著窗户，不知所措。
青艾转头，想问怎麽了，但话也卡在喉咙中，说不出来。
哥哥抓著防盗铁窗，挂在外面一直盯……一直看……
然後年久失修的防盗铁窗脱落了，哥哥消失在两人眼中，取而代之的是凄惨的叫声。
弟弟跟著惨叫：「哥哥！」
第二十七章
急诊室内，护士小姐帮哥哥打了破伤风，叮咛伤口不要碰水、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要按时吃药擦药等等，最後终於忍不住带著怀疑的眼光：「你们真的只是大学生，不是小偷吗？」
从二楼跌下来然後被铁窗砸到，要不是防火巷内有很多杂物，让哥哥可以跌在沙发上，可就不是缝个几针就了事的！是说爬墙拆窗这种事不就是小偷在做的吗？护士姊姊非常不想助纣为虐，有辱医护人员的人格啊！
「不是……谢谢你的帮忙，我想你应该还有其他人需要照顾。」弟弟咬牙切齿的鞠躬，暗示性的赶走护士，忍耐的限度已到了极限。
一出急诊室大门到院外，青艾完全不管众人的目光，抱著肚子笑到翻了过去，弟弟则是揪住哥哥的耳朵破口大骂：「你到底在想什麽？脑袋里装屎吗！我以为你蠢也该蠢的有限度，没想到居然去爬墙！要不是下面有沙发接住，你要我怎麽跟爸妈交代！帮白痴送急诊真是浪费医疗资源又丢脸的要命，早知道先揍你揍到骨折，等喷掉一半的血再送医，这样你才会好好记住教训！」
原来早上那个梦是预知梦！哥哥是专找他麻烦的猴子！
「弟弟弟弟！你再抓下去我又要去一次急诊啦，好痛啊！」哥哥惨叫，却又觉得自己超委屈的，他可是为了弟弟的贞操才把自己搞的一身是伤好不好。
弟弟放开手，又是一计铁沙掌要拍下去：「你这笨蛋──！」
哥哥反射的缩起身体，紧闭双眼。
弟弟看到哥哥红通通的鼻子还有眼角的泪痕，额头上还带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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